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红楼之一世安乐》作者:夜雨凭栏 文案 人之将死,?涿斡辛? 林如海病重一梦,虽不能捡回一条命,却许下了一个愿 惟愿女儿一世安乐 玉是好玉,人非良人,黛玉自不会叫荣国府束住了手脚 金玉良缘成,木石前盟空 趁早抽身,自有大好的姻缘等着她! 想世间能有多少欢喜事儿,总不过一世平安,一世喜乐。 内容标签:红楼梦 古典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黛玉程潇 ┃ 配角:红楼众人 ┃ 其它: ==================   ☆、第一章 话说那日忽闻父亲病重的消息,林黛玉神魂飞散,险些晕倒了过去,恨不得立时回了父亲身边,怎奈两地千里只能强忍了悲痛,打点行装跟着琏二表哥匆匆赶回扬州。 此时已是冬底,江南不必北方干冷,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伴着点点的雪花,趁着两岸的萧条越发显得悲凉。 林黛玉最是心思敏感,眼见此情此景,忧心病重的父亲如何能不悲痛。 雪雁捧着燕窝粥走到了门口听到自家姑娘细细的哭声忙看向一旁的紫鹃。 紫鹃无奈的点头告知,自家姑娘一直在哭。 雪雁想到姑娘前些年才没了母亲,这回老爷又病重还不知道将来如何,也叹息了回眼圈发红。 紫鹃没成想自家姑娘伤心,眼前这个不帮着劝倒是也上了眼,忙接过她手中的燕窝粥,点了点她的头,示意她赶紧出去,若是让姑娘见着了,恼不得更加难过。 雪雁也知自己不对,忙红着脸出去了。 林黛玉在内间听到了声响问了句,紫鹃忙答应了声走进去道:“没什么事,是雪雁送了燕窝粥来。” 、 一面说一面将燕窝粥送到林黛玉的跟前劝道:“姑娘,好歹用些。若是林老爷知道姑娘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岂不是更忧心。” 林黛玉轻轻擦拭了下眼中的泪水“紫鹃你说我当初进京是不是错了,这些年我在京中有外祖母疼爱有姐妹们相伴,可是父亲他却一个人留在扬州,我真是不孝。” 紫鹃忙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说,林老爷是当大官的,平日里侍候的人岂会少,姑娘若是留在扬州岂不是让林老爷更担心。为人父母者岂有不盼着子女好的,姑娘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虽如此,但是父亲病重之下,岂能安宁,林黛玉只微微摇头,催着紫鹃去问问什么时候能到扬州,只希望能早些回到父亲的身边。 扬州城 巡盐御史府内,因着主人身体抱恙,下人们都安分的很,不敢行差踏错的惹恼了本就心情不好的管家。 林家几代列侯出生,至林海一代虽未袭爵,但是从科举出仕,若不是命运不济,接连守了父孝母孝的,只怕如今的官位不只是这般,但是饶是如此,在江南官场的地位也不低。 盐乃是国之重器,不说盐的重要性,就是这江南的税收大半都是就是靠盐撑起来的。 林海能够在这样个一个职位上连任多年,其圣眷之隆可见。 只是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林海一贯忠心,在诸位皇子都动作不断的时候为上皇守住了江南的盐政,巩固了江南的局势,可谓是鞠躬尽瘁。只是随着上皇禅位新皇登基,林海的处境就不是那么美妙,尽管上皇权利犹在,只是权利已是必然,而和新皇没有交情的林海的仕途也自然也要到头了。 不过这些事情于如今的林海却是不再重要了,这些年,尤其是林贾氏亡故,林黛玉进京后,心无旁顾的林海心思都放在了盐政之上,于自己的身体却是不甚在意,都如今终是病来如山倒。 仕途什么的自然不再重要,只是惦记着远在京中的女儿,好在已经派人上京去接,估计很快就会回来了。 对着唯一的骨血,林海心中岂会不念的,只是林家几代单传,近亲支系一概皆无,玉儿是个女儿,若是无人教养于将来只怕不利,因此虽然舍不得还是忍痛送女进京。 如今想来却是安心不少,若是自己有个万一,玉儿也好能够有个安心的去处,将来有靠。 话说林海对于贾家还算信任,因此也就为着黛玉筹谋起来。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林海难得安眠,却觉飞转间看到了自己去后,黛玉日日哀思,那贾家的贾琏将林家的家财尽数变卖,带回了贾家。 这倒还罢,只是越往后越是让他痛心难惹,什么叫一草一木皆是用得贾家的,我林家百年积累进了这贾家,到最后却是让我林家的女儿孑然一身。 可是他只能看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贾府的大观园里日夜磋磨,看着他的女儿写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一日憔悴似一日,任由那池清水埋葬了孤魂。 林海只觉心如刀割,他的女儿,他的玉儿。 守夜的仆人听到了声音立时爬了起来凑到老爷的跟前唤道:“老爷,老爷,怎么了,快醒醒。” 林海蓦地睁开眼,入目的熟悉情景让他心头忽然一落,仍由仆人将自己扶起来,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守夜的仆人是跟随他出门的小厮,也是林家的家生子,见林海这样不免担忧道:“老爷,可要请大夫?” 林海这会儿已经回转过来,闻言却是摆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是做了个噩梦。你下去吧。” 小厮名唤心砚,闻言只能暂且退下,只是到底是细致的人,没有歇下而是留意着房中的声响,备着老爷如是有事好及时听候。 果然只一会儿就听到老爷的叫唤,心砚立马进去听候。 只是林海见了心砚也不出声,只盯着桌上的烛火瞧着,也不知道再想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前日个说姑娘什么时候到?” 心砚不明就里只当自家老爷念着大姑娘了只笑道:“回老爷的话,前日送来的消息,估摸着就这两日了,大管家昨日起就每日派人去码头候着,保准不会疏漏。” 林海闻言点点头,次后又不语,心砚忍不住抬起头偷觑了下自家老爷,却发现老爷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更有些狠厉。 吓了一跳,忙把头低下。林海却似是回转过来了,微微侧头看向站立的小厮轻声问道:“心砚,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 “回老爷的话,有三年了。” “不错,你父亲以前也是跟着我的,这里有件事情要你和你父亲去办,你看能成吗?”林海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只是其中的威严却是不可轻犯。 心砚闻言当即就跪下道:“老爷,我们家几代都是林家的下人,我和父亲但凡能为老爷做的,老爷只管吩咐,拼了命也不敢误事。” 林海点点头,却没有当场吩咐,只道让他先回去,明儿个叫了他父亲来。 将心砚重新打发了出去,林海靠在床上,心仍在绞痛,明明那只是一个梦,可是他却怎么也不能释怀,大概是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了。 他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涉及到他的女儿,由不得他多份心,若是林家祖宗庇佑特意来警示呢? 所以他必须再查探一番,如真的是梦就罢,但凡对上一点他就要重新谋划,林家的家产他不在意,但是玉儿,他绝对不容许这些人毁了自己的女儿。 心砚整夜未曾好睡,第二日天明换了班就赶紧回去找自己父亲。 心砚的父亲确实是林海年轻时候的小厮书童,这样的下人长大后若不是犯了大错一般都能混到管事的位置。 心砚的父亲就是林家负责采买的管事之一,听了儿子的话还当他是乱说,但是见儿子笃定的样子不敢耽搁,忙赶了过去。 林海自大前几年就基本是歇在书房,少有去后院的,卧倒病榻之后更是不曾再涉足过后院,如今林府的后院但是安静的很,不安分的早就叫林海打发走了,下剩的两个姨娘,一个是他年轻时候林老太太赐下的,年纪大了自然每日不过是吃斋念佛的不理事,自然也不会惹事。 下剩的一个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当初贾敏成亲多年无所出这才开了脸,不过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如今不过是混日子。 大管家林成刚给林海禀报了下府中的情况,出来就见心砚父子两个匆匆而来,免不了眉头微皱呵斥道:“林桐你也是老人了,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如是让人看到了,咱们林家的规矩还要不要。” 心砚的父亲林桐闻言忙止住了脚步赔罪道:“大管家好,还请大管家恕罪,这不是听说老爷找,太高兴了。”说完还嘿嘿笑了笑。 林桐和林成算起来也是一辈人,都是林家的家生子,打小的时候也是一道长大的,虽然这会儿一个成了大管家,另一个地位比不上,但是交情还在,也不是真心找麻烦,不过是本着规矩行事,闻言虽然诧异自家老爷找他什么事,到底没多言只让他注意些就是。 恰好这个时候林海听到了禀报派人唤了心砚父子进去不提。 且说这林海找心砚父子究竟有何事,算起来不过是慈父之心,一点征兆也要为女儿筹谋个万全。 那林桐得了林海的意思,不敢耽搁收拾了东西就带着儿子前往中都。   ☆、第二章 且说林黛玉一行,一路顺风顺水,终于十二月初抵达扬州码头,林家早早就派了人在码头等候,得知自家姑娘的船到了,忙派人回去传话。 待到林黛玉下船之际,林家大管家林成已经领着仆人迎了上来。 紫鹃和雪雁一边一个扶着林黛玉下了船,雪雁抬头看见了等候的林成,忙对着自家姑娘道:“姑娘,林大管家来了。” 林黛玉顺着雪雁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林成。 林成上前几步,打着千问好:“大姑娘你可回来了。” 一句话叫林黛玉也红了眼眶,幸好带帷帽,外人也看不真切。 “林叔快起,父亲可好些了?”林黛玉心中最担忧的不外乎是林海的病情,因而一见面就问起来了。 林成忙道:“姑娘放心,老爷已经好多了,正在府里等姑娘,姑娘快请。” 林黛玉点点头,扶着紫鹃的手上了林家的轿子,早有林家的下人上前帮着搬运行李等物。 林成见过自家姑娘后才上前给贾琏道谢“有劳表少爷辛苦。” 贾琏含笑道:“一家子骨肉至亲,哪里用得着外道。林表妹担忧林姑父,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林成见贾琏说得情真,一时间倒是好感多了些,这位贾二爷虽然听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子,但是人情世故方面还是不错的。 忙道了谢,拱手请他先行。 林黛玉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的纷纷扰扰,想着马上就能把见着父亲了,一时心绪难宁,也不知道父亲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码头离林府有些距离,因着心中有挂念也就没心思看那外头。 却是不知,就在他们从码头出发之际,有一人领着下人正要登船,忽闻这码头热闹不已,不免多问了声,那下人只当自家主子好奇,忙四处打听了番,得知是巡盐御史林家的独女归来,那主子听闻禀报玩味的笑了下,并不多言。 下人是心腹见此凑趣的问道:“少爷,那林家可是有不对之处?”做主子的只淡漠的扫了眼身边的人,熟知自家少爷性子的下人忙低下头不敢再问,岂料他家少爷只低声自语道:“自古财帛动人心,可伶侯门世家女前程不知。” 跟随的下人有挨得近的听到了也不敢多言,自家主子的性子可不算好,身为下人就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那人也就这么一说并不当回事,他这些日子在江南走动,这林海虽然没见过但是也听过,是个能为的不过命运不济,到底于己无关,这次若不是京中催的紧他也是愿意一见的,可惜了。 这一行人也不再耽搁,上了船直接回了京都,这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也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那头贾琏上马之前倒是意外的看到了那处身影,毕竟那也是个显眼的存在,风姿玉郎的翩翩少年,眉清目秀间有一股英气闪现,虽然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但是周身的气派却是少有的,贾琏虽然是个纨绔,但是在京中权贵圈长大,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只暗叹这般出色的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不过见人直接上了船也就不好再去搭话。 转眼见人都等着自己也不再想,只一甩鞭子骑马跟上。 话说林海早早得了信知道黛玉已经到了码头,立时就不激动不已。 打那一梦后林海心中就存了疑虑,很不敢轻易死去,自然遍请名医诊治。他本人有求生之志有运气不错真的请到了一位名医,病情也确有好转,只是那大夫名言林海治病乃是到了无药可医只能调理的地步,如今看着还好,但是能撑多久实在难以预料。 好在林海早有准备,如今不过是盼着多些时日罢了。 不过这大夫的医术没得说确实不差,林海今日虽然面色还是带着病容,但是吧已然能下床了。只说今日可不就亲自等着。 之前倒还好些,能够端住,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睛却是不停的落在门口,明知道若是回来了,肯定会先有下人禀报,只是到底忍不住。 身边服侍的瞧见了,只得惹住发笑,却又不得不跟着伤怀,林家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少了。 林海定不下心来索性找些事情做,找了林成家的问起黛玉的住处可都妥帖了。 林府如今就这么一个子嗣,谁敢慢待了去,林成家的也是林家的老人,都是家生子,对着林家再忠心不过的,大姑娘回来自然要□□妥帖,不敢有丝毫差错。 林海问了几句,见都很妥当也就不多言,只另外吩咐开了库房取了几件摆设送了过去。 就在这会儿的功夫,就有下人来报,大姑娘的轿子进府了。 林海一喜,就要起身,林成家的哪里敢让自家老爷劳动,立时就领了任务去接自家姑娘。 林黛玉被一路抬进了林府,待到轿子落地,轿帘掀起,就有紫鹃和雪雁上前搀扶,未及多言,林成家的就领着一众娘子军赶了过来。 “大姑娘好。可算是回来了!”说话间眼眶就红了。 林黛玉见了熟悉的人,眼圈也跟着红了,好在林成家的也是有成算的,可不敢在这里把自家姑娘弄哭了,忙狠狠的擦了下自家的眼角笑道:“看我,真是没个稳重,该死的很。姑娘不怪。” 林黛玉见此只道:“无事的,父亲在哪?” 林成家只林海还在等候忙上前引导,一众人簇拥着林黛玉前往书房。 林府比起贾府的富丽堂皇却是多有不急,毕竟那是几代的国公府邸,林家这个不过是个官宅,但是贾敏和林海都是雅致的人,这府邸当初收拾的也是一派的雅致,独居江南风情。 看惯了贾府的景致,如今再看到林家这些熟悉的长廊花草,林黛玉心中却是起伏不定。 穿过了几个回廊,就到了林海的书房。 进门的刹那,父女两个都是激动外分,林黛玉推开搀扶的紫鹃疾步上前跪倒在地“父亲,女儿回来了!” 林海的手摸上女儿的发顶,口中喃喃道:“回来了,我的玉儿回来了。”赶忙将林黛玉扶了起来。 林黛玉这会儿已然是泪水涌出,紫鹃反应过来忙上前递上帕子,林黛玉擦拭了番眼泪才好些。 当下侍立之人忙上前劝解,父女两个这才好些了。 只林海到底是男子,虽然激动但也不会失了分寸,只一眼就看到了给女儿递帕子的紫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心中的翻腾外人看不出,却只有自己知道。 他自然知道贾母为女儿选了个丫鬟,本是好意,只是那看着不算陌生的模样,与梦中所见何其相似。只为梦中之事做了另类的佐证,想到此处,林海的手心紧了紧,好在很快就放松了。 紫鹃虽然有些奇怪刚才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目光,但是很快就消失了,虽然身为下人必须会察言观色,但是到底是新来,应该不至于惹到谁,又因为消失的很快,紫鹃也只能当自己一时感觉出错。 林黛玉平静了下来,父女两个这才归坐。 不过因着女儿刚刚归来,林海也不愿累着她,只随意的问了几句就打发黛玉先回去休息,总归女儿已经回来了,不急在这一时。 林黛玉虽然担忧父亲的身体,但是这会儿见父亲能够下地,虽然面色不算顶好,但是想来也应该是好多了,顿时心头大石放了下来,也就不推脱,只跟着林成家的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身为林海和贾敏唯一的明珠,林家唯一的大小姐,林黛玉再去贾家之前虽然年幼不敢说是比肩那些个郡主,但也是一脚出八脚迈。身边服侍的人很是齐全,不过是为着一个女儿客居他人府里,说是亲外祖母的,也没有带着大批的丫鬟婆子去打脸的。 只是如今回了林家自然不能这样了,林黛玉离开林家的时候还小没有自己的院子是跟着主院的贾氏过。 这次林海一早就让下人收拾了林家最好的一个院落给女儿住,一应的摆设布置都是按林黛玉的喜好来的。 女儿肖父,林黛玉年幼的时候曾被林海抱着膝上开蒙,眼界品味和着父亲如出一辙,这布置自然很是满意。 倒是紫鹃瞧着林家布置的院子,看着这一屋子的丫鬟微微蹙眉,倒是也没多言。 这屋子里头迎黛玉的除了她从前侍候的,还有她母亲从前的大丫鬟绿漪,本来应该配出去的,只是不放心,愣是多拖了几年,如今也许了人家,只是听说姑娘要回来了,求着林成家的让她再服侍姑娘一回。林成家的不放心些小丫鬟,再没有不应的。 林黛玉见了绿漪也觉得亲切,她幼时就是唤得绿漪姐姐,如今自然还是一样。 这边主仆叙旧,一派和乐,跟随回来的不免受了冷落,雪雁倒还罢,她本身就不是个心细的,又是林家下人,自然有旧情可叙,只紫鹃有些尴尬了。   ☆、第三章 好在林黛玉是个心思敏锐的,很快就发现了紫鹃的处境,笑着给绿漪做了介绍,也是让她们和睦相处之意。 绿漪此次请命不过是想最后再照顾自家姑娘一程,自然没别的心思。她对着紫鹃多是考验的意思多些,态度倒是不差。 紫鹃跟随林黛玉时日不短,也是个秉性聪慧的,自然也不会这般小家子,落落大方的给新姐妹见礼,唤绿漪姐姐,倒叫这屋子里的人高看不少,只道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 有了好的态度,融入的也快,一时之间和乐融融。 因着林海如今的身子经不得折腾,用的膳食也多有忌口,倒是没叫林黛玉一块,只派人叮嘱她好生休息不提。 不过林黛玉向来食欲不算好,今日这般情绪大起大落的自然更加没什么胃口,送上的膳食倒是不怎么油腻,是她往日在家的口味,难得这府中之人都没忘了,饶是如此也不过是随意用了几口就算了。 紫鹃雪雁两个知道自家姑娘平日里就就不大能用膳食的,倒没怎么说,只绿漪几个见了都是眉头紧锁,只姑娘才回来也不好多说。 林黛玉这一路担忧,如今心下打定,只是这一起一落的情绪起伏实在不适合她的身体,难免有些不适。到晚间果然就发起热来,服侍的谁也不敢耽误,立时就要报了林海请大夫,只黛玉不想让林海担心,死命拦着道自己不严重,明日就好了。 众人都苦劝,如何能依。还是绿漪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姑娘这般若是有什么岂不是叫老爷更加担心,左右咱们这里先请了大夫过来,若是没什么就不报给老爷担心,姑娘瞧着可好?” 林黛玉原不过是在贾府小心惯了,如今回了自己家倒是有些不习惯,只一想却是如此,自然也就依着。 林家如今就有一位大夫住着,姓徐名澄,年岁不大,医术极佳。说起来也是京城人士,原是行医世家出身,家中更是出了几位太医,只是这个却有些性子古怪,最是不喜这些人□□理,只一心扑在医术之上,虽则医术不坏,只到底不合事理。家里担忧他若真的给贵人们看病只怕会不小心得罪人,因此也不管束。他也是早早的离了京城,大有放舟江湖之意。 林海遍寻名医之际,他恰巧在扬州,这林家祖上和徐家也算是有交情的,徐澄虽然不大喜欢这种权贵,但是两家既有交情却是不好不问,也就随着进了林家,略尽绵薄之力。 他孤身一个在扬州没什么牵挂,林海见此自然留他在府中住下。 至晚间得了传信,知道林家这位才归家的大姑娘身子不适,也不耽搁,提起药箱就跟着来人去了。 他虽不好这些琐事,只在林家住着,身边服侍的人也是林家的下人,多少还是知道些的,这位林姑娘听说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出生到如今就没好过。 当然这是那些个碎语,徐澄是大夫,他自然不会听信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过于娇养,身子弱些还是有的,但是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有些真实的,这刚回来就病了可不是弱了些。 紫鹃和雪雁焦急的站在一旁等着这个年轻的大夫诊脉,一开始看到小丫鬟领着这么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进来,紫鹃和雪雁都有些不满。 毕竟医术这一行,越是年纪大些的大夫医术才更有保证,这么年轻的,能行吗? 好在绿漪轻声解释了几句,紫鹃和雪雁这才没说话,只是心中还是带着些怀疑。 林黛玉隔着床幔任由大夫给她把脉,她这次倒是没多严重,只是微微有些发热,打下就是这样,倒是习惯了。 徐澄隔着帕子细细的把完了脉,眉头微微皱起。 想了想对着绿漪道:“不知是否可以掀起床幔?” 这话一出,绿漪却是犹豫了,虽说这大夫看病望闻问切的,只是这大夫太年轻也不大好。 林黛玉自然也是听到了,闻言只淡淡的道:“即是大夫的要求,无碍掀起来吧!” 徐澄头一回听到林黛玉的声音,婉转动听入目所见正对着一对含情双目,虽然形容尚小,但是可窥仙姿。 大抵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违医德过于孟浪,徐澄赶忙微微避开,起身拱手道:“林姑娘。” 林黛玉到无所觉只含笑道:“家父的病有懒大夫费心,小女子在此谢过。” 挣扎要起身,只是被绿漪拦住了。徐澄忙道:“分内之事不敢劳动姑娘。” 林黛玉闻言也只罢了,徐澄这回收起了心思,细细的观察了林黛玉的面容,越看眉头越发的皱了起来。 身边的人见此个个心都提了起来,绿漪焦急的问道:“徐大夫,我们姑娘怎么了?” 徐澄起身只示意绿漪出去说,绿漪会意领着徐澄到了花厅。 紫鹃心中担心,留下雪雁看着自家姑娘,自己却是跟了过去。 林黛玉自己也只叹息了下不言语,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 一进花厅徐澄缓和了神色道:“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服侍姑娘的,不知可否?” 紫鹃闻言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夫有礼,但请吩咐。” 徐澄见一位容貌清丽的小丫鬟上前态度沉稳,不过他也是知道规矩的不敢多看,只正色道:“你家姑娘平日是否于饮食之上多有不妥当之处,不是少食就是不食,更有夜间睡眠也是极差,难有安眠整夜的对否?” 如果紫鹃之前还对着眼前这位大夫有怀疑之心,如今却是激动万分,忙道:“真真是神医,一字不差,还请神医帮帮我们姑娘。”说着就要跪下了。 紫鹃服侍黛玉这些年,这的是一心一意为着黛玉,再没有多余的心思,为着黛玉的身子更是愁坏了。 贾家虽然没吝啬,平日里但凡有个不舒服也会请医问案的,其中还有太医院的太医,只是这些太医来来往往的也没见个准话,也不过是将养着。如今这位只是把了把脉就能说得这么准可见是真有本事的,紫鹃自然求着。 这突然的动作倒是吓了徐澄一跳,他虽说一个大夫也是年轻男子,却是不好去扶,顿时有些慌乱了,绿漪瞧着满脸尴尬的小大夫虽觉有趣到底不好,只忍笑把紫鹃扶了起来道:“徐大夫又没说什么,你这样不是让徐大夫为难吗?” 紫鹃聪慧刚才一时情急,如今看却实行为不妥当,赶紧给徐澄道歉。 徐澄忙摆手示意无事才正色道:“这位姑娘莫急,林姑娘的身子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失于调理,本身脾胃就弱,又这般不饮不食的,身子如何能挺的住。” “徐大夫的意思是姑娘不用吃药?”紫鹃虽然明白应该让自家姑娘多吃些,但是这病了不吃药成吗? 徐澄倒是不恼紫鹃的怀疑只温和的笑道:“自然不是完全不吃,病了自然要吃药,但是平日里没病就该注意些饮食,人若是不吃饭哪里会有力气,不过你家姑娘脾胃若,饮食上要清淡些,那些油腻的最好还是不要用。” 徐澄一边说紫鹃一边点头恨不得一字不差的记下来,结合徐澄的话再想想荣国府里头平日的饮食可不是太油腻了,难怪姑娘平日里用得少,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是没露出来。 绿漪只暗中观察着紫鹃的行径,虽说行事不算稳妥,心倒是不坏。 徐澄又叮嘱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又开了副安神的药就告辞离去。 只人才出了林黛玉的院子就被人拦了,好在都是林家人,徐澄转念一想也就估摸清楚什么情况,跟着去见了林海。 这林家的事情哪里有人敢瞒着林海,绿漪所言不过是哄着自家姑娘,林黛玉这里前脚派人去请大夫,林海后脚就得了消息。 眉头微皱,只吩咐下人等徐澄诊断完请人过来。 林海自然不会忘了自家女儿的身子有多弱,若是能够提前调养,还是好的。 徐澄见了林海也不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把能说得都说只等林海思量。 捧上这么一个,饶是林海久经官场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好在他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里只问道:“依贤侄的意思小女的病?” “没重病,比你好多了,只要悉心调理于寿数无碍。”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自信的很。 林海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徐澄的性子这些日子他是知道的,有一是一,绝不乱说,当日为他诊脉就名言自己就算好生调理,只怕时日也不多了。 有了这个前提,林海起身拱手一揖恳请道:“贤侄,救小女一命,受我一拜。” 徐澄慌忙道:“林大人不必这般,身为医者这是分内之事。” 若是林海没做那个梦或许不至于感触如此之深,但是正是有那个梦他才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体有多大的问题,如今徐澄的出现却是有了转机,他说什么也不会再让黛玉这般郁郁而终。 那一拜,真心诚意,只是见徐澄慌手慌脚的举动却是忍不住笑,虽说性子不够圆润,却是个好孩子。 这般想着,林海不免心中一动,若真这般倒不是不可以筹谋一番。   ☆、第四章 虽说这时节已是寒冬月末,但林府自打林黛玉归家倒是气氛极佳,头上两层主子都高兴,自然下面的人也就和乐。 林黛玉归家那日偶有不适,用了徐澄的药次日就好多了,不过这调理却非一日之功,也不过是身边之人多多费心。 平日里林黛玉也只陪伴着老父身边以慰藉多年不能尽孝之心。 虽则病未痊愈,但是有女儿伴着,心情苏畅倒是于养病大有益处。 父女之间空缺的感情倒是越发温馨了,只是林海不是沉溺于感情的人,这些日子除了享受女儿的陪伴,平日里多存了考较之意,只是几日下来,却是忍不住叹息。 当日贾母接黛玉进京的理由正是言及外孙女恐无人教养,将来不利于说亲。 自己也是本着这份心思才答应将女儿送往京中,如今看来不过是白费心思,虽则有黛玉年纪不算多大,可是这翻年也十一岁了,他们这样的人家一般十三四岁就会考虑说亲,待到及笄就可以出门,可是现在看来管家理事一概皆无,甚至于他往日的教导也丢的七七八八。 不怪林海叹息,他当日子嗣单薄,又见黛玉聪明清秀,便亲自教她读书习字,一则聊解膝下荒凉之叹,二则却也是不复女儿难得的聪慧。岂料这贾家教养女儿竟然如此粗糙,不过是拘在闺阁之内,让长嫂教导些针黹诵读,其他大家闺秀需要学习的管家理事,人情世故一概不交,这叫这些女儿将来如何理家处事,林海既然心中失望,自然要有所动作。 他虽然如今看着似有转好,但是心知肚明不过是表面的,徐澄为他诊治之时就名言,他身体已然是药石无用,那么下剩的就是尽量多些时日为他的玉儿做好准备。 这一日林黛玉领着紫鹃和白鹤去给林海请安,虽则如今林黛玉院子里头一等的是绿漪,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绿漪不过是暂时帮着姑娘管一管,这用不了多久就会出门子,那么将来林黛玉身边的第一丫鬟是谁就还有说头,紫鹃虽好但到底不是林家的人,这次回来林海就给女儿配齐了丫鬟,除了紫鹃雪雁两个另配了白鹤和白鹭。 到底是父亲的一片心意,林黛玉虽然对紫鹃有些歉意到底没说什么。 紫鹃聪慧自然不会因着这个和自家姑娘生分,更是主动示好,让绿漪对着她的观感越发好了。 林海刚用完药见女儿过来眉头微松,淡笑道:“上午才来,怎么这会儿又过来,做吧!” 林黛玉一身鹅黄的襦裙配着蓝色的夹袄,外头罩着红艳艳的大毛衣裳,比起往日的素淡,更加亮眼,让人看了就有喜意,也不过是求着一个喜庆的意思,盼着父亲好些。 这些小细节也是一片孝心,林海偶有所感也是老怀欣慰。 “父亲这话倒像是不愿见女儿,女儿可是不依。”黛玉娇嗔道。 又从白鹤手中接过一件外衣道:“女儿这些日子无事做了件衣裳,父亲可不许嫌弃针线不好。” 林海笑道:“玉儿亲手做的,就是不好爹爹也要穿着,何况我们玉儿的手艺爹爹还会不相信。” 言罢就起身要亲自去试试,只一会儿的功夫就换了身蓝色的锦衣外套,果然合身的很。 林黛玉见此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做衣裳,虽然有绿漪她们的帮忙,到底是自己第一次做的,如今看着这般合身,心中很是自豪。 林海自然不介意满足自己女儿的这点小心思,也没换下来,只穿着。 只是闲谈几句后,林海忽然道:“算起来玉儿回来这些日子,每日里除了到为父这里做做也没什么事情,这府里就咱们父女两个,玉儿的年纪也大了,也是时候可以看着管家理事了,明日个我就让林成家的将这内院的事情交于玉儿可好?” 林黛玉当即一愣,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说起这个,她倒是有心为父亲分忧,只是这管家理事之事她却是从未处理过,若是处理不好恐惹人笑话,因此眼中有迟疑之意。 “玉儿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跟为父说说。”林海对于女儿的迟疑心知肚明却不点破。 林黛玉见退让不得才道:“玉儿自然当为父亲分忧,只是这管家之事玉儿从未做过,若是做得不好岂不是耽误事情。” 女儿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只让林海心中一痛却不敢表露,他林海的女儿,林家的大姑娘却到如今在自己家管家都不敢,到底是他害了自己女儿。只是这些心思无论如何也不敢袒露,只慈爱的摸摸黛玉的头笑道:“你是府里的大姑娘,除了父亲也就是咱们玉儿了,谁敢说一句不是,你只打出去就是。”又似乎是无意间道:“算起来,当日你外祖母接了你去也是为着你母亲不在无人教养的缘故,却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到底精力有限不能好生教养。” 下剩的话不必再说,林黛玉却是眉头一皱,在贾家虽然没缺什么,只到底是客居,他们自家的姑娘都只是学些针黹,何况自己,外祖母虽然偏爱些,也确实精力不济,不曾于这上头说过什么。她当日只当自己年幼也不多问,如今看来父亲和外祖母应该是有默契的,却不知怎么会如此,只是到底是长辈,自己却是不好多言。 “既然父亲信女儿,女儿自当尽力,只是有言再先女儿若是做得不好,父亲可不许怪罪。”林黛玉俏皮的道。 林海当即哈哈一笑“玉儿只管放心。” 林黛玉从父亲那里接过重任,心中却无十分把握,这一头乱麻之际,林成家的领着几位管事娘子就来给自家姑娘请安了。 “大姑娘好!”林成家的领头这些个管事娘子都客客气气的问安。 林黛玉含笑道:“林嫂子客气了,这是?” 林成家笑道:“这不是老爷吩咐让姑娘管家吗?咱们几个自然要先过来给姑娘请安,难不成还让姑娘来问,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林嫂子你也忒急了,老爷吩咐是明日开始,你这会儿带着这么些嫂子过来,也不怕吓着姑娘。”白鹤是家生子对着林成家的熟,见自家姑娘不语接过话来。 林成家忙道:“咱们这不是心急吗?要我说咱们家早就该姑娘管家了。”林成家的是府中的家生子,夫妻两个对林家都是忠心耿耿,再没其他想法的,林黛玉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当初自己姑娘进京,就很是不舍。 这话也就这么一说,林黛玉只笑笑揭过,示意林成家的介绍了来得几位管事娘子,林黛玉认了一拨人,随意问了几句,打赏了下。好不好要看以后,林家的下人没有贾家的那些习惯,下人的面子再大也是下人,没有越过主子的道理,再林黛玉归来的时候她们就估摸着大抵会有这么一遭,态度倒是极好。 林黛玉打发了这些人先走,留下了林成家的道:“林嫂子直接一直管着这些事情,不怕跟嫂子直言,我这次虽然接父亲的任务,却是从未管过家的,若是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只怕还有嫂子提点一番。” 林成家的忙道:“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哪里又得上这么说,多是太太还在,这会儿可不就是要教姑娘管家了。”说到此处也是颇有伤感,好在很快就回转道:“看我这是乱说,我这会儿给姑娘带了这两年的账册,姑娘不若先瞧着,若是有不通之处,明日个再问我就是了。” 林黛玉见林成家的处事很是适宜,笑了笑谢过,命紫鹃将那些账本接了过来。 既然接了这么个任务,自然要全力以赴,林黛玉送走了林成家的就安安心心的看起账册来。 身边服侍的人自然不敢拦着,只是其他还罢,紫鹃眼见时辰不早了,自家姑娘还是没有放下册子的意思,当即有些着急了。 “好姑娘,这什么事也不急这一时一刻的,徐大夫可是交代过千万要好生的安眠。”言罢就要去抢。 林黛玉忙收了起来笑道:“成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成了管家婆,倒是可怜我最没得话说。” 紫鹃登时就不依了只恼道:“我这是为着谁,姑娘这话再说我可是生气了。” 白鹤白鹭新来不好说什么,只雪雁笑眯眯的打趣道:“谁不知道紫鹃姐姐心里只惦记着姑娘,这会儿是恼了,姑娘你看瞧瞧。” 林黛玉笑着摆正紫鹃讨饶道:“好了,我的好姐姐,我这就休息,你看成吗?” “姑娘,你!”紫鹃只无奈,她倒不是真的恼了,其实这些日子在林家她也看出来了,自家姑娘在这里可是比在贾家快活多了,再想想之前大夫所言,她这心里也有了些决断。   ☆、第五章 玩笑过后,总算是服侍林黛玉好生的歇息,眼见众人退下,吹灭了烛火,侧卧在床上的林黛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是忍不住的想叹气。 非为其他,林成家的送来的几本账册,皆是林家这两年进出的明细,免不了的就掺杂着人情往来。也不知林成家是有心还是无意,那送来的那本正是林家与近亲之间的往来明细。 若是没见着就罢了,只是那账册上明晃晃的记着,林家几代单传,并无近枝,除此之外不过是几门姻亲,其中最近的算是贾家,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让送往贾家的年礼节礼远远重于其他家,更何况谁家送年礼送现银的,那笔银子从她进了贾家开始送,打着年礼的名义大抵的意思都清楚。 论理她在贾家住着,父亲送上些银子做伙食为着大家面上好看,不摆明说只心知肚明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想想自己在贾家这些年,主子们自然不会说,可是那些下人岂有不嘴碎的,为着外祖母偏疼自己拿起子人编排的话,说什么客居的姑娘倒是越过主家的,就是几位姐妹面上不说,心里却也是含酸的,可如今自己瞧着,她就是每日里吃金喝银的,这父亲送来的银两也是绰绰有余。 林黛玉是个敏感的,想着这些自然不能安眠,虽则身子不动,到底让守夜的人发现了。巧的很,今日守夜的就是紫鹃,她一贯心细,发现自家姑娘久久未入眠,到底忍不住开了口:“好姑娘,咱们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这般不睡明日个请安的时候让老爷瞧出来岂有不担心的。” 江南与北方风俗不同,闺阁千金多是用的几进的拔步床,林黛玉卧房中这个是三进的,紫鹃就在最里面的那进床板上歇着,虽然不上床,但是离林黛玉很近,倒是比在贾府守夜更方便。 林黛玉听了紫鹃的声音却道:“紫鹃你上来吧,我睡不着,咱们说会话。” 紫鹃闻言有些犹豫,她同姑娘好,往日里陪着睡也是有的,只是这在林家,还有绿漪她们瞧着,只怕不好。 却闻自家姑娘又催了回,紫鹃只得上了床榻叹气道:“好姑娘,这又是怎么了,前几日用了徐大夫的药不是睡得挺好的吗?” 紫鹃比林黛玉大两岁,打她进贾府服侍起,这么些年林黛玉视她如姐姐,如今挨着紫鹃有些闷闷的道:“紫鹃,你说我是不是没良心些,明明外祖母和宝玉对我这么好,姐妹们也和气,可是我这会儿心里却过不去那个坎。” 这没头没脑的话叫紫鹃一惊,“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说什么?” 自家姑娘在贾府好不好的,如果是回林家之前紫鹃一定说好,只是有对比才有发现,贾府虽好这到底不是姑娘的家。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是贾家出来的,虽然打定主意陪着姑娘,却也不愿意让姑娘受别人的挑拨。 “没谁说什么,好了就当我多想了。”林黛玉话出口后就有些后悔,在贾府时她身边只有紫鹃和雪雁,雪雁孩子气,有什么事她都愿意同紫鹃说说,不过今日这事却是她糊涂了,紫鹃也是贾府出来的,倒不是不信她,只是这些话说出来也就叫她为难。 紫鹃聪慧,她虽说没一直跟着姑娘,但是也差不离,而且她也不信自家姑娘会因为几句闲话就信了,多半是自己看到了什么,细细推敲。 这般一想就想到了那些个账册,顿时有些叹息,她是贾家的家生子,虽然因着她母亲去了,父亲另外娶了后娘和家里不亲,但是在贾府的下人之间还是有些关系的。那些个闲人碎语她听到的比姑娘多多了,原来想着姑娘是客居倒是不好去争,但是现在瞧着依林老爷对姑娘的疼宠,只怕多半是有往贾家送东西的,只是这事谁都没说,白白的让她们姑娘受了委屈。 就算想清楚了这话也不好说,林黛玉见紫鹃也是愁眉不展的倒是有些愧疚只笑笑道:“好了,你也被想太多,横竖其他人我不理会,老太太终归是疼我的,再有如今我回了林家,往后也留在父亲的身边。只是紫鹃,你可想回去?”最后一句话,林黛玉问得有些轻,若是可以她真的舍不得紫鹃,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若是跟着自己,紫鹃可就要和家人分离了。 紫鹃闻言将那些个心思想抛开正色道:“姑娘,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可是紫鹃······”不待林黛玉出口,紫鹃抢先道:“我家的情况,姑娘也是知道的,我娘不在了,我爹他眼里也只有我弟弟,我回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横竖姑娘不嫌弃我,就让我留在姑娘身边吧。” 林黛玉知道紫鹃这些话不过是安慰自己,和家人不亲但是怎么都是家人,哪里会一点都不想,多半是舍不得自己,只是这分心却是不好推诿,只想着将来待紫鹃再好些。 第二日绿漪领着白鹤给林黛玉梳洗,眼见自家姑娘眼圈下那明显的痕迹,当即就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林黛玉忙岔开道:“我今日嘴里有些无味,好姐姐你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开胃的小菜弄些来,可好。” 绿漪闻言只能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转头去安排,紫鹃眼见逃过一劫,合着姑娘两个偷偷对视一眼笑了下。 昨日个两人太兴奋的,谈起了这些年的一些事情,聊了个半宿,可不是露了痕迹,也好在姑娘这些日子调理,身子好多了,紫鹃暗暗自责,想着等会去给绿漪请罪。 虽然姑娘当面替她遮掩了,保全了她的面子,但是真的什么也不做,只怕绿漪姐姐心里会有疙瘩。 紫鹃的打算不提,林黛玉梳洗完毕用了碗燕窝粥,就去给林海请安。 因着她今日开始接过管家的重任倒是不好马虎,林海也没留她,只叮嘱了几句就让她去了。 林黛玉性子喜洁,自然不会喜欢这些人都往自己房中去,因此只择了主院的小花厅作为理事之所。 林家几代列侯,百年世家,虽然子嗣单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这家生的仆人倒是不少,更有主母们陪嫁进来的,如此下来就算总有放出去的,如今也是多了些,再有这么几年没有当家主母,虽则主事的几个都算是忠心,但是架不住下面的人有心思。 昨日个林成家领着去给林黛玉看的都是一等的,自然有那二等心思不正的,小觑了林黛玉,只当是个小姑娘,还能真的怎么着不成,态度自然散漫了些。 这些个人若是依着往常林成家自然料理了,偏上得了林海的意思,知道自家老爷大抵是有要锻炼姑娘的意思,也就只在一旁看着,左右在林家这些个下人还是翻不出花来,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那些个愚笨的过了这一遭刚好清理了。 世间的事说来不明,可见还是愚笨的多谢,林黛玉将将坐下,吃了茶,听着这些管家娘子一个个的禀报了自己手头的事情,前头倒是还好,虽有不尽之处,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黛玉心思敏锐自然明白这些人的小心思,当场并不多言,只暗自将这些人记下。 这时只见一位娘子上前道:“回姑娘的话,侍候贾家二爷的两个婢女昨日个同贾二爷的小厮起了冲突,如今已经被压在柴房里,姑娘瞧着该如何处理。” 说完就低头听候吩咐,一副恭顺的模样,只是林黛玉的眉头微皱,她可不信就这么巧。 再瞧瞧那些个个管事娘子们看似不语,但是眼中流露的可不是看好戏的模样。 “这不清不楚的,总有缘故,若是咱们处事不公没得叫人看了笑话,这位?”林黛玉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但是一句一句的叫那人额头冒汗。 林成家的原还有些担心,这些人当真是活腻,摆明了算着贾二爷是姑娘的外家亲戚拿着出来给姑娘使绊子,林成家生吃了这人的心都有,好在姑娘一点也不慌,如今听到问话,忙接口道:“回姑娘,这是陈家的,专管碧波院的事。”碧波院就是贾琏暂住之地。 林黛玉眉眼微动,淡漠道:“既是专管的,那就说个章程吧!” 陈家的大抵也看出了大姑娘可不是软柿子,有些后悔出这个头闻言只陪笑道:“不过是几个捣蛋的,姑娘也不必理会,直接叫她们娘领出去就是。”却是息事宁人之意。 只林黛玉如何肯顺着她这意,将茶盏一放冷淡道:“我倒不知道咱们家就是这规矩,话不清不楚的就处罚人。林嫂子,你走一趟,问清楚了咱们再说。”言罢就不理会一旁脸色通红的陈家的,示意后面的人接着禀报   ☆、第六章 贾琏当日送林黛玉回南的时候得了贾母的意思,若是林海无什要紧就还接了林黛玉回京中,原以为不是什么麻烦事,却不想到了林家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好处理,这林海的身子虽然看着不算好,但是一时半刻的也不至于怎么样。 可是若要他带着林表妹回京,明显也是不可能的,他来了这么些时日统共也就见了一回林姑父。好在古人云骑鹤下扬州,这扬州城也是出名的富饶风流之地,在京城每日里有那胭脂虎看着,轻易不得自由,在这里自然没人管束,贾琏也就乐得逍遥自在。 不过凡事也没绝对的,偏生就出了这么一桩事情。他虽然是个浪荡子,但是多半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的,也是阴错阳差,那日瞧了那丫鬟很是顺眼,起了个心思,本来也没怎么着,随身的小厮伶俐瞧了出来帮着说和,这也就罢了,偏生院里管事娘子赶着讨好,那丫鬟不愿意竟然逼着,两相闹了出来,倒叫他灰头土脸的。 林成家的找上门的时候他很是尴尬,最后也没敢露面,只由着她带走了那几个小厮丫鬟。 林成家的领命而来原也以为没什么,只不想几句话问下来险些气炸。 这都是什么人,这是,把他们林家当成什么地方了,顾忌着颜面,林成家的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叫人扶着那两个婢女离开,全程都是冷着张脸,对贾家的那些人理也不理。 此时花厅内诸事都差不离了,只等着林成家的回报此事。那陈家的此刻额头冒汗,眼见是慌了。 众人只见林成家的绷着张脸进来,恶狠狠的瞪了陈家的一眼,凑到大姑娘跟前耳语了几句。 有些话自然不能说清楚,没得脏了自家姑娘的耳朵,只能含糊带过,只言这陈家的为着讨好贾家二爷竟然威逼丫头们,实在可恶。 林黛玉虽然年纪小,但是在贾府这几年,贾琏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一二的,当即就气得变了脸色。 这当真是亲戚,把林家当什么地了,那是自己的表哥做出这样的事情,叫人家怎么看她。 生怕气坏了姑娘,林成家的忙劝慰道:“姑娘莫恼,这贾家二爷应该是不知情的,看着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可恨的是这陈家的,生了外心。” 林黛玉强撑着身子冷冷的看向陈家的,当真是没了主母在,这些人胆子宽了,林家家风都要被这起子人败光了。 一眼也不想看到这人,林黛玉直接叫人把这人带了下去,打二十大板撵出去。 陈家的当即跪下想要嚎,林成家哪里还会让这人再惹姑娘不高兴,一个眼神,那执行的婆子就把嘴巴给堵上。 人拖了出去,一时之间这花厅内寂静无声,那下剩的人不明细理,但是见姑娘和大管家脸色都不好看,明白只怕事情不小。 不过也有那心思不正的,暗自嘀咕等着看笑话,非为其他,那陈家的位置虽然不重要,但是偏生她是贾敏陪嫁的小人,更是府里陈姨娘的嫂子,不然凭着她算什么,不过是府里没了正经的主子,大姑娘又不在,拿着鸡毛当令箭。 林黛玉如今眼瞧着这些人神色不一,只暗叹:从前看风姐姐杀伐决断倒是不觉得,自己上手才知道这管家之事当真不是简单的。罢了,今日个也就这样。 “我年纪小,在做的诸位都是林家的老人,都是母亲手上得用的,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有些话说在前头,若真的做出什么有损林家声誉的事情,就不要怪我不顾及这么多年的体面。”林黛玉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如今粉面寒霜的丢下这话,可见是气狠了,那些个人个个低头应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送走了这些人,林黛玉这才将气势卸下,面上难看对着林成家恼怒道:“林嫂子你去跟林管家说让他给琏二哥哥在府外找处住处。” 听着自家姑娘孩子气的话,林成家的笑道:“姑娘生气是应当的,虽说这次陈家的错了多些,到底是表少爷处事不严谨,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赶客的道理,岂不是让人笑话。姑娘只管放心,我这就去从新安排人手,保准不会再出岔子。” 这话林黛玉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她一贯的目无下尘,今日等到人后才爆发已经是顾忌着情面,如今这口气却是说什么也咽不下。 “这事论起来琏二哥那几个小厮也不是好的,当咱们这府里是什么地方,林嫂子去,既然他们在府里住着就该守府里的规矩,没得厚此薄彼,每人打十板子。” 林成家的这回倒是没反对,毕竟若是不惩处,没得叫人小看了林家,那起子小人敢这么做何尝不就是笃定他们不敢怎么着,实在可恨的很。 待林成家的去了,林黛玉还是怒气未消,除了觉得这事伤了自家的颜面更是为着其他的想头。 私下里对着紫鹃很是为王熙凤报了不平,说起来贾家这些人里头对她最好的自然是贾母,次则是宝玉,下剩的反倒是王熙凤了。倒不是说贾家姐妹不好,只是这三个各有各的问题,或是性情或是处境,倒是和林黛玉关系平平。 反是王熙凤虽然不曾读书识字,但是论聪明,万人中不及这一个,真真是脂粉堆里的英雄。 可是如今看看,当真是不值得。“紫鹃你说,风姐姐她这么一心向着琏二哥,就算有不对的地方,可是琏二哥哥怎么能这样。”林黛玉心情郁闷,她如今年纪虽然还小,没想过将来怎么样,只是这个年纪难免会有些模糊的想头,只是想到将来自己也要面对这种情况却是不寒而栗。 紫鹃虽然不知姑娘到底怎么想的,但是眼见自己姑娘心情低落,恼不得劝上一劝只笑道:“说起来,琏二爷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是话是那么说的额,二奶奶到底能干了些,这爷们都是要面子的,二奶奶这般压得狠了自然会出事的,男的不都这样吗?” 紫鹃见惯了贾家男人的行径,倒不觉的贾琏的行为很出格,不过是阴错阳差。可是林黛玉自然不这么想“父亲就不是这样的人。” 紫鹃心思转动却是有些明白附和道:“老爷自然是好的,以后要叫老爷给姑娘找这么个姑爷就更好了。”这取笑的话当场就让林黛玉脸色发红含羞道:“我真心找你说话,你还笑话我,赶明儿我就叫林嫂子给你找一个。” 紫鹃闻言忙告饶,两人一阵胡闹倒是叫林黛玉暂时将这件事情丢下。 只是林黛玉内宅的姑娘饶得过贾琏,管不着表兄弟的事情,不代表林海也管不得。 贾琏得了下人的话,说是林姑父要见他当即就不好了,今日个早上林成家的过来,带走了那两个婢女,之后更是不给情面的将涉事的三个小厮打了十大板,因着自己这方理亏再先,他只能忍气,只心里未尝没有不满。 可是这份不满在林海要见他的时候顿时消散,只剩害怕,论起来除了小时候他真正和林海接触的机会不多,想到林姑父那双眼,贾琏就额头冒汗,暗恼自己没了束缚失了分寸,这林姑父可不是自家那些爷们。 林海慢条斯理的吃着茶,脸色淡然,似乎对立在自己跟前的贾琏视若无睹。 他派去京中的人已经回来了,该知道的他也差不离。若是没有今次的事情,这两日他也是要见贾琏的。 人说人定胜天,但是也有言命运有常,阎王要你三更死哪会留人到五更。他的命可以说已经进入最后的时段,虽然徐澄曾言,若是自己可以放下所有或许还有一两年的功夫,可惜不够,他既然知道自己注定等不到她的玉儿出嫁,那么他宁可早些为她做安排。 将视线放到眼前的人身上,他岳家的那些事情虽然知道些,但到底离京日久,当日贾琏之母尚在,岳母虽然偏心,但是这管家之权还是在大房手中,谁料这大房的当家太太一病而忘,管家的权利却是被二房把持,这堂堂的国公府,袭爵的大爷倒是成了外人,果然这后宅不宁乃是败家的根本。 这事到底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到梦中所见,那王氏是怎么待自己女儿的,他就恨不得当场撕了她。如今虽然不能对她做什么,但是给她添些堵还是可以的。 “这些日子在府中住得可还习惯。” 贾琏站的久了有些走神,忽然听了这话忙回神道:“府中招待极好,没有不习惯之处。”话回得小心。 “是吗?即时这样就好,往日里我听你姑妈提过,你是长房长子,将来是要袭爵的,总盼着你能够立起来将来不至于堕了府里的名声。”林海淡淡的道。 贾琏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意动,他在府里的地位有些尴尬,明明是袭爵的嫡子,如今却跟着二房的叔叔过,帮着管家理事,甚至连自己媳妇都不如,说起来都只说自己是管家的好手,谁还记得自己是袭爵的长房长子。 “是我无能,有愧姑母的关心。” 林海叹息道:“论起来也怪不得你,你母亲去的早,岳母确实有些偏了,如何能怪到你头上,只是念着你姑母的份上,我这里只问你一句,你真的愿意给你叔叔管一辈子的家?若是你真的想,那就当我这话没说过。” 贾琏一听,心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第七章 话到了这份上,贾琏再没有答应真的活该他一辈子给二房打下手,可是他心中仍有存疑,这林姑父在扬州当官,能帮得上什么忙。 “林姑父和姑母的厚爱,小侄自然铭记,只是····” 算起来也是这等见识浅薄之人的谬论不过是觉得地方官员不如京官体面。却不想想,林海掌着的是整个江南的盐政,那可是整个朝廷的钱袋子,若非圣眷极厚怎么可能一任多年。 不过这些话,林海也没指望眼前的人能想明白“这是你自家的事情,我虽然身为长辈也不好多言,不过算起来也巧,我同你外祖家的大舅舅倒是有同科之谊,当年的一笔糊涂账,倒是叫你们两家生分了,总归是亲戚,你若是想,不妨走动一二。” 外祖家,贾琏闻言却是眉头微皱,算起来他打小就没怎么听过外祖家,如今林姑父提起,都不知道是哪一家。 林海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越发的叹息,这贾家真不知道怎么说得,当年贾琏的母亲去的不明不白,张家心疼女儿,打上门去要个说法,固然有些冲动,只是换了谁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偏生这贾家既然就此跟人家断了亲缘,亲家成了仇家,也是可笑的很。 当年旧事他也不愿多提,只道:“你外祖家姓张,外祖父张老爷子当年官至户部尚书,如今虽然过了,但你的两个舅舅还在朝中,大舅舅前些日子才升了礼部左侍郎,二舅舅外放在福建巡抚,当年的事情你年纪尚小也怪罪不得,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帮着说和一番。” 贾琏再想不到自己母家竟然如此不错,其他的不论只看王熙凤若不是娘家得力,哪里能这样压着他,若是舅舅们愿意提携他,说不得自己就出息了。 因此忙喜道:“当年的事情我也没怎么听父亲提过,这些年没能给舅舅们请安倒是我的不是,此次还烦扰姑父费心。” 林海笑道:“这倒是无妨,只是有句话我却是不得不说,你外祖家是书香世家,规矩有些严,虽则看你母亲的面子很愿意帮衬你,只是若是你自己不努力,只怕你两位舅舅未必愿意多帮。”意思很明显,若是你只愿当个纨绔,那人家帮了一回只怕就不会帮第二回,若是想要长长久久的,你就该拿出点本事来。 贾琏沉默了会,他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本事,现在有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能放弃吗? 扪心自问,贾琏不愿放弃。当年两家为什么断了亲缘,他并不知道,但是瞧着这么好的亲家,老祖宗也好,父亲也好都没想过去联系,固然有张家不愿意的原因未尝没有当年闹得太难看。 “还请林姑父给侄儿一个准话,张家愿意认侄儿吗?”贾琏冷静的发问。 林海眉头微扬暗自赞赏,好歹没无可救药只道:“若是张家无心,你姑父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压着他们认你。”这话却非虚言,张家长子张珂是他的同科好友,这次还真是张珂得知贾琏到了他这里来信隐晦的提起来,原因倒也清楚,张家老爷子虽然不在了,但是张家老太太还在,女儿唯一的骨血,怎么可能不念着。 张家门风极好,没什么纳妾之事,张珂一辈二子一女都是张老太太所出,这唯一的女儿就是贾琏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难怪当初会闹成那样。 有了林海这句话,贾琏当即就下了决心,一把跪下道:“请姑父教侄儿。” 见事情终成,林海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道:“你既有心我自然会帮你,我这身子也不好,但是我衙门里有位师爷算是我的得力幕僚,你若是愿意可以向他请教一二。” 贾琏虽然失望于林海不愿亲自教导,但是也明白事理,转头一想姑父既然会这般推荐,那就见一见吧。 第二日贾琏就见到了林姑父口中的那位幕僚,说起来贾琏对着幕僚并无什么期待,毕竟他家二叔那么多清客幕僚的,都是什么德行,贾琏岂有不明白的。 但是见了这位,只几句话的功夫贾琏立时就明白自己想错了,这是个真有能力的人,几句话的功夫就将他的处境点的一清二楚,叫他豁然开朗。 这位师爷姓胡,名晋苏州人士,与林海还是同窗,只是命运不济,到头来于科举无望才在林海身边做了个师爷。 论他自己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教这样的纨绔子弟,只是林海求到他的这里,念着两人的交情自然不好推脱。 好在林海有言在先,也不求着教出个举人进士的,不过是些人□□理,叫他最为奇怪不过是林海言及多举些刑法典例,尤其是这权贵人家的祸事。 胡晋是个聪明人,只一思量就觉出其中的不对味,不过瞧着林海苍白的脸色不好说什么,也不过多久,左右不涉及进去就罢了。 不想和贾琏深谈之后却是有所改观,虽然是个纨绔,却也不是无可救药,若是只为林海的目的,倒是不难达成。 林海和胡晋谈过之后也放下心来,他这般费尽心思自然不是帮着贾家。从收到消息到如今,他将林家所有的关系网都梳理了一遍,却发现他能做的最好选择还是在贾家,林家没个近亲旁支,姑苏那些林家人未必就能比贾家更可靠。说到底不过是财帛动人心,他不在乎林家的万贯家财,但是只怕这些人得了林家的财产却不愿善待他的女儿。 姑苏林家这几年没少往他这里来信,为的不过是想他过继嗣子,图的是什么他岂会不知。 贾家虽然不好,但是他已有防备,若是能早做安排,相信还是能护住玉儿的。 这贾琏就是他的安排之一,只有贾家两房不齐心,才能更好的善待他的女儿。 林海一番谋算不过是慈父之心,但是最根本却是要让他的玉儿立起来。 林黛玉这些日子过得很是充实,每日里既要管家理事,更有父亲交代的功课要做。 在贾家时,虽然说起来也识字,但是多半是玩的,她自己也多是自学看书。 回了林家,父亲有意教导,自是求之不得。只是林海有了准备,推荐的书目不拘泥于诗词歌赋。倒是有些出格了。 譬如昨日里竟然给她讲起了资治通鉴,倒不是她学不会,只是林黛玉虽然性子不流于俗,到底是个闺阁女子,又是个目无下尘的,最是不喜这些心机,自然万分苦恼。 人言知子莫若父,女儿也是一样的。林海瞧着林黛玉欲言又止的模样叹息的将书放下道:“咱们父女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玉儿既然心中存疑,只管问就是了。” 林黛玉这才道:“女儿自然欢喜父亲亲自教导,只是这资治通鉴实在不是女儿喜爱的。” 林海摸摸林黛玉的头温言道:“父亲自然知道玉儿的性子,只是玉儿能告诉父亲为何不喜?” “资治通鉴说是治国之道,不过是帝王权衡之心术,女儿委实不喜。”对着父亲自然没有隐瞒,林黛玉直言道。 林海点头“不错,那么玉儿能告诉父亲你这些日子管家可有什么感想?” 林黛玉不想父亲把话题扯到此处,略微迟疑方道:“咱们家下人都算忠心,处理事情多是各司其职,倒是没闹出什么,叫玉儿来说,不过是赏罚分明。” “不错,齐家治国平天下,说到底都只是御人之术,共同也。” “可是父亲。” “玉儿,为父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在京中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父亲不问,但是玉儿仔细想想,这其中可有不妥之处。”林海的声音仍然不大,但是很坚定。 林黛玉哑口无言,她为着不让父亲担心,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但是如今想来,很多时候却是吃了亏。 二舅妈对自己的不喜,自己竟然没有看分明。 林海慈爱的拍拍女儿的手道:“若是你母亲还在,又或是父亲能够一直庇护我的玉儿,我也希望玉儿能够一直快乐的,可惜父亲不能。” 林黛玉蓦地一惊,抬起眼不敢相信的看向林海“父亲说什么,你的病不是好了吗?”说话间眼泪落了下来,期盼父亲改口。 林海苦笑的摇摇头,安抚道“父亲的好玉儿乖不哭好吗?” “父亲的身体也就这样了,玉儿,我只担心你一个,我的玉儿这么的天真单纯,将来可怎么办呢!” “那父亲就不要离开玉儿,我去找徐大夫,他一定能救父亲的。”林黛玉豁然起身。 “玉儿站住!”一声呵斥让林黛玉停住了脚步。 林黛玉站在那里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愿承认父亲口中的话。   ☆、第八章 她或许聪慧细致,但是到底不过是个孩子。从寄人篱下到回到自己家中,父亲是她最大的依靠,也给了她无尽的疼爱。 林海叹息了声对着女儿招招手,林黛玉哇的一声扑到林海身上痛哭,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倾尽。 林海不语只是轻轻的拍打着女儿的背,抚慰她的悲伤。 原谅父亲的残忍,虽然还有些时日,但是他不能继续等着,若是让玉儿在他的庇护下这样快乐的生活,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临时,他的玉儿又该如何活下来。 所以他不语,只是静静的等,等到林黛玉哭够了,从他身上起来。 林黛玉擦拭了脸上的泪水,看向父亲的眼神多了些坚定少了些许的柔弱。 林海见女儿终于冷静下来方道“玉儿不要怪父亲,但凡父亲能够陪在你身边也不会如此逼你。” “我知道,父亲,玉儿明白的。”林黛玉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父亲的膝上,轻声道。 父女两个沉默许久,林海方继续道:“其余诸事为夫自有打算,只一点,玉儿你要答应父亲,将来父亲不在了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好好的活下去,你是林家的女儿,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这一点。” 林黛玉忍者泪点头,父亲为她筹谋,她如何能辜负父亲的希望。 见女儿这般懂事,林海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还有一事,为父思虑良久还是决定说与玉儿听。你外祖母之前曾有信给为父,希望两家亲上加亲,将你许给你二舅家的表哥?” 林黛玉忽闻此语很是惊讶,顿时脸上有些羞红,不知如何答话。 林海见此微微在心内叹息“咱们父女之间自然不需有所隐瞒。这件婚事为父推拒了。玉儿可有话说?” “这等事情本就该父亲做主,孩子一切都听父亲的。”林黛玉虽不知道父亲为何拒绝,但知道父亲定然是为自己好。 虽然自幼相伴,但是她心中待宝玉也是兄妹情分多些,至于其他她真的没想过。 林海摸摸女儿的发顶道:“你外祖母提这桩婚事也算是好意,不过是希望将来能够庇护你。只是父亲不愿意却是有几点考虑在其中。你外祖母固然疼你,只是自古婆媳难有相处和睦的,为父虽然不管这内宅之事,倒是知道些许,你母亲在家时就与这位二嫂子相处的不甚好,此间都是小事,只最重要的是,宝玉护不住我的玉儿。” 林海说话时也看着女儿的神色,见她并无不妥之处方继续道“虽则为父只希望玉儿一生安乐不求富贵荣华,只是为人丈夫者不能立起来,如何能给玉儿你安乐的一生。宝玉的性子为父听你母亲说过,本性不坏,只是太过孩子气,虽有聪明才智,但是不思进取,加之长辈溺爱,将来如何能有所成就。从前倒是能说他年尚小,可如今都十二岁了,不小了。” 林海的话句句在理,林黛玉饶是与宝玉极为亲厚也不能不点头道:“父亲所言甚是,宝玉他性子太软了些,加上总在姐妹中混着,平日里连他房里的丫头都弹压不住确实让人担忧。” “这是你舅舅该操心的事,咱们只是亲戚也管不到这里,不过要我们的玉儿可不能许给这样的。”林海这话看似玩笑却也正经的很。 林黛玉闻言娇嗔道:“父亲,你这是诚心打趣女儿来的。” 林海闻言只笑道:“是为父的不是,玉儿既然知道,为父就不说了。” 林黛玉这才罢休,父亲突然对她提起此事,虽叫她惊讶害羞,只是倒不难过,一来她却是从未想过这方面与宝玉之间却是兄妹之情,若说有什么朦胧的萌芽,此刻父亲的话也将那些个打散了。想想宝玉痛恨八股学问,成天的不喜读书人,甚至辱为国贼禄蠹,说好听些是孩子气,说过了也实在是过了些。林黛玉这般想着原没觉得怎么样,忽的一顿,脸色有些难看。她往日里却是有些大意了,忠君爱国的读书人都成了国贼禄蠹,这其中岂不是也有她的父亲。 好你个宝玉,这是看不起他们林家不是,林黛玉的心中怒气翻滚,虽然知道贾宝玉未必有这个意思,但是怎么也不会心平气和。 只是当着父亲的跟前,她不愿叫父亲担心,只得忍着将心内的怒火压下,只是有了这种念头看宝玉到底不如从前亲近。 此念虽此时不显却是为日后两人的疏离埋下了伏笔。于林黛玉,她是书香世家的林氏后人,她的父亲更是探花出身,因皇恩而领巡盐御史之职,可谓是读书人中的典范,恰是宝玉话语中的指责的人物,作为一个以父亲为荣的女儿如何能够接受,两人的隔阂自此而始。 “玉儿怎么了?脸色不怎么好看,可是有舒服?”林海见女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忙道。不怪林海担忧,林黛玉的身子自幼不好,虽然这些日子细心调理,但是今日情绪起伏较大。 林黛玉闻言忙道:“我无事的,父亲放心。” 林海细细的瞧了下,见果然好些了只道:“玉儿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看来文泽食疗的法子对你很是合适,平日里千万要记得按时用膳用寝,万不可任性。” 文泽正是徐澄的字,当日林海看中徐澄的品行为人,后几番试探后终于决定收他做弟子。世人重传承,天地君亲师,正式收下的学生和老师的的关系还是相当的牢固的。 徐澄虽然无意科举官场,但是也算是读书人,更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加上家族虽地位不算高,但是与权贵的关系极为亲密,极为容易搭上话。 当然林海愿意收下徐澄,更多的是看中他的品行,若是将来有需要有这一层关系在,他绝不至于对玉儿视若不见。 林海的用心良苦,林黛玉这会儿还体会不出来,只当父亲看中其才能,不拘泥世俗认下这么个学生,不怪林黛玉这般想。 徐澄说到底只是一个大夫,于仕途无意,实在当不得前探花郎,今二品大员的青眼。要知道林海如今可没收过弟子。 林黛玉道:“我自大用了徐师兄拟的的药膳,却是感觉好多了,就是晚间睡觉也觉得好多了。” 听到这话,林海脸上满是和悦之色,女儿身体好了,比起其他的都好。 随后父女两个又闲聊了几句,林海就打发女儿回去。 林黛玉离开之后想起父亲之前所言的自有打算愁眉不展,微微叹息。 偏巧这会儿的功夫竟然撞上了前来给林海送参汤的陈姨娘。 这陈姨娘是当年贾敏的丫鬟,说起来贾敏的命也不算好,虽然和夫君算是举案齐眉,琴瑟调和。一时为人所羡,只可惜于子嗣上头惹的婆母不满。 林家子嗣不丰,几代单传,未必是贾敏的原因,但是世人偏驳。有这样的事情委屈的都是内宅的妇人。 贾敏成婚几年未有身孕,原本对还算满意的林家老太太的态度也就变了。 最后更是直接给林海塞了个妾,林海到底是传统的文人,虽觉得对贾敏不住,可也不会为着这个事情去忤逆母亲。 至于贾敏心中所想他却是没有太在意,最后贾敏将她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也提了上来作为姨娘,让林海觉得贾敏是能够理解的。 却不成发现原本和乐的夫妻关系就此埋下了隐患,贾敏最终郁郁而终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饶是如此两个姨娘,甚至后来的几位姨娘都没有给林海生下一儿半女的。最终还是贾敏自己怀上了,投胎生了女儿林黛玉,次后第二年生下了长子,当时林家老太太已然病倒在床前。 不过好在总算让她见到了孙子的出生,含笑闭眼。 或许就是早年的子嗣压力才会让贾敏在幼子夭亡后也一病不起,只是猜测。不管林海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都不可能去深究,也不会说与女儿听。 只是他在贾敏离世后遣散府中大部分的姨娘,只剩下陈姨娘和白姨娘两个,更是常驻外书房,等闲不会到后院,其中的原因大抵是心知肚明。 对陈姨娘,林黛玉的感官并不算好,虽然是她母亲身边的,但是当年贾敏提姨娘更多的是对着林老夫人表态,自然不会真的选自己身边得用的亲信。 而陈姨娘也是个有心计的,幼年时林黛玉没少看这人在母亲身边看到这人,明面上摆的低姿态,可是回回看到父亲来时的模样就让人觉得可憎。 因此见了陈姨娘,林黛玉只停住了脚步淡漠道:“姨娘不在屋子里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有事叫下人传话就是了。” 陈姨娘倒是陪笑道:“大姑娘好,这不是听说老爷这几日有些不适,我特意炖了参汤给老爷补补身子吗。” 满以为这话出来林黛玉必然会高看自己,不想却听到“陈姨娘不必费心了,父亲的身子自然有徐师兄看着,徐师兄有言父亲需要忌口,你这样随意的炖了汤去,若是冲了药性谁担待。若是姨娘实在没什么事还是管好身边的人倒是好些。”   ☆、第九章 这话说得不客气,陈姨娘当场就有些僵住,待要解释,林黛玉已经领着人走了。 论理林黛玉不至于这般不给面子,好歹是父亲的姨娘,算起来也是半个长辈,坏就坏在林黛玉上次处理陈家的之后,一并查出了些事情,想到陈姨娘这几年所为,尤其是知道她竟然觊觎母亲的东西,越发心头怒气难平,若不是顾着父亲的颜面,她不会只处理了她身边的几个人。 不想着陈姨娘当真的是个打不死的,饶是如此好想着往林海跟前凑。 被这般甩了脸子,陈姨娘的脸色一下就扭曲了,她身边服侍的是新近分来的,原先的心腹被敢了出去。 那丫鬟胆小,见了这般模样顿时有些慌了,手都不稳险些打碎了碗,只颤声道“姨娘,咱们还去吗?” 陈姨娘是个心机重的,虽恨不得发火但是只深吸了几口气扭曲了笑脸道:“既然姑娘这么说,就不去了,咱们回吧!” 笑丫鬟只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跟她回去,陈姨娘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若不是她现在手头实在没人,怎么会要这样的蠢货,不过等着吧! 林黛玉看不上陈姨娘是性子使然,只是紫鹃却有些担心,回了院子抽了空恼不得劝道:“姑娘不喜陈姨娘,也不必这般不给面子,总归她是半个长辈,若是老爷知道岂不是要怪姑娘。” 林黛玉尚未接话,雪雁就抢先道:“她算什么哪门子长辈,更不要说就她做的事情,若不是顾念着老爷早就该赶出去的。” 白鹭白鹤也跟着点头倒显得众人一条心思,让紫鹃哭笑不得。 反倒是一旁的王嬷嬷见众人很不像样斥责道:“你们这些糊涂的,姑娘都要叫你们挑唆坏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最重规矩,若是一个不好反倒是姑娘的不是。” 言罢又转头对着林黛玉道:“我的好姑娘,下回可不许这般了。” 林黛玉这会儿已然心气平了,也知道王嬷嬷的顾虑因此道:“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下回不会了。”闻言王嬷嬷才放心下来。 只是转头将雪雁几个叫去教训的时候没发现自家姑娘对着紫鹃眨眨眼,然后示意紫鹃过来耳语了几句。 紫鹃听了自家姑娘的吩咐顿时有些无奈,不过终归这样好些,只能不动声色的去传话。 这边几个婢女被王嬷嬷狠狠教导了一番,再三表示不敢再给姑娘惹麻烦。 那边林海也得了消息,林家的事情只要他有心就没有能瞒住的,陈姨娘之前能在内院作威作福不过是林海无心理会。 如今不知死活的把手伸到玉儿头上,林海岂能容她,一时半刻的没有动她不过是存了考较女儿的意思。 他倒是不嫌弃女儿行为不妥当,在他看来宁愿玉儿脾气直些,也不愿她闷在心里,到时酿成苦果。 不过手段终究差了些,林海摇摇头想着过些日子还要好好的教育一番。想到玉儿那张嘴里吐出的话,林海哑然失笑之后就吩咐下人将林成唤了来。 不管陈氏打得什么算盘,林海都不打算把这么个祸患留下来。 不等第二日还抱着幻想的陈姨娘被林成家的带着几个健壮的婆子闯进了院子。 “你们要干什么?林成家的你好大的胆子!”陈姨娘有些慌乱强撑着怒道。 林成家的鄙视的瞧了她一眼冷声道:“陈姨娘,你也别虚张声势了,这是老爷的意思,打今日个起你就去庄子上住着吧!” “还不动手!”话出,几个婆子就要拉起陈姨娘离开,连收拾的功夫都不给。 陈姨娘这才慌了手脚用力的挣扎一面撕心裂肺的哄道:“我不信,你这个贱人敢假传老爷的意思,我要见老爷,放开我。” 可惜,林成家的压根不吃她这一套,那几个婆子也是手脚麻利的,几下就把陈姨娘制住了。 眼见被成这样,陈姨娘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改了策略哀求道:“我不相信老爷会这么对我,让我见老爷一面,求你们了。” 那几个婆子还有些犹豫,这到底是府里的姨娘,又没听说犯下什么错事,因而都看向林成家的,林成家只是冷哼了声压根不理会只道:“这事老爷亲自吩咐下来的,姨娘就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又对着那几个婆子道:“今日个晚了先将陈姨娘关在后院的佛堂里,明日个送往庄子。另外安排几个人把院子收拾了。”这是不给陈姨娘留后路的意思。 陈姨娘当即就软了身子,尤其是听到收拾院子这话眼神闪烁。 不过林成家却是没注意到这个,只叫人将陈姨娘拖了下去。 贾琏这些日子跟着胡晋每日里学习,倒是将那寻花问柳之心消减了大半,倒不是说贾琏就此真的该过了,只是比起那些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如今贾琏才发现自己往日里真的是坐进观天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家不算太差,叫胡晋一分析才发现自家的处境有多糟糕。 不只是自己家还有自己,上不得靠,下无所依,如此这般下去,只怕这爵位都没得袭。 不过好在如今为时不晚,贾琏想到自己还有两个得力的舅舅就眉眼带笑,忍不住哼起小曲。 就这么巧,突然一道身影匆匆而来,直接就撞到了他的身上,那软香温玉在怀,更有那缕缕的芳香入鼻,顿时有些心痒难耐,不过他可没忘了这是林家。 虽然是投怀送抱的,但是也该弄清楚情况,不然恶了林姑父那才没处说去。 一把推开那个女子,入目的是一张含羞的脸盘,虽然没有十分姿色但也有几分艳丽。 “贾二爷恕罪,奴婢情急走快了些,冲撞了二爷,二爷可千万勿怪。”那女子羞答答的道。 贾琏当即就有些软了,忙咳嗽了声道:“当然不怪,你叫什么,走这样快可是碰上什么事了?” 一边说一边不拒绝那女儿挨过来的身子,顺道伸出手在那手上摸了摸。 那女子却是当即跪了下来吓了贾琏一跳“二爷救救奴家一家子吧!” 贾琏见那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一惊,若是从前只怕当即就扶起女子开始打保证了,不过这会儿却是涨了心眼,闻言顿时醒悟只是却没有完全推拒,这女子很明显该是姑父家的下人却找上自己,明显不对,他疑心是有人设套,自然要试探一番,因此只做心疼的模样将那女子扶起安慰道:“你若是有委屈只管告诉爷,爷能帮的自然帮你,可不要再哭了,哭得爷心疼死了。” 那女儿闻言顿时暗喜只以为贾琏真的上了心,见四处无人忙据实道来,你当这女子是何人,这是陈家的女儿,陈姨娘的侄女,林海既然打算送走陈姨娘自然不会留下陈家人。最重要的是陈姨娘知道林成家的要收院子明白不好,忙趁着最后的时间传了消息出来叫她兄长找上贾琏,期望贾琏能救她一命。 贾琏原先也疑惑,这林家内宅之事找他干嘛,就算这是随着姑妈从贾家出来的,如今也是林家的人,姑父要怎么处置与他何干。 不想听下去后却是浑身发冷,吓得将那女子一把推开。 算起来也是说来话长,这贾敏在闺中之时就是有名的才女,又是个自视甚高的,而王家教女一贯是不讲究这些的,王熙凤就没什么学识,王氏自然也差不离。贾敏自然看不入眼,更因为贾母对着女儿很是娇宠,两人之间自然有些积怨。 待到贾敏出嫁时王氏特意打点了番把这陈姨娘塞进去陪嫁单子,为的就是给贾敏添堵,盖因着陈姨娘本身就不是个老实的。 只是王氏不过是想着给小姑子添堵,这陈氏后来所为却不是她所能知道的,只是到底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若是陈姨娘所为曝光,只怕未必不会牵连到贾家。 那女子自然不会讲陈姨娘所为说得那么明白,只是贾琏也不是个无脑的,只自己串联了一番就大致得到了信息。 贾琏这会儿只觉得头大不已,看着地上的少女的眼神恍若看死人。 那女子被吓坏了,不明白这二爷怎么突然间就翻脸了,明明按照姑妈教的,那二爷不是一副被她迷住的样子吗? 她心慌的很,贾琏却是顾不得了。一把拖过那女子将她丢给自己的小厮严密看守。 另一头他却是亲自去见了林海。 林海听到贾琏的话立时变了脸色,那样子说是要杀人也不过。 “现在立刻马上就把陈姨娘院子给我番一遍,什么都不要漏下,任何可疑的东西都给我送过来。”林海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敢随便叫人,而是叫了林成亲自去办。 贾琏立在一旁,此刻恨不得整个人缩起来,尴尬无比。   ☆、第十章 林海转眼看到了一旁的贾琏,眉头一皱道:“琏儿你有心了,下剩的就不劳动你了,你且回去早些休息,那个婢女我会让人带走。” 贾琏忙道:“既是如此,小侄就先告退了,还请姑父保重身体,别为了这等人气坏了身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小侄效力的但请吩咐。”贾琏态度极好,林海点点头表示心领了。 说到底贾琏还是不够精明,眼界不够宽,林海却是想得更多,他可不会以为陈姨娘所行之事跟王氏有关,或许最初的时候王氏是要给敏儿添堵。 可是后来离京千里,王氏的手还没这么长。 果然不久林成家的就眼色难看的带着些东西过来复命。 林海让人请了徐澄过来,他如今信得过的不过是这几个人。 徐澄是个敦厚的,林海叫他,也没多想。只是接过那几包药仔细的嗅了嗅却是大惊失色“老师这是从哪来的?” 林海的心瞬间就凉了下来只道:“你不必多问,只说这是干什么的?” 徐澄有些犹豫,只是瞧着林海的肃穆的神情只道:“这蓝色的一包倒不算什么,不过是些助兴的药。”说完偷觑了眼林海,见林海脸色如常,继续道:“只这白色的这一包,却非是寻常之物,乃是前朝宫廷内的一种秘药,极为少见,药效是····” 林海厉声道:“药效是什么?” “是让人日渐虚弱至死亡。”徐澄咬牙道,而后不敢再言。 他不是真的蠢的,原先没想到,但是刚才才想起了自家师娘不就是日渐虚弱而亡吗?这其中未必没有关联。 果然林海听到这话,整个人都虚晃了两下,幸而林成及时扶住。 徐澄忙道:“老师!” 林海摆摆手,脸颊绷紧低声道:“我没事!” 徐澄虽然担心却不好问,毕竟这明显涉及内宅*,林海不说,他如何好问。 “好了,文泽你也辛苦了,这儿没你的事,先回去吧!”徐澄闻言只得道:“那弟子先回了,只是老师的身子可经不得暴怒,还请老师一定要注意,不然弟子可就要告诉师妹了。” 徐澄认真的把这话说完,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林海堵了一回,只能没好气的瞪了自家弟子一眼无奈的道:“成了,为师心里有数,你没事就赶紧的把前日个的作业交上来。” 徐澄顿时微变脸色,心中暗苦,他又没打算考科举,做什么策论?不过知道这是老师的好意只能老老实实的退下。 将了自家弟子一军,林海的神色看似好了些,但是心底的怒火绝没有过去。 只有扶着他的林成才知道自家老爷有多怒,见此低声道:“老爷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去见见那个贱人。”林海咬牙吐出了那两个字,可以想见陈姨娘若是在他面前,他能生撕了她。 陈姨娘被关在佛堂之内,此刻形容狼狈,也没个御寒之物,只身上的衣物冷得瑟瑟发抖。只是这身体的寒意不计心底的担忧。 她对着佛堂的佛像祈祷,希望她的侄女一定要成功,不然她就真的完了。 只是在门豁然被打开,林海冷着张脸进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想过哭诉,可惜林海没有给她机会。若是从前他或许会有点不忍,可惜此刻他只恨不能亲手结果了这个毒妇。 陈姨娘到底是个弱质女流,不是什么硬骨头,自然是招了出来。 结果没怎么出乎林海的预料,陈姨娘不过是个棋子,说到底还是受了他的牵连。 他是朝廷命官,那些个人不能直接对他动手,就想到了他的后院,一则借此来分他的心,二则却是扶持那个蠢女儿想来影响自己。忠诚亲王,甄家好得很。 林海掌江南的盐政,又忠于皇帝,无形之中自然就挡了某些人的财路,要知道盐政乃是国之重器,手头漏一点就是巨财。 前些年,储位之争皇帝忠诚一系几次试探拉拢都被林海拒绝了,本以为他们不至于怎么样,却没想到这些人比他想到的更心狠,甚至没费多大的力,只暗中挑唆,顺道送上些秘药,就害得他林家从此绝户。 林海的眼微微闭上,想到早夭的儿子和天人永隔的妻子,心中满是恨意。 林成扶着自家老爷担心的道:“老爷!” 林海回神隐下眼底的晦涩,冷声道:“你把那个贱人处理了,连着她们家的人,还有不要有一点消息散出去。” 冰冷的杀意决定了陈姨娘一家的命运,林海满怀恨意却不能不暂时忍下来。 上皇虽然退位,但是忠诚一系的权利犹在,不过若不是因为上皇退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怕他们未必会这么轻易的放松对江南的掌控,自己只怕也不会有知道真相的机会。 处置陈姨娘将此事隐下不代表他就此算了,他没多久好活了,可是他还有玉儿。 关于府里的这件事情林黛玉并不知情,第二日得到的也不过是陈姨娘被父亲打发去了庄子上的事情。 因着本来就对陈姨娘不喜,林黛玉也就没多过问只当是父亲知道了陈姨娘所为心生不满罢了。 林黛玉如今重中之重是放在了父亲的身体上,不管父亲怎么说,她都要努力一番不是。 徐澄被林黛玉找上门还有些担心,只是见自家师妹只是询问给老师调理身体的良方,半句没提昨日的事情,也就笃定师妹应该是不知道的,想到此处也就放下心来。 反是林黛玉因为徐澄的模样有些疑惑,不过终究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理会。 徐澄虽然医术不差,但是对林海的身体也是无计可施,就说昨日那场到底是气急攻心,当时撑住了,到了晚间就吐血了。 如此虽然服药瞒住了师妹但是却也长久不了,这事自然不能跟师妹讲。几番稠度之后徐澄给了林黛玉几个食疗的方子。 林黛玉素来喜洁,对这厨房等地是从来不踏入的,只是这回为着父亲的身体却是起了心思。 紫鹃几个劝不住,只能跟着打下手,一群娇滴滴的姑娘挤进了厨房,倒是把掌厨的管事娘子吓得半死。 可是自家姑娘固执起来压根不听,众人也就没法子。 紫鹃暗恼徐澄给自家姑娘的方子惹出这些个事情,挑唆林黛玉道:“姑娘,这虽说是膳食,终究带了药字,若是差了分量岂不是误了事,咱们又不懂,是不是该找个懂的来。” 林黛玉闻言拍手道:“很是,雪雁你快去请了徐师兄来。” 雪雁见了紫鹃的眼色痛快的去请了人来,徐澄再想不到自己被个小姑娘给惦记上了。 话说那些个大家闺秀也有意思意思的做些食物的,不过多是甜点多些,就算是嫁了人要显示贤良也不过是厨房的下人弄好了,自己在边上指挥最后的时候再动几下手,何曾有真的从头忙到尾的,偏生林黛玉这会儿就是不依。 而徐澄也就成了那试验的人,这聪明才智在厨艺上头却是没什么用。 不过总算林黛玉还算有天分的,在三四次后已然像模像样了。 瞧着徐澄细细品味的模样,林黛玉双眼大睁激动的道:“徐师兄怎么样?” “不错,味道和口感都极好,师妹果然有天分。”见林黛玉微微弯起双眉愉悦的模样,徐澄也是松了一口气,天知道总算不用再受折腾了,自己的胃呀! 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一旁的婢女,自己没得罪她吧,这么陷害自己。 徐澄怎么想,紫鹃可不管,见自己姑娘终于满意,赶紧收拾,她可不想让姑娘继续留在这么个地方。 林黛玉谢过徐澄亲自带着一下午的成果去见父亲。 至于林海用上女儿亲自送上的药膳是何等的得意却是后话。 江南之地学风鼎盛,学院林立,其中更有名闻天下的四大书院之二,大儒名仕无数,姑苏天麓书院院长程昱更是当代最有名的文坛泰斗级人物。 不过这江南文坛今日却是出了件惊动文坛的大事。你到是为何,靖安侯之后,探花出身,今巡盐御史林海将家中所藏近万册书籍捐出,设立藏书阁以为江南学子抄阅。这只是其一,更是从自家捐出百倾良田做藏书阁之日常之用,更延请江南有名望的文人为藏书阁的管理者,不沾财帛,只为学子们略尽绵薄之力。 虽则学风鼎盛,但读书识字终究非贫困之家能承担,便是有那愿意以举家之力供出个学子的,那书籍岂有便宜的,也就不过是得几本四书五经可一观,再多却是没有余力。 林海此举就是叫那些寒门学子从此不在为此而忧,那藏书阁内供给笔墨,但凡有所愿可从中抄录所需之书籍,不需财务。 捐与的良田出息除了供给藏书阁的笔墨开销之外,还每年添加书籍。 林海之举自然大得人心,旁的倒罢,良田财务不过是身外之物,那些个大儒名宿岂有看在眼中的,只这林家的万册藏书,哪怕是这些人也是垂涎不已,不想林海竟然能如此大度的捐了出来。江南文坛可谓是一片赞誉之声。   ☆、第十一章 江南文坛的赞誉之声不代表没有其他人反对,首当其冲的就是姑苏林家本家。 这一日林府来了不少的人,正是林家本家的人。姑苏林家也是耕读世家,族内文风极盛,更有族学以供族内子弟学习,不过这几年却是有些没落了,不过才出了两个举人,在其他地方举人自然不差,但是在江南这区区两个举人却是有些拿不出手了。林家最显赫的一支就是林海这一支,偏生靖安侯这一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子嗣不旺,几代单传到了林海这一代眼见就是绝户了。 林家宗族这几年未尝没有打过过继的主意,只是林海和林家族内关系实在有些远,虽则说可以过继,但是若林海不愿,族老们也不敢强逼,谁让最近的都出了五服,没这个道理。 因此这事也就这么拖了下来,可是这藏书阁之事一出,林家族内却是立时炸了。林海既然有心,这书不给族里反倒是给外人是什么意思?还有那百倾良田更是不少人眼红。 因着这个族里到底是派了人过来,当然此行不只是因为那些眼皮之浅的,林家能在姑苏立族百年,绝非都是这等见识浅薄的。只是林海此举的深意由不得族中之人深思。为着这个这次前来的是林家宗族一脉的大老爷,最是德高望重之辈。 也因为有这位在,那跟来的人虽然满心不悦却也不敢多加放肆。 林海入内瞧了这阵仗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惊讶。早在他出手之际就料到林家会来人,如今却是刚好。 林海入内淡定的向长者见礼,次后在主位上坐定。那些原先叫嚣的人到了此时反倒是不敢开口了。别管其他林氏宗族这些年唯一当着官的也就是林海,虽然说隔得远了,但是若无林海在,林氏在姑苏声望不会这般高。 众人脸露犹豫,林海却是不急,只淡定吃茶。最后还是大老爷开口了,满是皱眉的脸上双眼微眯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论理你这一支和族里关系有些远了,就算不远分了家的兄长都管不到弟弟家想怎么处理家财,只是这事到底有些说头,趁着今日个都在,如海也让咱们当个明白人,省的族里头都有些意见。” 这话一出,在坐的林家人都点头应和,大有叫林海给个说法的意思。 林海放下手中的茶盏挑眉道:“七叔公这话,如海就不明白了,一笔写不出个林字,我自认对族里并无不对之处,这些年没少了关照,倒是今日大家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叫我实在看不懂。” “还用说得怎么分明,那府里的藏书,你若是不要可以给族里,族里那么多孩子都一心向学,如今倒是便宜了外人。”有脾气急躁的道。 林海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六堂兄这话说得偏了,这书乃是我家几代积攒,要怎么处理自然是我的事。再说吾之所为自认无愧于本心。好叫六堂兄知道,虽然咱们都姓林,但是我这一支的私产可不是族里的公产还轮不到旁人说话。” 一番话下来,那人气得满脸通红,豁然起身就要争执却被同行的人拉住。 “坐下,像什么样子。”七叔公的话很是有威慑力,那人不满也只能老实坐下。 七叔公的目光在林海的脸上停留了会才收回去,林海的脸色不大好,不需细看就知道带病在身。 “汛哥儿的话却是有不对的地方,这藏书的事到底是功德不小的好事,做了也就做了。只是有一件事情,作为族里却不得不说,如海你虽然当着官却也是林家的人。你如今这个年纪也没个承业的嗣子,我舔为长辈却不能看你们这一支断了血脉。” 汛哥儿就是之前出言的那个男子,名林汛,虽然没什么功名在身但是也算是族里掌事的人之一,是族长一脉的。听了七叔公的话,顿时眼神微动,在坐的众人都是有些异动,说到底林家的藏书虽好但是到底比不上万贯家财。 林海这支赫赫扬扬近百年,那积攒的财富怎么能不让人眼红,而如今林海膝下无子,只一个女儿不能承继宗业,势必要过继一子。 图穷匕见,终究是到了这一步,他一早就明白族里这些人的目的不会只在这藏书阁。 “七叔公,可否私下谈谈。”林海起身对着长辈道。 七叔公见林海一脸端正严肃的模样迟疑了会点头,而后示意其他的族人先出去。 众人虽心生不满,但到底不敢违逆长辈的意思,都惴惴不安的在外等候。 只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七叔公就颤颤巍巍的出来了。众人忙上前搀扶,却发现七叔公的脸色很是难看。 林海送了出来淡淡的道:“族里就劳烦七叔公传话,我就不远送了。” 七叔公抬眼看向林海许久才叹息道:“你既然已有打算,再劝已是不能,只希望如你所愿。”言罢就带着众人走了。 林家其余人自是好奇不已,几次询问,但是对于两人所谈之事七叔公一字不漏。 只是回了姑苏后急忙召齐了族老开了次会,却是后话不提。 却说姑苏林家所为终究翻不出什么浪花,藏书阁到底是立了起来,而这第一任的名誉阁主林海特意请了当世大儒天麓书院的院长陈煜出山。 陈煜是当世大儒,本身又是书香世家出身。陈家在江南一带声望极高,他的叔父更是前任帝师,如今虽告老还乡,但是陈家在野也无人敢小觑。对于林海此举,他也是多有赞同之声,言此举功德不小,不过于他自身来说却无意出这个头。只是林海亲自求到他这里,也不好拒绝。 算起来他同林海也是多年交情,姑苏林家和陈家都是江南的世家,两人自幼相识,虽然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但实属莫逆之交。 林海此举他原也知道应当目的不单纯,但是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他打算提升下声望的举措,若是低调些倒应该不会出问题,因此也不曾拦着。 只是他低估了林海的意图,当此事既然愈演愈烈,林海在江南的名声有登顶之势时,陈煜再看不出其中的不对,他就不配掌天麓书院,稳若泰山了。 面对好友的质询,林海神色淡定“此事但请兄长放心,牵连不到兄长头上。” 陈煜有些气急败坏“我当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如海这是要干什么,你在朝堂这么多年,难道连最简单的捧杀都看不出来吗继续下去不要多久,林家的抄家之祸就在眼前。” 终究是一片好心,林海叹息了回道:“不会到那一步的。” “如今很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只等到合适的时机将你推入死地,你怎么能笃定不会出事。”陈煜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他一贯冷静的很,怎么到如今? 林海道:“兄长所担心的是林家声望太过招了忌讳,那么死人就算士林之中的名望再高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而林家无嗣。”简单的几句话叫陈煜变了脸色。 “你?”惯来风度怡然的程院长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个家族或是人要招忌讳总该他还活着,若是死了再高的声望都不会有影响,尤其是他还没有后嗣的情况下,女儿是不能承继家业的。 “那么这后面推波助澜的是你?” “不,那太明显了,既然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帮一把,我自然求之不得。”林海微微一笑。 陈煜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必呢?” “若是有得选我自然不会这般,但是子安兄我的命最多不过半年,我只玉儿一根骨血如何也要保她一世平安。”林海苦笑,若是可以他宁愿用万贯家财换取陪伴女儿长大的机会,可惜老天爷不给他这个机会。 陈煜再想不到林海的身体到了这个地步,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若是有什么事,我能做的,你只管开口,至于玉儿,你若是放心不妨我将来把她当亲生女儿。”陈煜和林海相交多年,到如今自然要帮着老友。 林海却是遥遥头道:“你带着不合适,玉儿那头我还有安排,只是将来还是要请你看顾一二。”他倒不是信不过陈煜的人品,只是有亲外母在,依贾母的性格怎么可能让外孙女给别人养,与其倒是闹得不愉快倒不如留着将来给女儿多一个后路。 陈煜被拒也没恼,他也明白这林家的女儿没道理给他这个外人养,就算林家族里亲缘远了,还有亲外家在。既然林海这般说他也就不多言。只想着以后多注意些不提。 不管是关心林家的还是林家的仇人,这短短半年的时间眼见的林家的名气一飞冲天,那风雨欲来的局势将牵动整个江南官场。 可就在林家的仇人觉得时机成熟正待出手之际,如今在江南声望极盛的林海病倒了,而且是病危。   ☆、第十二章 林海的病重牵动了整个江南,文人重名声,上门探病者不知凡几,更有见此试探虚实的,可是林府闭门谢客一概不见的做法,也让众人窥见了情况之危。 确实,连林海自己也没想到病来如山倒,自己会倒的这么快。他原因为自己可以多撑些时日的,不过好在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也让他安心不少。 秋日的微风吹过湖面,泛起微微的波痕,满园的秋景确实无人有心观赏。 林府自打主子病重,连中秋节都没怎么好过。一片愁云惨淡中,更有些心思较多的下人虑及府中无后,只一个大姑娘自然要依附亲戚家过活,哪里会带了所有人去,自然要遣散下人的,因此个竟是成日里不想着用心做事,只想着谋后路去了。 虽有管事们合力弹压,到底让林黛玉发现了。若说着几个月的功夫变化最大的大抵就是林黛玉了,瘦弱的肩膀撑起了林家的重担,雷厉风行的将那些个不用心做事的全部或敢了出去,或打发到庄子上,将所有的闲言碎语压了下去。 旁人不说,只林家的忠仆瞧着自家姑娘的威严的模样既心疼又欣慰,若是老爷好好的,姑娘自然是让人疼宠的,哪里需要这般直面这些风雨。 若是问林黛玉自己,她却是不以为苦,父亲苦心筹谋为她做了那么多,若是她还是那样事事要父亲操心,如何对得起父亲的苦心。 打发了不少人后,林府内倒是安生了不少,下人们各司其职紧紧有条却是没有耽误什么。只是人少了难免有疏漏之处。 还是青天白日的,一道身影突然窜出,避开回廊上来往的婆子。一跃而起在空中轻点几下却是翻上了屋顶。 一身锦衣,一把纸扇,明明是王孙公子如今偏生做了梁上君子,若是让人瞧见只怕名声尽毁。那人倒是不惧,只是站定打量了番方向就向着一处而去。 林海病重缠绵床榻,不得起身,但是平日里却是不喜下人们簇拥在房内,也就是让女儿多陪伴一会。因此这会儿房中却是无一人守候,那侍候的下人都在外头候着。 因着病重多半时候林海都是在沉睡的,只今日忽觉似有不对,睁眼一看,入目却是一少年。怡然自得的坐在桌边,倒是主人一般。 林海虽惊,只他到底不是寻常人,很快就恢复,勉力支起身子道:“在下病体在身不曾相迎,不知这位小英雄所来何事?” 似乎听到了屋内的响动,有下人询问道:“老爷,可有什么事?” “无事,你们不必进来。”打发了下人,林海看向那少年。他倒不是真的不担心,只是这少年若是想做什么,刚才自己还在昏睡之中时自然可以动作,既然没有动,那么目的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那少年倒是没半点不好意思,见林海情状双眼微动,似有赞许之意。起身拱手道:“林大人好风度,小子程潇见过林大人。” 程潇,林海一惊,打起精神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世人所言,这富贵娇养并无不对之处,那世家教养出来的子弟,哪怕顽劣不堪者,行为风度也多出于众人之上。眼前的少年虽只一身锦袍,无什繁复点缀,但是身姿挺拔,仿若修竹,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双目,好像会让人产生柔弱的错觉,只是那眉宇间的英气昭示着这不是一个寻常的贵公子。气度非凡又带着来自自身的高贵气质。 那么这人就应该是那个人了,林海心中微动,只是这位跑到自己府上是为着什么?他背后之人是谁才是关键不是? 大抵是林海的目光太过直接,程潇含笑道:“林大人不必多心,小子此次不过奉命行事,至于是哪位的命令,我想林大人当时心知肚明才是。”最后一句嘴角微微扬起,明明无其他意思,但是听来却有些嘲讽之意。 果然林海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正要说什么,不妨却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林海一惊,是玉儿来了。 忙看向程潇道:“阁下若是有事,不妨光明正大些,在下必当扫榻相迎,请吧!” 程潇身负内力,比林海更早听到动静,不过他有心看戏,这才拖延着。 好在他也不是那等无耻之徒,只看着林海略带惊慌的面容玩味一笑,轻声道:“那么林大人再会。” 总算在门开之际一个翻身从窗户那离开,行云流水,明显早有准备,叫林海气急。 林黛玉掀帘进来,转过前头的屏风,却见父亲有些奇怪的看着不远处的窗户,很是奇怪窗户怎么大开。 上前去将窗户关起,一面疑惑的道:“父亲,子规几个也太不经心了,窗户就这么开着,进了风可怎么办?” 林海原先见女儿走过去关窗心一提只不好阻止,总算没发生什么事情,如今听到问忙含糊道:“不碍事,总是在屋子里也闷得慌,看看外面的景也还是好的。” “父亲,今日可好些了。”林黛玉关心道。 林海道:“今日倒是好些了,玉儿怎么这会儿过来。” “没什么事,就早些过来陪父亲,恰好在外头碰上了子规,父亲该用药了。”言罢从紫鹃手上接过药碗亲手给父亲喂药。 林海见此只道:“给我,我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接过女儿手上的药一饮而尽。 虽然明知父亲的病就是服药也未必有用,但人终究是有一丝取巧之心,盼着万分之一的幸运降临,见父亲用过药,林黛玉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笑意。 这些日子,她成长了许多,再多的心里准备都比不上父亲倒下的那一刻。直到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是多么的不称职。从那以后,她扛起了这个家,往日里那些个郁郁苦闷的情怀,那些个小儿女的不懂事统统被掩埋。 看着这样的女儿,林海未尝不心疼,可是他不能去安慰,不能去阻拦,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女儿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见父亲的精神还好,林黛玉也说起些平日里的趣事给父亲听听,又或者是些人情往来的问题,林海病了,林家不见客,但是扬州城内相熟的人家还是打发了下人前来送礼问候,这其中的人情世故,林黛玉是最生疏的,好在有林成夫妇帮扯着,若是还有不懂的,她也会抽着空问问父亲,林海也很是愿意教导女儿。 闲聊了会,见父亲的脸上有些疲意。林黛玉也就掩住了话,不再语,打算坐在一旁看书陪着父亲。 反倒是林海原本有些累了,只是这话一停却反而回神了,见了女儿的举动哪有不知的道理,脸上也有欣慰的笑意,忽然道:“玉儿许久不曾弹琴了,今日弹一首吧!” 林黛玉道:“父亲有想听那女儿可就献丑了,许久未弹有些生疏了,若是弹的不好父亲可不许笑。” 一面让人去将琴取了过来,林黛玉确实会弹琴,林海本人聪明过人,君子六艺可以说无一不会,只是有静不精通,而贾敏闺阁之中就极善琴艺,两人新婚之处就曾琴瑟相和,神仙眷属。只是后来这样的日子却不再了。 林黛玉幼年得母亲亲自教导琴技,只是后来贾敏病重而逝,这琴艺也就耽搁了。 虽则如此,林黛玉的天分极高,琴艺稍逊一筹,但是情感质朴,仙音渺渺有出尘之气。 只是父亲尚在病重,自然不能弹那些伤怀之音,林黛玉考虑一番,最后选中的是平沙落雁,意境朗阔。 那悠扬流畅的曲调倾泻而出,听得人心神沉醉,林海微微闭眼细心感悟曲中女儿的温情。他的玉儿真的长大了。 可惜这琴音却是未曾完全,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程家遣人过来,嘎然而止的琴声让人叹息。于林黛玉来说到也难得的有些恼意,不过她终究明白如今林家就两个主子,人家来看是礼数,没有自己失礼的道理,只能给父亲陪了不是就先去处理事情了。 林海自然不会因此而生气,打发了女儿出去,连同其他人也打发了,看着那还放在房内的琴,微微的叹息了回。 许是人快要死了,想的也就多了,这几日他总是想起年幼的时候,甚至年轻的时候刚刚成亲的时候,甚至还有玉儿出生时他初为人父的喜悦,一幕幕仿若在眼前,只希望敏儿不要怪他。 就在林海沉醉于思绪之中时,忽然听到声响传来,抬眼望去却是窗户开启,一个潇洒的身影跳了进来。 林海原以为这人早就该走了,现在却又回来了,他可不会认为这人是走了之后又那么巧倒回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一直都在,想到此处,林海的脸色骤然变了,难看到了极点,这还是什么大家公子,不过是个登徒子!   ☆、第十三章 程潇瞧见林海的黑脸,也觉得很尴尬。他一开始是真的打算离开,只是跳出去的瞬间耳边听到的软语让他起了好奇之心,而后那错误的相见,隐藏在暗处,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目力不佳,也暗自唾弃自己,那不过是个小女孩,却偏偏让他移不开眼。 待到琴音止住,他是想离开的,可惜这么不巧,几个人往这头来,自己正好在视线内,未免真被人看到,把事情闹大,他只能又跑到林海跟前。 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程潇淡定的道:“林大人前言未完,我们不妨继续如何?” 林海勉力压下心头的怒火,以防自己忍不住叫人将这人赶出去。不过心中也有疑惑,这人的态度太自然了,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 “程世子不远千里从京中赶来当时重任在身,若是下官能帮得上忙的自当尽力。”身负重任四字林海刻意重音,略带讽刺之意,堂堂国公府的世子,既然做这等梁上君子之行径当真是可笑。 若是寻常的贵公子,这会儿大抵羞的满脸通红,但程潇是什么人,这世上最不缺阴谋者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宫了。长大如今一大半时间是在宫里混的,下剩的也受到几位老狐狸级别的言传身教,这会儿在林海面前的是一只还没长大的狐狸,可不是一只兔子。 “林大人既然明言,那小子就不耽误时间了,林大人请看”程潇将手中纸扇打开,那扇面上竟然是一首藏头诗,而配上那诗的印信,大抵算的上是密旨的一种。 林海倒是已有所料,若是这位亲自来,就算忠诚一系的人有所警觉只怕也未必敢下手。 这般想着林海倒是猜着几分这人刻意掩藏行径的作为,毕竟这人有自保之力,但是消息走漏于自家却是不利。 想到此处,林海倒是和缓了脸色只道:“程世子既然来了,想必该清楚其中的重要性,倒不是下官信不过世子,只是” 这未尽之语程潇岂有不明的,他出京之前可是在皇帝那儿见到林海的两封奏疏,一明一暗,端是算计的极好,不过想来也不过是位可怜的父亲能为女儿做得最后努力。若是他的父母当年能有这位心,自己也不会独留世间。 程潇道:“小子出京前曾得陛下亲见,陛下当面赞大人忧国忘家,乃是百官之楷模。此等忠君忠国之忠臣自然要恩待。” “陛下盛赞,下官愧不敢当,不过是力所能及。”不管程潇这话有多少水分,但是目的却也明确,只要皇帝真的记得他这份功劳,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忽来的不适另他咳嗽了几声,取过一旁的棉帕捂着嘴,放下时那殷红忙道血迹引人注目。 程潇忍不住道:“林大人!” 林海将帕子收起摇手道:“多谢世子关心,下官无事。只是下官无力动弹,还请世子亲自动手,将那书架上的丹炉移动,取出其中的证据。” 程潇闻言忙走到靠墙的书柜处,依林海之言,果然一个暗格出现在他面前,内种有一锦盒。 将锦盒取出,看向林海。见其点头,才将盒子打开。有账册两本,书信几封。 程潇将面上的信封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果然是甄家与忠诚来往的密信。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佩服林海,竟然连这样的证据也能到手,还不引起他们的主意,实在是个能人。这般一想越发有些可惜。 将账册和书信都收入怀中,转身看向林海“林大人,因我身负皇命先行前来,但是已有太医随后赶来,还忘林大人保重。” 见程潇一片赤诚之意,林海道:“世子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万物皆有定数。下官唯一所牵挂的就是小女,若是世子可以请帮下官禀明陛下,下官不求小女荣华富贵,只求她一生安乐。” 程潇拱手正色道:“林大人请放心,若有需要,小子必当尽力。” 这话真不真心的,林海倒是不很在乎,能多条路自然好,若是这位世子只是虚言,也于大事无碍。 送走了程潇,林海安心的闭上眼,该准备的都差不离了,就算他注定活不了,不代表林家的丑不报,有了那几份证据,想必他们那位一贯忍辱负重的陛下会有所行动吧!甄家和忠诚亲王快活不了多久了。 就算林黛玉和徐澄的努力,林海的身子还是一日日的加重,终于是到了生命的最后。 那天一早,林海难得的竟然看着有些精神,更是破天荒的多用了些粥。 林黛玉年幼还当时父亲的病好多了,但是徐澄是大夫岂能不知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老师他只怕是真的不行了。 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私下里告知师妹真相,不过希望她珍惜最后的时光,未免措手不及。 林黛玉闻言却如五雷轰顶,有些事情就是再多的准备都是不够的,泪水蓄满双目,细细的哭泣声让人心疼。 紫鹃雪雁几个都泪流满面但还是强忍着安慰自家姑娘。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说是老爷要见姑娘。徐澄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好一会,才打起精神,擦干眼泪。 紫鹃知机忙打来水为姑娘净面,林黛玉整理了番后才带着紫鹃雪雁去见父亲。 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她知道父亲最大的牵挂就是她,她不能让父亲走的不安心,她要让父亲知道他的女儿已经懂事了,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或许她的准备是有用的,看着这样的女儿,林海的嘴角带着笑意,示意林黛玉走到他的身边。 林黛玉强忍着伤心道:“父亲今日个看起来好多了,女儿可要多陪你会。” 林海笑道:“生死有命,为父马上要去寻你母亲了,玉儿要好好保重!” 本来忍者的泪水到底是决了堤,林黛玉趴在父亲身上失声痛哭。 “父亲,不要留下玉儿一个,求求你。” 那声音令闻者落泪,林海抱着痛苦的女儿温言道:“玉儿,快不哭了,你答应过父亲的,记得吗?” 林黛玉不理会,只摇头,她不要坚强,她只要父亲陪着她,其他的都不要。 面对女儿的不肯冷静,林海终究是冷下了声音“玉儿,你难道真要为父去的不安心吗?” 这样严重的话语,终究起了作用,哭泣的声音渐渐的变弱,终于到了无声的落泪。 林海只能心疼的抚摸着女儿头顶一点一点的交待起后事“为父去后,玉儿你就随你表兄回京中荣国府暂住,为父会让你林成叔夫妻和一些忠仆一道上京,咱们京里还有房子,他们几个留在那宅子里住着,等你将来出嫁的时候可以一块跟着,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打发人去寻。林家的家产为父这些日子也已经让人整理出来了。玉儿这些家产为父不不打算留给你。” 林黛玉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父亲要交待的事情很是重要只是无声的坐在父亲身边闻言道:“父亲这么做必然是有道理,女儿会认真记住的。” “很好,为父之前已经上了折子,咱们林家几代积累约莫金银田产地契两百万两银子尽数捐入国库,已被北方军费。但是这其中不包括历代主母的嫁妆,这些嫁妆为父都整理好了以后都给玉儿做嫁妆。另外还准备了现银五万两,以作你在荣国府暂住的花费,到底不是一家人有些事情还是分清楚些好点。” 林黛玉闻言不语,父亲所为却是为了她好,在荣国府这几年她自然清楚,那府里从上到下都是一双富贵眼,若是她真的什么都不准备指不定到时候会有多难听的话出口。五万两的银子不要说养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就是整个荣国府单平日的花销也够了,心中有些凄苦。 林海将一个匣子递给黛玉道:“这里面是历代主母嫁妆里头的田产地契,这些都交予你保管,等会我会让林成叫单子交给你一份。虽然是寄居外祖母家里,有些事情免不了劳动你表兄,只是该清楚的还是要清楚。另外这里头还有十万两的银票,是给玉儿你的私房。送给荣国府飞银子,为父准备的是现银,好在你们到时乘船也方便。” 银票何等方便,但是林海怎么可能准备银票,五万两现银为女儿过得舒服些他舍得,但是绝不会让贾家人一声不响的收了。 林海考虑周全,自然不只这几件事情,还有林家一应有往来的人家也另备了册子给林黛玉“俗话说人走茶凉,为父一去,咱们林家也算是没了,这册子上的人有咱们的远亲,也有为父的故交,在这之前为父也厚颜去信,只是人心难测。若是有那不愿意往来的,玉儿可不要生气。” 林黛玉道:“若真有那等势力之人,女儿自然是不会理会的,父亲的也不需担忧。” “玉儿明白就好,关于个中细节为父也交待了林成,他自然会料理,府中的下人除了那几家,下剩等为父去后就放出去,也算是一件功德。”将这些事情一件件的交待完毕,不愿给女儿留下一点问题。 终究是舍不得,可惜再舍不得也只能遗憾而去,只盼着他的苦心谋算能给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 这一夜,林海闭上了眼睛,阖府上下人人痛哭,穿衣戴孝,各司其职。   ☆、第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设好了灵堂,因着林海没有子嗣,这葬礼之事却是由贾琏和徐澄帮着办的,他们两个一个是亲戚,一个是弟子都是都还算合适出面。 林黛玉几度痛哭险些晕倒,但是有倔强的很,万不可错过一点,坚持要给父亲守着。侍候的人只能多陪着以免伤心过度伤及身体。 江南官场都知道林海是个没子嗣承继香火的,这一家算是完了,那些个阿谀奉承的自然是没了踪影,但也有些交情好的,都来祭拜。更有那士林学子们,倒是多有上门。 徐澄本着众人一心,倒是不管是寒门学子还是达官贵人,凡是愿意来给老师上一炷香的,都是感谢非常。 就是林黛玉在内宅之中听了也传话出来,感谢这些人能记着自己父亲。 此话传出,有那本有心却不敢来的寒门子弟,都上门拜祭。藏书阁给他们的助益极大,有那才华不错的还特意送上了祭文,是否有借此扬名不说,终究是有心人多些。 一时之间倒是大半个江南的文坛名士或亲身前来或派子侄前来吊唁。 见此情状,徐澄不说,贾琏却是实实在在的庆幸了一回。要说之前林海故去,他没打林家主意那是假话。好在胡锦教导了他这些日子也算是了解他的性子,只放言“若是不想要将来的前程了只管去做”就不管他,果然贾琏被这么一吓却是犹豫了不敢有动作。 如今看看这拜祭的场面,他虽然不爱读书,但是这些日子江南的一些人物还是知道的,别看这都不是官场中人,但是那能量其实一般。 就现在还在后院坐着的程家夫人,天麓书院的院长,这位的叔父可是前太傅,他的兄长如今也是吏部尚书。 若是从前,只怕贾琏是没这个眼力界的,但是不得不说胡锦这些日子的教导还是有用的,虽然于读书上没天分,但是人情世故方面贾琏还是很会专研的。 因为林黛玉身子弱,守夜又是个劳心劳力事情,徐澄想着黛玉身子娇弱于是道:“师妹,今日夜里就我帮着守夜就是了,师妹身子弱,还是歇会吧!” 林黛玉自然不依,只道:“这是我能为父亲做得最后一件事,师兄你不要再说了。” 徐澄原也不过试试,见此也不能狠劝只道:“师妹,老师唯一的期望就是你好好的,若是知道你为着他病了,只怕不会高兴。你若是有不舒服之处一定要说,不要撑着好吗?” 林黛玉低着头应下了,她自然知道父亲的希望,不过若是为人子女连为父亲守灵都做不到,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前头一开始的冷寂,她岂能没有感触,若不是程叔叔来了,带动那些学子们前来拜祭,父亲的灵堂还不定多冷清。不过是看着父亲没有子嗣才这般轻看他们林家,连祭拜都不来。 林黛玉的小心思不提,论理姑苏离扬州不远,但是姑苏林家的人却直到第三日才上门,更是一来就和贾琏徐澄两个起了争执,传到后院林黛玉满脸不悦。 林家来得人不算多,不过是三人,为首那位却是上次来过的那个林汛。也不理会什么哀思难过的,上了一炷香后话里话外的就是林家的事怎么能叫外人管,没得是打着财产的主意。 贾琏登时就气得半死,他一贯的以国公府自居,旁人向来要给几分颜面,没成想今日被人这般下了脸面如何肯干休。 再加上这回是真的心中没鬼,当即就要叫人上衙门,把这些闹事的赶出去。 就在前头闹得不可开交,林汛大声道:“不要以为你们是国公府邸就可以仗势欺人,这是林家,一笔写不出个林字,这由不得你做主!” “那依你说该是谁说了算?”一声冷硬的问话,帘子掀了起来,林黛玉扶着紫鹃的手走了出来。 一张小巧的脸上满是寒霜,先对着众人谢过道:“多谢诸位前来,因着林家的事情惊扰了诸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落落大方的态度叫众人脸色好了些。 那林汛先是被吓着了,回神想着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因此又强硬道:“侄女儿这就是不对了,怎么说你也是姓林的,你父亲的事情也该是咱们来管,叫个外人来像什么话。” 林黛玉没见过这般不知廉耻的只冷言道:“虽说都姓林,但也不代表可以在父亲的灵堂前闹,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也没听说过出了五服的宗亲可以管到别人家的事情,就不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族里的意思,由着你们毁了家父的灵堂,若是这样,拼着命我也要上族里问问,这是哪来的道理,父亲的去的时候你们没来,这会儿却在灵堂前闹起来。” 一番话下来,堵的林汛几个哑口无言,就是那些其他人也暗赞林海有个好女儿,这林家人行事却是不对,哪怕有什么意见也不该在灵堂前闹起来。若是没个说法,这林家的名声估计就该毁了。 那林汛眼见事情脱轨忙道:“侄女儿,话不是这么说,叔叔们这不是担心你吗?谁知道这两人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着昧下林家的财产。” 贾琏气得立马要反驳却被林黛玉拦住了,只道“林家财产父亲早有安排就不劳费心了。” 那林汛哪里肯甘心这样再说,却见下人匆忙进来大声道:“大姑娘,有圣旨,快准备接旨。” 什么?众人俱是一慌,倒是林黛玉因为知道父亲的安排不奇怪,扬州离京中千里,这旨意来得晚些也正常。 只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人摆起了桌案,另外对着贾琏委托道:“有劳琏二哥了!”贾琏忙道不敢。 安排妥当后,林黛玉就扶着紫鹃的手退回了后堂,这接旨的事情没有她出面的道理,就算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也是一样,世道如此能奈如何。 却说那钦差一路进来手捧圣旨却不宣读,反倒是看了众人一眼道:“不知林家姑娘何在?” 贾琏和徐澄两个对视一眼皆惊诧莫名,还是贾琏上前一步道“回钦差大人,林表妹正在后院听候旨意。” 那钦差点头道:“那就请林姑娘出来接旨吧!”虽然说没这规矩,但是既然钦差这般提了,众人自然不能反对,忙派人请了黛玉出来。 林黛玉忽闻要她前去接旨也是惊讶的很,不不过不敢耽搁,只整理了一番就出来了。 待到人到了,众人跪下,钦差才当众宣读圣旨,四平八稳的行文重点不过是两条,赞扬林海献上家产的忠心,次后对他的这种行为予以表彰,追封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傅,追赐祖上靖远侯之位,更重要的是赐谥号“文正”。 这么一道圣旨下来,那心怀不轨的已然是面色发白,林汛此刻是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怎么也不会受人挑唆上林家来闹,况且他此行是瞒着族里的,若是族里知道了只怕饶不了他。 就是其他人也是吃惊不小。林黛玉虽然知道朝廷定然会对父亲有所嘉奖,但是如此丰厚还是出乎意料的。 这三个只一个就算难得,何况是三个,世人讲盖棺定论,谥号是具有一定地位的人死后才能有的,是对他一生的总结。但是谥号岂能随便上,满朝文武无数,但是死后能上谥号的绝不超过十个,至于“文正”二字更是文官的最高荣誉,说实话依林海的官位却是有些过了。 不过也有聪明人想到了林海之前在江南的举措,若是因着这个倒是不无可能,新皇登基日浅,上皇恩威犹在,若是能借此收买江南学子的心,倒是不无可能。 林黛玉这些日子被父亲教导过一些朝堂之上的事情,眼界也宽了不少。再听到圣旨出乎父亲预料的优厚之后就想到了这些。 确实如是一般情况,能得个忠字就不错了,说到底可以算是皇帝与忠诚一系的博弈,而于林黛玉而言,一个死后哀荣的父亲也许就是林海对女儿最后的庇护。 不管皇家封赏,追谥林海的原因是什么,林黛玉作为他的独女,唯一的后人虽然不能继承他的政治财富,但是却能受此庇护。哪怕圣旨之上只字不提林黛玉,但是皇家让林黛玉出来接旨就表明了绝对不会亏待忠臣遗孤的态度,若不是皇家的意思,这圣旨岂是随意让一个女孩接的。 林文正的女儿,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让人高看一眼。不过于林黛玉而言,如果可以选这一切她都不想要,只想父亲能陪伴她。 林黛玉叩首领旨接过那代表林家荣耀的旨意,也是父亲为她求的护身护。 钦差宣旨完毕忙闻言道:“林姑娘快快请起。” 紫鹃和雪雁忙扶起了自家姑娘,林黛玉拭去眼底的泪珠方道:“多谢钦差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 那钦差道:“林姑娘节哀,我同你父亲也是同科好友,若是不见外唤我声伯父就好,他如今故去,我也是难过的很,待我先给他上柱香吧!” 林黛玉闻言忙道:“世伯请!” 那钦差果然上前给林海吊唁,之后却无久留,只道他会在扬州待些日子,若是林黛玉有需要只管派人寻他。 钦差此次南下除了宣旨之外也身负接收林家所捐财产的责任,只是怎么样也要等到林海头七之后再说。 拿钦差离开众人也算松了口气,在场众人也都顺势告辞,去宣扬一下皇恩了。只贾琏却有些奇怪,也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那钦差扫向自己的几眼很有些不寻常。   ☆、第十五章 话说那钦差一行离了林家的府门,忽然有一侍卫模样的凑近了钦差身边的一锦衣青年耳边耳语了几句。那青年闻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钦差道:“张大人如今打算去往何处落脚?” 说起来贾琏的感觉还真不曾出错,这位钦差姓张,名诚,乃是礼部左侍郎,正是贾琏那不曾蒙面的大舅。张诚与林海确有同科之谊,而且交情不坏。早前就得到林海关于贾琏的书信。 虽然对于贾家仍然心怀不满,但是贾琏到底是不知情的,再有家中老母这些年也很是惦念这唯一的外孙。想着早逝的亲妹,张诚也打定主意,只要这位外甥不是太差就帮上一把,不过就刚才所见倒是比起他父亲好多了。 张诚听闻青年所言道:“此行来扬州乃是公事自然该在驿站落脚的好,世子殿下若是有事不妨自便。” 于张诚自己来说也是巴不得这位早些走的好,这锦衣青年乃是上皇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明轩亲王之子徒景,明轩亲王历来受上皇倚重,执掌军权,非寻常皇亲可比。 此次南下这位世子殿下不声不响的跟进来,说是顺路护送自己,目的只怕并不单纯。张诚自己很不愿意卷入这其中,上皇在位时他官位不显,如今的位置是新皇提上来的,若是选一个他自然忠于现在的陛下,只是哪怕这位明轩亲王府的世子也是领着皇帝的命令,他也没打算深究。 徒景哪里看不出张诚的心思,只笑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择日再去寻大人一道返京。” 张诚虚应了回就目送徒景带着他的侍卫策马离开。而后领着下剩的人前往扬州驿站。 扬州为江南重镇,自古就是繁华之地。南临滔滔的长江,东依静静的京杭大运河,风光秀美,文风鼎盛。盛唐诗中仙李太白更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之语可见这扬州之美。 扬州城内最繁华的就是东关街,从运河边延伸而至,街市两边商户林立,行人来往不觉。 靠近运河边的路段处有一酒楼名云江楼,乃是扬州城内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不仅菜色极佳,内中也极为雅致,当然这样的酒楼后面必然有不错的靠山。 徒景在酒楼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跟随的小厮,不理会笑脸迎客的小儿,穿过大堂就往二楼雅间而去。 那小二惊慌想拦,却被随后的小厮塞了块碎银子打发了。 徒景至一雅间前推门而入,果然见一道身影手握酒盏倚窗远眺。 程潇懒散的抬眼望了眼莽撞闯入的人“谁惹了咱们小王爷了,这么大火气。” 徒景满脸的不悦在听闻这话时越发气恼了,不想给人看笑话,直接用力将雅间的门关上,由着下人在外等候。 转向程潇时却见这人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能一再叫自己不要生气,良久才开口道:“你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跑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不声不响的,这话别乱说,我可是有叫人报信的。”程潇知道这人来了,不唠叨自己一回是没完只能坐回了位置上。 徒景也在一旁坐下,白了眼这个打小给自己惹事的弟弟没好气的说“你那叫报信,那叫先斩后奏,我可是提醒你,我父王很生气,你看着办吧!” “我又不是去北边,不过是下江南玩短时日都不成。那倒不如把我关在后院更好些!”程潇的话语中有些不满。 徒景闻言却是张张嘴最后只能叹息道:“四郎,你明明知道父王他只是不想你出事的。” 程潇微微垂下眼帘,心中也有些叹息,义父对他好不好,毋庸置疑,只是这份关爱却不是他想要的。他有自己的抱负,不愿做一个纨绔子弟,若是他们宁愿他一辈子离不开京城,当初什么也不教他岂不是更好。 见程潇的表现,徒景知道又是徒劳无功。也就转移起话题道:“不过你倒是运气好,我可是听说母妃把京中适龄的闺秀扒拉了一遍,要把你的婚事定下来。我可是要恭喜你啦!”幸灾乐祸的嘴脸暴露无遗。 程潇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冷笑道:“当谁都和你一样,听说要成婚乐疯了,真该让嫂子看看你当时没出息的样。” “你倒是不乐,你还想怎么着,你今年可是十六了,这婚事早就该定了,前头皇祖母都问起来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吧!”徒景毫不犹豫的讽回去,在他看来早些让程潇娶亲是好事,说不定就能收心了。 程潇道:“我现在没打算成婚。” “这可由不得你。”徒景可不认为程潇躲得开。 “我出京前和祖父谈过,他答应过几年再提婚事,而且由我定。”程潇嘴角微扬道。 而后不意外的看到徒景变脸,“你,你真是!”徒景气得豁然起身,来回度步,怎么也没想到程潇会这么做。 除非宫中下旨指婚,不然程潇的婚事唯一有决定权的就是程国公。就是他母妃选好人但是程国公不点头这婚事就不会成,就算是宫中下旨也要程潇或是程国公答应才成。可是徒景怎么也没想到程潇会这么做,直接说通了程国公,他们这会儿干什么也不成了。 程潇慢悠悠的给自己满上一杯。 徒景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程潇的酒盏一把抓过怒道:“你还好意思喝酒,母妃可是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你闹这么一出,到时可怎么收场?” 程潇见他这般着急的模样也不卖关子了只道“我自然早有打算怎么可能让义母难堪,我之前拜会了了凡大师,了凡大师有言我命中有劫不宜早娶,而且若是八字不合还会家门不利。” 徒景呆了忙道:“这是真的?” 程潇斜眼“你说呢?”当然不是,不过他确实见了了凡,而了凡也愿意帮他默认这个说法。 徒景有些不确定,毕竟若不是真的,那了了凡大师是什么人,还会由着程潇在这打他的名头行事,要知道这话肯定要叫宫里知道的。 可惜徒景追问了几次,程潇也没打算给他答案。见从程潇嘴里套不出话,徒景也就暂时放弃了改为劝道:“你既然有了办法那就随我回京去。” “我在江南还有事,过些日子就回去,你不必等我。”程潇摇头拒绝 “我倒是没问你,你上回在江南待了那么久,这回又跑来做甚?”徒景皱眉忽而又想起什么道“不会被什么人给迷住了吧!你可不要犯傻,那等烟花女子岂是可信的?”徒景有些担心。 程潇没成想被这么误会,顿时一口酒险些喷出来怒视徒景道:“你乱猜什么,我真怀疑你的书都读哪里去了,改明儿我该和义父提提,免得外人道明轩王府的世子整日里就知道烟花之地。”程潇咬牙切齿的道。 徒景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再听到程潇所言顿时一呆忙道:“四郎,打小我可是帮了你不少,你看每回你闯祸可不都是哥帮你端着,你可不能这般。”不过徒景担忧,委实是他父王不是个对儿子心软的,做错了一顿鞭子下来床上躺个把月都是有的。 当然这是对他,对程潇那是一个手指都不会多碰,打小到大基本上都是他挨揍程潇在边上看。 程潇也就是吓吓徒景到没真这么做的意思,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自幼一道长大,徒景待他是真的当亲弟弟,从来有什么都是挡在前头的。 徒景转头明白程潇是故意的也只能瞪了他一眼了事。 这么一场下来徒景也没心思再过问他的事情两人倒是坐着闲聊起来。 徒景难免提起他此次南下的原因,对着林海倒是满口的赞叹,只是这倒还罢,程潇不理会,林海的事情他可比眼前的人清楚多了,那份证据之前已经通过秘密渠道送回了京中,想必不久就会有反应。程潇默默想到,却不防徒景忽然道:“说起来那林家姑娘倒是有其父之风,果然是书香世家之女,可惜了!” 程潇打断道:“你说谁?” 徒景不解“林家姑娘,林大人之女,怎么了?” “内院的姑娘你也能看到,徒景你好样的,果然先生平日里的教导你都忘的一干二净,竟然闯人家内院!”程潇噼里啪啦的一顿指责叫徒景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闯人家后院了。 忙开口道:“你慢点,我什么时候进人家内院了?” “林家姑娘!”程潇咬牙道。 徒景揉揉眉心解释道:“那是林家姑娘出来接旨,我随张大人一道宣旨的时候瞧见的,再说林家姑娘才多大,我没那么禽兽。” 程潇张口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只是心底狠狠的给徒景记了一笔,什么禽兽。女子十一二岁定亲的可不少,会不会说话。   ☆、第十六章 转眼林海的头七将过,林家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了扬州。林海病重之时就有安排,林家的下人只留下一些几家,下剩的都给些银子放了出去。 此举自然得到林家下人的感恩戴德,要知道林家固然有那几代忠仆不愿离去的,也有那些个心思多些的,林家的声望如何与他们无关,老爷没个后嗣,姑娘到底是人家家的,这林家说得再好听到底是散了,若是留下也未必得好,拿着银子得了自由身,将来子孙说不定也能读书科举不是。 不过不是所有的下人都愿意走,也有念恩不愿离去的,有年幼被买进来没个家人不愿走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林黛玉知道了只道:“既然不愿走,那就留下吧!左右京中的宅子也需要人。” 既然姑娘答应了,林成也就不强求,将愿意走的和不愿意走的做了统计,最后也还剩下四五十号的人。 林黛玉身边的白鹤白鹭自然是全家都留了下来,她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也是得林海信任的。倒是绿漪,她本来已经定下了婚事,只是念着黛玉不肯出门子。林黛玉自然不肯耽误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留下她。 最后还是王嬷嬷和白鹤一道劝住了她,绿漪道:“我知道姑娘是为着我好,只是老爷太太待我恩重如山,这个时候我离开姑娘,我成什么人了。” 王嬷嬷道:“你的心姑娘难不成就不知道,你也是个糊涂的,姑娘最后到底是要去京里的,你这会儿走跟晚几日走有什么分别。你若是真念着姑娘,赶明儿有机会进了京里也来看看姑娘,你男人也是做生意的,指不定将来可不就到京里了。” 王嬷嬷所言,绿漪何尝不知,见姑娘打定了注意,绿漪也只能松口。说起来她的婚事定了有些日子了,她的未婚夫也算是好的,两家早些年就认得,只是他是外头的,自己做些生意倒是有出息,好在人品不坏就是绿漪要留下来照顾姑娘也答应了。不管是不是有巴结林家的意思,总归也有几分真心。 “白鹤,以后姑娘可就交给你们几个了,千万要好好的照顾姑娘。”绿漪拉着白鹤的手嘱咐道。 白鹤忙道:“绿漪姐姐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绿漪到底是走了,临走的时候和林黛玉辞行,主仆几人具是泪水盈满眼眶,带着不舍之意。 林家众人这几日都是忙的团团转,不久要收拾家什,还要同钦差交接林家的家产。好在林海身前就有进行分割,又有林成的账册在手,倒是没出太大的问题。 金银等物自然由钦差带入京中,至于那些田产地契的就看皇帝的意思怎么处理。林家只讲这些交出来,下剩的就不归他们管了。 贾琏倒是被拉去帮忙,说是帮着交接账目什么的,倒不如说给他露脸的机会。 林成是林海的心腹,有些事情自然知道一二,张诚是贾琏的舅舅这事他门清。 贾琏这会儿总算知道自己那日真不是错觉,只可惜他大舅一副不认识的模样明摆着不认自己。 贾琏原有些郁闷,好在胡锦开解了一番倒是发奋要让张诚另眼相看。 好在贾琏本来就于这些上头有些本事,再有这些日子的教导行为处事倒是不错。张诚也有些满意,虽然没有名言倒是话里倒是透着些亲和,甚至再最后的时候让贾琏回京的时候上府里来一趟,当然话不会说得那么分明,但是意思却是很清楚。 不过让贾琏颇为郁闷的是张诚一直不曾认下他,也不言明两者之间的关系,贾琏自己不敢捅破,只能战战兢兢的行事,总算功夫没有白费。 交接了林家的财产将下剩的属于林家历代主母嫁妆单子内的东西以及少数林海留给林黛玉的的物品装箱。 林家的府邸开始显得空旷了许多,林海原先还剩下的白姨娘,白姨娘是当初林老太太给林海的,原本依林海的意思是给笔银子放她出去,林家没人也不必她守着。不过白姨娘求了林黛玉言道自己不过是个丫头出身,如今也老了只想在林家终老,求林黛玉让她留下,就当是个婆子也成。 林黛玉头先还有些意外,不解这白姨娘是何意,还是林成家的为她解惑,原来这白姨娘的父母已经过世,虽然还有一个兄长,但是极为不争气,若是她出去,只怕她那无能的兄长只会霸占了她的钱财而后不给她活路。 这般想着林黛玉倒是理解白姨娘的选择,虽然不怎么合适到底默许了白姨娘留了下来。 而白姨娘也知情识趣,知道林家情况不同往日也不争什么,反而将身边服侍的都打发了只留了一个小丫鬟,生怕给林黛玉带来麻烦的意思。 林家祖籍姑苏,林海自然要落叶归根回姑苏安葬。不管之前林家族人所为多么叫林黛玉气愤,到底还是要回去的。 好在姑苏林氏很快就派了另外一拨人过来,原来这林汛所为族中实不知情。 之前七叔公亲自前来林家与林海密谈就知道林海的打算,不过继嗣子一事族中很有些不满,再加上林海所为实在难测吉凶,族里有些担忧,因此得知林海去世没有立刻派人前来。 只是不曾想叫人专了空子既然挑拨的林汛前来闹。林氏族里知道林海封侯的圣旨时登时后悔不迭忙派了族长一支的过来,一则吊唁,一则林海还是要葬回祖坟,他们过来也是帮衬的意思。 林氏这次来的是林泽,林海同一辈,还是林家下一任的族长,因此诚意倒是很足。 他一来就有族叔的名义见了黛玉表明了林氏宗族的态度,并表示林汛已被族里关了起来必然要严罚的,顺道代表族里安慰受了委屈的林黛玉。 林家族里为何有这般大的变化不外乎名利二字,林家财产没了,但是还有名声不是。 要知道宗族关系岂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当了再大的官他都避不开宗族,同样,一个名望极高的子弟对于他的宗族何尝不是一种助力。林海虽逝可是他声明犹在,在这江南只要藏书阁存在一日,这江南的文人就要高看姑苏林氏一眼。 也许以前的林黛玉不会明白其中的关节,但是经过这段脱胎换骨的磨砺,她很清楚。所以她接受了林氏的帮助,但是待林氏族人却并不亲近。 林家扶棺回姑苏那一日,扬州城内学子自发前来相送,扬州码头之上,众人肃穆。 林黛玉遥望岸边目送的人群,心内微微叹息,她的幼年是在扬州长大的,从今而后却也许永远不会再回这里了。 在送别的人群中程潇淡然而立,目送林黛玉的船只离开。他不曾上门吊唁,倒不是他对林海没有敬意,只是他如今被人盯上了,实在不好上林家,若是不小心牵连到林家,那才该死。 因此也只能趁着今日送送林海了。 徒景站在他身边一直不曾言语,直到回到暂住之处方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干了什么了吧!” 程潇道:“大哥说什么,我可不明白?” 徒景冷着张脸将程潇抓到跟前怒道:“你还跟我玩心眼,三天之内四波人,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是谁?皇帝还是上皇?” 程潇将徒景的手掰开神态自若的理了理衣服才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徒景脸色变的极为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程潇胆子这么大,竟然在上皇和皇帝之间站队,他要干什么? “你就这么笃定皇帝会赢?要知道上皇的手上的权利犹在,尤其是兵权。”徒景的声音含着怒意。 程潇注视着徒景道“我自然知道,而且最重要的兵权在义父手上,可是那又怎么样,义父会保持中立。不管上皇当初禅位的初衷是什么,但是他亲手把这至高的权利,把大义交到了今上的手中。就算他后悔了又如何,冒着天下动荡的风险去废了今上,你觉得义父会答应吗?而且今上并不是没有能力的傀儡,反而很有明君的气度。” 徒景无奈的撇过脸,他该死的知道程潇说得都有道理,但是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程潇卷进去。 自幼就被要教导要帮助保护的人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一只将要飞翔的雄鹰,明确的表示压根不需要他的保护,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他有自己的亲兄弟,还不只一个,可是程潇是不一样的,若不是为了父王,也许他就不会失去父母。他一直记得那个茫然的孩子被带回府中的模样。 他们唤他四郎做小名,其实程潇家里只有他一个,但是若是按照他们府里的排行,他就是第四,他下面还有两个亲弟弟。他和父王母妃一样都希望程潇永远是府里的四少爷,是他们家的四郎。   ☆、第十七章 “你在宫里的时候和这位可并不亲近。”徒景略带苦涩的问道。今上徒晟是上皇第三子,乃是先皇后之子,平日里并不显眼,又比程潇大十余岁,程潇虽然有段时日在宫中长大随皇子们一道学习,但是两人怎么看都只是关系一般。 程潇闻言沉默下来,他和徒晟关系不好当然不可能,可是若是说实话,徒景的反应?程潇果断决定换个话题“我知道义父和大哥都希望我一生平安,可是我终究不是明轩王府的四爷,我是成国公府的世子,祖父只是这样,我要撑起成国公府的将来,我也不想堕了父亲的声名。” 徒景深深地看了他许久微微叹息道:“也罢,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想必也不会更改了。” 说完就向外走去,背对着程潇停住道:“我带来的那些人都留下,你在江南已经不安全了,若是可以就早些回京吧!”言罢头也不回的就离开。 林黛玉在贾琏和徐澄的帮助下回姑苏安葬了父亲。大概是强撑着的那些力量用光了,林海安葬之后,林黛玉就病倒了。 一行人在林家祖宅暂住下,林海虽然捐了林家大部分的财产,但是林家祖宅还是留了下来。 因着林汛等人之前所为,林氏族人待林黛玉倒是很是客气,只是林黛玉却不大愿意和这些人来往,虽然远了些,终究是血缘至亲,但是林氏族人所为实在让她有些寒心。 其实林海虽然将林家的家产捐了,但是祭田还是给了族里,甚至还另外多给了些。这族里还是不吃亏的,只可惜人心不足,就算这般族里仍然是不知足。不过有皇帝的圣旨在前,林氏族里这会儿怎么也不敢苛待了林黛玉。 不过也因着她病重,林氏族人虽觉不渝倒也没什么话说。 只是林黛玉的病反反复复不见好转却是急坏了贾琏和徐澄。 尤其是徐澄,虽然他医术高明,但是到底是医身不医心,说到底是林黛玉心情郁郁才影响了养病。 这一日徐澄又来给林黛玉把脉,只是手一搭上就眉头微皱,这十余日的功夫却是不见好转。 林黛玉幽幽的道:“我没什么大事,师兄不必如此费心。” 这话一出,饶是徐澄一贯好脾气也是气到了“身体是你自个的,老师费尽心力不过是盼着你能安安乐乐的,这倒好,老师刚去,你就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你若是觉得对得起老师的我也就不管了。”说完就要拂袖而去。 林黛玉被这一番话说得愣住了,紫鹃眼见不对忙拉住徐澄的袖子急道:“徐少爷,我们姑娘没有不好好养病,真的。” 徐澄闻言只不信的看向林黛玉,若是好好养病,哪里还会越发重了。 林黛玉微微垂着头苦涩的道:“师兄莫气了,你所言我岂会不明白,父亲为我做了这么多,若我真的这般将来九泉之下也见不得父亲的面。可是师兄我想到父亲就这么离开我就难过,我真的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有陪在父亲的身边。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去京中。”说着说着却是泣不成声。眼泪一滴滴的落下。 徐澄见此也是心软了,叹息的坐了回去安慰道:“你这会儿还病着,这么苦哪里还能好,快莫哭了好吗?” 可惜这样的安慰不起作用,紫鹃雪雁更是急得团团转给徐澄递眼色求他想办法。 徐澄道:“师妹别哭了,我这儿有封信你看看吧,是老师留给你的。” 言罢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林黛玉瞧。 林黛玉闻言倒是忘了哭泣,怔怔的看向徐澄,好一会儿才接过信看了起来。 信确实是林海留下的,算是林海对女儿最后的一丝不放心,担忧自己去后女儿沉溺于悲伤之中无法自拔。 玉儿吾女: 见信为父必已不在,生死早有定数,汝不必太过伤怀,为父自去见汝母。 然为父最不舍就是汝,汝尚年幼却要独留世间。然为父望汝谨记,为父往昔教导,不堕吾家之风范,汝乃是吾林家之嫡女,虽吾已不在,但汝亦不需为小人所轻贱。为父与汝母所盼着莫不是汝平安和顺。 为父不能待到汝及笄出嫁深为憾事,今留一字“安乐”为汝之字,余者皆不求,只盼汝一世安乐。 林黛玉看罢信却是捂脸大哭,字字句句不过是忧心女儿之言。想到父亲永远不再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林黛玉这般痛苦,紫鹃雪雁几个也是泪水盈满眼眶,只强忍着想要安慰自家姑娘。却被徐澄使眼色拦住了。 徐澄看到黛玉放声痛哭却是松了口气,如此这般反而是更好。 师妹自打老师离开之后一直强撑着,就算偶有伤心难忍也只是低声落泪,将情绪埋在心口。如此郁结于心这病如何能好。 如今经此一发泄,心中郁气散去自然于身体好些。 徐澄也就不再留,只叮嘱紫鹃几个注意些待到师妹发泄完后注意身体可有不妥之处,若有及时告知他。 话说林黛玉见父亲身前所留之信件后终于情绪失控放声大哭,将心中郁气尽数散出。只是这般哀思过度当日夜里就发热。慌得紫鹃几个忙去通知徐澄。 好在徐澄把脉之后言只是累极而已,但是到底众人不放心,紫鹃几个干脆守了一夜。徐澄也不敢安眠只在离林黛玉最近的一个院子里看书陪着。若有事好及时赶过去。 总算第二日清早,林黛玉的热就退了,睁眼之后反倒是疑惑怎么一个个都憔悴不堪。待得知情况时却是哭笑不得感动莫名。忙将这几个赶回去歇息,另叫了几个二等的丫鬟服侍着。 大抵是因为昨日夜里彻底的发泄一通心中郁气散去的原因,林黛玉的身体倒是明显好转许多。见此紫鹃几个也就放心的去休息了,毕竟姑娘可是发话了,若是谁不去下回就不要再跟前侍候,虽然是吓唬的话但是还是要听的。 因着林海的信林黛玉终于想开了,再徐澄的用药下很快身体就好转了。 贾琏倒是想着等林黛玉的身子好些就出发回京,但是林黛玉却不愿意,言要给父亲守满百日再出发。 因着算是情理之中,左右都这么久了再耽搁些日子也是没关系的,当然贾琏会站在林黛玉这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海去世的消息送入京中后,他那位好二婶打的好主意,可惜林姑父早有打算,贾家最多也就是得点抚养费,这和王氏的打算实在有差,若是没这个机会也就罢了,偏生生的看着这么大笔的钱财从眼前过了。到底心气不顺,话语就有些难听。贾琏听了小厮的传话当时脸就黑了,本有的芥蒂越发的明显了,自然也就不乐早些回去。 只是随着天气越发的冷,这百日也快到了,林家又开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来,只这一去却是真的没什么可能再回来了。只是林黛玉到底不忍心林家的主宅就此荒芜,想了想还是打算留了两户人家在这里看着。 这一日难得风光秀丽,徐澄邀林黛玉在花园里下棋,要他看自家师妹没什么大事,多走动多看看风景什么的绝对对身体有好处。 只可惜徐澄的棋艺实在比不得他的医术,林黛玉虽然不敢说是大家,但是也算是善棋之人。很快就没了兴趣,只徐澄冥思苦想,她倒是无事忙。 “昨日个琏二哥使人传话说是后日就出发。”林黛玉忽然道。 徐澄还在想着该怎么走只轻声应道:“恩,确实。” 林黛玉见此有些无奈,她倒不是真的没事找事,她前几日就惦记着这事,这他们走了,师兄怎么办? 徐澄总算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抬眼看去却见自家师妹这一副无奈的模样转瞬一想总算明白了原因好笑道:“师妹想是忘了我可是京城人士,自然同你们一道回京。” 林黛玉这才发现自己却是直误了,笑道:“可不是,我倒是忘了,师兄是京城人士。” 这般一想,林黛玉心中也安定了不少,说实话这回上京比起上一次她心中越发有些担心,毕竟上一会自己只是做客,住得再久还有家在,可这一回却是真的寄人篱下了。 不管怎么说师兄能在京中多少也有点心理安慰。这些时日,林黛玉待徐澄是当成兄长看待。 父亲从病重到去世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是徐澄在忙前忙后的照顾,人心都是肉做的,林黛玉如何能不感触颇深。 于徐澄而言,他一开始是敬重林海,才待林黛玉好,后来却是真心疼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父母俱无,他真心希望能多帮帮她。 林黛玉与徐澄虽无兄妹之名却是胜似亲兄妹。 林海是九月初三没的,十二月十三日正好满百日。林黛玉跟随贾琏一道离了姑苏,从此离了江南。   ☆、第十八章 京中荣国府内一片喜气之意,却是那日贾政生辰有宫中降下旨意,贾政的长女贾元春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如此喜事,贾家自然是热闹非凡,更有亲朋好友往来不绝的庆贺。 贾琏和林黛玉一行尚在路上闻得此事,贾琏饶是与二房心有嫌隙还是喜上眉梢,倒是好事。 只林黛玉早已不是往日闺阁中万事不知的少女,父亲的殷殷教导让越发敏锐了。只是在这贾家人喜不自胜之时不好相劝。只私下里与紫鹃几个叹息道:“我虽不知这后宫之事,只大姐姐入宫多年无声无息的何至于这个时候突然晋封,只怕其中未必妥当。”况且她读史书从未有闻这凤藻宫尚书之说,更不要说是双封号,倒是白乐天《上阳白发人》有“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这哪里算是吉兆。只是这等话她却是不能说出来。 紫鹃几个哪里想得到这些只当自家姑娘想多了,因此笑道:“这皇家的事情咱们哪里知道,不过这可是皇妃,大姑娘,哦,不,皇妃娘娘也算是出头了。”紫鹃到底是贾家出来的,虽然不满贾家一些人待自家姑娘的态度,却也还是为着贾家高兴。说起来她还见过贾元春,那会儿她刚入府,遥遥的见过几次,那行为气派绝非如今府里几位姑娘能比。不过紫鹃私心觉得,自己姑娘还是更出色些。 雪雁闻言却是撇嘴道:“那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只二太太该高兴了。”雪雁回林家后也跟着自己姑娘很是学了些事,她本就是林家出身,自然对着贾家缺乏好感。倒是白鹤和白鹭两个因着不曾在贾府待过倒是只抿嘴笑了。 “就你话多,这惯的没规矩了,那是你能拿来说嘴的,再这般就让林大娘再好好教教。”林黛玉轻声斥责道,她倒不是真的生雪雁的气,只是这马上就要回贾府了,雪雁这般口没遮拦的仔细闯下大祸。 雪雁忙哀求道:“好姑娘,我不敢了,可别叫林大娘。”雪雁之前很被林大娘调教了一番如今听到这名字就有些害怕。 见了雪雁这个模样,屋里的几人俱是笑出了声,就是林黛玉也嘴角轻扬,很是乐了。 雪雁见此有些恼的跺脚道:“你们都欺负人!” 紫鹃上前一把揽住雪雁道:“好妹妹还真生气了。” 白鹭和白鹤两个对视一眼也上前一左一右的拦住雪雁,却是故意去闹,一时之间四个姑娘闹做了一团。雪雁忙向自家姑娘求救,林黛玉只含笑瞧着,待到差不离了才发话将雪雁小姑娘救了出来。 次后领会姑娘意思的紫鹃私下里教导雪雁一番,让其注意言行,雪雁忙发誓回了贾府绝不乱说,给姑娘惹祸。 却说这贾琏闻信之后有意早些赶回府里,只是顾念林黛玉的身子忙遣人前来询问。 林黛玉也就不做这坏人拦着,只传话让贾琏自行做主,自己无事。 林家众人心中略有不满,但是姑娘既然发话却也不好再提。只林成家的特意叮嘱了紫鹃几个注意照顾好姑娘。 昼夜兼程,一行人果然提前了许多日回到了京中,贾琏早就先派人前去府里报信。旁人倒还罢,只贾宝玉闻得黛玉“平安”二字却是安心不少。 至次日,码头之上,早有贾家的下人迎候,只是贾琏这才发现一件事情,却是林海送府里的银两,他前头用的是银子,贾琏也没曾换成银票。这会儿却是有些犹豫是否就这样抬回府里。说到底元春封妃让他对王夫人又起了顾忌之意。 只是就在贾琏尚未决定之时,那来接人的偏生是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周瑞家平日里仗着主子的势力就有些出格,如今他们家大姑娘封了妃越发不把林黛玉这样的小孤女放在眼里了。 行动间满是得意之色,待林家下人更是斜眼而望很是不放在眼里。 却不想她的态度没先惹到林黛玉倒先叫贾琏心中的喜意退去。他到底是被林海从新教导过这些日子,之前只想着到底是一家人,如今再看,这府里势力此消彼长,那王夫人得了这么大的靠山,府里还有他大房的立身之处吗?若是将来,将来那爵位是不是也要让出来。 想到此处,贾琏心中拿定了主意。那银子他大张旗鼓的带回了贾府。 林成虽然看着贾府的下人就很不放心,只是到底不好说什么,只能让自家婆子好生叮嘱姑娘身边的几个好好护着姑娘,等他们安定下来就去给姑娘请安。 林黛玉只让他们放心就是,林成带着林家的剩下的下人和一些不大重要的财务去了林家在京中的宅子。他手头还有林海托给他管的几个庄子,这几个庄子的出息正可以负责平日里林府的开销还有林家一些故交的来往。这也是林海担心林黛玉进了贾家不方便,这样一来只需林黛玉拟个单子出来,林成就会负责送去,也好不断了那些关系。 这头贾琏带着林家留给林黛玉的嫁妆和银子回了贾府,京中不明事理之人见此议论不已,道:“这贾家是发了什么财不是?” 有那知道的笑话道:“你倒是平日里万事不知,这贾家的女婿前巡盐御史林文正,林大人前些时候没了,这林家的姑娘要寄居外祖家,那是林家给林姑娘准备的嫁妆。” 先前那人闻言奇道:“这林姑娘难不成这会儿就嫁人,这谁家也没这会儿就准备嫁妆的,林家不该给现银就是了,这怎么连大件的东西都有。听说这林家也是百年世家,这贾家可是发了财了。”羡慕之情很是明显。 此语倒是深得众人之心,贾家可不是发财了。不过这话若是让贾家人听到心里只怕不乐意了。 林黛玉一行进了贾家,自是先至贾母房中。众人见面悲喜交加,贾母搂着林黛玉一脸的心疼之意。林黛玉感受到外祖母的关怀也是心中一暖。 更有贾宝玉在一旁上窜下窜的惹得众人俱是抿嘴笑话。 只是独王夫人见此眼中不渝之色明显,呵斥道:“宝玉又没规矩了,仔细老爷知道了要捶你。”贾宝玉最是怕他父亲的,闻言立时就焉了。 众人被此一惊都不敢言之互相对视眼中俱有惊色,贾母见此很是不喜待到开口却感觉到外孙女拉着她微微摇头。 林黛玉自然知道王夫人是冲着谁来的,她不愿外祖母同王夫人起争执却不代表会忍气吐下只微微笑道:“二舅母说得很是,宝哥哥这么大了也该好生进学,也好叫舅母放心!”后一个放心儿子微微重了些。王夫人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她没想到那个从来都清高自诩的林黛玉会这般讽刺她。 只是不待她发作就见林黛玉转开了脸,神态自若的同一旁的惜春说话,而贾母看向她的目光明显不悦。 她惊了一下才能忍气,而众人对于黛玉话也很是吃惊,尤其是宝玉再想不到黛玉会说出这番话来,她也叫他读书,为什么没?林妹妹不是最了解他的吗?贾宝玉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只是他却从来没想过黛玉不劝他,不是不希望他读书,而是知道劝了无用。 眼前屋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忽然有婆子匆忙来报:“老太太,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王夫人忙道:“可是有娘娘的旨意?” 那婆子瞧了瞧王夫人的脸色低头道:“好像是给林姑娘的。”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倒是黛玉神情自然,宠辱不惊。贾母到底见多识广很快想起林海所为知道这大抵是朝廷的恩抚。 果然不久就有贾政贾赦两个陪着夏太监前来,还跟随有不少的内监手捧赏赐之物甚至还有嬷嬷宫女在其中。 姑娘们除林黛玉外都避到了碧纱橱内,贾母扶着林黛玉的手亲自相迎。 那夏太监满面笑容与贾母问好,次后看向林黛玉道:“这位想必就是林侯爷之女。” 林黛玉闻言落落大方的给夏太监见礼,不失礼数却也不会显得小家子气。 夏太监见此微不可查的点头笑道:“林姑娘接旨吧!” 众人闻言俱是跪下接旨,那夏太监南面而立口内宣旨,却是皇后娘娘的封赏。那些珠宝玉器什么的倒罢了。只是叫林黛玉讶异的是皇后竟然赏了她两个嬷嬷和宫女。 旨意宣读完毕众人三叩首谢恩后,夏太监忙道:“老太君林姑娘快请起。” 林黛玉扶着外祖母起身,那夏太监指了那四人上前见过林黛玉,林黛玉这会儿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夏太监见此笑道:“她们是娘娘赐给林姑娘的,就是林姑娘的人,林姑娘只管使唤就是了。”又对那四人道:“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林姑娘,好生服侍林姑娘。” 那四人忙对着林黛玉见礼,林黛玉见此也只能先应下来,稍后再做打算。 夏太监见事情已毕就告辞离去,只是留言对黛玉道宫中皇后娘娘很是惦记,下回还会召见。   ☆、第十九章 贾政几个陪着夏太监一走,这屋里的气氛骤然间有些古怪。下人们隐晦的眼神,和王氏那扭曲的表情让林黛玉心中叹气。 碧纱橱内几位姑娘都簇拥着出来,倒是神色各异,薛宝钗最是沉着冷静的,因此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探春眼中有掩不住的羡慕之色,迎春神色平淡,带着些许的好奇。独惜春倒是真心真意的有些高兴。对着林黛玉挤眉弄眼的。 林黛玉见此也心中好受了不少,眨眼回应了下。 到底王熙凤最是心思活跃的人,笑着拉着林黛玉的手道:“好妹妹快给嫂子沾沾你的福气,老祖宗可是偏心,都是你孙子孙女的,这福气怎么就都分给了林妹妹。”一番嬉笑哀怨的话叫众人笑出了声。 贾母闻言笑道:“好你个凤辣子,又胡言了,你林妹妹是得了林姑父的余恩,和咱们家可没关系,这话没得让几位嬷嬷笑话。” 说话间却是看向一旁的两位嬷嬷和宫女,对着为首的那位道:“劳动几位嬷嬷了,老身也在宫中走动过,不知几位供职何处?” 那为首的嬷嬷姓张,闻言上前一步对着贾母行礼道:“不敢当老太君的话,鄙姓张,这位姓陈,我们俩有幸在万寿宫中服侍贵人。这两位原是坤宁宫中的。” 贾母闻言双眼有些锐利,只瞧着张嬷嬷,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许多只道:“原来是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恕老身失礼了。”态度确实越发客气了。 那张嬷嬷倒是不卑不亢只道:“老太君哪里话,咱们哪里能到娘娘跟前,不过是在柳嬷嬷手底下做点事。” 张嬷嬷说得简单,贾母却不会真小看了。她好歹也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虽然荣国府如今没落了,但是她的品级还在,每有宫内宴请还是有她的位置。自然知道那位柳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就算是上皇和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这两位既然能跟在这位身边,可见在万寿宫中也不是没有品级的低等嬷嬷,就不知这两位怎么也会派给自己的玉儿。 怪不得贾母心生疑惑,太皇太后地位尊崇,只是年事已高,早些年上皇在位的时候就不管这宫中琐碎之事,只颐养天年,偶尔召见下小辈解闷,连宫中妃嫔的请安都免了。寻常之人却是不能见一面。 这皇后赏赐自家外孙女不意外,但是太皇太后把她的人送来是什么意思。 林黛玉心思灵透,虽然不清楚后宫中之事,但是她挨着外祖母,贾母的变化她最是感受的清楚。只心思一转就猜着问题只怕出在这两位嬷嬷的出处上。两位嬷嬷两位宫女却是两头赏下的。只是这会儿却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人竟然赏下来了,她自然不能慢待,说是给自己的到底是宫里出来的。皇权之下总归如此,林黛玉倒不会想着去挑衅这些,这些人若是好,自然好,若是仗着宫中出来的自然也就供着,将来再行解决之法。 偏生那王氏一直心怀不满,如今听到这两位嬷嬷的出处越发有些不悦了只道:“这也是我这外甥女不懂事,将来竟然要劳动两位嬷嬷从宫里出来,说起来贤德妃娘娘也很是记挂大姑娘,原也想着赐下两个嬷嬷给大姑娘,毕竟可怜大姑娘一个人的,姑太太没了,咱们做舅母的自然要多上些心,好生帮着教导。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变了脸色。王氏看着是句句都为着林黛玉好,但是话里话外却是林黛玉教养不够,需要嬷嬷教导。 贾母最先反应过来先是狠狠瞪了眼王氏,不待她出口,林黛玉先道:“不敢劳动二舅母,玉儿虽年幼不懂事,但是谨记父亲的教导,不敢有堕林家的声明。”又对着两位嬷嬷道:“玉儿年幼,以后还请两位嬷嬷指教。” 宫里出来的自然都是人精,只几下就看清了形势,对着林姑娘也颇为满意。若真是个软弱可期的她们反倒是麻烦些,如今只道:“林姑娘客气,咱们既然奉旨而来自然要好生服侍姑娘。” 这边两厢满意,那头王氏气了个仰倒,她之所以拿着贤德妃打头就是想着压贾母,顺道叫那两位嬷嬷高看自己。不成想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只是贾母看来的视线叫她不敢再有动作。 这却是王氏可笑了,张嬷嬷和陈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也不是那没名的人,虽然算不上最得意的那一拨,地位也不低。贤德妃那是哄外人,宫里头的正经主子还轮不到这位。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贾母为着贾家的声誉也不敢再折腾了,只打发林黛玉带了人先下去安置,却是将王氏特意留了下来。 众人知机都不敢耽搁,很快就都退了下去。贾母和王氏说什么就不曾知道,不过那以后王氏倒是没在明面上找过林黛玉的麻烦。 林黛玉的住处就在贾母边上的小院,原先倒是还好,只如今加了这么多人却是有些不够住了,林黛玉微微蹙眉想着是不是要跟外祖母求求换个住处,只是又担心这般张扬是否不妥当。 那两位宫女的名字林黛玉这会儿也知道了,香雪和香卉,当然两人也表示她们已经是姑娘的人,姑娘可以给她们另行赐名。 林黛玉却并无此想法,只道她们的名字极好,就用这个。 比起那两位嬷嬷,这两位宫女的身份就简单多了,也极为识相,离宫之前就有嬷嬷们隐晦的告知她们,以后她们不可能再回宫里了。那么好好的服侍新主子才是她们应该做的。 因为对着她们的性情都不清楚,林黛玉考虑一番之后只能借着诸事未妥将她们先打发去休息。次后再行决定,不过那两位宫女好处理,只是到底要委屈了人。她身边本来就有紫鹃四个都拿的一等的例,这新来的自然不能放到二等上去。 周瑞家的接了黛玉后就往王夫人的院子里等候听吩咐,因着林黛玉没给她好脸色,心中积了不满这打算等太太回来后好好的告一状。她想着那林姑娘如今成了孤女寄住在府里还不是任由太太处置。不想这听到前头的丫鬟说什么林姑娘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周瑞家为此惴惴不安。 等了许久,总算听到门口的小丫头的声音知道王夫人回来了,忙上赶着打起了帘子。只是入眼的却是王夫人一张满是怒气的脸。 王夫人忍者一路的气,回了自己屋子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坐下,不待周瑞家的开口“啪嗒”一声就将桌上的摆设扫到了地上。 周瑞家的见此忙给金钏儿使眼色,可惜王夫人盛怒之下金钏儿哪里敢动。周瑞家的动作却是引起了王夫人的注意。 “你还在这干什么?” 周瑞家忙上前赔笑道:“太太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仔细身子。”一面给王夫人捶背。 王夫人握紧手冷笑道:“我就是气死也没管,那个老不死的眼里只有那个小贱人,我身为长辈说一句怎么了。” 这话一出,周瑞家的就暗喜,肯定是林姑娘惹出来的。 忙道:“哎呀,我的太太,这话怎么能说呢! ”说着还四处瞧了瞧的样子。 王夫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扫了眼屋子里的丫鬟,虽然都是自己跟前的倒也不好,因此蹙着眉头道:“都下去吧!” 金钏儿几个忙退了出去。 周瑞家的这才又道:“太太可是为林姑娘的事?听说林姑娘得了封赏。” 王夫人冷笑道:“左不过是跟咱们拿钱买官一样,几百万的银子换来这么点东西可不是眼皮浅的。也不知林海怎么想的,自家的银子不留着养自家的女儿倒是捐出去,反倒是把女儿扔给咱们养。” 周瑞家虽然早就知道林家捐了财产但是每每想到那几百万两的银子还是暗叹不已,想不到这林姑娘不声不响的竟然这么有钱,就算是薛家只怕也没这么多的钱吧!不过再有钱怎么样,如今还不是一无所有,谁叫她亲爹舍不得给她。 这般想着也是附和着王夫人道:“可不是吗?这谁家也不能干出这事。” 王夫人微微眯了眯眼道:“谁叫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呢,算了反正府里也不差这一双筷子的。你跑一趟告诉凤丫头就说我说得,林姑娘的一应供给比照迎丫头几个和咱们府里的姑娘一样,既然到了咱们这里也别亏待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王夫人嘴角微微扬起,老太太不是要抬举她吗?我看这回怎么抬举。 周瑞家身为王夫人的心腹很快就领会了主子的意思,忙高兴的答应了下来,就去传话。 可巧半路上就碰上了风风火火的王熙凤带着一溜的婆子丫鬟浩浩荡荡的抬着好些东西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瑞家忙上前笑着道:“二奶奶好,这是打哪来呀!”眼神还扫向身后的箱子。 王熙凤这会儿这忙着也没什么心思只道:“周姐姐不在太太跟前侍候着,可是有事?” “可不是这找奶奶有事呢!”周瑞家忙把王夫人的话一说,声音还有意抬高了些,让那些个丫鬟婆子的都听见。 却没想到不独王熙凤,那些个丫鬟婆子听罢神色都有些古怪。   ☆、第二十章 且说林黛玉回了贾府,一番忙碌打扫卧室安插器具之后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将紫鹃雪雁两个派了出去给各处分送了礼物,却不想雪雁回来的时候却说起了个笑话“姑娘是不知道,那周瑞家真是可笑的很,还真当咱们要靠这府里不成。老爷准备的那白花花的五万两银子没晃花她的眼。” 雪雁对着那周瑞家的一贯没好感,这人没少编排自家姑娘。 白鹤和白鹭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伙计眼露担忧道:“这府里的人这样态度,姑娘若不然咱们还是回林家吧!” 林黛玉微微摇头道:“无碍,左不过是些小人作祟,咱们没必要怕她们。老祖宗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让我离开,这话也就罢了。”言罢就又拿起书看起来了,若是可以她自然更愿意住在自己家,可惜她一个闺阁女儿怎么可能真的独居。 知道事不可为,白鹤几个也是神情低落。紫鹃回来见这幅情景诧异道:“好好的,这都怎么了?” 雪雁忙将事情告诉了她,紫鹃倒是微微一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呢?这回丢脸的自然是周瑞家,这府里向来是一双富贵眼。从前的时候怎么捧着薛姑娘的,踩姑娘的,如今都向着巴结呢!” “这府真是没个规矩,怎么还能对着客人说嘴。”白鹤皱眉道。 雪雁撇了嘴道:“这才到哪呀,姐姐待久了就知道这没规矩的事情多了去了。” “雪雁!”紫鹃忙止住话,这人怎么还是这样。雪雁见此忙低头不语。 林黛玉这会儿也放下了书道:“这一个两个的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当咱们这里出什么事了。都笑笑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姑娘发话,四人这才不好说什么,林黛玉才又道:“紫鹃,东西可都派完了?” “都送到了,几位姑娘都说多谢姑娘,今日个比较忙,明日个再来叨扰。” “恩,辛苦了,你再去瞧瞧两位嬷嬷可收拾妥当了。若是妥当了就请她们过来吧!”林黛玉沉吟了会道。 紫鹃忙答应了去了,雪雁几个却是老老实实的继续手头的伙计。 林黛玉微微侧靠在榻上神情淡漠也不言语,众人心惊不敢惊扰。直到紫鹃领着两位嬷嬷过来,这才坐直了身子。 张嬷嬷和刘嬷嬷都客气的给林黛玉见礼,林黛玉忙道不敢,请两位嬷嬷坐下说话。 众人坐定,林黛玉方道:“两位嬷嬷既到了这里,那么恕黛玉名言不知两位有和打算?” 刘嬷嬷看向张嬷嬷,明显以她为首,张嬷嬷不动声色的道:“不知姑娘是什么意思?” “两位嬷嬷是贵人所赐,黛玉自然不敢不敬,林家虽然没落,但是必然不会亏待二位,嬷嬷们若是有需要之处但说无妨。”林黛玉淡淡的道。 张嬷嬷闻言却是双眼微眯只道:“咱们是娘娘赐给姑娘的,自然该听姑娘的吩咐。若说其他我们也没个牵挂,不过人老了就想过几日安稳日子,姑娘说是不是。” 林黛玉一顿似在考虑这话中之意而后方道:“嬷嬷所言甚是,家父不在,林家也只剩我一个但是简单的很,只嬷嬷不嫌弃我林家单薄必然欢迎至极。” “天下谁人不知林侯爷的声名,若是林家还单薄,这京中还有谁家敢担清贵二字。姑娘不嫌弃咱们年老体弱的,愿意让咱们略尽绵薄之力,自当尽力。”张嬷嬷笑道。 林黛玉露齿微笑起身道:“那么有劳两位嬷嬷,黛玉年幼有不得之处还请指正教导。”言罢却是微微福身行礼。 两位嬷嬷忙侧开回礼,两边试探一回,三人俱是比较满意的。 于黛玉而言,她确实需要有见识的嬷嬷帮衬自己,虽然有父亲的教导,但是父亲到底不通内宅之事,这有些关系不会父亲能够明白的。而王嬷嬷虽然是自己的奶嬷嬷,却无甚见识只怕难以相助。 而这两位嬷嬷既然是宫中出来的,见识什么的远非寻常嬷嬷能比,如今愿意好生教导自己却是好事。 因着多了两位嬷嬷的关系,黛玉房中之事有了从新分配,加上香雪香卉两个,黛玉就有六个大丫鬟了。她原打算降下两个以免太打眼,毕竟这府里头两位太太也就一人四个大丫鬟。 不过这打算却被两位嬷嬷拦下了只道这京中一等的人家姑娘身边都是四个大丫鬟的,得宠的六个也是有的。这不算什么出格的,既然这是娘娘给的体面只管受着就是了。 既有嬷嬷的话,林黛玉也就依着。 不过连林黛玉自己也没成想到这两位嬷嬷上任最先对上的却是贾宝玉。 贾宝玉贯来在姑娘堆里,向来没个忌讳的,原先倒还罢,只道年纪小如今渐长了还是那般模样,头一日因着这府里连着几件事情的袭人很不敢由着他闹倒是把他给拘住了。可惜不过一夜的功夫,这一大早的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往林黛玉院子来。 如今林黛玉院子里人手极多,那些贾家的下人奉承他自然不会拦着,好在这回林家来的人除了白和白鹭还有两个二等的丫鬟,灵珊虽然模样不显,但是很有些灵活。 瞧见这一个男子就这么的要往姑娘房中去,一把堵在了门口拦下了宝玉。 那贾宝玉反倒是被吓了一跳忙叫她走开,灵珊如何肯让,这一争执自然让里头的人听见了。 林黛玉这会儿已然醒了正在梳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色立时变了几下。次后却是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宝玉从前就这么不讲究,如今大了还是这般,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纵着他。 就在林黛玉犹豫该派谁去处理的功夫,门外的动静却是越发大了。原来张嬷嬷两个听到了声音也出来瞧了,原本她们新来倒没打算这么快就弄出大动静还打算先瞧瞧。 只是没成想碰上宝玉这个活宝,这十二岁的公子哥一大早往表姑娘的房里闯,这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这府里的下人还不知道拦着。 张嬷嬷的眼扫过一旁看着的贾家下人,肃穆的神色叫这些人都低下头不敢言语。 她们可都知道眼前这位嬷嬷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只心中暗道:皇家的嬷嬷果然厉害。 贾宝玉也不是全然没个头脑的,昨日个他也在院子里,老祖宗对这两位嬷嬷的礼遇他也瞧见了,虽然心中还是不喜这些老嬷嬷,但是却不敢这的跟她们吵起来,只好声好气的道:“两位嬷嬷好,我想去看林妹妹,这小丫头偏不让,你们让我进去吧!我有好东西要给林妹妹瞧。” 张嬷嬷冷淡的道:“这时辰还早的很,贾二爷还是先回去梳洗整理吧,咱们姑娘一会儿要去给老太君请安,贾二爷不妨那个时候再说。”说完不等贾宝玉再说什么,直接叫灵珊将他敢了出去。 灵珊早就对他不满,这会儿也不客气直接推着贾宝玉出院门,正好撞上来寻的袭人,虽然她不认识袭人,但是袭人那些话当时就让她气到了,什么叫没日没夜的,什么叫既然有人服侍就不要我了。灵珊眼中子一转牙尖嘴利的把话给她全还回去,直接气得袭人脸色发白却又不能发作,这才乐呵呵的回了院子。 一直在院子里的张嬷嬷和刘嬷嬷倒是满意的点点头,是个好苗子。 里头林黛玉知道两位嬷嬷出面后也就不理会了,只安心的梳洗,等到两位嬷嬷打发走了贾宝玉进来的时候林黛玉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在梳头。 因在孝中自然也就简单些,只将头发简单的挽起就是了。 见了两位嬷嬷进来林黛玉歉意的道:“有劳两位嬷嬷了,我这位表兄速来有些呆气不通事理。” 张嬷嬷的神色不算好只道:“虽是如此到底是大家公子,姑娘也不该纵着。”这话却是有些重了,分明怀疑起林黛玉的品行,她原还当这是个聪敏的,若是这般她倒不如不教的好。 林黛玉领悟其意心内有些难堪,脸色略微变了下才勉强道:“我头先在这时到底更小些,本以为大了好些倒是考虑不周了,以后还请两位嬷嬷费心了。” 张嬷嬷很快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知道自己误会了,再瞧瞧眼前单薄的小姑娘想到她幼年失母寄居外祖家也是可怜的孩子纵有不满只怕也不好名言,顿时也有些怪自己太武断了。 刘嬷嬷最是了解张嬷嬷的,见她脸上有懊悔之色却又不好直言道歉忙道:“这些个事本来也就该是我们费心的,从前儿小,兄妹之间往来亲厚也是可以的,只一年大一年的自然要有些规矩,姑娘明白我们再放心不过了。” 这却是相信黛玉之意,倒是将这事化解开了。次后林黛玉去给贾母请安,回来的时候带着一群的人,后边跟了个贾宝玉却是莫可奈何的了。 张嬷嬷和刘嬷嬷之前的时候就跟王嬷嬷打听清楚了这府中的情况,尤其是关于这位贾二爷的,如今再看到这位爷倒是不奇怪了。   ☆、第二十一章 因着到底是借住这府里不好太过,两位嬷嬷倒是没有不给面子的当着众人的面赶这位出去。 贾宝玉心满意足的跟着姐姐妹妹进了林妹妹的屋子,高兴之下自然将早上的不愉快忘了,只是瞧着两位嬷嬷的脸色还有些发憷。 香雪香卉才来,白鹭白鹤对着贾府众人也不熟悉,这招待的任务自然是紫鹃雪雁接手。 薛宝钗捏着帕子双眼不动声色的扫过一旁侍立的白鹭白鹤,再看看忙进忙出的紫鹃雪雁,眼中精光微闪只不做声。 相比起来,贾探春的神色就没那么淡定了,昨日个事情多,自然也没得注意林黛玉身边的跟着的人。如今瞧着白鹭白鹤的妆扮分明是大丫鬟的模样,再想想昨日个宫里赐下的那两个,再瞧瞧自己,一贯心高气傲的玫瑰花怎么能心里舒畅因此只抿着紫鹃送上来的茶水轻笑道:“林姐姐这一来一回的倒是变化大了,叫我们都有些不认识了。” 林黛玉笑道:“这话倒是奇了,咱们一别年余岂有不变的,就是三妹妹不也身量高了些许。” 贾探春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话却不能说明白只岔开道:“可不是林姐姐这话,我瞧着姐姐这屋子里收拾的越发齐整了,可见是多了能人。” 不待林黛玉答话,一旁一直眼不错瞧着林黛玉的贾宝玉忽然道:“我昨日里就见妹妹这里多了两位姐姐还没请教,还有那宫里来的两位姐姐,林妹妹怎么没让她们出来?” 林黛玉闻言道:“你倒是呆性不改的,我这里的人横竖跟你有什么关系,成日里只注意这个仔细舅舅知道了又要生气。” 这话一出,旁人不论,贾宝玉顿时就有些无措了,他自来如此再没想到妹妹既然会嫌弃自己,却是诺诺不语。 众人瞧着只觉不像,林黛玉也是粉面寒冰有些不悦,她原不过是恼宝玉这性子有意提点,哪里知道贾宝玉却做出这般情态倒叫她下不来台。 薛宝钗见此忽道:“哎呀,我刚还没品出来,妹妹这茶可是极品的明前龙井,这可是贡茶,就是这府里也没有,咱们倒是有口福了。” 贾惜春闻言忙抿了一口道:“我尝着却是一般,二姐姐你说呢?” 众人听了贾惜春的话都只笑了,薛宝钗道:“人说牛嚼牡丹的,四妹妹这般可是浪费了林妹妹的好茶,要知道这明前的极品龙井茶,一年都没多少,就是上贡宫里都是不够分的,你倒是还嫌弃。” 贾惜春闻言却是当即拉下了脸有些不悦,却听林黛玉道:“左右不过是几两茶哪里还有这些讲究,世人的人哪里个个都一般的喜好,譬如这茶有人好龙井也有人爱碧螺春,更有人只饮六安茶,□□不一若是一概而论岂不是迂了。” 这话一出,贾惜春的脸色当即就好多了,拍掌道:“到底是林姐姐明白我,这物再好若是不得我意却是没什么趣。” 这话却是意有所指,不过薛宝钗一贯从容淡定倒是一点异样也没有反倒是附和道:“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没见过,不过是瞧着新鲜。” 这头一场风波看似平息,却也有身在其中却半点不知的,贾宝玉之前被林黛玉不轻不重的驳了回原还有些没趣,转眼间却又是恢复了,只笑着道:“这话很是,咱们可不就是瞧个新鲜,没得学外人那些个迂腐之人成日里只惦记着些俗物。” 若是前头还好,贾宝玉这话一出,薛宝钗却是紧了紧手头的帕子,脸色变了一变。 偏生那贾宝玉还没发觉倒是转头跟贾惜春说起话来,句句针砭世人。 林黛玉瞧着薛宝钗的模样微微有些叹息,宝姐姐的心思她从前儿是瞧不出来,但是现今却有些分明了。 那在府里传的有些玄虚的金玉良缘,从前只觉得闷的慌,如今再看却有些可怜宝姐姐。贾府内姐妹若论起来,她也就觉得宝姐姐的才情委实出于众人之上。只是却不想走了这么一步错路。 难道情爱真的这么有魔力能叫一贯自恃身份的宝姐姐抛开她挂在嘴边的那些贞静自重。这一刻林黛玉忽然有些茫然了,她原先还小没想过这些,对宝玉不过是自幼长大的情分,比兄妹或许多了些什么,但也只是如此没有到情爱的份上。父亲的一番教导和这一年来的世事变迁也叫她明白对宝玉她没有更多的想法。 只是那么自己是否也会同宝姐姐一般,爱上一个男子?会是像父亲期望的那样善待自己的良人? 林黛玉怔愣的些许功夫,到底是有人出了头将话引开了。 贾探春似是嗔怪道:“二哥哥和四妹妹若是要谈论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请别处去罢,仔细林姐姐恼了你们。” 贾宝玉闻言一拍额头恼道:“却是我的不是了,林妹妹千万不要生气。”说着就给林黛玉赔礼。 林黛玉微微侧开笑道:“你们来看我就很高兴了,只别嫌弃我招待不周就成,倒是宝玉你成日里在咱们姐妹这瞎混,有这世间倒不如多读些书,他日金蟾折桂的也好叫老祖宗,舅舅他们高兴。” 瞧着林黛玉言笑晏晏的模样,贾宝玉呆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些个酸腐之言有什么意思,我只愿永远陪在你们身边就好。” “宝玉你又痴了!”林黛玉淡笑道,却是不再理会,转而和迎春说起话来。 而贾探春却是有些担心的瞧着薛宝钗,平日里这位没少劝着宝玉上进读书,但是一贯待女孩极为温软的宝玉却是没给她好脸色,甚至于还有一次直接甩脸而去叫薛宝钗很是下不来台,好在这位也是极有雅量的,次后也没计较。只是如今瞧着同样是劝宝玉读书的,这态度也太分明了些。 薛宝钗不是没感觉到贾探春的目光,只是她是个有城府的,纵然心中再多的不满也不会真的这么发作。 不过不代表她心中不生气,同样都是姑娘,那林黛玉就是宝,说了他不中意的话却还是这般往上粘着,那自己呢,一点面子都不给,宝玉你好得很。 黛玉以为薛宝钗真心的爱重宝玉才会这般,其实于薛宝钗而言,宝玉不过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出路罢了。虽有青云之志奈何身份所限,入宫失败让她明白身份的重要性,纵然家财万贯又如何,不过是商女出身,就算带了个皇字也掩了本质。 她自幼聪慧,父亲更是对她寄予厚望,她不愿她的人生继续蹉跎于商家身份,她要借好风成为人上人。在这之前她能够选择的最好人选就是宝玉,国公府的公子如今更是皇妃的亲弟弟,嫁给宝玉她就能脱下商家女的身份,在这个身份层立足。而这一切不是黛玉能够明白的。 薛宝钗从来没向现在这样对林黛玉包含妒忌,从前没有,林待遇聪明有才情又如何,一个没有母亲寄住在贾府的外孙女,身子又不好。听听那些下人的话,那些个编排不过是个不会做人的娇小姐。 本来还有个当官的父亲,可是这会儿父亲也没了,彻底成了个孤女,自己好歹还有母亲和兄长,胜她不知多少。可是如今呢,说到底还是身份,她就算父母双亡又如何,还是尊贵的林家姑娘,连皇后娘娘都记着的。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个个都改了口风,说什么林家果然富贵,不过是借住府里出手就是五万两银子,不要说养一个姑娘,就是十个百个的也够了。 说林家身份尊贵,林姑娘如今也是侯爷之女,又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以后只怕还有大富贵。对比起来自己那些小恩小惠成了笑话。就是姨妈若不是娘娘的好事,只怕底下人也没有好话。 这些心思啃食着她的心,在贾宝玉明显不同等的对待下,心中那根刺越来越深,扎得她心疼。这是母亲为她选的良人,那个良人眼中没有她的存在,心心念念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宝姐姐,可有不妥?”贾探春见薛宝钗久久不言有些担心的道。 薛宝钗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有一件事要找姨妈,我就不待了。” “林妹妹,我先告辞了。” 林黛玉也听到了薛宝钗的话忙起身道:“既然宝姐姐有事,那我就不留。” 贾迎春闻言却也起身道:“咱们在这里叨扰林妹妹这么久也该走了,不如一块吧!” 闻言从贾宝玉有些不愿外,众人都起身要告辞,林黛玉倒也没讲虚礼,都住得近,日日得见没必要这般客气。 倒是贾宝玉扭扭捏捏的走在最后,眼中还透着想留下的意思,林黛玉自然是视而不见。 贾宝玉眼见到最后林妹妹都没有留他再待会的意思,终于止住了脚步对着林黛玉道:“好妹妹,我有话对你说。” 贾家众姐妹都是知道他性子的,倒是不予理会,只先走一步,只薛宝钗顿了下到底没回头也走了。 留下林黛玉对着一脸委屈状的贾宝玉叹息不已。   ☆、第二十二章 “二哥哥有话就直言,若是无事就早些回吧!” 贾宝玉的神情有些黯然“妹妹这是赶我走?” 林黛玉蹙眉道:“越发胡说了,姐妹们都走了,你也出来许久,待会儿你屋里的丫鬟该找人了。” 贾宝玉闻言不仅没有高兴之意反倒越发的意兴阑珊“我知道林妹妹你变了,从昨日回来到如今都没有好好和我说过话。我做错什么了吗?林妹妹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贾宝玉神情有些激动,看向林黛玉的目光含着期盼。 林黛玉却是一怔,而后微微低着头道:“没有,宝玉你误会了。只是咱们现在大了,自然不能同小时候一般没个规矩。” “什么规矩,林妹妹你也跟那些个人一样迂腐吗?”贾宝玉忽而暴起怒道。 林黛玉含怒瞪道:“宝玉!” 贾宝玉对上林黛玉的眼,怒气顿时消散,有些气虚道:“林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不必再说了,宝玉,你不小了,外祖母疼了你这么些年,你也该懂事些让外祖母开心。我知道你看不上那些科举入仕的读书人,可是宝玉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达则兼济天下,登科举,入仕途,固然有德行有亏之人,但是更多的却是那些铮铮铁骨为民做主的好官。你享受先辈的遗泽,富贵乡中长大,不识贫贱疾苦。宝玉你该长大了!”林黛玉一字一句的话语铿锵有力。 贾宝玉不敢反驳,只看着这样不同寻常的林妹妹有些失魂落魄“我以为林妹妹你懂我的,却不想到头来你却觉得我错了。” 相顾无言,林黛玉有些难受,倒不是觉得自己说错了,只是到底曾近那样亲近,到如今却是隔阂重重。林黛玉到底有些不落忍低声唤了句:“二哥哥!” 贾宝玉惨淡一笑“连名字也不叫了,林妹妹你好狠心。” 林黛玉不语,两人其实没有回房间,只在院子里站着,紫鹃几个离得不远,刚才的话隐隐约约的听了个大概,如今瞧着却有些着急了。 就在众人焦急的当口,院外传来声响。倒是为何,原来是袭人见贾宝玉久未归,又偏上撞见了先走一步的薛宝钗,得知贾宝玉一个人留在了林黛玉处,难免起了些心思,急冲冲的赶来寻人。 林黛玉自然不会愿意让人看了笑话,待到袭人走近的时候早已收拾好了表情,只淡笑道:“袭人你来得刚好,二哥哥有些魔怔了,早些带他回去吧!” 袭人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贾宝玉身上,见他神色大有不同心中疑惑他和林黛玉闹了脾气,只是瞧着林姑娘的模样又不大像,府里谁不知道林姑娘最是小性子,若是宝玉得罪了她这会儿只怕就该闹死闹活的,哪里这般平静。袭人暗自揣测口中却道:“林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呆子最是呆性,若是有不对的地方林姑娘可千万别怪。” 林黛玉漫不经心的扫了袭人一眼,心中暗自诧异,她从前只觉得袭人在宝玉身上用心的很,如今再看方觉自己倒是真的不够通明。 “二哥哥亏得有你这个能干的在身边,只怕不定闹出多少事,今日个就有劳你好生的带二哥哥回去吧!”林黛玉似笑非笑的道。 袭人不妨林黛玉这般说,想着刚才那一眼心中有些担忧。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等她想明白,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贾宝玉突然道:“既然妹妹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从前就当我看错了人。”说罢不管不顾的甩手走人。 袭人顾不得其他慌忙去追,却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叫紫鹃几个大为不满。 白鹭白鹤不提,就是紫鹃也是抱怨道:“这袭人的规矩越发差了,如今的谱倒是比起主子都大了。” 林黛玉却只摇摇头止住了话题回了院子,见她神情有些不大起劲,紫鹃有些担心忙一面上前为她更衣换常服,一面隐含担忧道:“姑娘可是担心二爷?” “左右在这府里,还能有什么事不成,再说袭人不是追了过去吗?”林黛玉淡淡的道。 见猜错了,紫鹃也不好继续。只是林黛玉自己换好衣裳拿起一本书却是无心看,只手动了两下到底开口道“紫鹃,你说我错了吗?” 紫鹃忽闻此言有些讶异转头却明白姑娘只怕说得是宝玉的事情,她同宝玉关系不差,当然自是不能和黛玉比,只是今日个这事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家姑娘这突然的疏离实在有些伤人。只话不能这般说,因此只道:“宝二爷今日个早上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姑娘说几声就是了,也没必要弄得这么不愉快。” 林黛玉闷闷的道:“你当我只是为了今儿个早上的事吗?这府里说实话真心待我的除了外祖母也就是宝玉了。只是从前我不懂,经过父亲亡故这一遭却是明白,困于闺阁之中到头来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我是个男儿何至于让父亲为我操这般心。宝玉他年纪不小了,成日里只在咱们脂粉堆里胡混着,如今有外祖母有舅舅们自然千好万好。就算事事顺心,他日成家了也这般吗?他从前儿只说我不劝他读书,不过是因为知道他的性子不愿强求。只是就是不读书难不成就不明理。师兄他也无意科举,可是该懂的道理还不是一样的。” 越说林黛玉越发有些委屈,若是她真的待宝玉不好何苦今日说这些,到头来却是平白遭人嫌弃。 紫鹃虽然不懂大道理,但是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明白自家姑娘是一片好心,只是想到宝玉的性子“姑娘也别伤心,能做的你也做了,这不是还有太太吗?要我说姑娘还是别管的好,咱们虽然和宝玉关系不差,也是一片好意,只怕其他人还不定怎么想,宝二爷这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若是能改早就改了。那话怎么说的,本性难移,要我说这事还是留给将来的宝二奶奶去操心吧!” 林黛玉道:“你也是促狭的,这才哪到哪呀!” “哪里没影了,我再不信这袭人是无缘无故跑来的。”紫鹃只笑道。 林黛玉想到薛宝钗却是不再言语,罢了能说的都说了,下剩的还是别讨人嫌的好。 这般一想就将这事暂且丢开,因着兄妹情谊她开口相劝若是不听她也就莫可奈何了。 只是贾宝玉因着这事有段时日倒是远着黛玉,又神情闷闷不乐。让贾母以为两人吵了口,指了王熙凤前来说和却是后话。 春日既至,难得得了个好天气,林黛玉想着自己那些个书这从扬州姑苏一路的都是水路也该好好的晒晒了。 因此给贾母请过安后也没同姐妹们闲聊而是回了自己小院。 进了院子,里头已经忙活开了。张嬷嬷和刘嬷嬷两个已经接过了这院子里的事情。到底是宫里出来的随意的几下手段就将那些个丫鬟婆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就是紫鹃几个对两位嬷嬷也是敬畏的很。当然紫鹃她们愿意真心尊重的最重要原因却是两位嬷嬷确实一心为姑娘好。 而相处下来,两位嬷嬷对着林黛玉和她身边的丫鬟也很是满意,主子聪慧,丫鬟也灵透,倒是个不错的养老之处。 见了姑娘回来,白鹤香卉忙上前去迎接一面笑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可惜咱们这太小还有好些书没搬出来呢!” 林黛玉道:“不妨事,这几日应该天气都不错,下剩的明日晒也成。”说着走到那晒书的地方,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的书页上有熟悉的字体。正是林海曾经做过的笔记,想着父亲坐在书桌前的模样,不知觉的浮现了笑意。只是转瞬却又叹了口气。 父亲离开都有大半年了,林黛玉忽而道:“你们可知道这京中哪一处寺庙的香火最好?” 紫鹃几个面面相觑,白鹤白鹭自然不清楚,紫鹃虽是京中的,只是她幼年就进了贾府,那外头的事情自然也不清楚只道:“姑娘要进香,咱们府里一般来往的是水月庵铁槛寺,若是姑娘想,咱们找琏二奶奶说声就是了。” 林黛玉闻言却是摇摇头,她虽然不知太清楚,但是观贾家宗学的风气,这贾家的家寺家庙的只怕未必合她的意。 本来也是一想,如是不成也只能无奈。没想到张嬷嬷忽而道:“若说这京中最好的佛寺莫过于法华寺。哪里香火最盛,听说也很灵。常有王公贵族前往进香,如是姑娘想为老爷做法事什么的哪儿最合适了。” 林黛玉闻言眼前一亮,这待要细细询问,却听得一声道:“哟,林妹妹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这可是连个下脚的地都没了。” 这爽朗的声音不是王熙凤还是哪个,林黛玉转身就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几个站在院门口笑盈盈的瞧着。   ☆、第二十三章 “凤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这来,快请进来坐吧!”林黛玉起身相迎道。 王熙凤只拿眼觑着林黛玉笑道:“这不是前些日子听说妹妹这里有好东西,偏生一直没得时间过来,这回儿妹妹可要偏了我。” 这话真不真的只她们自个心里清楚,林黛玉横竖是不相信王熙凤只为她那二两茶叶过来,不过面上却只笑道:“不过是几两茶叶也值得说嘴,凤姐姐喜欢只管都拿了去。” “这话可是妹妹说的,紫鹃听到没,快把你们家姑娘的好东西都摆上,我可是不客气了。”王熙凤携了林黛玉的手一道进了小花厅,一边说道。 紫鹃只抿嘴笑了,只下去沏茶不提。 待到两人坐定,香雪送上点心,这些点心虽不算稀罕,但是也不是贾府的那些。 王熙凤执起一块放入口中尝了下满意的点头道:“妹妹这里的茶点都比府里的好,我可是真亏了,早该上妹妹这里坐了。” “也不过是寻常的点心,哪里就值得这般说道。这是南边的做法,和府里的北边的点心有些不一样,凤姐姐也知道我脾胃弱,这些点心清淡些比较合我的脾胃。”林黛玉笑道。 王熙凤放下手中的半块点心故作关心的道:“很是,倒是我的不是了,早就该注意到这些,也该让厨下备个南边的厨子,回头就让你琏二哥哥去找去。” 林黛玉忙道:“很是不必了,没得为我一个人劳动的,寻常的点心什么的白鹤就可以,至于其他的清淡点就无妨。” 贾府饮食一贯铺张,多少油腻重口味之物,实在不和林黛玉的脾胃,从前她就算不喜也只惹着,因而难免胃口差了些。后来有徐澄的话非要她好好的养好身子,这每日饮食小看不得。 只是寄居贾府还是多有不便,好在她尚在孝中,平日里用膳也是独在院中多些。只叫人同厨房打好招呼,多是些清淡的菜色倒是不至于叫她坏了胃口。至于王熙凤今日之言,只怕是事出有因。 果然,王熙凤笑道:“妹妹就是太客气了,这府里可是有人惹了也不做声。实在不必如此,林妹妹但凡有什么事只管说与咱们听,都是一家人的,很不必见外。” “凤姐姐说得是,我在这府里有老祖宗照看哪里还有什么不合意的,若是有定然要找凤姐姐说道说道。”林黛玉淡淡的道,眉眼之间并无不悦之处。倒叫王熙凤纳闷的很,果然这林妹妹变了,从前儿若是真有什么只怕这会儿就该趴着哭了,再没这样冷静的。 不过她到底是担着任务来,因此只道:“林妹妹这是哄我,若是没什么,那你和宝玉两个可是都不说话的。” 这话有些不实,不过却也不算过分,自打那回和宝玉两个不欢而散后,两人的关系冷淡了许多。林黛玉没怎么,只一样的去给贾母请安和众姐妹来往,只是对着宝玉淡淡的。 本以为宝玉不过是一时气恼,却不想宝玉也是这般的态度,倒是叫其他人瞧很是不通,若说这两人真心实意的生气了,但是面上却也只是淡淡的,不亲近却也会招呼。若说没什么,只贾母头一个不信,这不就把她最得意的孙媳妇派了出来给孙子外孙女开解来了。 林黛玉微微笑道:“凤姐姐这话好没道理,我同二哥哥不是好好的吗?刚才还见了他,说了话呢!” 王熙凤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的确这么说来两人却是没什么,这毕竟林黛玉离开了一年有余,这再回来有些生分不如从前也是正常的,这般想着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了。 她今日来也算是身负两重任务,这贾母这头倒还好说,不过是让她来开解开解,若是没什么自然是最好。但是另一重任务却是叫她有些无奈。 林黛玉心思灵透,自然不认为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的王熙凤会为着这么一点小事和她浪费时间,毕竟她和宝玉只是疏远了,又没真的吵嘴。 要知道前些日子省亲的旨意正式下来了,这府里可是欢天喜地的折腾着要建省亲别墅,王熙凤是个要强的,这样的事情她岂能落后于人叫人小看了去。因此越发的忙了,只瞧着她如今的脸色就知道只怕没好生休息过。 “林妹妹既然这般说,那我也就不说什么,只是有件事情我倒是有些不好开口。”王熙凤说得时候双目只瞧着林黛玉。 恰巧紫鹃上茶,林黛玉只接过茶盏递给王熙凤,次后自己接过慢慢的饮了一小口,并不接话。 王熙凤有些无奈只能接着道:“林妹妹想来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了,那就给嫂子一个准话,成不成的嫂子也好交待。” 放下手中的茶盏,林黛玉只淡然道:“我知道嫂子你是替人来的,但是有些事情嫂子也该清楚,林家的家产父亲已经捐了,下剩的除了历代主母的嫁妆。不是我小气,只是确实有心无力。有句话我不好说,只是嫂子,这府里为着这个虚名掏空了家底到底值不值当,嫂子也该好好思量一番。” 王熙凤没成想林黛玉会这般说,顿时有些不悦。只想着林黛玉不借就不借还这般说话,实在有些扫兴,态度也有些冷淡了,只道:“林妹妹这么说我也不为难,横竖这是府里的事情,到底和妹妹不相干。” 知道这是恼了,林黛玉眉头微蹙只道:“我这话凤姐姐觉得不中听也就罢了,只是凤姐姐也该多为自己想想,我横竖是个外人,这府里的事情也只是看着。凤姐姐一贯聪明过人,总该想想琏二哥。黛玉言尽于此,凤姐姐只怕也没心再喝茶了,紫鹃将下剩的茶叶收拾了给凤姐姐吧!” 若说先头王熙凤是真心不满,但是后头几句却叫她迟疑了。不为其他,只因为她现在同贾琏的关系真的不好。只是她一贯要强这事倒是瞒着府里,但是身边的亲近人却是知道的。 这头一个就是平儿,听了林黛玉的话,平儿赶忙拉了拉王熙凤的衣袖,让她千万别冲动。 王熙凤只是苦笑,抬眼看向林黛玉“没成想妹妹倒是知道了!” 林黛玉这回是真的摸不着头脑,只瞧向平儿,知道什么? 平儿度其神色不像作伪又看向自家奶奶插话道:“林姑娘刚才不是说我们二爷吗?” 这夫妻之间的事情林黛玉哪里知道的,她原不过是想着贾琏在扬州时候的变化觉得他未必会甘心由着王氏把持贾府而已,劝王熙凤不要为着这些管家的权利弄得夫妻离心,哪里知道这会儿两人是已经离心了。 闻得此语也只能叹气道:“我真不知道琏二哥和嫂子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扬州之事,琏二哥的母舅是传旨的钦差,度其意,只怕琏二哥不大愿意困在这府里。” “什么?”王熙凤骤然大声道。 林黛玉见其情状方知贾琏并无与她交代此事倒是有些为难了。 “林妹妹说去扬州传旨的钦差是二爷的舅舅,可是真话?” “自是真的,不过我只在闺中,倒是不大清楚这其中的关系,若是凤姐姐想知道,不妨还是问问琏二哥。” 王熙凤冷静下来,沉着脸半天不语。她同贾琏两个打从之前贾琏回来的时候就开始有矛盾到如今都不成好好的深谈过。 贾琏大张旗鼓的将林海给林黛玉准备的生活费带了回来还让王熙凤亲自送到贾母房中,偏生王夫人不知有这么一遭当着众人的面活生生打了回脸,这口气自然不会轻易咽下去。在王夫人处吃了挂落的王熙凤自然也就不满贾琏这般行事带累自己。也不等贾琏的解释,连消带打的很是压住了贾琏。 也是她得意惯了的,自打进了这贾府,借着贾母的疼宠和娘家的得势,她自来都是压过贾琏一筹。却没想贾琏去了扬州一趟早就有了其他的心思,压根不想就这么当二房的苦力,将国公府拱手让人,只是他这头雄心壮志的,那头媳妇却跟他离心。自然也就恼了,当时就掀了帘子出去,就是后来盖省亲别墅的事情,贾琏有意让王熙凤少管些事情。出了银子还出力他可没这心思,只是王熙凤如何肯,自然又是不欢而散。贾琏自己每日里早早的出门,夫妻两个竟是话都说不上几句。 王熙凤这回愿意替王夫人出这个头却是有些迁怒林黛玉的意思,若不是因为林家的事情,何至于他们夫妻两个成了这般。这事林黛玉自然是不知,不过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她却是无意多管。 王熙凤待她不坏,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打听就不知道的,那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只是心太大,胆也太大了,这大家闺秀,管家少奶奶,难不成还缺钱花。   ☆、第二十四章 送走了神情恍惚的王熙凤,林黛玉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神情有些掩不住的苦涩。 王熙凤和贾琏夫妻的事情自然与她无关,最多不过是提醒几句,若是不听,自然也就罢了。只是王熙凤所来的目的叫她心寒。 父亲为她准备了五万两的银子作为她寄居贾府的花销,明眼人都知道这只多不少。府里修建省亲别墅,将这五万两的银子花了也就罢了,偏生还打到她手头这些傍身银子上头。 亏得父亲想得深远这下剩的银子和地契房产什么的都交她手中,若不然是不是用了就用了,也不用跟她吱一声。 二舅母一贯不喜她由此念头倒是不奇怪,只是叫林黛玉不愿深想的是,外祖母她知道吗? 凤姐姐虽然看着为二舅母马首是瞻,但是平日里也绝不敢在外祖母身上玩心眼的,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敢背着外祖母。 头前在屋子里的也只紫鹃一个,其他人见姑娘神情不对,却不知缘故,只能给紫鹃使眼色询问根由。 紫鹃心细,猜到些许,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能摇头不语。众人无奈,好在林黛玉很快就醒转过来了。 第二日林黛玉去往贾母处请安却是被贾母私下留了下来。 林黛玉挨着贾母坐着任由贾母摩挲着她的发顶,只不言语。良久贾母才微微叹气道:“玉儿可是埋怨外祖母?” “没有,玉儿知道外祖母有苦衷,是玉儿不孝不敢有负父亲的叮嘱。”林黛玉只轻声道,声音很淡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问得此语,贾母的手顿住了,眼中闪过微微的不满,林海这是防着她。只是转而想到这次的事情,却是说不出话。 说到底还是她的不是,只是若不是为了贾家,为了娘娘她怎么可能委屈了外孙女,那是她苦命女儿唯一的孩子。 没有林家的万贯家财,贾府为了建省亲别墅可以说是出了大笔的银子,各房一起凑了五十万两的银子,可惜贾府的人上下中饱私囊,这五十万两银子就跟流水一样的花出去,省亲别墅才起了个空架子。为了不至于真的把府里掏空。王夫人前来说向亲戚们暂借之应一二的时候她并没反对。只提醒她玉儿的五万两银子已经使了,就不要打扰她了。岂料王氏并不听,反倒是拿着娘娘压她,说什么玉儿还小,咱们府里帮着管管也是无碍的,再有这也是对娘娘的孝心,大姑娘将来若是能得娘娘的青眼也好有门好亲事。 碍着娘娘,她不好明着反对,若是娘娘的中意了玉儿,她和宝玉的婚事王氏也就不好反对,只是到底委屈了玉儿。只是没成想林海死前不只是拒绝了府里的婚事,也防着府里,竟然嘱咐了玉儿。 “罢了,既然是父亲的意思,以后就不提了。只是玉儿你也不小了,你父亲不在有些个事情外祖母也放在心上,你二舅母不好,总看宝玉的面上不要同她计较吧!”贾母这话意有所指。 林黛玉只微微低着头掩住了情绪道:“二舅母是长辈,玉儿怎么会计较,外祖母放心就是。”只字不提宝玉,贾母脸上的神色越发有些不悦。暗自猜测是不是林海同黛玉说了什么,才让黛玉远了宝玉。 贾母心下懊恼却也莫可奈何,只瞧着玉儿的意思对她倒是还如从前一般,只能将那心思暂且按下,左右玉儿还小且还有父孝在身,等出了父孝再行谋划也是妥当的。如今林家没人,玉儿的婚事自然该是她说了算。这般想着贾母倒是又恢复了淡定,只安抚了林黛玉几句。 就在这一日还有一事,却是贾琏忽然请了太医给王熙凤看病,然后越过贾母和王氏给贾赦和邢氏告罪言王熙凤身子有恙不能打理家事需卧床休息,若是不加调理恐有碍子嗣。 贾赦一贯只知贪玩混账的,若是其他他自然是没心思理会,只是涉及他大房的子嗣到底还是看中几分的。 不说其他的二房宝玉还小,但是好歹还有个贾兰,他们大房倒是就巧姐一个,实在不成样子,再有贾琏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不满意这捞钱的关头儿子媳妇都不在,但是到底是嫡孙重要些。因此贾赦让邢氏亲自去给贾母说道,停了王熙凤管家的事。 这邢氏向来不满王熙凤眼底只看着王氏,没把她这个正经婆婆放在眼里,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倒是乐意踩王熙凤一脚。转头就去跟贾母和王氏报了病假。 王熙凤这病来得古怪,贾母和王氏心中岂会没有盘算的。只是贾琏打着为了大房子嗣的名义,又有太医的话在,谁也不好不叫王熙凤歇着,不然这传出去,脸面都没了,这自来子嗣是的大计。 要说贾琏自个不理会府里的事情,连着这盖省亲别墅捞银子的事情都不管实在很是古怪。不过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搭上了张家的门,张家对着这个外孙实在不算差。虽然当初把嫁妆拉了回来,两家断了关系,只那份嫁妆谁也没动,都封存着,如今瞧着贾琏不错,也有心帮衬一把,张家倒是陆陆续续的将其中的地契房契的给了他,也好叫他有个进项,左右着也是他母亲留下的。 得了这般好处,贾琏对着张家越发走的勤了,只是尚顾忌他老子没敢说明白,只等这次把实缺补上再同府里头说起来。 他原本就捐了个官身,不过是个虚职,如今张家出面打算帮他某个刑部的员外郎,同样是五品,只是这实职和虚职岂能一般而论,不说别的,这贾政也不过是员外郎。 不过张家的人可不傻,虽然说是府里的外孙,可是没得为了个扶不起的牵连上府里,因此个贾琏最近都是被张家好生的再管教。好在之前林海就帮着管了一回,再有贾琏虽然平日里纨绔作风,但是大是大非上头倒是没什么错处,不怕惹出麻烦来,张家还算满意。 贾琏这头忙着给自己谋出路,这府里的事情,尤其是王熙凤那里也就有些疏漏了。说到底也是争口气的意思,他一个大老爷们成日的被老婆压了一头不说,王熙凤仗着她父亲的势没少排揎他,这会儿有机会他说什么也要叫王熙凤好好瞧瞧谁才是当家的爷们。 昨日个被王熙凤堵住了要他说明白,他自然也就将事情说明了,丢下一句话,若是愿意咱们夫妻就好好过,我也给你挣个诰命回来,不愿意咱们就不要过。 贾琏硬气了,王熙凤却是不敢再说什么,说到底她也是女人,谁不想着自己男人争气,虽然有些不大相信贾琏却也没敢跟他硬顶,只能暂时依着他的意思卸了这管家的权利跟着他好好的过。 你道贾琏为何这般要王熙凤卸了府里的管家权,原来是这张家的人提醒他,他们府里竟然有人在放利子钱,这可是要命的事情,若是捅了出来不要说是为官了,连身家性命都会牵连的。 贾琏当时就白了脸色,只是这事到底有些大,又是贤德妃得宠的当口自然不敢闹出来,只想着先把自家给摘出来。 王熙凤自然不敢叫贾琏知道这事自己干的,只摇头不知,待到贾琏出去请太医的功夫拉着平儿的手让她立时就去通知下去将事情给抹平了,要快,不然二爷查到了她们真的就完了。 这贾琏一开始的意思不过叫王熙凤假借养病卸了职权,自然不敢叫府里常来往的太医,只是若是一般的大夫只怕这贾母信不过,总归要面子上过得去。思来想去的他就找上了徐澄。 因着在江南的相处,虽然说两人性子相去甚远,但是交情也还过得去,徐澄指望贾琏多照看师妹自然对着贾琏也客气几分。 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家在太医院的好几个,也不是害人,不过是说些病弱需要休养的话。徐澄当即找了他的叔叔帮忙。 那徐澄的叔叔,那位徐太医也算是医术高明的,且精通妇科,一瞧之下还真瞧出了名堂,说王熙凤需要休养真非虚言。 当日王熙凤一嫁进府里就帮着管家,又是个要强的,怀着巧姐的时候就没好好的休息过,伤了身子,如今不过是看着强壮,内里却是有些空了,若是不好身调理真说不定有碍子嗣。 这话唬得贾琏当即就变了脸色,不敢耽搁就找上了贾赦,他年纪虽然有些大,头前有个巧姐但是没真的担心子嗣,只是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放在心上。 不怪贾琏如此上心,只现成的例子在跟前,他那位林姑父何等的厉害,江南一片赞誉,皇帝圣旨追封侯爷,可惜没个后嗣,瞧瞧林表妹,那二太太拿了五万两银子不够,还惦记上人家傍身的银子。   ☆、第二十五章 这头王熙凤报了病休,将管家的事情卸了,整日不过是服用徐太医开的养身的药,倒是闲了下来,又因为贾琏这在不满的头上,倒是不敢轻易发作,只每日里陪陪女儿什么的,再有也学起了字,不说同其他姑娘一般吟诗作画的,却也求个看得懂书籍,知道些道理,这却是有心讨好贾琏的意思。 贾琏得了外家的话,知道自己将将要进刑部,自然也奋发了起来,不求科举考试什么的,基本的常识性知识还是要知道的,自然也就闭门苦读了一番。 王熙凤跟着看了些书,学了些律法,倒是惊出了一身的汗,她可没忘了自己之前应了静虚坐下的事情,只是这会儿心内煎熬不敢叫贾琏知道,只暗暗的嘱咐人打听后续,此系后话。 只是王熙凤这头撂了担子,那王夫人头先倒还好,不过半月的功夫却是有些撑不住了。她年纪大了,往日里索性的事情自然有王熙凤管着,她不过是管着钥匙,看着大事,到不觉得。如今没了王熙凤,偏生又赶上府里修建省亲别墅哪哪都是事。 如今失了臂膀才觉得王熙凤的好来,只是王夫人试探了几回都被不动声色的驳了回来,眼见的王熙凤不愿回来理事还向着邢夫人那头靠拢,王夫人私底下自然很是不满,不过说到底她只是姑母和婶娘不能怎么着,见使唤不动王熙凤,也就只能把李纨拉了出来。 只是李纨一向是尚德不尚才的,又是寡妇,难免有些事情不适合。 因此而又禀了贾母要请薛宝钗帮忙支应几日,贾母自然不渝,只是有句话王夫人没有名言,这建省亲别墅,薛姨妈直接拿了三十万两银子,自然要给人家做脸不是。 因着这个贾母不好明着拒绝,只是也没打算让薛宝钗一枝独秀。 只是林黛玉对着这个实在没意思,若说管家林家每月里会将府里的账册送进来,张嬷嬷和刘嬷嬷两个也会帮着教导一些,自然不愿淌贾府这股浑水。只言道:自己还在孝中,不合适,另外提起迎春和探春年龄也不小,尤其是迎春已经将将及笄了。 贾迎春诨名呆木头,平日里不言不语的,贾母真心没怎么注意这个孙女,不过想着大房最近的动作却是有些离心了,她倒是不愿意府里真的这样。抬举下大房安抚一二还是极有必要的。 因此另传话给王夫人,叫了迎春探春两个也帮着管家。 那下人再想不到去了一个倒是起来了四个,只是那三个倒还罢,府里的奶奶姑娘管家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客居的姑娘管家这就有说头了。 这一日,林黛玉闲来无事就摆了盘棋自娱自乐一番,偏巧就有个棋友上门。 贾家几位姑娘中也只迎春最善棋,林黛玉笑道:“可巧,前头才想着你,这会儿就来了,若是不忙可要陪上一回。” 迎春只柔柔一笑,那司棋就笑道:“莫说是下一局,这会儿林姑娘就是要下个十局八局的,咱们姑娘也该陪着。” “那倒是不敢,你们姑娘这会儿可是忙人,可不敢耽误。”林黛玉只笑言。 贾迎春只轻声道:“什么忙人,这府里记着我的也就只你们几个了。若不是妹妹,谁还记得我。” 这却是说管家之事,贾迎春虽然无能,但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却都是爽利的。这糊了巴拉的叫她管家,自然也打听了番怎么回事,林黛玉同贾母说话时也没背着丫鬟们,自然也就流了出来。因此贾迎春对着林黛玉很是感激,若不是林妹妹提起,只怕这会儿也没她的事,老太太最多也就是叫上探春。因此对着林黛玉越发的感激。 闻言,林黛玉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带过道:“那感情好,咱们姐妹今日个可是要杀上几局。” 贾迎春知她不欲邀功,也就掩过不提,两人对弈起来。 话分两头,林黛玉这会儿在贾家住得不顺心,倒是巧了宫中尚有人在谈论她。 御书房内,皇帝有些随意的坐在龙椅之上,手指轻点桌面,听着下首之人的禀报。 程潇将事情禀报完毕就闭口不语等着皇帝的决定,御书房内除了他二人外,尚有两个身着蟒袍的男子。 见皇帝久久不语,其中一桃花眼,神态略显轻佻的男子开口道:“陛下,既然证据齐全不若直接交大理石和刑部督办,也省得再生事端。” 皇帝闻言只微微摇头道:“不妥,四郎怎么看?”程潇心内腹诽这小名,不过还是应答道:“臣以为不妥,虽然证据确凿,只若是他们弃车保帅,只怕未必能真的动得了忠诚王爷,再有上皇一贯优容老臣,只怕最多也就只是贬官去职,倒不如再缓缓。” 这话一出,众人也是想到了如今稳坐成福宫的那位,倒是真有可能。 只是这样的道理都知道,到底让人心中不爽,先前开口的男子道:“那就这样放过这些人,实在可恨!” “好了,老六注意些,你是王爷,像什么话!”这人正是皇帝的六弟忠顺王爷,皇帝显然对着忠顺的痞气不满。 忠顺王爷不怎么认真的给皇帝请了一波罪,明显是没打算改的意思。皇帝也有些生气,若不是这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这会儿早就收拾,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还在他跟前。 这个时候另一位不曾出声的王爷赶紧大打了个圆场道:“陛下,顺王爷也是心中着急。” 皇帝冷淡的道:“成了,水溶你不必替他说话。”想是懒得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转而对一旁看戏的程潇道:“四郎还有什么主意。” “依臣所见,虽然现在不是正式发难的好时候,但是却可以利用他们心存忌惮之际混淆视听,趁机削弱他们的党羽。”程潇一本正经的将自己的想法禀报。 果然皇帝很是满意,将这个任务派给了北静王,程潇倒是不怪,他这会儿还是个没正式入官场的世子,私底下就算了,明面上的事情做不了。 眼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程潇就要告退,不过临走之前却是道:“禀陛下,臣还有一事上奏。” 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皇帝还当有要事,就连那两个王爷也是暂停了脚步。只没想到程潇说出的却是“臣要禀的是私事,有鉴于臣年纪已长,臣奏请陛下不要再叫臣的小名。” 皇帝的表情有些异样,忠顺更是长大的嘴巴看向程潇。 努力压下嘴角的抽动,皇帝咳嗽声才道:“四郎要说的就是这是?” 程潇明显有些不满的看向皇帝,这是很正经的事好吧,这会儿是没外人,要是皇帝当着朝臣的面这么叫他还要不要入朝了。 事关大节他今天一定要说清楚,大概是程潇的态度太严肃了,皇帝想了想道:“四郎,恩,不,程卿家所言甚是,朕准了。” 程潇这才满意的谢恩,不过皇帝道:“算起来,你今年也有十五了,虽然说男子二十及冠取字,但是你过些日子就该正式入朝,早些也是可以的。八月是你的生辰,就那个时候大办一回,朕给你取个字吧!” 皇帝拍板定下来,自然也就不能更改,虽然程潇觉得义父可能会不大高兴,不过这他说了不算,也就领旨谢恩了。 只是他没高兴多久,“待会记得去看皇祖母,朕自然不会叫了,可是皇祖母她们那朕可就管不着了。” 递给程潇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皇帝的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忠顺亲王更是哈哈大笑。 程潇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着忠顺亲王和蔼的道:“顺王爷不妨一道去给太皇太后老人家请安吧!” 忠顺闻言,猛地摇头,他又不是皇祖母跟前得意人,这一去指不定就叫皇祖母想起他前些日子的荒唐,尤其是在这个对比组的情况下,他才不去。 可惜忠顺亲王的意愿很好,程潇上前手一扒,看似没用什么力道直接就把人拖着走。 忠顺亲王要面子自然不能大叫,只能眼神向皇帝和北静王请求。只是这两个一个含笑看着,一个避开爱莫能助。 这宫中程潇很熟,他自幼也在这长大,拉着忠顺亲王一道,宫人们瞧见也不奇怪。只是这宫里到底忌讳多些。 太皇太后的万寿宫有些偏僻,依上皇和皇帝的意思自然不会选这处,可是太皇太后自己喜欢,说是清静,为人子的就不好说什么。 说起来程潇以外姓身份在宫中长大原因就在太皇太后身上,那是程潇的姑祖母。   ☆、第二十六章 宫中规矩大,两人虽然可以在宫中行走却也要注意些,刻意绕过那些可能撞上人的路,两人直入万寿宫。 不过不巧两人来得时候太皇太后正在佛堂礼佛,内侍将两人引入偏殿等候。 万寿宫中的内侍宫女都是经年的老人,对着自幼在宫中长大的程潇很是熟悉,很快就按着两人的口味上了茶点。 忠顺这会儿还是没个正行,捏起一块点心塞入口中“明儿个到我那听戏,我新近得了个唱腔不错的。” “不去,我不爱这个。”程潇冷淡的拒绝。 忠顺嗤笑“你爱什么,我说程潇你成日的也是没劲,这京中的公子哥谁向你一样的。别说哥哥不疼你,我这可是带你长见识。” 这话说得,程潇鄙视瞧了眼忠顺,懒得搭理他,反正这人没个正行,不过若是真的小看他的人大抵会死得不知道多惨。 就在忠顺还想着怎么算计程潇的时候,一位年长的嬷嬷领着两个宫女进来。 忠顺和程潇忙起身相迎“柳嬷嬷好。” 柳嬷嬷赶紧给两人见礼,不敢受他们的问好。次后才和气的对程潇道:“世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头前娘娘还念叨呢!” 程潇忙道:“是我的不是,劳娘娘惦记。” 柳嬷嬷笑道:“世子忙,不过也该爱惜身子,我瞧着倒是瘦了。” 程潇有些无奈,哪里瘦了,长高了些倒是真的,不过柳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从闺阁中到如今情分非同寻常,又是看着他长大的,是长辈实在不能说什么,只能笑着答应“嬷嬷说得是,许是长高了些,显得瘦了。” 打从柳嬷嬷进来,忠顺就闭口不言,他虽然说身份尊贵可是当着皇祖母的亲信教坏她最疼爱的娘家侄孙,不用想,就算父皇出面也没他好果子吃。 不过柳嬷嬷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和他打了声招呼,就一直围着程潇说话,这亲疏远近的倒是分明。忠顺也不恼,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怎么没瞧见张嬷嬷,许久没吃到她做得点心了,倒是有些想念。”未免挨了唠叨,程潇知机的转移话题。 柳嬷嬷笑道:“只怕世子以后都吃不着了。” “这可是奇了,莫不是张嬷嬷不在宫中?”张嬷嬷也是宫中的老人,从前儿跟着柳嬷嬷行事,他幼年入宫时太皇太后不放心他这么小独住将他带到万寿宫住了几年,得张嬷嬷的看护,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待他好的一贯都是记着。 “确实,前些日子她和刘嬷嬷两个领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出宫了。”去哪柳嬷嬷没说,不过既然是领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想来应该是去了勋贵人家。不过皇后怎么指挥得动万寿宫的,那应该是张嬷嬷自己有心出宫。程潇只一个念头就想明白了,这宫中规矩大,像她们这样的嬷嬷虽然这会儿还能动,保不定什么时候就病了什么的,虽则说有品级的嬷嬷不至于像小宫女一样的生死没人管,可是与其到那个时候倒不如趁着还算年轻出宫找个养老之处。 这般想着程潇暗道:下回打定下张嬷嬷去了哪家,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帮一把。 这话题自然也就止住,柳嬷嬷又让人送上几盘茶点笑道:“这是陈嬷嬷做得,做法是跟柳嬷嬷学的,世子尝尝可还行。” 程潇自然不拒绝,尝了一口只道味道一样。 没等多久,太皇太后就出来了,柳嬷嬷赶紧上前搀扶,程潇和忠顺两人上前请安。 太皇太后满脸的慈祥,隐居后宫多年,这个皇朝最尊贵的女性。太皇太后身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杀伐决断,不过却无人敢小觑了她。 对着亲孙子和侄孙脸上自然也满是笑意“好好好,快坐下吧!” 两人复又归位坐定。 “四郎好些日子没来了,哀家还当是忘了我这个老太婆呢!”太皇太后佯装恼怒的道。 程潇忙凑趣道:“这可是冤枉,我孙儿惦记都来不及,只是之前不在京中,这不一回京就来给姑祖母请安了。”太皇太后年老越发喜欢普通的温情,尤其是对着心爱的小辈。 闻言只笑道:“我就知道没白疼四郎,听说你去外祖家了。” “上月是外祖父七十大寿,去拜了个寿。”程潇态度平常,他同外祖家关系不算亲近,这次不过是借着拜寿去处理事情,不然的话也不费那功夫出京。 “苏家教出的好女儿,要我说不去也罢。”太皇太后淡淡的话语显露出对苏家的不满。这话程潇却是不会去接,苏家算来没什么错,太皇太后不满的是他母亲,丢下年幼的儿子随夫而去,到底是对是错谁也不好说,只是太皇太后心疼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自然心有芥蒂。 好在太皇太后没继续深言,转而对着忠顺道:“小六倒是难得上哀家这来。” 忠顺忙笑道:“皇祖母这话叫孙儿万死,孙儿这不是怕扰了皇祖母的清静吗?” “是吗?不是怕哀家问起你府里那些个事。”太皇太后双目微眯,眼露不满。 忠顺低着头”孙儿的错,叫皇祖母忧心了。 “哀家倒是真的长了见识,自来没听说过哪家的王妃闹出家的,小六你倒是让哀家开了眼界。哀家老了,这小辈的事情也没精力管,只是这皇家的面子都要让你丢进了,也别在哀家这站着了,你若是真心知道错了这会儿回去好好的待你王妃,她嫁了你可没不对的地方,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太皇太后的话砸了过来,忠顺有些难堪。 程潇见此忙站了出来道:“太皇太后还请息怒,莫为此气坏了身子,顺王爷自是知道错,这不是处理完了事情才敢来请安吗?”说着还给忠顺使眼色。 忠顺会意忙顺着这话给太皇太后消气,太皇太后什么人,程潇的意思岂会不明白的,就是这回十之*也是程潇的意思,若是依着忠顺自己只怕会一直躲着不敢来。 看着程潇的面子上,太皇太后也懒着再说忠顺,小辈的事情她早就不管了,这回若不是伤了皇家的颜面她也不会过问。 只是到底瞧着忠顺不过眼,敲打了几句就让他去给上皇请安。 待到忠顺走了,太皇太后才心气平了不少,程潇亲自送上茶水劝慰道:“姑祖母明知道顺王爷的性子何必呢,气坏了倒叫孙儿们担心。” “你个鬼灵精的还帮着他,这小子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惯坏的,他都多大了,还没个人样,好在你没学他。”太皇太后对着程潇倒是满是祖母的温情。 程潇笑道:“左右没惹出什么大事,这样的倒是最好。”身为皇子,不能登位,这样游戏人间的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这其中的意思两人分明倒是没有细说,太皇太后却忽然道:“你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得注意也不说给祖母听听。” 程潇闻言一顿只道:“孙儿的婚事只怕要晚些时候,了凡大师说······” “成了,别拿那话唬哀家”闻言程潇只能老实了“姑祖母孙儿无意现在成婚。” 锐利的双目瞧着自己跟前的少年,太皇太后脸上有些肃穆,殿内服侍的人都不敢出声,就是柳嬷嬷也只是满含担忧的看着程潇。 程潇却只是撩起衣摆跪下满是坚决,良久太皇太后只是叹息道:“罢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祖母老了也管不了。” “姑祖母,孙儿不是这个意思。”程潇有些着急。 “好了,你的性子像你父亲,是个有打算的,姑祖母自然放心。” 程潇只能闭口不言,其实他不想成婚的原因却是在太皇太后这,宫中有几位适龄的公主,太皇太后前几年就有暗示要把一位公主许给他,只是本朝规矩,娶了公主不能入仕,不过领个驸马都尉的虚衔,这不是他想要的。 贾府之内,自打四人联手管家之内,虽说都比不得王熙凤,到底胜在人多些,倒是琐碎之事一概都平了,只一点贾府的下人惯来是见风使舵之辈,头上两层的主子的意思早有精明的摸透了,原先瞧着林姑娘又是得了宫中的赏赐又是带着银两进府还当是以后坐稳了宝二奶奶的位置,却不想这风向一变竟然是薛姑娘管家,那等子小人自然也就奉承那头去了,这倒是还罢,只是却没想这些人行事却也慢待起来。 白鹤狠狠的将那厨房送来的食盒扔了出去,对着那婆子怒道:“你们这起子人眼里是没王法了,送了这样的东西过来倒是有理了。” 那婆子一脸的不满不只不反省反而道:“这是糟蹋东西呢,这饭菜哪里不好了,我说姑娘你也别闹,这谁不是这么用的,,宝二爷和薛姑娘都没说什么,都是客居的,偏你家姑娘精贵。”   ☆、第二十七章 旁边听着声响凑上来的都立时要劝,可惜白鹤哪里会这么算了,随意的指了一人道“我们是客居的管不到这府里的,那就请个管事的来,去,请二姑娘三姑娘来。” 那婆子闻声双目闪了闪却嘴上却道:“我这是做错什么了,好好的送个饭菜的也叫人糟蹋,我不活了。”说着就哭闹起来,还似乎不小心的将那饭盒踢开,露出内中的膳食“这好好的饭菜也有这么说头,不就是拿着人耍性子。” 白鹤冷着张脸听着,眼中似乎要冒火。那旁边的人瞧着那膳食,有菜有肉的,那内中不安分的双目四望都似乎在嘀咕道,这林姑娘也太挑剔了,这好好的也折腾。 那婆子虽是捂着脸在哭闹,但是众人脸上的神情却也瞧见,嘴角微勾很是得意。 白鹤见无人动弹越发的火气,正要大声斥责。却听得一声道:“都要不上这些人去,春纤你去。” 却是紫鹃和香雪出来了,春纤答应了声,也不理会那哭闹的婆子立时就走了。 众人眼见事情似乎越闹越大的,生怕自己跟着吃挂落忙劝道“紫鹃姑娘,这婆子不懂事不必同她计较,让厨房另作了来就是。” 紫鹃只冷笑道:“什么不计较,这是要我们姑娘的命还说不计较,今日个不给个说法咱们见老太太去。” 大抵是紫鹃的态度太强硬了,那婆子也有些慌了只抢嘴道:“话可不能乱说,咱们都是一样的膳食,怎么就成害人命了。” 紫鹃也懒得回她,叫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婆子拿帕子堵了嘴看住了这人,然后嘱咐白鹤两个看好了,自己却是回了院子。 虽然外头吵闹的很,里头倒是很安静,雪雁这会儿这在院子旁边的一角用烧水的炉子炖燕窝粥,正巧已经要好了。 紫鹃上前接过掀了帘子进了屋子,林黛玉这会儿正坐在桌案边写着什么,见了紫鹃只抬头道:“通知人了。” “叫了春纤去说,姑娘瞧着二姑娘三姑娘会来吗?”紫鹃将燕窝放在桌上,接过林黛玉手上的笔放好,又打了水与她净手。 林黛玉任由香卉给她擦拭干净手,淡然的道:“若是依着她们的意思自然是不想来,只是如今闹的这般大,若是她们不来,老太太就该来了。只怕也就耽误一会的功夫。” 见自家姑娘态度冷淡,紫鹃张口想说什么却是说不下去。 林黛玉何尝不明白紫鹃的意思,只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实在让人有些心冷,她那位好舅妈当真是见不得她好过。 这事情她不信没人再后头撑着,贾家的下人固然不是什么好的,但是绝不敢这么大胆。只是二舅妈这般不给外祖母面子,只怕其中大有原因。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外祖母都不曾过问一声,太奇怪了。 贾府之内真真能叫外祖母这般忌惮的不是二舅母,只有那位宫中的贤德妃,林黛玉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紫鹃见自家姑娘半天不语忙轻声道:“姑娘别想那么多,这粥刚熬好的,姑娘快趁热喝了吧!”想到这些人弄出的事情叫姑娘连着两天都没好生吃饭,紫鹃就恨得牙痒痒。 林黛玉知她好意,只是心中有事,接过燕窝粥也不用,只拿着勺子在那轻轻的搅动,叫紫鹃看了心急。 不等紫鹃开口,忽然道:“紫鹃,你一会儿出去见了二姐姐三妹妹就这样说。” 紫鹃凑近,细细的听着,虽有讶异,倒是到底点头答应。 一会儿的功夫春纤进来说迎春探春来了,就在院子外头。 林黛玉点点头让紫鹃出去,自己却只是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张嬷嬷道:“一会儿就有劳嬷嬷了,只怕紫鹃几个压不住。” 张嬷嬷只笑道:“姑娘只放心就是,横竖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只是话锋一转却道:“这贾家也忒不像样了,我也算是见识过的,谁家也没像这家一般没规矩。” 没规矩吗?不过是财帛动人心,她那位二舅母为了这个省亲别墅只怕都快掏空贾府的家底了,自然恨自己这般不识抬举,不肯为娘娘分忧了。林黛玉讽刺的扬起嘴角,她林家的银子凭什么填给贾家使,真的是欺她林家无人罢了。 前头紫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挤满了人,探春的神色很不好看,那婆子嘴内的帕子已经取了下来,正在那里哭诉。 只瞧着周围一圈人的神情就知道是信了那婆子的话,紫鹃心中也是一冷。 瞧了紫鹃出来,探春的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道:“紫鹃,林姐姐呢?” “林妹妹身子不好,让紫鹃说事就成了。”迎春倒是念着林黛玉的情分抢先道。 紫鹃只冷淡的给两人见了礼然后道:“今日个这事本来不想劳动两位姑娘,只是咱们姑娘是客居管不了府上的事,只能让人请了两位姑娘来。”这话还没说完,贾探春就不悦道:“紫鹃你也是府上的人,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客人的。” “我既然跟了姑娘,自然是姑娘的人了,三姑娘说是不是。”紫鹃不把她话中的不满放在心上。 贾探春这会儿这管家得意,见此冷笑一声“林姐姐果然会调教人,我还有什么说的。” “老祖宗把紫鹃给了林妹妹,她自然也就是林妹妹的人。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贾迎春从前儿很是懦弱不言的,不过自打管家后大概是邢夫人要争口气的意思,找了王熙凤教导贾迎春,倒是叫她改了不少。 贾探春虽然不满也只能暂且按下只道:“这饭菜的事情我也问过这婆子了,咱们府里一贯都是如此,想来是你们记错了。”这却是直接将这错放到林黛玉这头。 紫鹃冷笑道:“什么都能错,涉及我们姑娘的身子,我们是一点也不敢错。这府里的菜是这般没错,但我们院子里的可不是,咱们一来就给厨房送了一张单子里头都是我们姑娘忌食的菜,如今倒好连着两日都是那单子上的菜,这是诚心要我们姑娘病倒才好。”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真的,那厨房确实有大错。 那婆子闻言忙道:“冤枉呀,我们厨房压根没见过那个单子,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都是上好的食材做出来的膳食有什么不能吃的,这林姑娘的身子也忒弱了。” 贾探春这会儿也是有些头疼,瞧着这样子,若是真有这么一张单子在,厨房的做法确实不对,而其中的授意人她也约莫知道,就是这样才不好处置。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际,一道声音响起“若是贾姑娘处置不了,不如请个能处置的人来。” 紫鹃回头见是张嬷嬷,忙退后一步立到了张嬷嬷的身后。 见了这位,贾探春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她可没忘了当日老祖宗对这位客气的态度,虽然说是个嬷嬷,但是人家宫里出来的岂能一样。 倒是那些个贾府的下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却也是因为自上回之后一直没有再有消息,这起子人也就小看了林家,更有那推波助澜的只言这宫里头的贵人哪里有功夫记着这不重要的事情。这林家都没人了,还有什么用。 这话却真叫那些眼皮浅的信了这不那婆子就叫道:“咱们府里的姑娘管不了,难不成你个外人还能管,要我说林姑娘既然知道是客居也很该安安分分的,谁家客居的姑娘搅得主家不得安宁的。” 张嬷嬷冷眼扫过那婆子下剩的叫嚣的话却是说不出口。“既然这般,府里处置不了,那就只能咱们自己来了。香雪拿了我的腰牌去内务府,请内务府的执事公公跑一趟,虽然品阶低了些,但是总归也是正六品,我倒是没想到到了外头还叫一个家生的奴才冲撞了,可见咱们宫里的品级抵不上这国公府的身份。” 这话一出,贾探春脸色当即就变了忙道“嬷嬷,有话好说。”一面又使眼色让人拦了香雪。 香雪只冷笑道:“怎么,这府里是打算把咱们都关起来不成,忘了给姑娘通知一声,咱们虽然赐给了林姑娘,可是宫里头还没销名呢,府里头还没这么大的脸面管咱们。”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贾探春真真的后悔的要死,早知道是这样当时就处置了这婆子便是,哪里还会想到眼前这个还是有品级的女官,只当是一般的嬷嬷。 “嬷嬷息怒,这事却是府里头管教不严,我这就让人把那婆子绑了,一定给林姐姐一个交待。”贾探春一面让人绑了那婆子,一面咬牙道。 张嬷嬷冷笑道:“贾姑娘这话说错了,这一码归一码,这府里苛待外甥女的事情和这婆子对着我不敬是两回事。咱们当初出宫的时候娘娘还有嘱咐叫我们好生照顾林姑娘,却没想到府里是这个情况,赶明儿回了娘娘也好叫娘娘开开眼界不是。”   ☆、第二十八章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已然是不能善了。哪怕贾探春当即叫人将那婆子绑了要打要罚,张嬷嬷几个却是眼都不抬一下,就是不松口。 无法,贾探春只能差了人赶紧去请了王夫人,她可不敢担这个责任。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贾迎春眉头微锁的瞧着院子里头,似乎在讶异林黛玉这不管不顾。 很快就有匆忙的脚步声向着这里而来,贾迎春和贾探春前去相迎,却是再想不到是贾母亲自来了。 不只贾母身后还跟着脸色难看的王夫人,幸灾乐祸的邢夫人以及东府的尤氏婆媳,原来今日贾母却是应了尤氏的想请过东府那头散心,因这东府的酒席一向热闹,少不得戏曲之类的,想着林黛玉早有前言要为父守孝,贾母也就没让人惊扰她。只是谁知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闹出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她院子里的人过来报信只怕这会儿还蒙在鼓里。 贾母冷冷的瞧了眼探春,将她开口的话堵在嘴里。才看向一旁神色冷淡的张嬷嬷“小辈们不经事,倒是叫嬷嬷看笑话了。” “怎么敢,到底是国公府邸,这规矩自然也大的很,林家不过是侯爵之家自然是比不得府里。”张嬷嬷没有给面子,这个时候再忍气吞声的确实没必要。 果然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具是不好看,王夫人这要端着架子讽刺几句,却被贾母狠狠的瞪了眼,不敢再言。 贾母只扶着鸳鸯的手淡定的道:“我的玉儿呢?”话是问得张嬷嬷,眼睛却是瞧着紫鹃。 紫鹃有些犹豫的看向张嬷嬷,见其不反对,这才道:“姑娘有些不舒服,在屋子里歇着。” 贾母点头道:“带我去看看我的玉儿,你们都在这等着。” 这话让本来想着跟着的众人止住了脚步,张嬷嬷也没拦着,紫鹃领着贾母一行进了院子。 林黛玉还在之前的位置上坐着,那碗燕窝却是一口未动。 见了贾母忙起身相迎,只是却不知说什么,轻声道“外祖母。” 贾母拉着林黛玉的小手坐下,拍拍她的手道:“我的玉儿受委屈了。” 又是这话,林黛玉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的悲哀,才多久前就听到了这话,如今又听到,想来将来还会有更多次吧!果然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府里是住不得了。 见林黛玉不语,贾母眉头微锁也有些不悦,要说她自然是疼外孙女的,只是也暗恼黛玉的不懂事,有委屈不和自己说偏生要闹得阖府不宁,这是要做什么。 “玉儿,到底是一家人,那些个下人不懂事,外祖母待会就好好的惩治他们,你把张嬷嬷叫回来吧!”贾母淡淡的道。 林黛玉只微抬双目瞧着贾母“下人哪有胆子非议主子的事情,这事是谁的手笔,外祖母该知道的。” 贾母不悦的板起脸“玉儿这是在逼外祖母,那是长辈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你也该忍让一二,再说外祖母也不会让你白白的委屈,胳膊肘往里拐,玉儿听话。” 这般诱哄的话,叫林黛玉微微摇头“外祖母的难处玉儿尽知,玉儿这里尚有一事想求外祖母恩准。” 这话一出,贾母手上的动作却是一顿,突然冷静的瞧着林黛玉,只见她双目微垂,立着上身,却是有一种凌然不惧之意。 她人老成精的,想想这般的情况再不知道黛玉的打算却是枉自活了这些年。 王氏是蠢,但是玉儿那么聪明的人只怕早就算计好了今日这一场。 她心中固然不满,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们半点不占理,真要闹大了,只怕还会牵连宫中的贤德妃,想到此处,她自然也有了决断冷淡道:“玉儿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就说吧,外祖母答应就是了。” “玉儿谢过外祖母,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近来这府里事繁忙,又有娘娘的喜事将至,玉儿有孝在身委实不变,恰巧前些日子听人说起这京中最有名的佛寺法华寺,玉儿想着母亲的忌日将至,正要到寺中去为母亲祈福。”林黛玉淡淡的将自己的打算道来。 贾母沉吟一会道:“这是好事,那玉儿要去多久?” “七七四十九日,虽说是母亲但是父亲一道也是好的。父亲在世时玉儿没能恪尽孝道,如今想来深觉愧疚,玉儿听说那般若寺乃是京中最清净的庙,当初江安公主就曾在此处带发修行。因此玉儿想着从法华寺归来后借助般若寺内为父亲母亲诵经祈福。还望外祖母准许。” 林黛玉早有打算她既然知道这贾府住不得了,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受着,只是若说回林府也是不可能,思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个法子,那般若寺在京中上层极为有名,此寺建于开国初期,乃是当初高皇后亲自下旨建造的,最初不过是用来收容前朝宫中那些无处可去的宫女嬷嬷,让她们得一个清静,后来却是成了京中最有名的女寺,京中上层人家若是有女眷想要清静礼佛都愿在此住着。 这次还是张嬷嬷托了人才答应下来,打着为父母祈福的名义,贾府才能放她走,不然到时这府里不慈连着外甥女都不管。可以说林黛玉此次是想得很明白,重重都顾虑到了,就看贾母的意思了。 若是前头贾母还没什么意见,到了这会儿却是怎么都撑不住了颤动道“玉儿这是真心要和外祖母一刀两断了。” “外祖母误会了,玉儿只是想着清清静静的为父母祈福,若是外祖母想玉儿了,自然也可以让人接了玉儿过来住几日。”林黛玉见贾母浑身发颤忙安抚道。 鸳鸯一直在屋子里侍候的见此赶忙上前给贾母拍背顺心口的一面给林黛玉使眼色,露出哀求之意只望她改口。只是林黛玉早已下了心思自然不会更改,不过却也没想的那么绝,她如今所求不过是几年内的清静,到也没想着和这府里真的撕扯开来。 “玉儿你当真是一定要这般?”贾母好不容易忍下了怒气问道。 林黛玉起身跪下道:“请外祖母成全。” 贾母无奈只闭了闭眼冷声道:“罢了,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外祖母也管不得你了。”说罢扶着鸳鸯的手起身就要走。 瞧着贾母瞬间苍老的模样,林黛玉到底是心中不落忍眼中暗含泪水轻声道:“玉儿不孝,外祖母好好保重,若是想玉儿了,只叫人来唤,玉儿一定来看外祖母。” 贾母的脚步微微停顿却也没有回头,只离了这屋子。 林黛玉目送贾母离去,泪水终究没能忍住,那是她如今最亲的人,如果可以她自然不愿让她伤心,可是外祖母的打算她做不到,也只能让她伤心了。 却说贾母出了院子也不理会上前的那些个人只对着张嬷嬷道:“今日这事老身自然会给嬷嬷一个交代,以后我那外孙女就有劳嬷嬷费心了。” “不敢,分内之事,但请老太君安心。”张嬷嬷不可不亢的道。 贾母也不理会她的态度,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那婆子自然也被压着一块。 待到回了自己院子,贾母也不问话,只冷着张脸叫人将那婆子发卖了。 那婆子原以为不过是闹上一闹,了不起打几板子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顿时就闹腾起来了,可惜她的嘴被堵住了,只能不停的看向王夫人方向,恳求她救命。 虽然这个不是她的心腹,但是不傻的人都知道这是帮着谁做事,真的不救,只怕她的威信就要降低了因此明知贾母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不得不求情道“老太太虽说这婆子犯了大错,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卖人的,不是叫人笑话吗?再有外甥女的身子不好,也该给她积福才是。” 说是积福不过是巴不得叫众人觉得这事是林黛玉的意思,叫人觉得她刻薄。王夫人自以为她打得好算盘却没想,贾母听了这话心中的火气骤然而起,直接把刚送上的茶水打翻在王氏的脚下。 “够了,你还嫌闹得不够,咱们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下人可以非议主子了,看来当真是这些年太宽和了。既然二太太这么说,那就先打二十大板再发卖出去,从今日起各方各院的都醒警些,但凡有不守规矩的都打发出去。”贾母冷冷的下了决定。 又看向王氏道:“二太太既然这般慈和,那么从今日起就在佛堂好生的为娘娘祈福吧!”这是要关她,王氏再想不到贾母会这么做,不敢置信的抬头。 贾母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才对着王氏冷言道:“你觉得委屈是吧?” 王氏哭诉道:“老太太的意思,媳妇不敢违背,只是媳妇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惹老太太生气。”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亏你还是娘娘的母亲,你这是要害死娘娘不成,今日之事若是真的传到宫中去,娘娘还有好的吗?若是娘娘有个万一,你万死难安。”贾母一字一句的敲打着王氏。   ☆、第二十九章 这一日贾府内发生的事情在贾母的雷霆手段之下很快就被抹平了,下人们都不敢谈及此事,对着王夫人被送到佛堂面壁更是讳莫如深。 贾宝玉归家之时听闻太太进了佛堂也是诧异的很,算来王夫人也真是准备周全,生恐自家儿子拖后腿,找了个由头打发他出去了,到晚间才回来。闻得此事忙找上了贾母,却被贾母几句话打发了,真当王夫人是为贤德妃祈福去了。 林黛玉静静的听着紫鹃打听来的消息,面上平静,心内却是有些倦意,外祖母果然好手段。 紫鹃几个不好开口,倒是张嬷嬷道:“贾太夫人果然是久经场面的,这王氏比起来却是差远了。姑娘可是看清楚了,这个时候再来不得心软。” “嬷嬷放心,黛玉明白,只是到底是心意难平。”林黛玉苦笑道。 听了这话,众人互视几眼具是不做声。林黛玉轻声道:“你们这几日悄悄的把东西都规整一下,只别叫人看出来,不过估计这几日也不大会有人上门。” 众人忙答应了下来,能出了这府里还是好的。 经了昨日个的风波,次日早晨黛玉却是报了病没有去给贾母请安,想来贾母这会儿未必愿意见着她。 估计贾家的几位姑娘都不会来,至于宝玉,就算他想来这个时候贾母也会拦着。因此儿众人倒是放心的收拾起东西来。 将来只怕未必会回这里住了,因此而要收拾的东西委实不少,头一个就是黛玉的书,和架子上的一些珍玩,具是她心爱之物,不放心旁人都是自己看着的。 黛玉这会儿正指挥着紫鹃几个收拾东西,却听得人报:“薛姑娘来了。” 就见薛宝钗带着莺儿进来见了屋内的情景笑道:“林妹妹这是做什么呢?连个下脚的地都没了。” 来者是客,黛玉笑着迎她进了里屋道:“收拾下东西,倒是叫宝姐姐笑话了。” 两人客气的让了座,紫鹃忙斟上茶来。薛宝钗却不喝茶,只是瞧了瞧地上,又看了看淡定的林黛玉叹气道:“昨日个偏生我妈妈病了我出去了,今日个过来才听说这事,颦儿你实在有些莽撞了。” 瞧着薛宝钗一副为了自己好的模样,林黛玉只轻轻的转动手上的扇子并不言语。 反倒是刘嬷嬷似笑非笑的道:“姑娘容老奴插句嘴,不知薛姑娘那位颦儿是叫哪个?” 刘嬷嬷一贯行事低调很少言语,薛宝钗虽来过几次这里,但是却没曾跟她打过交道,反是那位张嬷嬷很是让人发憷,她轻易不愿同她说话。 薛宝钗是个聪明的,只观其颜色就知自己这话让人不大高兴了。她不是宝玉那般的呆子,问题在哪怎么会不知。她喜欢这么叫林黛玉,更多的是因为一种隐晦的嘲讽,出身好又如何,颦是什么,是愁。宝玉希望你一生哀愁。 不过她自然不会将这样的情绪摆在脸上只歉意的道:“那是宝玉给林妹妹取的字,平日里姐妹们玩笑说说,却是我的不是了。” 刘嬷嬷淡淡的道:“薛姑娘也是读过书的,岂会不知这字该是长辈取,哪里有小辈胡说的,既然是兄妹之间的玩笑,很不该再拿出来提。咱们老爷去之前就为姑娘取好了字,只求姑娘一生安乐,“安乐”二字乃是我家老爷的期望。薛姑娘下回可别忘了。不然该叫人笑话不懂礼数了。“ 让人这么指着骂不懂理,薛宝钗的神色扭曲了下,到底只咬牙道:”谢嬷嬷提点。“ 林黛玉将话来了回来道:”宝姐姐这会儿过来若是为了昨日的事情,大可不必再说了。“ 薛宝钗道:”我说这话林妹妹必然要嫌我的,只是我真心为着妹妹好,妹妹以后难道都不住这府里吗?这么公然的和下人吵能有什么好的,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最重贞静,这顶撞长辈的名声可是要不得的。妹妹年纪小不懂这般道理一味的意气用事实在是于将来有害。姨妈她管家,但是府里的事情哪里都管得到,难免有疏漏的,妹妹也该体恤一番。为着这样的小事闹成这样叫娘娘知道了只怕也会不悦。“ 一字一句的看似为着自己好,不过是想着让她向王夫人低头,果然是那位的好外甥女。自己和外祖母的约定尚未对外言,不然的话依宝姐姐一贯的聪明可不会上门碰这个灰。黛玉轻轻一笑,只是眼中却是有些冷漠。 ”宝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可惜宝姐姐弄错了,我同姐姐不同,我林家的女儿就算是什么都没了,也不会任人欺辱。薛姐姐请回吧!“只唤姓却是摆明了不愿再同她深交。 薛宝钗听了不好正要辩解一二,却不妨黛玉态度这般决然,而紫鹃几个更是摆出了送客的态度。 莺儿一直跟在旁边见此怒道:”林姑娘好没道理,我们姑娘好心来劝,你们怎么能这样。” 雪雁冷笑道:“什么好心来劝,我们姑娘又没做错什么,反倒是薛姑娘话里话外的就是我们姑娘错了,才不知安得什么心。” 林黛玉淡淡的呵斥道:“雪雁。”雪雁忙止住了话不做声。 “薛姐姐不必再言了,不过奉劝一句,薛姐姐你姓薛,自来若不是无可奈何谁家愿意客居寄人篱下。紫鹃送客。” 见事不可逆,薛宝钗只能带着莺儿离去。至于林黛玉最后之语却是听进了心里。 薛宝钗碰了壁自然不好对外言说,而且因着林黛玉的话也有些思量自家之事倒是没再来找林黛玉。 直到三日之后,府中传言林姑娘要出外祈福,叫她大吃一惊。等到派莺儿去打听才知道不是一两日的功夫。 贾母言而有信,派了贾琏送林黛玉前去法华寺,临走之前黛玉到底是亲自去向贾母辞行。自上回之后祖孙两个才又见了面。 到底是疼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外祖母,想到当初年幼进府之时的疼宠,一时泪水盈满眼眶。 贾母也是流着泪拉着黛玉的手道:“这是一场冤孽呀,你叫我以后怎么见我的敏儿!” 林黛玉忍住眼中的泪水哑声道:“若是外祖母想玉儿了,玉儿会回来看外祖母。”却不松口留下。 贾母无奈只能放行,林黛玉最后跪下拜了拜才扶着紫鹃的手转身离去。 只是不想刚出了贾母的房门却撞上了急冲冲而来的宝玉。 “林妹妹,你要去哪,哪里也不许去。”宝玉焦急的看向黛玉。 黛玉擦拭眼泪笑道:“二哥哥又胡言了,我去法华寺给父母做法事,倒叫二哥哥当成什么大事了。” “只是做法事?”宝玉有些不信,这么大的阵仗,倒像是以后都不回来一样。 许是要走了,黛玉对着宝玉多了份耐心,只是也没话说透只道:“自然,倒是二哥哥在家里也要好生用功才是,外祖母疼了你这么多年,总该为她老人家争口气,没白疼你。” 这话宝玉不爱听,只是这是他们两个吵架之后难得的亲密,又顾及黛玉要出门一段时日却也不反驳只呵呵笑了。 正巧,前头来人催着出发,黛玉也不再耽搁只对着宝玉道:“二哥哥,保重!” 宝玉看着黛玉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好像林妹妹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今日个除了贾琏送她前去法华寺外,还有林家的人过来将一些东西带回林家,待到她去往般若寺时再送过去。 林成夫妻亲自前来的,得知自家姑娘因为在贾府住不下去逼不得已要住到寺中去,两人很是心疼对着贾家也是满怀怨气,他家老爷送上五万两银子这些人都不肯好好照顾自家姑娘实在是翻脸无情。 倒是林黛玉安慰两人,对于她来说,寺中清静倒是比寄居人下来得好多了。 因着法华寺在近郊有些距离,众人不敢多耽搁。 车轮转动着驶离贾府的宁荣街,林黛玉在京中几年但是从未离开过贾家,如今却有种莫名的轻松。 手不知觉的攥着早就拿出来的父亲的玉佩,心中默念道:父亲,玉儿会好好的,你放心。 之前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些时日,车队赶到法华寺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正午了,好在之前就派人前来说过,倒是方便的很。 林黛玉租住了一个大的院子,那知客僧将林黛玉一行送到了院子里言道:“施主请好生休息,法事明日开始。” “有劳小师父了。”黛玉双手合十谢过。 贾琏帮着瞧了瞧周围的环境,不得不说这法华寺不愧是京中最大的寺院,那客院很是清幽方便。 见此他也放下心来,若是林妹妹有个什么只怕他舅舅饶不了他,前头的事情就连累他吃了一场斥责,叫他暗恼不已。 不过好在他的任命很快就要下来了,想到此处,贾琏心中又是一美。 眼见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贾琏也就告辞先回了,林黛玉让紫鹃出来谢过。 虽则客院内一应俱全,但是那些个东西黛玉她们是不用的,都得另外换了。一时之间倒是都忙碌不止。 虽然是寺院之内,只都是女眷到底不放心,这回林成特意遣了林海从前的小厮心砚和墨竹两个跟着在外院听候吩咐,黛玉情知拗不过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回出来,黛玉身边的丫鬟倒是都跟了出来,人多倒是方便的很,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诸事妥当。 却不想这一会儿的功夫,前头忽然说有人前来问安,叫黛玉诧异的很。   ☆、第三十章 林黛玉虽觉纳闷,到底不好失了礼数,忙遣了人迎进来。 来的是两个看起来颇为体面的婆子,客气的请了安,方报了家门,原来是户部尚书刘成家的下人,刘家同林家算起来是远亲。 刘家的太夫人同林黛玉的祖母乃是表姐妹,闺中时关系不错,只是打林老太太过世后这么多年少有往来。 不过刘成同林海也算有些交情,林海生前为女儿广托旧友,自然也少不了刘家。 刘家既是亲戚又是故交自然不会推脱,只是林黛玉深居贾府内院,却是不好来往。 事有凑巧,刘家太夫人带着儿媳孙女的也在这法华寺礼佛,听了说是贾家的人来了,多问了一句,知道来的是林家姑娘,这才遣了婆子过来问问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林黛玉弄清楚后很是感激的谢过,忙道自己是晚辈理应先行请安,哪里敢劳动长辈费心。 那婆子笑道:“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老太太惦记着姑娘,平日里倒是不得见,若是姑娘得空过来玩玩,老太太必是高兴的。” “定要上门请安的,只不知是否叨扰府上?”林黛玉道。 那两个婆子也是很有眼力界的知道她们新来只怕正是忙碌的时候也不多耽搁,闲话几句就告辞离去了。林黛玉让紫鹃用上等的封赏赏了她们,又叫张嬷嬷将刘家送来的东西入了账册。 至次日,林黛玉先随着寺中的僧侣前往前院准备法事,诵经念佛祈求父母来生幸运。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事毕就回了自己院子。想着昨日个刘家派人来,理当前去给长辈请安的,忙更换了衣裳带着张嬷嬷和紫鹃前往刘家的院子。 刘家老太太礼佛之心虔诚,每年佛诞前后必要在法华寺中小住一些日子,刘家自然是不放心,因此刘太太也带着女儿一起陪着。 刘老太太见了黛玉很是激动,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抹泪,言谈之中谈起黛玉的祖母很是伤怀之意。 黛玉忙细心劝慰,见此情状,刘太太眼露满意之色。 刘家上下倒是很是热情,更有刘太太得了刘大人的话对着黛玉也多有安抚之言。问及在贾府中之事,黛玉自然不愿多提,只言自己有心为父母祈福而常住寺院,半点不提自己在贾府中之事。 不过黛玉有心顾忌两家的脸面,却没成想着贾府里头哪里真的是瞒得住事情的,刘家既然有心照拂自然也有细心打听过贾府的事情,虽然不能说很是清楚却也明白贾府待林家孤女未必真的尽心。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 只是林家女这般懂事知礼自然也叫刘太太看了满意,她自己的长女早就出嫁了,现在跟在身边的是庶女,情分自然差了些。 如今这么一个可怜懂事的她自然愿意多疼些。 刘家虽然很是热情,但是林黛玉也没好久留,陪着刘老太太用过午饭就告辞离去。 刘老太太只拉着黛玉的手嘱咐道:“平日个闲了,只管上姨祖母这里来,都是亲戚很不必生分。” 黛玉轻笑道:“姨祖母不嫌弃,玉儿自然要来叨扰。” “玉儿只管来就是了,成日里就咱们也是闷得很,玉儿来了,老太太饭都多用了些。”刘太太笑言。 众人具是大笑,只一旁的刘家庶女脸上的笑意极为勉强,眼中隐隐有不忿之色。 林黛玉推脱了几回还是告辞离去,法华寺占了一座山头,依山而建,这客院更是远离前头的大殿,没有烟火气息,倒是像寻常的别院。道路两旁栽种许多的桃树,这个时候若是山下桃花早就落了,偏是山上倒是应了白乐天的诗句“山寺桃花始盛开。” 因着心情不坏,黛玉却是有了些许的闲情逸致赏着难得的桃花景致。 往日里府里头自然也栽种了桃树,只是那一颗两颗的哪里比得上这里满目的□□。手伸出来接住那纷落得粉红的桃花瓣,黛玉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意。 张嬷嬷见黛玉越看越起劲免不了咳嗽了声,黛玉闻声有些歉意的回头,将手放下很有些不好意思。 张嬷嬷却只是微微笑道:“这山上的天气到底有些凉,姑娘要玩也该仔细身体,我去给姑娘取了披风来,紫鹃你好好的陪着姑娘。” 黛玉闻言一愣,正对上张嬷嬷带着笑意的眼,忍不住眨眼转而双目露着惊喜的笑意。 见此,紫鹃也是偷着乐,难得见着自家姑娘这么孩子气的举动。 只是张嬷嬷走了,黛玉也不好乱走不然一会儿见不着人也不好,只带着紫鹃在桃林中漫步。 风吹过的时候满树的桃花纷飞落了一地,紫鹃有些可惜的道:“这么漂亮的桃花都落了实在很可惜。” “花开花落本就是规律,咱们在这里可惜桃花绚丽短暂的美丽,焉知这不是它自己所愿,在最美的时候停驻,留下人间最绚烂的光辉。”黛玉张开手任由花在指尖飞落笑道。 紫鹃倒是没这么多感慨,不过是可惜这话落了,自家姑娘下回就看不到了。见黛玉自己都不介意自然也就笑着应是。 就在两人随意漫步的时候忽然听见声音响起,隔着桃树似乎有僧侣前来,两人停驻了脚步。 紫鹃见状对着黛玉低声说了句,就自己上前去同那僧侣交谈。 林黛玉远远的瞧着见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这才放下心来,估摸着是因为她们往这桃林深处而来才惊动了那守林的僧侣前来看看。 这般想着忽然双目停住,原来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几只蝴蝶飞了过来,那彩色的蝴蝶在粉红的桃花上上下飞舞,可喜的很。 偏有一只不知是无意还是怎么得,既然落到了黛玉的身上,那模样似乎还在讶异这么这个没有花香。 黛玉轻笑出声,伸手想要拨动那蝴蝶,不想蝴蝶骤然飞起,黛玉忙抬眼望去,只见几只蝴蝶一起向着远处飞去。 黛玉瞧了眼紫鹃处想了想也跟上了蝴蝶的脚步,见它们一会停一会飞的,霎时好看。 不想拿蝴蝶既然飞离了桃林,待到黛玉反应过来时已然到了桃林的边缘,一个拱门处。 黛玉见此处幽静典雅暗叹这寺院之中既然也有此等难得之处。 入目所见不同于墙外的□□,那碧绿的翠竹挺立,一条小石子的小路穿过翠竹曲径延伸向着竹林深处而去。 黛玉不知情状自然不好上前,只是刚才不觉,这会儿却是有些雷了,因此寻了块石头倚着唇齿微咬暗道自己莽撞,果然离了那府里有些太乐了。 就在黛玉出神的功夫忽然有轻微的声响,黛玉转眼看去双目微睁,就要惊叫出声。原来一人突然踩着竹林凌空飞跃而来,本来只是借力向深处而去。却没想这里竟然有人也是一惊,忙受力一个转身落到了黛玉不远处。 见黛玉要叫忙道:“姑娘轻声,在下不是坏人。” 因见这人离自己不远,黛玉心有忌惮只是后退进步到底没出声。 瞧着林黛玉满含戒备的神色,程潇差点苦笑出声,早知道林姑娘在这,他说什么也不会逞能,如今要说自己不是坏人只怕很难取信了。 黛玉此刻冷静了许多,见这人年纪不大,但是观其气质模样不像是普通人。尤其是那还在流血的右臂叫黛玉眉头紧锁,有些惊惧的避开。 程潇很快就发现了这点,忙转了个身子将那受伤的右臂挡住让黛玉见不着。 见此黛玉心中微微好受些,不过到底不愿招惹是非只道:“公子是何人,小女子无意过问,烦请公子让我离开,我必不会多言。” 程潇微笑道:“姑娘真的误会了,在下不是坏人,只是刚才遇到些事情惊扰了姑娘万分抱歉。” 程潇此语不但没有让黛玉放心反倒是越加防备“我对公子的遭遇不感兴趣,告辞了。”言罢就要离去。 “姑娘请慢。”程潇忽而道。黛玉戒备的看向程潇“还有何事?” 程潇努力做出一副无害的模样轻声道:“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是姓林?前盐科御史靖远侯林文正之女。” 将将放下的心复又提起黛玉皱眉道“你究竟是谁?” “林姑娘不必如此,在下曾与令尊有过往来,且善于观察。”程潇的目光却是落下黛玉腰际的玉佩上。 黛玉顺着目光看去,那玉佩是父亲心爱之物,她因着从府里出来心中略有不安,因此带着一则睹物思人,二则也是有父亲庇护之感。 见此黛玉虽还有些疑心倒是信了几分,毕竟若非真的见过哪里会那么巧。 可惜真相却是没机会知道了,程潇眼见黛玉信了七八分,脸上不露,心中却有些得意。 “却是我多虑了,既是如此那么告辞了,公子也早些处理伤口为好。”虽则信了这人只是黛玉也无意留下。 程潇忙道:“多谢林姑娘提醒,一点小伤无事。只是林姑娘怎么会在此处,听闻林大人将姑娘托付给荣国府,怎么让姑娘一人在此处。”   ☆、第三十一章 黛玉很是不悦这人实在不知礼,就算同她父亲有旧,但是男女有别。因此只不言语,打算直接离开。 话出口程潇就有些懊悔,怎么能这么询问呢,估计林姑娘该觉得自己太孟浪了。眼见黛玉要走,情急之下程潇忽然“哎哟”的叫出声来。 黛玉闻声到底止住了脚步,转身瞧去只见这人忽然满脸难受的模样捂着自己的手臂,心中有些不落忍迟疑道:“你还是赶紧去找人处理伤口吧,再耽搁只怕会更严重。” 程潇抬眼看向黛玉道:“不瞒姑娘,这次是有人刻意要害我姓名,那些人虽然暂时被我打退,只怕尚有余孽,因此我这会儿也不知哪里安全。” 黛玉自幼在闺阁之中哪里听过这个,顿时脸色有些变了担心的道:“真有这般穷凶极恶之人,可要找官府?” “无碍的,这是些许小事,我还能处理,估计我的下属应该已经快到了,等他们到了,我就安全了。这是这会儿却是不能随意走动。”程潇见吓着了黛玉忙又安抚道。只是目光游移了会,眼中闪烁道:“我这会儿手臂的伤口一直再流血,不知林姑娘可否帮个忙?” 黛玉闻言唇齿轻咬有些纠结,这人虽然出现的莽撞到底没伤害他,若真不是坏人自然不能见死不救的。因而只道:“若是力所能及公子请说。” “恩,是这样的不知林姑娘可否将你的帕子借给我包扎一下伤口,若是姑娘觉得为难就算了,是我唐突了。”程潇勉力笑道。 黛玉闻言很是迟疑,她得张嬷嬷几个教导自然知道女子的贴身之物最是不能随意处置,尤其是那些上头有记号的,一个不好只怕声誉尽毁。 不过她在孝中衣裳物件多是素雅的,今日这帕子就只是一块天青色的帕子,上头一概皆无借出去倒是不算出格。 瞧了瞧那尚在流血的手臂,锦衣的袖子已经被染红,只一眼就怪吓人的。 程潇面上不露,心底却是有些紧张,他哪里是真的需要帕子捂伤口不过是借个由头,为着下回做打算。 黛玉到底心善,低着头将手上的帕子团成一团,远远的掷了过去。 程潇随手就将那帕子接住,眼中满是喜意到底没敢露了痕迹只道:“多谢林姑娘。” 因觉得有些羞意黛玉只低着头轻声道:“公子快些处理伤口吧!”黛玉踌躇了下有些担心紫鹃她们找不到人必然会着急的,因此想着快些离开。只偷觑着正在用帕子包扎的程潇,因为右臂受伤不能动,一只手臂难免有些麻烦。 就在黛玉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身,那隐隐约约的呼喊,是紫鹃。黛玉一喜正要回话,只转眼看向程潇,目中露出担心之意。 那声音中尚有寺中僧侣之声,若是让人瞧见,只怕有些说不清。 就在黛玉担心的功夫,那声音越发的近了,程潇比黛玉更早发现人声,只是他舍不得离开,这会儿却是不得不走了。 “林姑娘,后会有期。”程潇忽然道。 黛玉正瞧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闻言转身却讶异的发现那人不见了。惊的后退一步,捂着嘴。人呢?若不是手上的帕子确实不在她都要以为自己做梦了。 忽然之间想起那些山野奇谈,黛玉眨眨眼,那是竹精不成,想着那人一身的翠绿的锦袍还真有些像。 黛玉倒是没有害怕之意,只是想到这个忽然觉得真有意思。 “姑娘,可算找到你了。”就在黛玉发愣的功夫,紫鹃几个终于找了过来,瞧见倚在石头上不知想什么的黛玉抱怨道:“姑娘也不出个声,快吓死我。”说着上前一把拉着黛玉。 黛玉回神见,不只紫鹃还有雪雁,这两个人把自己围着一脸的担忧,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顿时也有些歉意道:“我瞧着入了迷倒是没注意就走岔了,好了,可别哭。”因为还有引路的小沙弥,黛玉只安慰了两句。 紫鹃两个也知道在外头不好说什么,也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而对那小沙弥道:“多谢小师傅了。” “不客气,找到就好,这桃林有些大,施主下回可要注意些。”那小沙弥不过十岁的模样,这会儿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的劝道,实在有趣。雪雁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那小沙弥愣愣的瞧着,不知说错了什么。 “此处乃是禁地,几位误入还不离去。”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身却见一位中年僧侣从竹林小路而来。一手转动着佛珠,满脸威严之像。 那小沙弥见此忙上前见礼请罪道:“见过师叔祖,回师叔祖的话,这是寺中借住得女香客,因不知规矩误入,弟子这就引她们回去。” 那僧侣只淡漠的转着佛珠,并不应声。黛玉只自己不对在先,因此而也不多言,只对着那僧侣合十一拜以示道歉之意。而后就领着紫鹃雪雁随那小沙弥离开。只是临走之时却有意无意的扫过程潇原先所立之处。 待到众人离去,那僧侣仍然立在远处,手上不紧不慢的转着佛珠,双目微垂,似是在闭眼念佛。 良久才出声道:“还不现身!” 声落,却是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不是程潇是哪个。大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程潇难得陪着笑脸道:“明觉师兄好。” 明觉只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世子爷好生厉害,受了伤害不忘吓人家小姑娘,就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我们的世子爷这般的风流倜傥。” 程潇闻言咳嗽了声道“明觉师兄可别乱说,我同林大人有些交情,敬他的为人自然也就关心下林姑娘,以免她受人欺负罢了。” 这话可不可信也就程潇自己知道了,因此而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有些脸色发红。明觉也没和他争论,只瞧着他眼中满是趣意而后漫不经心的道:“林海其人虽然不曾深交但也有过数面之缘,他就这么一个骨血必然筹谋周全,想必待到林姑娘出孝之时婚事也该定下了,你竟然同他有交情,他日可别忘了送上厚礼一份。” 虽然是好意,只是话中的嘲笑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可惜程潇这会儿顾不得那取笑的话只皱眉道:“未曾听闻林大人为林姑娘缔结婚约,师兄从哪里听来的话?” “虽未曾听闻,不代表林海不曾有安排,你这般肯定莫不是人家应允了你什么?”明觉嘴角微勾不怀好意的道。 程潇气结,自然没有,不过这的确是个问题,不理会明觉的目光,程潇暗中打定主意要打探一番。 大抵是目的达到了,明觉也没在揪着不放只扫过程潇受伤的手臂道:“那些人胆子越发大了,你平日里出门也该主意些,多带点人才是。” “那些人不足为虑,撑不了几日,我心中有数。倒是师傅他可有时间见我?”程潇不以为意的道。 明觉摇头“师傅他不会见你的,回去吧!”闻言,程潇叹息了回也不再强求只嘱咐明觉好生服侍师师傅就告辞离去。 却说黛玉平安的回了院子,早有得了消息的张嬷嬷等在等候,虽见其平安恼不得说上几句,黛玉知理亏自然也不能反驳。只答应下回一定注意不提。 至晚间收拾东西时众人才发现黛玉的帕子丢了,问起来只得敷衍了一回。因那块帕子没什么记号在上头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只是张嬷嬷到底没放过黛玉,很是念叨了回,另嘱了侍候的人,如今可不是在家里,这寺中虽然清静,可是也不是没人的,出外若是不注意些,真有事情就完了。 黛玉自己虽对牵连紫鹃几个有些歉意,到底把这事埋在了心底,只是无人时也有思量过那人究竟是谁。 山中岁月最是幽静,黛玉每日里早间诵经祈福后回了院子,或是看会书,或写写字。倒是怡然自得。得闲了往刘家的院子去请安问候说说话,日子过得委实有些惬意。 很快就到了佛诞日,如今佛学盛行,京中人家逢此日子多会前来参拜一番。法华寺为京中香火最鼎盛之寺院。自然是那等富贵人家的首选。 因着这一日来得人较多,黛玉原意是想在院中休息,就不出去了。却不想过午之时刘家派人来请,恼不得收拾了前往。 至见了刘太太方知原来是京中来了许多人拜佛,这些太太们聚到了一起倒是要见见说说话。 刘太太虑及黛玉在贾府之中不曾出来见过人,今日个竟然碰巧也就有意引她入这上层。虽然尚在孝期不过她为父母祈福住进寺院倒是恰好给以有个好声名。 黛玉知其好意自然也不好推脱,因此只随着刘太太前往。 黛玉随着刘太太来到一处极大的院落,只见周围早已经围了不少的人。早有婆子丫鬟在等候,见来人了忙接引了进去。 里头已然坐了不少的人,尚在外头黛玉就听见了里头的声响。待到丫鬟禀报了后,几人进去。   ☆、第三十二章 黛玉随刘太太入内,只见这不大的厢房内分了主宾做了不少的人,上首的是两位年纪相仿的贵妇人,只是一个眉眼柔和些,另一个却是眉眼微挑起,有些得意的模样,看起来不大好相与。 那不大好像与的夫人身边倚着一红衣少女,模样与那夫人有些相似,应当是母女。众人本在玩笑见了她们进来,内中那神色柔和些的贵妇人同刘太太较熟因此开口道:“我还当你不来了,迟了这么久可该罚不是。” 刘太太笑盈盈的上前道:“是我的不是让王妃就等,今日在寺院中不方便,赶明儿回了京中我必要设宴请罪,只到时候王妃可要赏脸才是。” 那王妃笑道:“这是你的话,我是必要去的,你们呢?”众人闻问俱都是笑言要去。在场的身份都不低,不是勋贵人家就是朝中重臣的内眷,刘太太的夫君是户部尚书,论起实职在朝中却是排的上号的,因此儿自然都愿意亲近。 因着不熟悉,黛玉只跟在刘太太的身边并不言语,暗自度量在场众人的神情。那王妃玩笑过后却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黛玉的身上对着刘太太笑问道:“好齐整的丫头,这是你从哪家拐来得。” 刘太太只佯作怒道:“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家就不能有这么好的,王妃这话我可是不依。”王妃只指着她笑开了怀道:“我不过玩笑几句,你倒是得意起来了。谁不知灵丫头好,这会儿又来显摆不成。你只实话说这是哪家的。” 原不过是玩笑,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刘太太笑着给黛玉介绍道:“来,玉儿这位是南安王妃,这位是东安王妃。快给两位王妃请安。” 黛玉盈盈上前轻声行礼问安,众人之前就好奇这位跟着刘太太进来的姑娘是哪家的,虽然身上素净些但是却不会失宜,倒叫人一眼看出应该尚在孝期,眉眼更是少见的清秀,虽然尚未完全长开却也可以窥见以后的仙子玉容。 “林氏黛玉见过两位王妃并诸位夫人。”轻软的声音响起,东安郡王妃倒满面笑容的让黛玉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姓林,莫不是前靖远侯之女。” “回王妃的话,正是。” 众人闻言脸上神色不一,前靖远侯是哪位她们自然知道,如今再看却是有些可惜之色,虽然那位声明赫赫,可是林家终归是绝了嗣。婚姻乃是两姓之好,没有娘家的姑娘再好一般人家也是不大愿意考虑的。 不过这般想的,勋贵人家多些,那些个书本网自然算盘就不一样了,这事吧还得看怎么想。林海在读书人中的声望一时无两,他虽然故去,但是一二十年江南士林都要念他的情。若是一个读书人娶了林文正的遗孤,那么江南出生的官员只怕多少都要看些香火情。再有皇帝厚恩于林海,岂会自打脸面只怕还会有遗泽。 众人的心思不在黛玉的考虑之中,婚姻之事于她还有久远。就算答应了父亲会好好的,不代表她真的会屈从于他人。 “林大人的名声就是我这个平日里不出门的都听说过,你只管安心,皇家不会亏待了功臣的。”东安郡王妃拍拍黛玉的手温言抚慰道。 旁人闻言也有附和的,都道是让她宽心。却是只字不提林黛玉如何在这寺院中。内中有知道她被托给贾府的,觉得不合适问。有不知道的,只当是林海将幼女托于刘家的,想法不一而足倒是都是避过了这个话题没叫黛玉为难。 只是不想这些当家的夫人都是精明的,那些闺中少女却是未必都聪明懂事。眼见黛玉被东安郡王妃搂在身边坐着很是喜爱下,一直倚在母亲南安王妃身边的少女霍倩却是忍不住出言“刘夫人怎么没叫芯姐儿一块来,我倒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刘夫人虽然不知这位南安王府郡主的意思,平日里这位可是最看不上那些庶女的,这会儿怎么好心提起芯姐儿,因此儿只笑着回道:“她今日个身子不舒服,我留她在院子里陪老太太了,下一回定然带了她来陪郡主。” “哦,是吗,我还当是刘夫人带了林姑娘,不方便带芯姐儿呢,却是我想差了。”霍倩漫不经心的话叫场面有些冷了下来。什么叫带了林姑娘不方便带芯姐儿,这分明是说这林家姑娘霸道的抢了刘家姑娘的风头。 黛玉不知自己怎么惹到了这位郡主,这般不知缘由的给自己下绊子实在叫人厌恶只是她到底不好直接接话,不然真的坐实了反倒是不好了。 不过这霍倩这般行为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最起码一直笑着同黛玉说话的东安郡王妃脸色就冷了下,还安慰的拍了拍黛玉的手叫她不要介怀。 那霍倩针对黛玉的原因东安郡王妃倒是知道些,霍倩一直想讨她的喜欢为的不过就是她那个侄儿,这京中上层基本上都知道霍倩看上了她那个性情冷淡的侄儿。可惜叫她来说她真的不喜欢霍倩这样的。 眼见场面尴尬内中有位夫人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沈彬的夫人姓张。沈彬同林海有同科之谊,两人相交莫逆关系亲密犹在刘家之上。张夫人也数度听自家老爷提起好友的这根独苗多有照拂之意。因此上这会儿也就插言道:“若说起来我家老爷同林大人也是极好,林姑娘若是得闲了只管往伯母那去。” “伯母好意,黛玉领受,家父在世时就常念叨沈伯父。”刘夫人见张夫人出声忙小声的告知黛玉这人身份。黛玉确实听过这家,算起来两家其实还没断了往来。只是平日里的人情来往多是林成在处理。 有了张夫人开头,众人忙将之前的话岔开过去。霍倩见了还有不满正要说什么,却见东安郡王妃笑盈盈的看了眼自己,话到嘴边却是不敢再言。 南安王妃性子有些急躁,观其女行为可见一二,她自是不觉得自己女儿错了。这会儿见女儿似乎受了欺负就要开口不想东安郡王妃抢先道:“对了,前日个仿佛听到别人说什么,我也没听太仔细好像是和姐姐府里有关,看我记性还真记不太得。” 这话一出,南安王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就是其他的夫人们也是表情有些古怪。哪里是真不记得,不过是不好说明了打脸。毕竟世家公子的风流没关系,可惜风流出了事就不怎么好听了。 在场的还有年轻姑娘,自然也没人把这话捅破,南安王妃只吸了口气勉强笑道:“哦,府里近日没什么事,想来是妹妹听错了。” “没事就好,我这也就是一句话。”东安郡王妃笑盈盈的道,好似真的不是故意的。未免真的弄得不好看,众人忙将话引开,提起了今日的佛诞。 刘夫人为着黛玉好,将黛玉在寺中的原因说了出来,不提贾家只道是为父母祈福。众人闻言俱赞其有孝心,叫那霍倩脸色越发不悦。 本以为事情到此,忽然听得有人来禀报,说是有人落水。众人闻言具是一惊,忙遣了人去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救回来不曾。 这院中的人多是东安郡王府的下人,不久就有人回话说是林家姑娘身边的丫鬟落水,已经叫表少爷救回来了。 听得无事众人却是安心不少,只是想到那话中提及的落水丫鬟,不免视线似有似无的扫过黛玉身上。 黛玉听到是自己身边的丫鬟时也是一惊,险些脱口而出是谁。待听到被人救了却是心安不少。只是到底有些担心。自己身边的丫鬟多,只紫鹃雪雁跟着,那么是其他四个中哪一个。 紫鹃知机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出了门很快就回来偷偷告知黛玉是香卉,且张嬷嬷已经去了应该不会有事。 有了这话黛玉稍稍放下心来,只是也无心再留想要告辞。只是没曾想才起身要告辞却听得霍倩忽然道:“人都说物似主人,依我看有什么样的下人也该有什么样的主子,果然缺了人教养才会这般没个廉耻。” 不管众人的脸色,黛玉豁然转身冷眼对着霍倩冷声道:“闺阁女子不说礼教涵养连基本的的话都不会说真叫人耻笑,贵府的家教果然是好的。”若是这霍倩说旁的还不至于让黛玉如此愤怒,可惜这人话里话外分明是贬低黛玉无父无母才会无人教养,这如何可以容忍。 霍倩再没想到黛玉既然敢这般驳斥,在她心中那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凭什么得众人赞赏,她的丫鬟还不知廉耻的勾引程哥哥,说几句又怎么了。 这话不只惹了霍倩,一直纵容女儿的南安王妃当即冷下了脸道:“好个大胆的丫头,不过是大家可怜你,让你进了这屋子,如今却是越发猖狂了。我儿果然没说错,就是个没教养的。”   ☆、第三十三章 因为事态变的太快众人措手不及,待到南安王妃话落,那些个夫人里头勋贵人家的倒是只略微有些皱眉,而书香之族,科举入仕的脸色却是难看的很。 不管和林海关系如何,她们得夫君都是读书人,和林海有共同之处,这是说林家的家教不好,还是看不起她们这些人家。 对于黛玉的反击她们之中叫好的多些,都只道果然是林文正的女儿,有风骨,若是这样还委委屈屈的受着才叫人小觑。不过也有一二老持稳重者觉得性子太过了。 就算是对上南安王妃黛玉也是凌然不惧,她无错何须惧只冷笑道:“王妃这话小女不敢应,我林家世代忠良,先父更得陛下圣旨追谥。如今霍姑娘空口白牙的坏我林家声明,小女子虽然人微言轻只是哪怕闹到哪里也要还自家一个公道。” 一番话堵住了南安王妃的嘴,她难不成能说陛下的封赏错了。也正是这一番话叫南安王妃冷静了下来,此刻却是汗流浃背,她只想着眼前这个是没人依靠的孤女,连外祖家都不管,却忘了这个还是功臣之后,皇家哪怕为了面子都会善待她。只是她一个堂堂王妃要向一个小女孩认错,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如今却是又成了一个僵局,一直冷眼瞧着的东安郡王妃到底是出来打了个圆场,她虽然看不上南安王妃,只是闹得太过也于黛玉没什么好处。因此儿只道:“要我说,倩儿实在有些宠得太过了,姐姐也该好生教导才是。倩儿还不向林姑娘陪个不是。”这却是把责任推到霍倩身上,况且本身也是她惹出来的,想到此处东安王妃对着她越发没好感了,从前只觉得有些娇气,如今再看实在是蠢的过头了。 霍倩如何愿意只是她不敢反驳东安王妃的话只瞧着自家母亲,只是南安王妃如何还敢纵着她也只是垂着眼示意她认错。 见此霍倩只能咬牙对着黛玉道:“林姑娘,对不起,我心直口快,还请见谅。” 这是认错?黛玉眼中满是冷意,心直口快这是自己没错的意思。心中冷笑一声,本来就罢了,既然这样她也没打算给她们再留面子,没得到时候反是自己的不是。 不理会一脸愤愤的霍倩,黛玉转向东安王妃和诸位夫人道:“今日之事,涉先父母声名,黛玉若是不语却是不孝,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夫人见谅。”言罢福身一礼。 东安王妃最是爽利的性子喜爱这样聪慧知礼的,见此越发满意了,忙一把携了她起身道:“这事原不是你的错,可怜你小小年纪的,往后若是有空不妨上我府里来,我平日里最是闲的,正没个说话的人。” 那些个夫人都笑道:“很是。”更有刘夫人打趣道:“知道王妃没个女儿的,从前儿就爱抢我的灵儿,如今可是瞧见更好的了。”她们关系好,原只是玩笑话自然也没人当回事。只黛玉却不能应笑道:“早有耳闻灵儿姐姐蕙质兰心,德才兼备,一直思慕的很,可惜无缘得见。” 黛玉早已不是那个困居贾府万事不知的小女孩,嬷嬷的悉心教导,不知是让她不惧她人的言语,也让她学会了人情往来,最重要的是刘夫人一向待她极好,她是个恩怨分明的,旁人待她好只有十倍的回报,至于那些个心思不正的,她也不屑于理会,只是若是像霍倩这般的她也不会惧她。 闺阁女子的德行往往重于才学,这些个夫人原先瞧着黛玉的硬顶南安王妃虽然赞叹其风骨,却也未必没觉得有些不好相处,如今再看却也只觉得不差。只想着那史太君好歹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倒是有好生教导外孙女,却不知这其中的功劳另属他人。 这边气氛和乐,那头南安王妃气得险些掐断了手上的指甲,并着一脸委屈的霍倩两母女对林黛玉是恨到骨子里了。 这里她横竖是待不下去了,拉着女儿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这会儿门口忽然传话“王妃,表少爷求见。” 表少爷,想必应该是那个救了香卉的,这会儿过来莫不是解释的,黛玉暗自寻思着,只等着东安王妃的意思。 就是那本来要走的南安王妃也被霍倩拉住了,一副不愿离开的模样,她的双眼扫过林黛玉和东安王妃,心中很是担心,若是这些人在程哥哥面前说什么,那程哥哥岂不是更加不愿理她,这般想着自然要在这里待着。 霍倩所想东安王妃却是不打算理会,若不是南安王府手头还有些许的兵权,霍倩这样的她真心看不上。这南安王妃也是个傻的,京中谁人不知道她在闺中的时候就霸道的很,嫁了人也是婆婆不喜,丈夫不爱的。更可笑的南安太妃愿意帮着教养孙女还不肯,非要拦着,好好的女儿教得不成体统。还肖想她的侄儿,做梦吧! 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好拦着只道:“想必潇儿是来解释刚才的事情,让姑娘们到里间去吧!” 众人具是赞同,因此黛玉几个皆起身向着离间而去。那霍倩一脸愤恨的看了黛玉一眼抢先进去了。黛玉也不理会只随着其他几个姑娘一道。 那几位姑娘之前都介绍过自己,这会儿对着黛玉倒是满脸的好奇之意。毕竟敢顶着王妃的威严可是不多,不过到底不熟也不好多言,只相互笑了笑,就在里间坐定。 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外间响起了声音,那清润的男声倒是很是好听。里间的姑娘们听着那声音眼中都有掩不住的好奇,毕竟那位在京中也是极有名的,没曾见霍倩这位郡主为了他神魂颠倒的。 众人的眼神都不经意的往霍倩那扫去,可惜霍倩这会儿却没功夫理会,只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声音。 黛玉这会儿也很是纳闷,那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难不成这位表少爷是自己认识的人,不应该呀。 却说外间,程潇其实不是一个人进来的,随他一道的还有张嬷嬷,出事的既然是黛玉身边的人,张嬷嬷自然不敢耽搁忙前去处理。好在遇上的倒是熟人,就是程潇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张嬷嬷当了林家姑娘的教养嬷嬷,他前些日子在外,回了京中尚没得时间打听林姑娘的事情。 倒不是他无意,只是一则林姑娘尚在孝期,年纪也小,二则却也是他自身的原因,怕到时让其他人知道倒是不好了。为着他的婚事宫里宫外的几起官司他哪里不知道,如何忍心在事情为平息,尚无做主权的时候讲那么个小姑娘扯进来。前次的相遇已然是一场幸事,这般的好运原不敢指着第二回,哪成想这法华寺果然是他的福地。 张嬷嬷人老成精得知事情没有掩住自然有些担心牵连上黛玉,虽然说这事怪不得谁,只是这种情况下总要防着小人不是。因此而请了程潇一道前去,却是有意为黛玉撑脸的意思,好歹她还有些脸面。 果然见了张嬷嬷,其他人倒还罢,东安王妃却是有些惊讶“好些日子没见嬷嬷了,只听说嬷嬷出了宫,这会儿子是在潇儿府里不成?”她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儿,往日里也常去宫里请安和张嬷嬷也是相熟的,因此话语倒也客气。 张嬷嬷笑言:“老王妃惦记了,却是与世子爷无关,得了皇后娘娘的看重将老奴几个派了服侍林姑娘。今日个倒是凑巧,有幸又碰上世子爷。” “好像是听了有这么一回事,瞧我这记性,再没想到是嬷嬷,难怪我瞧着林姑娘极好。你们是不知道,张嬷嬷在万寿宫那会儿,规矩那是老祖宗都夸的。”后一句却是对着在座诸位说的,脸上笑盈盈的模样好似没发现南安王妃越发难看的脸色。 张嬷嬷什么没见过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弱,只从几句话的功夫就觉出了不对,南安王妃是出了名的蛮横,虽不知她为何为难黛玉一个小姑娘只是她也很愿意顺着话说。 “当不得王妃的话,倒是今日个的事情要给王妃请罪,那香卉从前儿在宫里倒是个妥当的,也不知今儿个怎么就这么粗心,倒是连累了世子爷。”张嬷嬷笑着道。 “这值当什么,不过是个意外,人没事就成,既然是皇后娘娘赏下的人必然就是好的。”东安王妃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一出。 只是这话旁人倒无妨,唯有南安王妃的脸色已然有些苍白,看向众人的眼中有祈求之意。 这会儿那些个夫人瞧着东安王妃的眼神实在有些不落忍了,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之前只是得罪了林家,最多是让人笑话,那么现在间接得罪就是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老人家,这是说她老人家身边的嬷嬷不会教还是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不守规矩。今日个这事传出去只怕霍倩真的就毁,谁家敢要这样的姑娘进门。   ☆、第三十四章 东安王妃原不过看不惯南安王府,如今却也没真的想和他家结仇,也就撩开了话题,转而问起了程潇。 “你倒是难得露脸,回京这么久了我还当你是躲着我呢?”东安王妃笑着嗔道。 程潇自打进了这屋子除了前头请安就一直默不作声,虽然他不过十五,但是这满是女眷的屋子还真的不习惯,若不是担心林姑娘,他说什么也不进来,这会儿被姑妈埋怨了会,恨不得早些出去。 “姑妈说笑了,侄儿有些事情赶明儿一定上府里给姑妈请安。” “这话你记着就好,我可记着,若是不来,我就让你表哥上门拿人去了。”东安王妃半点不客气。程潇闻言只能微皱眉毛,却也不敢反驳。 好生的教训了回侄儿,东安王妃的心情好了不少,也没打算真的留自家侄儿在这个虎狼之地,没瞧见众位夫人的眼神可是够热烈的。谁叫这是个香饽饽,但凡家里有适龄姑娘的哪个不惦记。因此儿只打发了他出去,对此程潇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待到程潇离开了,诸位夫人这才各怀心思的问起了些话,虽然话里很隐晦,但那意思却很清楚。这成国公世子的婚事可有打算了? 东安王妃只笑着道看宫里的意思给挡了回去,若说其他人,众人自是不信,不过这成国公世子的婚事还真说不定要看宫里,没见去年明轩王妃本来都有意相看,进了趟宫却突然没信了。虽然只是外戚到底长在宫里,旁的不说,太皇太后老人家哪里有不惦记的。 因此而众人虽然有意却也不好多说,只瞧着吧!待到程潇离开,诸位姑娘也鱼贯而出,那霍倩虽然刁蛮任性的很,到底是王府的姑娘不至于真的没脑子,这会儿也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脸色苍白,有些摇晃的来到南安王妃身边。 黛玉瞧着她那模样虽觉可怜,可是想到她的言语十分的不忍也不剩什么了,父母是黛玉的底线,尤其是林海,触到了绝不原谅的,为了这个连从小亲近的宝玉都远了何况是素昧平生怀有恶意的霍倩。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黛玉也不愿久留,张嬷嬷亲自出马倒是比什么都有用,黛玉只借着要回去瞧瞧的借口告辞。 东安王妃也没再留,左右这会儿也该散了,只嘱咐黛玉过些日子派人去接她来玩可不许拒,黛玉虽已定下到般若寺住,可是这会儿也不好同王妃言明,只得先应着,到时再看。 只说黛玉和张嬷嬷出了院门偏巧远远的有一道身影立在树下正往这处看来。黛玉因着在寺院之中并没有带纱帽,这会儿却是感觉到了那目光瞧去虽然不明朗,但是分明是那竹林之人。心下一惊,暗道:怪道声音那般耳熟,原来是他。 张嬷嬷顺着黛玉的见着是程潇顿时有些无奈,只低声道:“那是成国公世子,就是他救了香卉。”黛玉这才觉出不好,自己既然盯着个男子看,顿时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忙收回了目光低声“恩”了下不再说话,只一心走路。 张嬷嬷见此才闭口不言,只是瞧着程潇的方向却是有些不满,世子爷什么时候也这般不知礼了,回头只怕要叫王妃收拾了。 程潇目力极佳自然接受到张嬷嬷的不满,只是略显尴尬的避开,他又不是真的登徒子,只是想见见林姑娘而已,真心没别的想法,其他姑娘他可一点也没想见。 却说这一场好好的佛诞小聚生出这不少的是非,众人回去之后却是各有言说。 那南安王妃是个真心疼女儿的,为着这个回了府里就去求了南安太妃,南安太妃对着自己这个儿媳一向没好感,也懒得搭理只觉得不聪明但是没想到笨到这个地步,当日她要教养霍倩,这人不答应,如今可好教出个这般的女儿,丢尽王府的脸面。虽然气得要死,可是南安太妃也不能真的放着不管,只能接过这事。不过她也不是好性子,直接将霍倩关进了佛堂思过,就是南安王妃也被关了禁闭,次日就往宫中递了牌子求见,抢先进宫跟皇后请罪,只虚言小姑娘口角,自家姑娘言语失谨理当受罚。 不得不说南安太妃手腕高明很多,若是其他情况指不定就叫她满意了,甚至对着黛玉心生不满。只可惜她虽然已经不耽误却有人先了一步。 那位找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帝,皇后早得了皇帝的话这事不必管。皇后是个聪明的,只这一句就知道这里头只怕还有原因,因此对着南安太妃的话只听着其他的半句不多说,叫南安太妃猜不着意思。、 至于皇帝自己却是大有看戏的意思,程潇的婚事宫里外头几重意思,连他父皇都不敢轻易下旨,他自然没打算搅和,不过若是程潇自己有了主意,他很不介意看回好戏。 除去相关人家,却说这一夜尚有一家人也在谈论今日之事。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沈彬同他的夫人张氏。从夫人嘴里得知林黛玉受到的委屈沈彬叹息道:“只可怜林贤弟这一根骨血,没个依靠,但凡咱们家能帮得上的夫人也费心多看顾些。” “夫君只管放心,依我看林姑娘是个有成算的,身边又有这宫中的教养嬷嬷在,哪里还有需要多担心的。今日个是没瞧见,那南安王府两位都吃了大亏。”张氏笑道,不过眼底却有些淡漠。她自己平素是个讲究规矩的,更喜欢那些个安分的女孩,林黛玉这般聪慧过头兼口齿伶俐,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尤其隐隐猜到夫君的打算越发是如此。 听出张氏语中的敷衍之意,沈彬微皱了下眉头到底没说什么,张氏也无意真的惹沈彬生气只另起了话题道“算起来,瑜哥儿也不小了,正要请老爷的意思,咱们是不是该相看人家了,差不多年龄的不说成婚,亲事总该定下来了。”瑜哥儿正是她同沈彬的长子沈瑾瑜。年十七,聪慧好学,出于众人,六岁能文,十五岁一举得中解元,名扬京城。沈彬虑其少年成名行事不稳,刻意压了一场却是想着明年的大比。闻言只道:“不急,瑜哥儿明年正要下场,倒不如等结果出来再说,那会儿也好说些。” “我也是这么一提,也没说这会儿就定下来,只是先相看好了,待到殿试结束那会再过六礼,不正是双喜吗?”张氏笑道。 沈彬眉头微皱只道:“瑜哥儿也没多大,到底是科举要紧。这事先放放再说,若是有人提你也别答应,我心里有成算。” 见自家夫君要死不松口,张氏到底将将要出口的话吞了下去转而道:“既是如此夫君有打算就成,只别耽搁太久的好。” 到底是夫妻两个主意不同,让张氏先回去了,沈彬一人在书房内闭目沉思有些叹气的将藏于书桌内的一封信取出放在手中摩挲,心底犹豫不决。 正在此时忽有敲门之声“父亲,孩儿可以进来吗?” 沈彬转手将信放回原处道:“进来吧!”进门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相貌英俊,眉眼中难掩锐气,虽然一身儒服却有潇洒之意正是他的长子沈瑾瑜。 “父亲这么晚了还未歇息?”沈瑾瑜见安后有些担心的询问。 沈彬对着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子倒是并不苛刻只道:“没什么事,在书房坐会,你这会儿才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瑾瑜闻言只笑道:“并无什大事,只是碰上旧友小聚了回倒叫父亲担心了,是孩儿的不是。” 父子之间一贯亲密,且沈彬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分寸自是不会为这个事情责骂“你有分寸为父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有件事情为父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刚才你母亲谈起你的婚事,为父的意思是等明年大比之后再看,我儿如何想。” 沈瑾瑜闻言沉吟了会道:“婚姻之事自然是父亲母亲做主,孩儿没有异议,只是到底明年还有要事,若是不甚急的话孩儿也想大比之后再行婚配。“ 他自来聪明,母亲几次试探也父亲的欲言又止让他嗅出了不同寻常之意,虽觉奇怪不过是婚事父母之间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分歧,不过他少年慕艾,若是可以还是想得一琴瑟想和的美眷,只是婚姻之事到底是父母之意,大比再即委实是不愿父母为此事在生嫌隙,倒不如来年再提,说不定也就意见相合了。 “既然你也是这个意思,我就让你母亲不必着急了。虽说你学问什么的都算扎实,可是这科举之事也非一定之事,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言自己一定榜上有名,切记戒骄戒躁,方是正途。”沈彬对着儿子的说法尚算满意,因此而只提点了几句就放他回去了。至于那件事情还是待他科举之后再提吧!左右还有两年的孝期。   ☆、第三十五章 佛诞日之事随着刘家人回了京城暂时被黛玉放下了,是对是错自有公论她也不屑于再去说什么,可惜到底她心善了些,南安王府所为若非程潇从中暗助只怕她吃了大亏也不知道是为着什么。 黛玉虽然不懂,但是张嬷嬷到不至于小看那些内院的女人,尤其是南安王府那位太妃,只是这些个事情却是不好对黛玉讲,只暗自思量舍了这张脸面走动一番打听下情况。只是没得她做什么,就有程潇的亲信传话,只叫她安心。 这事来得古怪让张嬷嬷很是吃了一惊,可是来人只是传话的却不好问,若只是自己胡猜反倒是不好了,只得将这事暂且按下不提。 法事完毕后黛玉就将前往般若寺借住,没有再往贾家递消息,只叫了林成来接。不想还有意外之喜,黛玉瞧着许久不见的徐澄也是满脸喜色“师兄怎么来了?” 徐澄闻言笑道:“之前师妹在那府里头不好去见,好不容易听林叔说你在这自然要过来瞧瞧,等你去那般若寺,越发见不着人了。” 那般若寺尚有一有名之处,那寺院却是不接待男客的,就是送的人也只许在外等候,绝对不许入寺内。这规矩很是严谨,倒是得了京中上层的亲眼,若是寻常的散心静心什么的,还是更愿意去那里。 闻言黛玉只抿嘴笑了笑“师兄这话说得我倒是不敢去了,我住那儿也就是求一个安稳,也不是要一直待在那里头,若是住得闷了自然还是要出来转转,也好回府里头瞧瞧,在京中这么多年我还从未到过自己府里头呢!”话语中有些可惜之意,那林府虽然只林成几个在,到底是姓林,那才是她的家。 徐澄哪里不知黛玉的心思,见此暗悔自己失言忙岔开道:“看我,太高兴了,倒是忘了重要的任务。”“什么?“黛玉奇道。 “还能什么,还不快让我瞧瞧,这些日子可有好好的注意身子。”徐澄佯装生气的道。 知他是好意关心自己,黛玉只笑了笑就让他把脉,自觉自己一向很是听话,应当是无事的。 果然徐澄细细的把完脉后眉头松展“师妹的身子已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是以前那个方子却是不合适了,我另开一个疗养的方子,再细细的调理,到你及笄的时候就该与常人无异了。”得出这个结论他也是很高兴,要知道老师生前很是不放心黛玉的身子,如今确实好了才好对得起老师。 紫鹃送上笔墨纸砚,徐澄新开了个方子并一应的注意事项都写上。紫鹃接过仔细的瞧瞧,具是平日生活饮食上的一些小事,虽然繁琐些,只为着姑娘的身子怎么都不嫌麻烦。 徐澄见他看的仔细笑着打趣道:“你这丫头倒是心急,可看得明白?” “师兄这是小看我啦,我身边的丫头若是连字都不认得,那我可不答应了。” 黛玉的话落,紫鹃接口道:“回徐少爷的话,虽然我们是下人,只是跟着姑娘很不敢丢姑娘的脸面,不说吟诗作画,字还是认得几个的。”说着客气只是那眼神可不大像。 若说这两个的关系实在不算多好,紫鹃从前儿为着徐澄给自家姑娘出主意连累得姑娘劳动连带的算计了回徐澄,不想被徐澄发觉,两人打那之后却是一发不可收拾。几次你来我往的,就是黛玉亲自出面说合都没成效。到如今还是这般,面上客客气气的,这话里总是带着些硝烟。 黛玉抢着回话是不想两人再起争执,却没想还是没拦住,如今也就随他们便,左右当是趣事。其他人倒还罢,只张嬷嬷眉眼微动,虽然这会儿没说什么,但心中却是有了想法。 眼见的差不离了才打了个圆场“好了,紫鹃还不下去瞧瞧行李可收拾妥当了,若是她们不清楚落下了可就不好了。” 紫鹃答应了去了,眼前紫鹃离开。黛玉方道:“师兄怎么也同紫鹃计较起来了。” “我那里是同她计较,只是你这丫鬟有些好玩罢了。逗她几句玩,说起来她对你倒是忠心的很,初见那会为了给你治病急得跟什么是的。”徐澄想到当初那会儿脸上满是笑意。 黛玉瞧着心中模糊的闪过一个念头,只微垂着眼帘轻声道:“可不是,这么多年陪着我扬州京中的跑,虽说是主仆但我也是拿她当亲人看的,只盼着以后能有个好的前程。”这话有些隐晦,徐澄的笑容僵了下,好在很快就恢复了。 这巧白鹤过来说,行礼都妥当可以出发了。未免耽误进城的时辰,不好再耽搁了。 张嬷嬷她们给黛玉带好了纱帽,搀着出了寺院的门,才上了轿子。徐澄亲自护送将黛玉一行送往般若寺。 因为早给了信,倒是没被拦着,只是送行的人却是不能进,只能送到门口。黛玉下了轿子和徐澄告别又叮嘱了林成几句,就随着那接引的比丘尼进入了寺院内。 说是寺院,其实那是前朝的一座王府改建而来,很多的精致得院落基本都留了下来,只是将前面改成了佛堂罢了。 那比丘尼引着黛玉一行进了靠内的一处院落,穿过游廊走道的,只见一幽静的小院隐在高大的树木中间,只看那树龄只怕有些年头了,想来该是从前儿留下的。 及到进了院子,就见佳木葱茏,奇花烂漫,更有一洼碧泉于院中,内中有锦鲤嬉戏游玩。院中有五间大房,倒是够一行人居住,收拾的极为干净整齐。只是铺盖什么的确是没有,不过想来也是,会住到这的,只怕都会用了自己的铺盖。 黛玉瞧着很是满意“若是要我说,这里长久的住着也是使得的。” 那比丘尼尚未走,也是个年纪小的闻言只笑道:“姑娘是大家子出身,咱们这里虽然环境还好,只是到底清苦些,比不得家里,也就是偶尔来住住,长久的只怕受不得这清苦。” 这话黛玉却只是微笑不语,这里到底是寺院,一应饮食什么的要跟着寺院走,那斋菜虽然味道不错只是叫那些个太太姑娘们常年累月的吃自然觉得不好,寺院之中戒律较多,虽说她们只是借住不必同这些比丘尼一道做早课,只是也不好坏了寺院中的规矩。 不过这些个于黛玉却是刚好,那比丘尼见她们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就打算离去,只嘱咐她们什么时候去厨房取斋菜,她们自己自然有饭堂,只是这些借住的一般都是自己用,寺院之中的每日的用膳时间很是固定,晚了可是就没有了。至于那些个不爱吃的想要另外用些什么的,倒是可以借厨房用用,只是这材料得自己备着,而且寺院之中不得见荤腥。至于这些人的衣物什么就要自己浆洗了,寺院之中是不管的。 好在黛玉早就打听过了,因而这次里还特意带了个浆洗的婆子,紫鹃几个若是说做衣裳什么的还好,这浆洗就不行了。 将几点注意的事项记下,黛玉亲自送了那人出门,只是没曾想开踏出院门就听到一阵箫声响起,黛玉通音律,只一下子就入了迷,停住脚步细细的品味。那箫音若隐若现的,没有一贯箫音的圆润轻柔,倒是隐隐的多了些清越,听音可见其人,大抵是个不流于俗之人。 一曲罢了,黛玉叹道:“这首取自昭君出塞的曲调本该忧伤委婉,却不想却也能见大气高远之意。” 那位同样停下脚步的比丘尼闻言道:“林姑娘也觉得这箫声好听。” “自然,正想请教小师傅,这位箫声的主人可是住得不远。”黛玉含笑道。 那比丘尼却是苦着脸道:“林姑娘,若是喜欢听听就好了,那是明瑞王府的红霞郡主,不大喜欢被打扰。”这话还算委婉的,虽然是出家之人,但是寺中若非不得已实在不想接那位,性子委实不算太好。 黛玉聪慧,只一下就品出了其中的未尽之意,虽觉可惜,倒也不好多言,只谢过那小师傅。 许是觉得黛玉性子好,那比丘尼临走之际仍有些不放心的再三叮嘱黛玉千万不要去惹那位,那红霞郡主住得离她们最近,这处院子这么好却空了出来未尝没有红霞郡主的原因在里头。 这一行为倒是叫黛玉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好奇那红霞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连寺院内的比丘尼都对她这般的避之唯恐不及。只是闻其音律实在不像是那样一个人。 京中之事她自然不清楚,身边唯一能问的就是两个嬷嬷了,这红霞郡主又是皇室郡主,想必嬷嬷们该是知道些的。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后,黛玉才抽了个空向张嬷嬷打听其那位郡主。不想其中还真有故事,叫黛玉听了叹息连连。   ☆、第三十六章 明瑞亲王乃是上皇的异母兄弟,不过因着生母地位低微,本身也无大志,最起码面上是这样的,在当年的储位争夺中脱身于外,又在上皇即位之处就上表忠心,上皇自然不介意留着这么一个没有威胁的兄弟。 只是明瑞虽然是个大事上有些明白的,小事上却是实在不算精明,红霞郡主的生母是明瑞亲王的正妃,只是当年明瑞亲王宠妾灭妻可谓是人尽皆知。明瑞王妃更是被气得一病而亡,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 到底是关皇室颜面,太皇太后不许他将侧妃扶正,而是另娶了正妃,这位新进门的正妃倒是比上一位更聪明些,看的透,只牢牢的把着府里的管事权,下剩的也就随那两位去折腾。 只是前王妃一过,年仅五岁的红霞郡主就处境尴尬了,明轩王府子嗣不少,不说那位得宠的侧妃有两女一子,后进的王妃也很快诞下子嗣,还有其他的侍妾生的。没了母亲的红霞郡主自然也无人关心,好在当初太皇太后看着她的处境可怜,在新王妃入府之前给她赐下了郡主的封号,也是保全的意思。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京中开始流传起红霞郡主的刁蛮霸道,只说她性情极坏,对下人动辄打骂,甚至对着异母的兄弟姐妹也是毫无情面。明轩王妃碍于她的身份不敢管教,这名声也就差了,如今已经十四岁,明年就要及笄了,可是却无人上门提亲。只瞧着宫里的意思,左右这皇家没有不出嫁的郡主。 这些个事情是众人皆知的流言,只是张嬷嬷乃是宫中出来的,自然知道些真相。“那红霞郡主小时候很是聪明伶俐,人多不及,当年也是很得太皇太后老人家的喜爱,只是命运不好罢了。” “为什么她们要那么做,明明红霞郡主只是一个女儿,这般坏她的名声何必呢?”黛玉闷闷的道。 张嬷嬷不想让黛玉成为那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因此而也没瞒着她只道:“那明轩王府的侧妃当年被前王妃压着心中怀恨在心,更兼红霞郡主是郡主,她的女儿最多也只能封个郡君自然不愿郡主好过。至于那位新王妃也只是个面上慈善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跟那侧妃斗个平手,郡主怎么样与她没有干系,只当看笑话。” “那王爷就不管吗?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亲生女儿。”黛玉忍不住问道,叫她看来怎么也想不出有这样的父亲,那可是自己的女儿就由着别人作践。 “明轩王爷同前王妃的感情比不好,因此对着郡主的感情也很淡,林大人是为好父亲,只是姑娘这天底下的父亲不独都像林大人这样。狠心的也不少,你只瞧着贾府,现在宫里的那位贤德妃,当年可是以女官的身份入的宫,须知这女官说到底也只是下人,若非她运气极好,只怕就要待到二十五岁的时候被遣出宫,到那时这人生也就毁的差不多了。这贾老爷可没见心疼闺女的。”张嬷嬷将其中的事情掰开来说与黛玉听。 黛玉闻言顿时沉默了,贾府之人如今也只看到那贤德妃的风光,谁人提前她之前的苦难,她在府中多年也未曾有人记起这位表姐,如今一朝封妃自然是满门喜庆,只是若她没这样的好运,几年之后出宫那日子,黛玉无端的打了个寒颤。 张嬷嬷也虽有借机教导之意到底不愿黛玉太过伤怀因此也就扯开话题道:“说起来这大家夫人之间的交往自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等到姑娘出了孝少不得要出去走动也该多了解些。若是一个不好犯了忌讳也是得罪人的,赶明儿有空老身再好好的同姑娘说说。” 黛玉闻言笑道:“那可好,幸而有嬷嬷在身边。” 张嬷嬷也跟着笑了笑,黛玉的性子真,你呆她好她自然也待你好,她老了也不求其他就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头几日黛玉一行不过是熟悉了寺中的情况倒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待到一切安定下来黛玉才有了其他的心思。 黛玉每日里固定为父母抄一卷经书,下剩的时间不过是看看书,写写字什么的。紫鹃几个心灵手巧的既然在院子中收拾了一张藤椅,闲了无事黛玉很是喜欢坐那儿小休。 如今翻眼就入了初夏,虽然寺院之中很是清凉但是正午时分还是暑气较重,紫鹃几个无论如何也不叫黛玉出门,只傍晚时分才到院子里走走。 关在房中很是闷得慌黛玉忽然来了兴致叫人将她的琴找了出来,有心凑上一曲。 紫鹃几个都是听过黛玉的琴音的很是好听,闻言都赶着去找了出来,因嫌弃屋子里没个意境,故而将琴摆在了院子的阴凉处,正是那棵梧桐树下,倒也凉快的很。 许久未曾动手,黛玉先试拨了几下,而后才开始飘渺的琴音响起,如痴如醉,黛玉自己也沉浸其中。就在这当口忽然传来箫声相和。 琴音与箫声默契的融合在一起,随着一阵婉转的低吟曲终人方醒。 “姑娘,那箫声?”紫鹃上前送上湿帕擦手轻声问道。 黛玉摇头微笑不语,倒是香卉道:“姑娘的琴音真好听,我在宫中时曾听过那位贤德妃给娘娘弹琴倒是比不过姑娘的。” 这话一出,黛玉没说什么张嬷嬷却是皱眉,一旁的香雪赶紧拉了把香卉。香卉像是方知自己说错了话,低头不语。 下剩的雪雁懵懂尚不知这是怎么了,姑娘的琴确实好听不是。张嬷嬷到底给香卉留了份面子只想着待会儿的时候私下教导。 就在这当口,白鹤忽然引着一人前来,确是一个模样很俊的姑娘,一声浅绿的衣裳,虽然看得出是个丫鬟,不过应该是个大丫鬟。 “姑娘,这位姐姐说是咱们隔壁院子的。” 隔壁,那位红霞郡主,想到刚才的箫声,黛玉也有些好奇这位郡主派人过来做什么。 那婢女行了个礼脆生生的道:“见过林姑娘,我家郡主闻得姑娘琴音很是赞赏,特意送上一件礼物贺姑娘新来之礼。”言罢将一本书递上。 紫鹃上前接过递给黛玉瞧,只一眼黛玉眼露惊讶既然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曲谱忙道:“郡主客气了,这样的重礼实在不敢收。” 那婢女笑道“林姑娘千万莫推迟,我家郡主说了,这琴谱当赠知音人,她是个不懂琴的,赠与姑娘说不得还能听个响也是好的。” 黛玉闻言却是苦笑不得,世人求之不得的珍贵琴谱却被这般轻易的送到,这位郡主实在是个妙人。因此而沉吟了会黛玉只道:“紫鹃去将我房中那册谱子拿来。” 知音难求不是,她既然送上琴谱,她也还她一个谱子,那婢女倒是没有推迟只接过紫鹃取来了谱子笑着对黛玉又行了一礼就告辞。她觉得自家郡主应该会挺喜欢这位林姑娘的。 果然只一会儿的功夫那隔壁又响起了箫声,黛玉闻声入座,手指轻弹很快就与那箫声相和。 许是因为有了分散注意的事情,在寺中的日子委实不算坏,也过得快。 她同那位郡主直到这会儿都不曾蒙面,往来不过是丫头们两边跑,倒是叫她们先熟悉起来了。 瞧着雪雁笑嘻嘻的捧着一盘子东西进来,黛玉有趣的问道“又顺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雪雁道:“姑娘说得好像我们多没见识的,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我前些日子说漏嘴叫碧玉姐姐知道天热姑娘嘴里没味,碧玉姐姐想是告诉了郡主,今日个就特意叫我带了这梅子回来,姑娘快尝尝吧!” 天气渐热,黛玉脾胃弱虽然这斋菜清淡,到底还是有些厌食,如今瞧着这一颗颗饱满的梅子,倒是霎时有了些胃口,念起一颗尝了尝,果然好吃。 雪雁只好奇的站在一旁瞧着黛玉的样子就知道她喜欢忙道:“听说这是郡主身边的人做的,姑娘爱吃我就去隔壁学会来。” 黛玉闻言只笑道:“怕是你自己嘴馋了,快尝尝吧!” 雪雁摇头,这是给姑娘的,难得姑娘爱吃怎么也该留着。不过她转眼又道:“姑娘,那咱们送什么过去呀?”有时候真不知道姑娘和郡主想什么,两人看着极好,但是面都不见,只叫她们两边跑的。 就在雪雁好奇自家姑娘要回什么的时候,却见黛玉往琴前面一坐,这琴自打拿出来后就没放起来过。只听得琴音响起,雪雁忙开了窗子,叫琴音传了出去。 一墙之隔的院子内,精致的花厅内正有两位面容绝色的姑娘相对而坐,身边站立着几位侍候的婢女。隐约听得琴音传来其中一人戏谑道:“这就是你那位知音不成?” 对面一身红衣的女子不答,只细细的听着而后将茶杯放下,手一伸就有机灵的送上一管玉箫。而后又是一段琴箫相和。 她那位朋友瞧了暗暗称奇也不打扰只拿眼询问一旁的婢女,她们往日也这般? 见那婢女点头,越发有些难以相信了,她这位表妹有多难相处可是满京城都知道,寻常之人可是入不得她的眼。因此对着那位弹琴的姑娘越发好奇了。   ☆、第三十七章 待到一曲终了,红霞放下手中的箫,那人才好奇的凑上前道:“琴技确实不错,只是这般就能入你的眼?” 红霞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是个俗人,自然也同她们一样眼里只瞧得见那些。”言罢就起身要走。 那人见此也有些生气了,她是母亲同红霞是母亲是亲姐妹,这些年外人怎么看,她母亲却是一贯待红霞极好。见那人低头不语,红霞倒是止住了脚步忽而道:“姨母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到时我会回去,你平日里没事也不必上我这来,没得带累了你的名声,倒叫你家老太君怪我。” “你这话说得也该有良心些,我何曾在意那些小人的闲言,只是你既然知道也该改改性子。”那人闻言终究不落忍的叹息道。 红霞不语,她外祖家也是高门大户,不然的话她母亲也嫁不进王府,虽说那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到底是龙子不是。只可惜门第高又如何能高得过皇家,不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她母亲郁郁而亡,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个嫁给襄阳侯的姨母会愿意照看她,连着她的女儿何婉也迁就他。 何婉瞧着红霞沉默的样子纵然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她这位表妹何尝不知自己的处境,只是一味撑着不愿低头。有时候她也不知该佩服还是气恼,只是换了她自己只怕做不到。 眼见又是白走了一遭,她也没再久留,嘱咐她别忘了应下的事就告辞离去了。送她出门的恰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碧玉,那碧玉是前王妃给红霞选的人,这么多年最是忠心护主的,也知道何婉是少有真心待自家郡主的自然分说一二“表姑娘,郡主的苦处你也知道,求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郡主她也不是有心的。” 见碧玉一副泪水盈眶的模样,何婉只淡笑道:“我们嫡亲的姐妹,她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若说要生分早就生分哪里能等到今日。你快别这样了,回头叫她瞧见了我还当我欺负你,她最是个护短的。” 碧玉自然知道,闻言也只笑了出声道:“现在也就表姑娘还能说说郡主,其他人哪里还会真的在意郡主怎么样呢!”其中的叹息之意分明。 何婉出了院门目光恰好落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那里眉头微微动下道:“那头住得是哪家姑娘可知道?” “那是前靖远侯林家的姑娘,为父母祈福住到了这寺中。不过自打这位林姑娘来了后,郡主倒是开怀了不少。”碧玉道。 何婉有趣的扬起眉问道:“你见过?” “郡主每日里都要使人过去送东西什么的,我接过几次差事倒是有幸见过几回,叫我说这林姑娘长得可真好,我往日见的多是不及。”碧玉想起林家姑娘的品貌赞了句,只是话出口却觉得失言了,忙不好意思的瞧了瞧何婉。 何婉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目光落在那院子沉吟片刻转而笑道:“成了,你先回去吧!”而后竟然搀着丫头的手往那处去了。 碧玉见此也是一吓,不好劝阻,又担心若是生了事情叫郡主知道了可绕不得她,因此瞧着远去的身影跺跺脚最后还是赶紧往自己院子跑去。 却说黛玉这头忽闻有客到访很是讶异,虽说这般若寺不拒女客,前头外祖母总算是想起她来也打发了人过来,只是这会儿正经的客人是哪里来的? 前来回话的是白鹤只道:“是一位姑娘带着几个丫鬟,旁的都没说,只说是听了姑娘的琴音特请一见。” 虽说她与红霞郡主乃是因琴相交,得知音之意但是她可是不信这世间有这般多的缘分都凑到了这小小的寺院之中。不过她也犯不着避而不见,人既然来了只见见也就知道其来意了。 因此而遣了紫鹃前去相迎,小花厅内黛玉起身相迎,那进门的女子一脸从容淡定,姿色虽无十分,但是气度却是出了众人,一见可亲。 何婉虽然听了碧玉所言却也没真的怎么放在心上,这京中闺秀无数,她不比红霞,人缘极好,同等人家的姑娘多半是见过的,其中长得好的自然不少,虽然说身为女子少有人能不在意皮相的,但是若真的只中皮相反是落了下层。 可是这般绝代姿容,稀世俊美,又兼具出尘气质。就算她是个女儿也不得不赞是上一句。 来者是客,黛玉柔声道:“不知可从何处来,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何婉回神笑道:“林姑娘客气,小女子姓何单名一个婉字。今日唐突上门请教,还请林姑娘莫怪。” “不敢,何姑娘请坐。”黛玉请她入座“紫鹃上茶。” “来了既是客人,何姑娘有事但说无妨。”黛玉倒是无意绕圈子。 何婉在椅子上坐下,倒也不急着说话,只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番屋子内的摆设,这位林姑娘的事情她倒是曾听长辈提起一二,如今确实越发有些好奇。 对何婉的举动,黛玉自然有所觉察,只是弄不清楚来意倒是不好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的答话。 很快又有丫鬟捧上茶来,何婉却是不吃茶只笑盈盈的对着黛玉道:“林姑娘爽快人,我也不拿大,今日个冒昧上门却有一事相求,却是与我那表妹有关。” “不知另表妹是哪位,我又能帮上什么忙?” “我那表妹与林姑娘相邻而居,正是红霞郡主。” 闻言,黛玉沉默,她同红霞郡主虽然不曾蒙面却也是知音,如今这为何姑娘突然上门,不管所求何事她都觉得不适合插手,因此只道:“我与郡主虽未曾蒙面但神交已久,只是何姑娘若是有事还是找郡主直言的好。” 何婉一直留意黛玉的神情,见她如此说只道:“林姑娘不妨听我说几句可好,我此来绝无恶意,只是实在不忍心蓁儿她就这样。” 一面说一面观察黛玉的举动,不过黛玉早已不是那真的不知事的小姑娘,再有张嬷嬷早就告诉过她一些红霞郡主的事情,因此倒是不意外。 何婉正犹豫是否真的要开口之际却不想忽然传来一阵混乱之声。两人匆忙起身却见一人掀帘而入,脸上满是怒色。 “我倒是不知道堂堂何家的大姑娘什么这般有空,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一袭红衣如烈火般撞入眼前,叫黛玉大吃一惊。 何婉闻言脸上顿显尴尬之色忙道:“蓁儿,你听我说。” 红霞郡主却不理会,只是将目光落到了黛玉的身上,眉目间的怒气微散,上下打量了番黛玉只道:“今日之事受我牵连,惊扰了你,明儿个必要赔罪。这人之言,你大可不必理会。” 黛玉含笑相应“相交已久未得一见,今日个也是因缘巧合不是,既然来了,郡主不嫌弃舍下简陋,不妨稍坐片刻如何?” 红霞闻言却是有些犹豫了,她闻得何婉来找林家姑娘顿时坐不住了,何婉的意图虽好,只是实在让她不喜,做得再多又能怎么样,这个世道这般不公平,身为女子纵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又能怎么样,她的父亲亲自将她逐出了家门,不愿想见,那么她宁可一辈子待在这个清静的地方也不愿向他们去低头。 何婉见此也忙分说道:“我原也没打算做什么,你既然来了,不妨大家一块说会话,也好叫林姑娘安心,不然咱们这样的还当是有什么大事不是。” 见此,红霞也就冷着张脸坐了下来。何婉脸上一喜,这会儿若是让她回去了,自己决计难见到她的人,肯坐下好好说话就好。想到此处,避开红霞的视线对着黛玉眨眨眼表示感谢。 黛玉见此只手握口前微微一笑,转而招待起红霞半句不提她们之前的话题。只谢过她今日送来的梅子。 “你若是喜欢,我那还有,待会儿还让人送来。”红霞脸上也缓和不少。 “那感情好,只可惜我没个好东西回。”黛玉笑道。 “你之前回的那琴音就不错,只每日里多弹几首就成。”红霞道。 “可见是我占了便宜不是,那我先谢过郡主,左右我每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也不过是看书写字的,没得闷得慌。”黛玉一面说,一面见红霞脸色平和给何婉递眼色。 何婉会意忙凑趣道:“要我说,你们住得近,每日里倒是可以一块说说话什么的,也好有个伴不是。” 这话原是好意,不想开口红霞脸色立时就变了“我是什么样的名声,你知道的,没得连累了人才好。” 这话一出,气氛登时就变了,黛玉不知内情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为难的瞧着何婉。 倒是红霞似乎瞧出来只看向黛玉道:“林姑娘,总归你以后也会听说,我也不瞒着,我这人八字不好,亲近的都不会有好,往后咱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言罢转身就走,众人不敢相拦只眼瞧着她走了。   ☆、第三十八章 红霞拂袖而去,何婉没能拦住,只能歉意的对黛玉道:“林姑娘莫怪,她非是有意的。”黛玉微微摇头道:“何姑娘不必如此,郡主想来是有苦衷。“ 见黛玉这般通情理,何婉的脸上也好受些,勉强扯出笑脸道:”咱们也不这么生份,若是不嫌弃,只姐妹相称,我唤你林妹妹,你唤我婉儿姐姐可好?“ “既是如此,我乳名黛玉,小字安乐,婉儿姐姐不嫌弃只唤黛玉就是了。“黛玉道。 闻言何婉亦是从善如流当即就唤“玉儿妹妹”一边拉着黛玉的手一边叹道:“但凡蓁儿有妹妹的性子,母亲和我也不至于担忧至此。” 黛玉一开始没拒绝此事,如今自然也没打算推脱,何婉找上自己多半就是为着红霞郡主,因此只道:“婉儿姐姐若是不介意说说,妹妹不才也好出个主意。” “玉儿妹妹愿意相助再好不过了。”何婉闻言自然不推脱。这事情说来也只叫人唏嘘不已,明瑞王府自打进了新王妃后,红霞的日子越发过得不顺心,这倒也罢了,却不想前两年,新王妃生下一嫡子,体弱多病,太医看了个遍也没见好,那侧妃偏上举荐了个道士,说是什么得道高人的,明瑞王爷耳根子软,自然也就信了,哪里知道那无良道士不会治病救人,竟然张口就言那孩子甚至不好是八字相克,与他相克的就是红霞。 若是一般正常的人家这样的人早就该打出去才是,偏生那府里哪里还有正经的人,新生的孩子是王妃的命根子,纵然知道侧妃此举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本着不放过的原则,自然也不许红霞再在府里住着。若是明瑞王爷肯护着的话也没什么,只是明瑞王爷眼里早就没了这个女儿,自然无所谓,本来她们还打算将红霞送到庄子里去,还是何婉的母亲想了办法找了人将事情捅到了宫里,太皇太后出手干预才叫红霞避到了这寺院之中,这两年却是跟那府里断了干系。 横竖这也罢了,那府里不如不来往,只是叫何婉担心的是,红霞自此也是冷了心,大有出家避世之意,这可是如何是好。 听闻其中的是非,饶是待遇在这般性子的此刻都是满脸的不渝,世人都言虎毒不食子,这明瑞王爷当真是枉为人父。 送走了一脸愁容的何婉,黛玉美目微转到底是转了个方向来到了红霞的院子前。敲门之后前来应门的丫鬟不识得黛玉却认识常来往的紫鹃雪雁两个,见此哪里不知道这是隔壁的主人,只是前头她们郡主说了,谁都不见。因此而也不敢放人进去,只劝着她们离开。 黛玉只笑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再去通传一声,若是真不见,我就明儿个再来。” 见黛玉这般客气,那小丫鬟也就答应了,黛玉在门口等着。去了不久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跑来却是碧玉迎了出来。 “林姑娘快请。”碧玉客气的将黛玉一行迎了进来。黛玉道:“郡主可方便见我?” “郡主这会儿正在屋里等着姑娘呢,姑娘快随我来。”碧玉眼中的喜意倒是做不得假,实在是自家郡主这会儿看起来不算好,若是林姑娘能够开解一二就好了。 为着这个在路上碧玉吞吞吐吐的把话说了“林姑娘,郡主她这会儿心情不是很好,若是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些,我先在这里谢过。”说话间眼圈却是有些泛红。 黛玉忙道:“碧玉姑娘不必如此,我同郡主说会话不打紧的。” 见此,碧玉也稍微放下心来,领着黛玉到了红霞的屋子,此刻红霞正在临窗的软塌上倚着,见了黛玉来也没起身,只是怔怔的看着窗外不知再想什么。 碧玉上前一步唤了声,总算是回过头来,见了黛玉却也不言语,良久才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同林姑娘说会儿话。” 闻言碧玉几个都依言退下,只紫鹃雪雁不放心,黛玉示意她们也跟着下去,这才犹豫了下跟着退下。 “坐着吧!”红霞指了下一旁的椅子道。黛玉坐下后复又道:“你的来意我尽知,想必何婉什么都说了,她呀,就是爱操心,叫我说很不必这般,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 黛玉闻言笑道:“婉儿姐姐也是担心郡主,此处虽好,只到底是借居之地,非乡也!” 红霞闻言却是冷笑道:“于我而言,那府里还不如这里,最起码得个清静。你不也这般觉得。” 不一样的,黛玉心中暗叹,本想说出口的话却突然说不出,虽然看起来不一样,但内里并无分别不是,外祖母难道不是自己的亲人,可是血缘亲情又能如何。照王府的情况,哪里能给她半点亲情。 那一瞬间黛玉有些茫然了,她原是来劝人的,怎么想到自己反倒是成了被劝的那一个,因此只低头不语。 红霞的目光又落回了窗外忽而道:“林大人和林夫人是怎么样的人?” 这话问得古怪,黛玉微蹙眉头而后道:“母亲去的早,这么多年我都记不得很清楚,很温柔的,总是细声细语的教导我,我幼年时身子不好,母亲她总会抱着我,那怀抱很温暖。至于我父亲,是一个很风趣和善的,教导我道理。”想到父母曾经的陪伴,黛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时候很幸福的。 “看得出来林大人很为你着想,你有一对很好的父母。只是天底下的父母不都是一样的,我的母亲曾经也是名满京城的闺秀,幼承庭训,贤良淑德,只是我懂事的时候就没怎么看过她当年被人赞誉的样子,记忆里她总是不快乐的,总是郁郁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红霞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黛玉不敢搭话,她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该离开。 不过红霞似乎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只继续道:“因为她是个女人,是个傻女人,爱上了自己的夫君。这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教女子要学《女四书》要从一而终,却不限定男人的所为,不能嫉妒,不能恨,多么的不公平。”微微合上的眼仿佛是喃喃自语。 “虽然这世间负心的男子有,但是重情义的也有的。”黛玉忽而道。 红霞睁眼瞧着黛玉,嘴角微微扬起“或许,只是谁也不知道我们碰上的是哪一种,身为女子没有选择的权利,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又能知道那个执子之手的人是个良人还是个负心人。” “我宁可在这一方净土内保有我的清静,也不愿叫他们随意的指一场婚姻,落得不得清静。”红霞说话时怔怔的看向黛玉,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按照闺阁内的教育,她们今天的话实实在在是逾越了,黛玉唇齿轻咬有些犹豫,最后仍然迎下红霞的目光道:“郡主的话,我不赞同,世间之事若是不去努力怎么知道结果,郡主所为何尝不是一种逃避。我答应过父亲,会努力让自己幸福。” 眼中透露的坚定叫红霞有些恍惚,明明无父无母,她的处境没有比自己更好,为什么这么坚定执着。 红霞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有些好笑,因为她的父王她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所以她不想成婚,不想离开寺院,明知姨母和表姐的希望也视若无睹,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斗士,到头来却发现她其实只是一个胆小鬼。 笑声从喉咙里溢出,很快变成了呜咽,黛玉有些无措的上前想要安抚这个伤心的少女,却不知该如何办。 最后只能坐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就像一个母亲在安抚她的孩子一般。 良久,红霞总算是停止了伤心,抬起头,擦去眼角的泪笑道:“吓坏你了吗?” “并不,如果说出来你会高兴些,我觉得这很好。” “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真不容易吓到不是。我大你两岁,我的名字是徒蓁,你就唤我蓁儿姐姐吧!”红霞道。 黛玉闻言当即改口道:“蓁儿姐姐!” “恩”红霞倚着黛玉淡淡的应着,脉脉的温情涌现在两人之间,其实有些时候人跟人还是讲究缘分的不是,她没了母亲,父亲等于没有,这会儿倒是平白得了个妹妹。 等到黛玉回了自己院子,碧玉仍然有些意外自家郡主好得这般快,往日里若是心气不顺,都是要好些日子的。 不过到底是好事,她也只是将讶异放在心底,并不多言,只是没曾想郡主却又给她派了个任务。 听完碧玉忍不住道:“郡主,这表姑娘不是刚回去吗?怎么要给她送信?” 红霞扫了眼身边的心腹丫鬟道:“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 闻言碧玉不敢再言只是道:“若是表姑娘问起,那我该怎么说?” “你不必多说,只说我们每日在寺院之中无事闷得慌,让她们得闲了来过来玩玩。”红霞淡漠的道,只是在我们和她们之上刻意重音,其中的意思碧玉瞬间领会,而后诧异的看向自家郡主。   ☆、第三十九章 自从那次之后,黛玉觉得她同蓁儿姐姐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每日里倒是多半时间是一块过的。走的近了才发现她们得兴趣爱好倒是相似的很,吟诗作画什么的倒是相得益彰。 黛玉自己是没什么人来看望的,贾府中人多半是想不到自己的,林家人倒是记得,可是不适合常来。至于蓁儿姐姐,她也不好多问,那府里的情况只怕未必比贾府好。 因而那一日她二人正在凑在一块看书,忽然听得有客前来,她还道是何婉,不想却不只一个。只见一群丫鬟簇拥着四个姑娘进来,打头的那个正是何婉,下剩的几个年纪与她相仿。 众人进来倒是都不认生想来是认识,内中有一个身段高挑,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大有英气的对着红霞道:“郡主这里倒是清静,咱们姐妹几个过来叨扰,可不许赶咱们走。” 红霞虽然面上不是很热情,但是眼中到无不悦之意只道:“你这般脾气吓坏了我妹子,再也别想登我的门。” “你妹子,这是又哪里让你哄来的,快,叫姐姐瞧瞧,可别让这人给骗了。”说话间就把目光放到了黛玉身上。 何婉没管她们的官司直接拉着黛玉的手说话,见此笑着道:“你就是瞎闹腾,这是前靖远侯家的林姑娘,林黛玉。” 又指着那英气的女子对黛玉道:“这是承恩侯家的苏瑾,那是文昌侯府的刘钰,最后那个爱吃的是大理寺少卿家的钱倩,也是我的远方表妹。“ 黛玉少不得一面听着一面不着痕迹打量了番,这三位姑娘出身不必说,只这性子倒是各有特色,那位苏瑾最直爽,刘钰进门就不曾开口,最后那位钱倩,大抵是最憨厚的。 既然认识了,自然一一见礼。那三位姑娘具是面上笑盈盈的,只是暗处却是相互递了眼色。何婉善交际,京中闺秀认识不少,但是带到红霞跟前,应该说会不计较那些闲言碎语同红霞相交的却委实不多。 她们来之前就听何婉提起这位林姑娘,具是好奇的很,如今自然都不露痕迹的试探。 不过好在她们的行为都很隐晦,不使人生厌,又兼都是年轻女孩,论起年龄来确实黛玉最小,姐姐妹妹的叫了起来,很是亲热。 往日里这般情况红霞自来不参与的,独坐一旁,由着她们嬉戏,只今日个黛玉在坐,自然不会任由她一人。 兼或与众人言语之间隙必要和红霞说上一两句,妙的是红霞也愿意回应。何婉不提,其他几个瞧了,那是暗暗称奇。她们也算是经年的姐妹,多年相识,红霞是什么性子再没有不清楚的,如今瞧着倒是大改了。 因着这个瞧黛玉的目光越发有些不同了,黛玉自然有所觉,只是既无恶意,也就由着罢了。 巧的是前头她们进来前,黛玉和红霞正在看书,那书上恰有黛玉所做的几行笔记,刘钰随意捡起翻了下看见道:“这见识倒是有趣,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感想?” 黛玉正同钱倩说起江南的风俗,闻言回头一看正是她这几日看的那本书,因往常不大有人来,她也没讲究,刚才她们来得时候也没叫人收起,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左右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听了这话却不好答应了,只抿嘴笑。 红霞闻言只挑眉道:“你往日是个自恃的,如今瞧着如何?” 这话叫旁人听了必要恼的,好在刘钰也知她性子只道:“这见解有些意思,只是几句话也瞧不出什么,不过这书在这屋里,字迹却不是你的,那就该是林妹妹的是不是?” 黛玉含笑道:“几句闲话,倒叫刘姐姐见笑了。” “什么闲不闲话的,我可不爱听,怎么的咱们闺阁之中就不能奇言名句的,倒像咱们比起外头那些差了。”刘钰皱眉道。 黛玉原看着这位倒是平常,却不想却是这性子,怪道能跟蓁儿姐姐交好。要说她自己平日里虽不多言,但也是个自恃才情的,因此而听了这话倒是不觉得怎么样。 钱倩却是往她跟前一凑俏皮的道:“知道你是个女状元,也没得天天说这些,林妹妹咱们别理她。” “林妹妹若是和你一样才怪呢,成日里的只知玩乐。”刘钰不客气的揭底。 钱倩闻言佯怒道:“玩乐怎么了,我看你是羡慕不得吧!”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虽像是拌嘴,但是明显可以感觉到两人关系极好。不过是朋友之间的趣事,瞧着有趣黛玉也只在一旁笑着。 许是觉得差不多了,刘钰也就息了火没搭理钱倩而是转而做到了黛玉身边,说起那书上的话来。 钱倩见此觉得无趣,又凑到何婉跟前去了,何婉正在同苏瑾下棋,见了她道:“你还是别过来的好,仔细又毁我一盘棋。” 黛玉见了笑着道:“钱姐姐还是上我这来吧!” 钱倩当即不客气的凑到了黛玉跟前,只是听着刘钰和黛玉的话题不知怎么得转到诗词之上,双眼微动忽然插嘴道:“你们两个的都是才女,巧的很,我前日个得了一副上联,怎么都对不出下联,不若你们比一比怎么样?” 这话一出倒是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就连何婉那里都歇棋局走来道:“你少弄鬼,你平日里最不耐这个的,那里有心思注意这上头。” 钱倩闻言道:“瞧你们说得我多不长进一样,好了说实话这对联记着还不是因为我那个妹子。”钱倩有一堂妹,性子高傲,最是看不起她这散漫的性子,两人不合倒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因此儿众人倒是没再疑心。 黛玉和众人不熟,也不多言,不过见众人都有了兴趣自然也跟着凑了回热闹。 只是没成想那上联倒还真的有点意思,只钱倩一口气说完,众人具是眉头微锁。 黛玉虽觉有些难度,不过也没难住她,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得了,只是瞧着众人的神色,有得了的,也有尚一筹莫展的。 倒是钱倩自己不必想乐得悠闲还特特叫了人拿了纸笔,只叫想到了的写出来,看看谁的最好。 众人无奈,少不得提笔写了,最后具是都得了,只是品评一番却是黛玉的对的最好。 刘钰笑道:“可见我往日里也是没见识的,这天底下的才女不要太多,亏我还觉得自己不差。”又搂着黛玉道:“好妹妹,以后咱们倒是要常来常往的。” 何婉打趣道:“林妹妹别理她,她就是个诗疯子,谈起那个就没玩没了的,再没人受得了。不过咱们林妹妹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儿,果然也是个状元之才。” 众人也跟着打趣,倒叫黛玉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之间却是无人注意到钱倩竟然把黛玉对出的下联顺走了。 众人闹了一天,至次日方各回各家,黛玉才得了清静,只是那失踪的下联却是无人注意到。 却说另一头,众位姑娘回了自己府里少不得提起那寺中之事,她们既然能去自然也是得了府里头太太的同意。承恩侯府是皇后娘家,自然也惧王府什么的,再有不过是闺阁姑娘来往也不至于有什么。文昌侯府亦然,只钱府,却是因为钱倩的祖母是何婉的姑祖母,这才跟着一道。 钱倩回了自己府里打着自己的算盘,算计好了撺掇着母亲前往姨妈家玩。 钱倩的母亲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意思,只是她自己心中也有些心思因此而也就带着女儿去了姐姐家。 要说钱倩的母亲姓张,张家也是书香世家,择婿向来看中才学,这一代男丁不显,倒是女儿嫁的都不错,除了大理寺少卿的张氏,还有她的姐姐,大张氏嫁的却是现翰林院掌院大学士沈彬。 小张氏带着女儿去姐姐家,大张氏见了妹妹自然也是欢喜的,更是疼爱钱倩,将她拉到身边好生的抚慰了番。 钱倩不耐这个,找了个由头就离开了院子,让她母亲姨母说话,自己却是往表哥院子里去了。 因着是姨表兄妹的,倒是没那个忌讳,巧了今日个沈瑾瑜也正在家中温书。 被自家顽皮的表妹找上的时候也没恼只笑道:“你这是又哪里闯祸不成?” 钱倩道:“表哥说得我好像只会闯祸一般,表哥可还记得上回的事情?” “什么事?”沈瑾瑜瞧着钱倩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生起了些许好奇之心。 “上元灯节的对联,表哥可想起来了?”钱倩见沈瑾瑜装傻,忙道。 这般一提,沈瑾瑜倒是真的想起来了,不过那过去好些日子了,上元灯节,他舅舅家的珊表妹和姨母家的倩表妹,闹着要他带她们出去,他可不敢。因此而故意出了个难题,只言谁能够对出来就带谁出去,自然是一个都没对出来。只是这会儿提出来,莫不是?   ☆、第四十章 果然钱倩见沈瑾瑜想起来了,得意的将下联背了出来“如何,这下联对得可是绝妙。表哥你欠我一次,下回上元灯节可要带我一块。” 沈瑾瑜确实有些惊讶,在心中品味一番,不得不叹道,实在是绝对。 不过闻言却只道:“我虽然说对出就带去灯节,可那是今年的事情,表妹,明年的灯节题目可不是这个。” 钱倩闻言顿时不依只道:“你上回可不是这般说得。“眼珠子一转接着道:”你若是哄我,我就告诉姨母去。“说完就要往外走。 沈瑾瑜可不想为着这点事情惹上自己母亲,更重要的是母亲和姨母似乎有了某些意思,他不得不防着点“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不过倩儿你这是作弊,那对联可不是你对出来的。” 钱倩闻言一顿,狡辩道:“表哥你也没说不可以请人帮忙。” 确实,不过他也没打算认账,因此只笑眯眯的摊手道:“那倩儿,这不是表哥不愿意,实在是违规不大好,不然下回见了珊表妹可没法交代。” 钱倩使劲了法子算计着让瑾瑜表哥带她出去玩,怎么可能这么放弃“表哥怎么跟珊表妹解释我不管,只是今日个表哥不给我个实在话,我就到姨母跟前说表哥骗我,到时姨母怎么想我可就管不着。” 瞧着钱倩的模样,沈瑾瑜双目微闪,他原道表妹应该不知道的,如今看却是他失策。沉吟片刻只道:“倩儿你一贯聪明,有话不妨直说,表哥若是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如何。” 这话出来,钱倩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表哥这话说得我可不明白,倩儿不过是想表哥带我出去玩了,还能有什么事。” 难得能叫这个万事在握的表哥落下风,钱倩怎么的也要好好的领受下占上风的得意。可惜她到底料错了沈瑾瑜的性子,只见他一改刚才的清和淡漠的道:“表妹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强求。我还有事,表妹只管请吧!” 言罢就起身向外走,端是不留情面,钱倩见他真的要走,立时就慌了忙道:“表哥,留步。”一面说一面追了上去拦在沈瑾瑜的面前。 沈瑾瑜后退几步道:“表妹不小了,咱们该注意些才是。” 见他果然怒了,钱倩只好道:“是我唐突了,表哥咱们里头说可好?”话语中满是恳求之意。再度拿回了掌控权,沈瑾瑜这才满悠悠的回转。 钱倩见此咬牙切齿却莫可奈何,待到回了屋子沈瑾瑜只随意的坐下也不搭话,只等的钱倩的态度。 “母亲和姨母这些日子在商量的事情我不信表哥不知道,我想表哥只怕也是不愿意的吧!”钱倩也不跟沈瑾瑜玩心眼了,直接看门见山的把话挑明了。 闻言,沈瑾瑜面色不变只道:“自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妹若是担心我会错待你,大可不必,虽然咱们无男女之情,到底是一块长大的不是。”这话听着是安抚之意,可是钱倩却实难领情。 “表哥,你若是真这般想,那我也就无话可说,只是表妹我一个女子自然反抗不得父母之意,往后还叫表哥莫负了我才是。”既然沈瑾瑜装傻,钱倩也不是吃素的,横竖她不信这桩婚事,他会愿意,果然这话出来,沈瑾瑜总算表了表情微微笑道:“好了,倩儿越发看不起玩笑了。咱们一道长大的,我一直都拿你当亲妹子,倩儿想说什么咱们好好说不就是了。” 既然是当亲妹子,自然也就没想过这种事,或者说钱倩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妻子人选,纵然母亲愿意他却是不愿意的,能有个帮手终归是好的。 目的一致,又态度诚恳的盟友谁都不会嫌弃,两人交换了手头的消息,也达成了绝不会让这桩婚事成功的意思。 钱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沈瑾瑜虽然没有问她不愿意嫁自己的原因,但是却也猜到了一二,自己这位表妹只怕有了心事。只是这样的事情通常都不见得会有好的结果。他好心的规劝了一句道:“你到底是个女儿家的,以后有什么事情叫下人传话就好,这闺阁之中最重声誉,若是有个一丝半点的传了出去,将来只怕谁也帮不了你。” 这话倒是隐晦,大白天的敞开门兄妹说几句话自然不会有什么闲言,只怕是钱倩为情所误做下不该做的事情。听了这话,钱倩目光微闪,只转移话题道:“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回了,不耽误表哥温书了。” 沈瑾瑜本也没打算多言,因此也不拦着,只是忽然想起什么道“那下联是谁对出来的?” 钱倩笑道:“怎么表哥好奇了,亏得表哥你自负才高八斗,状元之才,可是连个小姑娘都不如,好不羞愧。” 沈瑾瑜原也猜到应该是出自女子之口,虽然问了,也不认为钱倩会说,只是这小姑娘?眉眼微挑“和你一般大的小姑娘?” “才不是,人家才十二岁可不是小姑娘。”钱倩不怀好意的道。 十二岁,那确实有些小了,沈瑾瑜闻言没来由的有些失落,很快就将那古怪的情绪压下,不过只是对出个下联,哪里值得这般。 他原这般想着,却不想钱倩似有意捣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打开给沈瑾瑜瞧,一边道:“我这位小姐妹有易安之才,更是仙子玉容,可惜表哥你年纪太大了,就不要肖想。” 沈瑾瑜这会儿却是没理会钱倩的话语,娟秀的字体落在上好的宣纸上,俊逸的笔锋可窥见其性情。就在他出神的当口,忽然眼前的字没了。 回神只见钱倩将那纸一收就要带走,沈瑾瑜顾不得几步错身,手腕一动那纸就落到了他的手上。钱倩大惊道:“表哥!” 沈瑾瑜笑道:“我瞧着这字极好,表妹不妨送表哥研究一二如何?” 话是这般说,但是分明是不愿意归还的,钱倩心中暗自后悔,她原不过是逗表哥玩的,却从未真的想把两人扯一块的,毕竟年纪差了太多,待到黛玉及笄,表哥可就及冠了,姨母如何愿意等那么多年。 只是如今这话却是不能提只道:“亏得表哥还是大家公子,怎么好讨要姑娘的手书,这话叫姨夫听见了只怕要家法伺候。” 沈瑾瑜兀自把玩着手上的宣纸笑道:“表妹何必着急呢,左右我也不知道这是何人的手笔,不过瞧着这下联对的实在巧妙,留着研究一二。你自己都说了,那不过是个小妹妹,我还能怎么样不成,你也忒小瞧你表哥了。” 这话说得正气秉然,钱倩纵然还是心有怀疑却也不好再说,只是打定主意绝不将黛玉的信息告知这人。 京城之中,今年倒是热闹的很,不独那官宦人家,就是寻常的百姓皆有耳闻,亘古未闻的宫妃省亲之事,沸沸扬扬的,只瞧着那几家有宫妃在宫中的,为了建省亲的宅子,那银子花的跟流水一般,叫京中百姓委实开了眼。 不过外人瞧着光鲜,内里如何也知自己知道,贾府之中,贾琏的差事前一个月总算下来了,每日里只往衙门里去,这府里头的事情确实半点不掺和。 贾母虽然偏心,只是终归是为着这府里的,眼瞧着贾琏有出息了,虽然不渝他越过府里搭上了张家,只是如今这贾府能拿出手的委实不多,贾琏能够借此得个实职,难怕是对着宫里头的娘娘也是有好处的。为这个她压下了王氏的不满,也借此打压了王氏在府里的气焰,顺道将王熙凤又提了起来。 只说王熙凤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之前倒有贾琏在家,每日里夫妻两个倒是还有个伴,如今贾琏忙着差事,有时候连家都不回,只歇在衙门里。王熙凤自然也就动了心思,只是她被贾琏好生教导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敢随意答应,生怕坏了夫妻情分。 只等贾琏得空和他商量了番,贾琏倒也不是真的打算和这府里分家,他们到底还在这府里住着,这贾府的人最是一双势利眼的,前头那些日子,王熙凤卸了差事,那起子人虽然不敢怎么样,态度却是明显慢待了。再有如今夫妻和睦的,他知王熙凤的性子也不愿拘着她。只叮嘱她注意些,也就罢了,别为了别人陪上自己。 王熙凤是个聪明的,岂会在一处地方栽倒第二回,自然记在心里头。 不过她重新管家了,头件事情就是派人去般若寺给黛玉送东西,虽说黛玉离了贾府,但是论理这一应的供给贾府应该要送的,只是之前王氏管着,只道黛玉在寺院之中用不上这些,竟是没让人送过。及至王熙凤手上,才让人将一应的东西送到,也叫黛玉知道了府里的情况。 不过到底于己无关,只叹息一回就作罢。   ☆、第四十一章 贾府之中惦记黛玉的也是有的,头一个就是宝玉,他原真的以为黛玉只是去寺中做法事,不过月余的功夫就会回来,何曾想到是一去不回,自然万分想念,只每日里闹着贾母要去接,贾母自然知道黛玉去意已定,兼心中也有怒气,却是不答应。 贾宝玉哪里会这般放弃,只是王氏如何肯让宝玉这般闹腾着见黛玉,只借着贾政的意思将宝玉镇压不提。 没了宝玉的闹腾,兼之省亲别墅的事情,府里头倒是没人想着黛玉的事情。 只是其他人倒还罢,到底是血缘至亲,气过了贾母也就又念起了外孙女的好,更重要的是,因为省亲别墅的事情,薛家如今在贾府里头可谓是一时无两。贾母冷眼瞧着如何愿意,因此而也就开始打发人前往接黛玉。 黛玉只几句话的功夫就从接人的婆子嘴里摸清楚了那府里头的情形,如何愿意回去,只找了个借口推了,左右她在寺中住着,也没人会说闲话。 见接不来黛玉,贾母也没强求,转而派人接了史湘云过来住着。那旗帜鲜明的态度让薛宝钗的脸色变了几变。 也叫贾府里的人精一味捧住薛家的态度开始降温,果然事情未定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下注不是。 贾府里头的事情同黛玉无关,中秋佳节那日虽然林成家的特意进来接,但是黛玉舍不得红霞因此而却是没回府里过。虽然没有亲人在旁,但是她和红霞两个也算有伴。 寺院之中一切从简,就是节日里也不能坏了规矩,因此而两人对月饮茶的,倒也风趣。月光之下,琴箫合奏,更兼有江南的软语歌吟。 没个外人在,黛玉难得唱起幼年时听过的曲调,叫红霞几乎笑弯了腰。恼的黛玉追着她打,不依不饶的将那无亲人再旁的萧瑟冲了个干净。连着两人十来个丫鬟的,在一旁瞧热闹。也不拦着,就是两人的嬷嬷也只笑呵呵的看着。 巧的很,红霞的嬷嬷是宫中赐下的,与张嬷嬷虽然不能说多熟悉,倒也曾见过,如今也算是处的不错。两家的主子各有各的难处,难得见到如此高兴的时候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中秋已过,冬日将至,翻转就是年下了。大年下的贾母怎么也不能叫黛玉在寺院里住着,不过黛玉虽然没打算在寺中过年,可也没打算回贾府。新年要祭祀先祖,黛玉身为女子没有资格参加宗族祭祀,但是祭祀父母还是要的。回了贾府,哪里会有那样的方便。 为着这个她也不会去贾府,这一回贾母派了鸳鸯亲自过来,为的就是怕婆子们说不清意思。不过听了黛玉的回信,贾母虽然不满却不好说什么,不是她不疼外孙女不疼女儿,也罢,总归是一片孝心。 贾母不提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提起接黛玉,只贾宝玉心心念念的以为黛玉回来,没曾想还是不来。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就是史湘云找他玩也没理会,气得史湘云当即闹着要回史家,还是贾母听说派人劝和了几句,这才罢了。 省亲别墅已经建成,贾家有比年节更重要的事情,这也是贾母执意接人,史湘云能够留在贾府过年的原因。贤德妃贾元春元宵那日将要省亲。 再一次拒绝了贾母派来的人,只言她有孝在身不好冲撞了贵妃娘娘。不管怎么说这话倒是真的暗合了贾家大部分人的心思,贤德妃贾元春如今是贾家最大的依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的有什么,谁担待的起,因此听了这话自然也没强求,只敢回去复命,就是贾母也不再追究。 京中上元灯节,最是热闹非凡,可惜黛玉孤身一人,若是寻常人家,由兄长陪伴也是可以出府一游,她却是不能了。 众人瞧了怕她伤怀具是想着法的引她说话,黛玉原还陪着到后来恼不得道:“好了,我好好的,姑娘们叫我清清静静的看会书吧!” 这话一出紫鹃几个顿时不依了,只道:“姑娘看书,我们也没拦着,只是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倒不如说会话来的好。” 虽然心意知道,可惜黛玉还是没心思,因此而只起身做到了琴架处,因为担心红霞,原本年后她就打算回寺院中的,可是不巧,大年过后,宫里使人接了红霞入宫,想来是宫宴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具体的情况她也不知道,想来太皇太后最是明理,若不是她庇护,红霞也没有今日的安宁,应该不至于有事。 红霞既然不在,那么回寺院中也没事,倒不如在自己府里住着。不过这上元灯节这般的热闹却不得一见,实在有些可惜。要是从前在贾府她还不觉得,却是因为刘钰几个更她提起京中灯会的热闹,这才叫她向往,更重要的是她们几个都名言自己可以出去参与,更是叫她羡慕不已。 心中有事,那琴音自然也就断断续续的不成音律,倒像是弹琴的人的心声。 紫鹃几个听着琴音对视一眼,眼含担忧,可是却不知从何劝起,只能退了出去。 京中上元灯节若是从前儿确实极有看头,只今年却是另一番的景象,那贾家的贤德妃选了这一日归省,贾府之中为了这番盛世,早早的做了准备,虽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备道,只是如此热闹的景象自然引了不少人远远围观,倒是将往年上元灯节的热闹消减了几分。 虽说消减了几分到底也是难得的热闹,“处处逢珠翠,家家听管弦。云龙车阙下,火树风楼前。”古人赞叹上元灯节的热闹再应景不过。 不过在这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冷着张脸的程潇却是醒目不已,也让周围的人自觉的让出路不敢阻拦。 不过也拦不得,很明显这是一群权贵公子,周围一圈的侍卫可见几人出身非凡。 徒景无奈的瞧着程潇的冷脸道:“今日个难得的好日子,你也不必摆着个脸色,可别吓坏了那些偷看你的姑娘。” 一面说着一面使眼色让他看看不远处一位粉衣女子,那女子看了他们许久,目光也多是落在程潇的身上。 虽然规矩严厉,但是总有容情的时候,这上元灯节就是,在这一日闺阁内的女子能够出门,见识外门的世界,也可以偷瞧那些俊美的少年。也许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不过这个程潇可是没兴趣,他今日原另有打算,偏生叫这几人破坏了,还想让他给个好脸色,那是做梦不是。 忠顺勾起嘴角搭上程潇的肩膀诡异的道:“我说程小子,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哥哥今日个带你去见识见识。” 话这么说,眼中分明露出了看戏的表情,程潇身子一动,就晃开他的手冷冷的瞧着他“王爷若是想见识,卑职也有一出好戏想叫王爷见识见识。”后一个字咬的极重,叫忠顺身子一顿,转而哂笑道:“开个玩笑,四郎你性子也该改改了,还这么闷得慌。子成你说呢!” “王爷没事别戏弄云昭的好。”徒景可是不理会这位性情古怪的堂兄。云昭是程潇的字,由上皇亲自取的,他虽然尚未及冠,但是上个月皇帝已经让他进了禁卫营,既然要入朝了,早些取字倒是无妨。不过自打有了字后,就是明轩王府的人也很少再唤他的小名,只忠顺王爷不肯改口,倒像有些刻意为之。 取字的事情算是程潇刻意所为,他在跟明轩王府拉开关系虽然两者之间的关系是断不开的,但是最起码他要让人提起来不是明轩王府的四公子,而是成国公府的世子,是禁卫营的副统领。 至于忠顺的行为不过是一种踩着线的戏弄,若是不过分,他也就懒得搭理。 这一行人除了他们三人外尚有两位世家子弟,只是在这三位面前实在不够看,只能沦为背景板。若是叫他们自己说绝不会愿意和这三位一块的,只是偏上撞上了那位喜怒不定的忠顺王爷只能老老实实的陪着。 这街上人不少,因着程潇满脸的不渝,几人也没了挤着的意思,直接找了一地休息。京中大的酒楼如今都是满堂客人。 不过这几位都不是普通人,匀一个包厢什么的倒是简单的很,也算恰巧,这两人中的一人遇到了熟人,恰在等待的时候自然上前打声招呼。 就在这时,那小二前来道是已经收拾妥当请他们入席。那人正要回来,却不妨程潇忽然道:“那边既然是认识的,就一块吧!“ 众人具是惊讶莫名,张旭闻言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瞧着忠顺王爷和明轩世子的脸色。 徒景眉头微皱想要开口问程潇,忠顺却直接道:“程小子既然这么说,就将那几个叫过来一道坐吧!” 忠顺王爷做了决定,张旭自然不敢驳,只能回了那处道,王爷有请。   ☆、第四十二章 京中上下谁不知忠顺王爷最是脾性乖张,偏又圣宠在身,御史几番弹劾皆是不了了之。因此上在场之人虽然也算具是大家出身,可也不敢得罪这位王爷,自然莫敢不从。 众人随着那张旭上了楼进了那隔间只见内中做了几人,来的路上张旭就将内中的几位贵人介绍了一遍,好叫他们心中有数,以免犯下大错得罪了人。 沈瑾瑜曾有幸见过忠顺王爷一回,如今一眼就认出居中那位正是王爷。一旁坐着的一位看其模样与顺王爷有几分相似,在座的还有两位俱与顺王爷有亲缘关系,就不知道这位是哪位。 他原随着众人一道进来,只暗自观察,却忽然觉出一道视线似乎在打量自己,不经意的回望,恰好瞧见一旁的倚窗而立的少年。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沈瑾瑜心中突然越出诗经中的话,叹道,果然不愧是那位的子嗣,他幼年时曾有幸见过那位已故的冠军侯,那也是他心目中最敬重的人物。 早就听过冠军侯有一子自幼长于宫廷之中,又得明轩亲王亲自教导,听说颇有其父之父,只是性情却不少很好,很是嚣张跋扈。虽然不识得,但是他却笃定了这位应当就是成国公府世子,前冠军侯程麒之子程潇。 沈瑾瑜回望程潇,两人四目相对,又错开。却是各怀心思。 今日这场会面的确是程潇刻意为之,在他们上来之前徒景和忠顺王徒珂都有意无意的试探他的目的,不过都让他挡了回去。 不说沈瑾瑜对程潇的评价极高,只说程潇心内也有些不确定,沈瑾瑜长程潇几岁,比起如今尚未张开的少年,沈瑾瑜明显要成熟些,气质沉稳,风度仪然。程潇心中闪过有些担忧,暗恼林海的主意,明明林姑娘还小,那么急着托人干什么。 不过这话也只是发发不满,他也明白林海只一女,自然要为她打算周全,好在没有正式缔结婚约,而且看沈家这态度也未必有意。 若说这事还是上回法华寺的余波,只说程潇虽然在江南的时候见过黛玉一回,当时就上了心,只是到底没有真心定下来,也没个打算。直到法华寺再见,黛玉的身影才真的印到了心底,那一瞥一笑的总让他回味。 他是个有决断的,既然下了决心自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不上心,回京之后就派人暗暗的打定林家的事情,好有计划。不想这一行动却是牵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林家当年也是以军功封侯,只是后来释去兵权不再掌兵事,至林海更是从科举入仕。只是这样的人家总归还是留有一些后路的,那林家有世代忠心的铁卫,只是连着几代消减到林海这里也只剩下一个。林家无后,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了。只是这剩下的一位铁卫也暗中保护着林家最后的一根骨血。 程潇所为虽然隐秘,到底是惊动了这位,好在两边都没有冲突。这位既然是这样的身份,程潇也没瞒着,索性就开门见山的把话挑明了,只言他心慕林家女。 那铁卫对林家忠心耿耿,却也知道林家无人,自己的小主子终究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家。他对着程潇感官不坏,自然也就奉送了一个消息。当然他会这么做的原因却是因为对沈家的不满。 信是他亲手送的,林家私底下的事情都是他来处理,他不只是送了信也知道信中的内容。人走茶凉,林海不会将这一切都指着从前的情分,因此而信中也没名言要两家定亲,只道是只此女儿年幼,若是沈家愿意可以在出孝之后缔结婚约,如是不愿,只当无此事,就请看在他的面子上看护一二。 当年林海和沈彬相交莫逆曾有戏言,将来要结为亲家,若非如此林海如何也不会提起此事。只是明显沈家不打算认账。虽然林海是这么说,可是若沈家有心,不说把婚事定下,总该善待黛玉一二,可是如今瞧着却是半点作为亦无。 有了铁卫的提点,程潇当即明白自己若是要求娶林姑娘最大的问题在哪。 很明显这桩婚事林姑娘不知道,只是若是沈家无心倒还罢,若是沈家有心,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海虽然没把婚事定死,可是他既然有此说法,那么说明他是乐意两家的婚事的。那么他可就一点机会也没了,初知此事,他很是灰心,不想拿铁卫却给了他另一个承诺。 林海处事周全,事关黛玉,只怕想少了不怕想多了,若是沈家起了其他的心思,不想求娶就算了,就怕他们还糟蹋起自己女儿。因此而还给铁卫留有一封信,言其可以为黛玉的婚事做主。 当然依铁卫的心思他自然不会干预主人的婚事,只看黛玉的想法,不过是时下风气,再没有女子自己做主婚事,只能依托父母之意。 程潇当时只觉得天上地下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也因此把沈瑾瑜这个名字放到了心中,他原想着找个机会瞧瞧,哪里知道这么巧就撞上了。 只是瞧之后心中越发的警铃大作,暗自庆幸,好在这沈家的长辈没打算玉成婚事。 若说起来,程潇和沈瑾瑜的相互打量连着心思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早有张旭为着几人做了介绍。 忠顺虽然性子乖张,但是最是精明的,早就发现程潇的注意力放在沈瑾瑜的身上。沈家是皇帝的心腹,沈瑾瑜颇有才名,未来前程不差,不过这也不值得程潇注意,最起码不值得他现在就注意。或许将来这两个大抵都是朝堂上的重臣,只是这会儿可是差的有些远,毕竟沈瑾瑜还只是小小的举子,而程潇已经是禁卫营副统领,官居正三品。 因此而他的目光也落到了沈瑾瑜的身上玩味道:“这位就是沈大学士的长子,听说文采不错,今日个这般好日子,你们也助个兴。” 这话说得太轻浮,沈瑾瑜并着同来的几人都是微皱眉头,他们中不是父兄在朝为官,就是书香之族出身,自然不是那等寒门出身的清客只会阿谀奉承。只是这位身份高贵,纵然心中不忿也不敢明言。 倒是徒景觉得太过帮着委婉的换了个说法道:“上元灯节,以文会友的当是一大幸事,诸位都是今科的举子,本世子就在这里先祝几位一举得中。”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忙道不敢,皆是举杯同饮。暗道,明轩世子倒是亲和的很。 却不想忽闻一声道:“是不是真才实学的总要看看才知道,不是旁人吹捧几句就是的。”程潇的目光落在沈瑾瑜的身上淡淡的道。 这话一出,徒景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其他不知他脾气内中有一人已怒道:“世子名门出身想来该是才学非凡,非在下等可比。” 这话分明是讽刺之意,徒景的当即就有些怒了,他是个护短的程潇不对也由不得这小小的举子来说,果然他太客气。 可惜他的话没出口却叫忠顺抢了先“是不是的,不若你们比上一场不就成了,既然是上元灯节的,咱们也该有个彩头才是,去将本王准备的那盏花灯拿来。” 徒景瞪了眼,不嫌事大的堂兄,虽然他不惧他的身份,只是到底不好直接反驳。 沈瑾瑜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他也不知事情怎么会到如今的地步,程潇对他若隐若现的敌意合着忠顺王爷的搅局,若真的只是朋友之间的应和什么的,当然不成不问题。可是程潇是武将,和他们比才学,赢了和输了他们只怕都落了下乘。 忠顺让人送上来笔墨纸砚的,一份份的放到了众人面前,摆明了瞧好戏的。其他人具是面面相觑不愿动。却见程潇从窗边度步上前,一只手提起一直笔细细的蘸着墨,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陪着窗外隐隐的火光叫人觉得古怪。 他手持笔,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下笔的当口,“啪”笔一扔,那墨渲染了整张白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我不是你手下的清客,要看戏找他们去。” 而后负手而立的对上一旁的沈瑾瑜“世人都道沈郎善吟,那一日有幸也好叫本官见识一番。” 沈瑾瑜笑道:“不过大家谬赞,如是世子有兴趣必当奉陪。” 程潇点头“不要忘了你的话。” 谁也没曾想到这局势翻转,这一答一应间却是将此事接过,只忠顺的脸色不好看,眼底隐隐显现不悦之色。 就在这当口,那领命前去取花灯的上来了,那一盏花灯实在好看,竟然不是时下的这种,而是从外域传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既然不是一种颜色的,若是点上蜡烛,只怕可见几种光芒。这么一盏的价值可以想见。内中有人却是后悔,早知道这么好的东西刚才就该好好的比一番才是。 不过这也只是在心内说说,今日这气氛委实古怪的很,还是少淌浑水的好。 只说程潇瞧了这个也是眼前一亮,也不敢其他人只上手接过对着忠顺道:“这等给我了,回头还一个大礼。”言罢拿了就要走。   ☆、第四十三章 忠顺原本不悦的神色见了这个却是微微缓和只嗤笑道:“你往日里比这好的见了那么多,都没见你动心思,这么个东西也值得你这样。怎么的,打算拿着去讨好哪一个。” 程潇斜睨了这人一眼,从来就这么不讨喜“你若舍不得,就当还了上回的人情。你也别惦记了,上回的事情就作罢。”言罢也不理会转身就走了。 却说黛玉这头因着丫鬟们过多关心倒是平添了些许的烦恼,索性只一人在屋子里待着,紫鹃不敢违拗,越发笃定自家姑娘心里不痛快,却是叫黛玉哭笑不得。 满月的孤悬,佳节良辰本该是亲人共聚之时,可惜这世间却是再无人可与她相伴。心烦意乱的将手头的书本放下,悠悠的叹息声,一双明眸只愣愣的瞧着那微闪的烛光。 终究是骗不过自己,“每逢佳节倍思亲”王维尚有家人在远方可思,自己却是孤零零的一个。眼底带起了些许的湿润,黛玉轻轻的眨了眨眼,不欲叫人知道,低头自语道:“都答应过父亲的,我不会哭的。”只是这话没止住泪水,却越发的难过。 恰在黛玉自怨自艾之际,忽然听得窗户处传来声响,似有人在敲打窗户。 黛玉吓了一跳,双眼只盯着那窗户,犹豫不决,更是注意着外间的动静,那声音不重,也不知外间是否听见了。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又没了声音,就在黛玉心将将放下之际,那声音又响起了,倒像是敲门的声音。黛玉心中好奇之心涌起。 贝齿轻咬粉唇,脸上带着些许的犹豫和一种小孩子做坏事的兴奋,眼神却是频频的溜向外间处。挪动了几步到了窗前。黛玉住的这处院子乃是林宅中主院外最大的一处院落,名香雪海。却是因院子中栽种了一片梅林,当寒梅傲枝头时那景色最是美丽不过,如今这窗外恰是梅林。 那声音又传来了,不重却让她听得到。黛玉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将窗户一推。什么声音都没有,黛玉小心的睁开眼,只见月光之下,挨着窗户的那一株梅树上挂着一盏花灯,那等已经点亮,只是不是寻常可见的那种,反倒是各色光芒若隐若现的,实在好看的很。 黛玉看呆了会,回过神来四处张望了回,却不见人影,只瞧的见花灯闪耀。 忍不住再上前一步,才注意到那花灯的上头系着一块天青色的帕子,分明是从前那一块。一道身影撞入心口,是他! 可是人呢?黛玉满心疑惑的又打量了回四周,可惜饶是今日皓月当空,远处也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一无所获之下,黛玉眉头微皱,这人实在是无理的很,怎么可以闯别人家里。实在太过分了,黛玉后退一步,将窗户关了。 直接回转身,只是走了几步却又止住了脚步,我只是,只是想看看是不是那个人,然后责备他。黛玉对自己说道。 而后又轻手轻脚的靠近了窗户,趴着窗户上听着,可是这一回什么声音也没有。等了许久,黛玉的脸上的得意不见,只剩下沮丧。 到底忍不住将窗户打开,还是一盏花灯孤零零的悬挂在树上。 脸上些许的失落闪现,黛玉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的将窗户关上,走到了外间的屋子。 这会儿只紫鹃和白鹤在外间做活,忽见黛玉出来忙起身询问。 黛玉摆摆手道:“没什么事,我在屋子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这大冷天的,又是这个时辰的,紫鹃自然想要反对,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侍候姑娘这么多年,对着黛玉的一些行为最是熟悉不过了,这会儿分明有些神思不属的。 因此而也没再反对,只取了大毛衣裳给黛玉披上,陪着她一块出去,白鹤原也是要跟的,但是黛玉只道,她就在院子里走走,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 紫鹃跟着黛玉出了门,可是她却发现黛玉说是走走,可是好像是目的的,一步不停的向着某处而去。心中存了疑惑却不好问,只能仅仅的跟着。 黛玉领着紫鹃转了个圈到了梅林,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激动,大概是这样的日子里忽然有人记着她吧! 到了那处,果然那花灯还在远处亮着。紫鹃忽见梅林处多了一盏花灯讶异的要叫出声来。只是被黛玉一把堵住“嘘!小点声。” 紫鹃眨眼表示明白,黛玉这才放开她。紫鹃忙道:“姑娘,这儿好好的怎么多了一盏灯?” 黛玉不欲多言只道:“自然是有人挂上去的。”言罢,就上前几步,将那花灯取了下来,连着那上头系着的帕子。 紫鹃最是聪慧的,只一点就看出这送花灯的人姑娘必然是认识的,只是她们深宅大院的,那人是怎么将花灯挂到姑娘的窗前的。姑娘这般相信这人这怎么可好。 紫鹃的担忧,黛玉这会儿没理会,她才发现那帕子上头尚有字迹。 大意是感谢黛玉前次相助之情,应今日之景送上花灯一盏聊表心意。上头还有一首应景的诗,黛玉细细品了一回,虽然不敢说多好,但是也不差。原以为只是一个武将,没想到还通文墨。 程潇到底没傻,他压根没把黛玉的帕子还了,因为没有记号,他直接找了一块相似的,还特意说明,只道不敢在黛玉的帕子上写字,因而另寻了一块。 这内中的深意,黛玉却是没注意到,只是拎着那花灯,眼中满是笑意。 紫鹃再多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罢了,姑娘高兴就成。 只是黛玉到底没糊涂,只是她上回见程潇就不是寻常的方式,如今这般传出去到底不好,因此儿只叮嘱紫鹃不要叫人知道。两人偷偷摸摸的将那花灯带回了屋子里,后来想了个名目混了过去不提。 黛玉试探了几回都不见程潇露脸,也只当他不在,却不知,程潇隔的不远一直在看着黛玉的举动。当黛玉关起窗户时他心中也是一紧,等到黛玉终于将那花灯取下时才放心的笑了笑。 离得不远处却是一道身影隐藏在夜色的阴影当中,那人的目光没有离开程潇,蓄势待发,但凡程潇的举动出格,这人立刻就会阻止。 不过好在一切都很顺利,程潇也没打算挑战这人的底线,只是眉眼一挑笑了笑,而后身轻如燕飞上墙头,离了这里。今晚能见到人已经不错了,只待下回吧! 那人见程潇离去,只将目光转向黛玉处,深深的看了许久,而后消息在墙角。 热闹非凡的省亲盛事到底是过去了,市井之间流转的贾府的兴盛与黛玉无关。贾家忙忙碌碌的收尾也没功夫来顾念黛玉这里。 省亲宴上薛宝钗力压史湘云独占魁首的事情也没让黛玉觉得可惜,她虽然也有好强的心思,尤其在诗词上头,只是这到底和她没关系不是。 不待贾府再派人上门,黛玉得了红霞回了般若寺的消息直接也往寺中而去,等到贾府忙完了这一遭,贾母想起派人来接时黛玉早就回了寺院中。 虽说黛玉有意远了贾家,只是到底是亲外祖母,头先元妃省亲的事情她不愿意掺和才几次拒了。如今再不去看贾母,只怕传出去也说不过去。因此而等待贾母再派人上般若寺的时候,黛玉到底应允了一回。 黛玉既然要往那府里去,也想着和红霞说一声,此去外祖母必要留她住些日子的,虽然舍不得红霞,到底不好不住。 两边已然是极熟的,黛玉带着人直往里走也没人拦着,倒是一路具是问好之声。 红霞这会儿正在作画,见黛玉来了,也不停手只继续画着。黛玉由着紫鹃解了披风,也不言语只在一旁瞧着。 画的正是黛玉于花间抚琴的模样,淡笔轻描的将黛玉的神韵勾画了出来。黛玉见此赞道:“蓁儿姐姐的画越发好了。” 最后一笔收起,红霞将笔放下,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才道:“你这会儿过来,显是有事吧?” 黛玉笑道:“瞒不住姐姐,我正要同姐姐说,我过两日要往那府里去,只怕要住些日子。” 红霞闻言眉头皱起“好端端的去那做什么,没得惹闲气生。” “旁的倒还罢,只看外祖母的面子吧!”黛玉淡淡的道,她找就不是往日里那个百般顾忌的,就是去了也不至于叫自己吃亏。 红霞却是嘴角一勾露出嘲讽之意道:“也是该去住住,那府里收了你家五万两银子,如今倒是都落尽口袋了。” 至于贾母,她是不屑于多言,真要记着,女儿的忌辰都会忘了派人来,还是过了半个多月才想起来,这是疼爱的,若是不疼的,岂不是这辈子都未必记得。   ☆、第四十四章 两日后,贾母派了贾琏亲自过来接了黛玉回贾府,将将一年的时节,再次回到这里黛玉心中不无感叹。她在这府里生活了五年,若是从她回南算起,两年多的时间,贾府于她却是越来越陌生了。就是宝玉,也快让她认不得了。 看起一脸喜色凑到自己跟前的宝玉,黛玉心中闪现一抹模糊的身影,倒是是谁变了。从前没有察觉到的差距在这个时候清晰的展现。 似无所觉的宝玉满脸笑意的对着黛玉道:“林妹妹,你可算回来了。”他的身后紧随着的是史湘云并薛宝钗。 三人之前还在贾宝玉那里坐着,听了丫鬟禀报黛玉进了府门的消息,贾宝玉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外走,只留下一脸难看的史湘云和面色平静的薛宝钗。 史湘云脸上藏不住事情,贾宝玉听了林黛玉回来的消息,眼里当即没了她,这叫她如何不嫉妒。只是这会儿在贾母的屋子里,大家伙都瞧着。也只是酸溜溜的道:“林姐姐回来可真别走了,这个都快封魔了。”说一伸指着宝玉,看似玩笑的话中暗藏着不满。 这话说得实在不怎么好,黛玉知她性子,只作没听见对着贾宝玉道:“多谢二表哥挂念。” 二表哥,贾宝玉的笑意有些僵持住了,多么生分的称呼。 贾宝玉的神情掩不住,众人瞧着具是一惊都有些担忧,只黛玉神情淡淡的,不喜不怒的像是没觉得自己话中的分量。 好在贾宝玉很快就醒转过来了,重新撑起笑容道:“林妹妹,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就成,没必要这么生分的。” “从前年纪小,如今大了,可不能这样了。薛姐姐说是不是?”黛玉明眸微动轻声道。 薛宝钗原只在一旁瞧着闻声也是一愣,次后笑道:“林妹妹果然大了,可不是这个理,咱们一年大一年的,可不是该注意些。没得叫那些个小人说闲话才是。”这话像是顺着黛玉的话却更像是意有所指。 这上下人等谁不知林姑娘这一年的功夫都不在府里头住着,有人心思灵敏的眼光却是似有似无的看向史湘云。 史湘云不妨被人这般暗算,气的差点叫出来。好在被翠缕拉了一把,只能忍气吞下。 这会儿功夫四人并着一众的丫鬟婆子都停在了这门前,贾母久不见众人进来,忙遣了鸳鸯出来看看,见了众人这般只笑道:“宝二爷,几位姑娘有什么话咱们屋里说吧!老太太可等着呢。” 众人这才进了屋子,请安问候。贾母并着邢王两位都在,分坐两旁,王熙凤却是站到了邢夫人的身后。另外三春也在一旁坐着,见了黛玉等人进来,忙起身相迎。 姐妹几个经年不见,自然相互问候,亲热交谈。 见了众人进来,王夫人只默不作声的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只在贾宝玉进来的时候脸色微微一沉,倒是仍不出言。倒是邢夫人,此事脸上的表情真诚多了。见了只笑道:“老太太瞧着,果然是他们兄妹亲厚些,这就在门口说起话来。” 这话贾母倒是爱听,招手让黛玉做到了她跟前笑道:“宝玉一贯是有良心的,他们一块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记着。只玉儿是个狠心的,这么久也不想着来看看外祖母。” 黛玉依着贾母微微垂下眼帘道:“外祖母莫怪,实在是府里正是好事,玉儿身上有孝,唯恐冲撞了倒是不好。” 这话真假不论,贾母也不打算深究因而道:“你孝期过半,早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这回回来也不要走了的好。” “只外祖母别嫌弃玉儿烦就好。”黛玉也不应承只笑着道。 贾母摸着黛玉的头道:“自然不嫌弃,外祖母还盼着玉儿能长长久久的陪着外祖母呢!” 王夫人闻言忙转移话题道:“大姑娘难得回来,还在那处院子里住着吗?凤丫头可收拾妥当了,可别叫人怠慢了。” 王熙凤笑着道:“哪里还劳二太太挂心,一应都妥当了,那屋子一直给妹妹留着,所有的东西还照着从前的模样,一物未动,妹妹只放心住着。” 黛玉忙道:“多谢凤姐姐费心了。”贾母笑道:“原是她的事情,自家人哪里用得上这些话,玉儿你若是有什么,只管寻你凤姐姐就是了。“ 王熙凤也凑趣道:“可见老祖宗就疼林妹妹,咱们这样的却是没人疼了。” 邢夫人瞧着也道:“凤丫头越发的胡闹了,这是跟着妹妹挣起宠来。好叫巧姐儿看看,可是羞不羞。”听了这话众人具是笑了。黛玉却是暗道:不想一年不见,这凤姐姐同大舅母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不然哪里有这些玩笑之语。 贾府大房自打贾琏得了差事后却是和睦了不少,连着王熙凤一心为着贾琏,自然也向着大房,开始用心对邢夫人,邢夫人虽然是个孤拐的性子,但是也是个苦命的,如今眼见有人真心相待,也就和顺了不少。连着对迎春也多了几分心思,虽然不敢说多疼爱,到底也有教导。 却说有了王熙凤的插科打诨,这场会面倒是顺顺利利的过去了。次后用过晚膳各归各处,黛玉领着人还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果然如王熙凤所言,一草一木还是从前那样,可见是得人细心打理的,只是不知这人是谁? 话说黛玉回来的时辰也很是凑巧,薛宝钗的生辰就在这月的二十一日,也就是后一日。 薛宝钗大黛玉两岁,今年恰是及笄之年,贾母特意出资二十两为其过生日。 黛玉听了紫鹃打听的话也是愣住了,二十两为一个大家姑娘过及笄的生日,这是外祖母的意思? 紫鹃早就不是当年在贾府里头的那个小姑娘,跟着张嬷嬷学会儿规矩可不是一点两点的,自然知道上等的人家最是重视姑娘的及笄之礼,只是贾府都是庶女,倒是没什么人在意。因此自然明白自家姑娘的疑惑,只坚定的点点头。不过也道:“姑娘放心,明日个场面不至于太差,听说王夫人另准备了二百两银子给琏二奶奶,酒席戏文都不坏。” 得到确认之后,黛玉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外祖母这是何必呢!不过到底是长辈之间的事情,黛玉也不想多理,只叫紫鹃收拾了份自己的针线并着一对玉镯送给薛宝钗做生辰之礼。 她尚在孝中,钗环等物具是素色的,却是不好送人,也只玉器没这个讲究。若是依其本心是不愿去,只是偏巧她已经出孝一年了,这样的事情倒是去得,又是在贾母的院子里再不好说不去。 至次日,在贾母院中搭了一精巧的小戏台,却也没请外头的客人,这薛家姑娘的及笄生日倒是像是贾家老太君的家宴。委实不知叫人说什么好,黛玉一早就到了跟在贾母跟前坐着。 宴席上黛玉不过是略用了些素菜就罢了,也不多言。一旁的贾宝玉上蹿下跳的想哄黛玉多用些,也叫黛玉随意打发了。 而贾母瞧着倒是极高兴的模样,瞧着贾宝玉的模样更是乐得不行。 史湘云最是好热闹的,今日这样的场景原该是她爱的,却不想只在一旁默不作声,脸色虽然不至于说难看,也只淡淡的。 待到酒席完毕,点戏时,贾母一定叫薛宝钗先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出。却是顺着贾母的心意,乃是贾母爱听之戏,见此黛玉抿嘴一笑,想起张嬷嬷所言,暗道:果然这位薛姐姐是个通透的人,却也只是这般。 次后凤姐点,再推黛玉,黛玉推让,不过方点了一出。余下众人等俱各点了。 只是这和乐的气氛没得到散了的时候,散席之时贾母因爱那小旦小丑的,命人带了进来,原不过是瞧着可怜说上了几句,赏了些钱。 只是没曾想倒是牵连出一桩是非来。就在王熙凤要把人领下去的时候,探春瞧着那两个孩子忽而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的。”宝钗闻言诧异的瞧了探春一言,她自然看出来的只是如何不也会说。却不想史湘云抢道:“活像林姐姐的模样。” 史湘云的话落,众人俱是安静,神色各异,王熙凤瞧着不好,就要打圆场。黛玉却是起身离坐对着史湘云淡淡的道:“我听说保龄侯夫人一贯治家极严却不想史姑娘教养尚有失,却不知史夫人知道否。” 正是明晃晃的指责史湘云没教养,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贾母的脸色变了几变,斥责的话语要出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到底转了话只道:“云丫头也是,还不给你林姐姐道歉。” 史湘云自打昨日个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刚才瞧见那小旦的扮相登时就开口了,还想着可以见此奚落下黛玉,却不想是这么结果,眼圈立时就红了。也不道歉,只是站着。   ☆、第四十五章 这会儿院内诸人具是不敢言,只拿眼偷觑着史湘云,更有探春暗暗的使眼色,意叫她退让一步,今日这事因她的言语所起,只怕贾母心中必然对她不满,因此上探春也是最为着急的。 只贾宝玉还是有些懵懂,他虽然觉得史湘云的言语不大妥当,但是也不算什么大事,只忧心黛玉会不高兴,却怎么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当即有些手足无措,瞧着满眼委屈的史湘云和一脸寒霜的黛玉,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母眼见史湘云也不听她的话,当即有些怒了,只道:“我老了,可是管不了你们。” 这话不只是对着史湘云说得,却也是冲着黛玉而去,黛玉眼中闪过一抹难过,却不松口,世人皆知戏子乃是下九流,到底是生计所迫,她自然不会看不起,只是史湘云将她比作戏子,分明是打她林家的脸面,欺她无人依仗。 黛玉早就想得明白,外祖母待她有情,只是这份情不够重,她也没想靠着贾家,因此而今日之事说什么也不善了。 不过史湘云到底是不同的,她在贾家最大的依仗就是贾母,哪怕是为了心底的那些个小心思,也决计不能叫贾母真的放弃了她。 因而哑声道:“林姐姐见谅,原是我的不是,林姐姐是小姐,是贵客,别跟我这个小丫头计较,我在这里给林姐姐陪不是,那戏子不像林姐姐。” 颠颠倒倒的话说是陪不是,倒不如说是抱怨,这话说出来不如不说黛玉的脸色当即越寒,怒而起身道:“史姑娘府上一门双侯的,林家自然比不得。只是就算这样也没得叫人这般欺辱的,往日的情分咱们也休要再提。” 又转而对着贾母道:“外祖母,玉儿身子不适,就不留了。” 贾母深深的看了眼史湘云才对着黛玉道:“既是这样,玉儿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得了这话,黛玉当即带了紫娟几个离开。贾宝玉眼见不对忙追了出来拦住黛玉道:“林妹妹,云妹妹她是无心的,你别和她计较,自家姐妹之间何必为着这样的小事生分。” “宝玉,这是小事?”黛玉喝止住他的话。宝玉呆住了,不知该怎么说。 黛玉复又道:“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事断没有就这样过去的道理。你心里觉得那些戏子是可怜人,我也没有迁怒她们的意思,生就什么样是父母所给,岂容人轻贱,只是宝玉,史湘云若是真当我是姐妹,今日就断不会接这话。都是大家出身,我不信史侯夫人没有教过她人情世故的,对着其他姐妹就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不能,对着我却从来没想过。宝玉,我不欠她的。”言罢不再理会宝玉,只回了屋子。 紫鹃几个也只是冷冷的瞧了宝玉一眼,而后不停顿的跟着走了。只剩下宝玉一个人呆呆的想不明白。 袭人不放心的上前安慰道:“二爷,林姑娘在气头上,等明儿个就好了。” 贾宝玉抬起头满脸的沮丧“不是的,林妹妹,林妹妹是真的生气了,袭人你说怎么办?” 袭人自然是没有办法的,只能诱哄了宝玉几句,将他带回了院子里。这会儿院子里就要散场了。王夫人出来见了宝玉这样微微皱起眉头到底没说什么,只嘱咐袭人将宝玉带回屋里好生的休息。今日个闹出事情的是林黛玉和史湘云,她乐得看戏,横竖两个都不是她喜欢都。 袭人忙答应了下来,领着宝玉回了屋子。却说贾母那头,众人见黛玉拂袖而去,贾母最后也只是微垂眼帘让众人散了。只史湘云住在贾母处,因而也不敢动。 最后屋里也只剩下两人,史湘云总算明白自己只怕真的犯了大错,上前几步跪倒了贾母的脚边“老祖宗,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只是三妹妹说了一句,我瞧出来,嘴快说出来了。老祖宗,云儿再也不敢了,别生云儿的气。” 史湘云说着就哭了起来,很是伤心的模样,贾母却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道:“好了,你是大姑娘了,这么个样子像什么话,翠缕还不扶你们姑娘起来。我累了,这事明儿个再说,你下去休息吧!” 史湘云听了这话越发哭得厉害了,她不是真的半点不通的,史侯夫人哪怕为着家里的名声也不至于真的慢待她,该教得还是教了不少。可是贾母这会儿这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再闹。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史湘云,贾母回了自己屋子,也不开口倚在软塌上由鸳鸯帮着捶背。 双目微闭就在鸳鸯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忽然出言道:“鸳鸯,你瞧着今日之事,云丫头真的是无心的吗?” 鸳鸯闻言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下,而后又恢复平常只笑道:“云姑娘天真烂漫的性子,最是心直口快的,许是真的无心。”这话也是说与贾母听的,鸳鸯身为下人,很多事情反而比主子知道的多,譬如史姑娘有多么看林姑娘不顺眼。可是这话却是不能说与贾母听,只能捡了不出错的说。 贾母原也可能只是随口问问,听了这话也不出言。她当初接云丫头过来为的就是宝玉,玉儿决意离府,后来又屡次拒绝了她派去接的人,那个时候对着两个玉儿的婚事,她已经基本死心了,所以才会在听到史家要为史湘云相看人家的时候将人接了来,她自然不会同意薛家的姑娘进门。史湘云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毕竟史家还有人在,玉儿说到底还是没个依靠。 只是贤德妃省亲之日私下里说得话却由不得她上心,宫里头记着林海的功劳,而这份余荫会到黛玉的身上。不过贤德妃倒是没提两玉婚事,只叫贾母不要亏待了林黛玉。 贾元春身在宫中自然消息也灵通些,帝后看重林家的姑娘,那是她的表妹,若是做得好也是可以给她长脸面的事情,不过到底母亲不喜林黛玉,顾忌着王夫人,贾元春也没拿定注意,因而也只叫善待不提其他。 不过贾元春这话却让贾母本来已经散了心又活泛了起来。若说之前尚有犹豫的话,今日史湘云所为却叫她拿定了注意,云丫头什么都好,只是这性子却是有些过了。 因而睡前只吩咐鸳鸯道:“明儿个派人去请了史侯夫人来。”鸳鸯闻言一惊忙答应下来。 贾母这才安稳入睡,今日张嬷嬷不在,因着上回的事情,她可不认为这位宫中出来的嬷嬷会对这事不动作。 却说黛玉这头,她领着人回了屋子,张嬷嬷等出来迎接,却见一行人等脸色具是有些难看。 张嬷嬷忙给紫鹃使眼色,询问缘由,紫鹃见黛玉不反对将宴席之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待听到史湘云所言,张嬷嬷几个脸色当即就变了。 这是侯门闺秀,不是市井丫头。张嬷嬷眼一眯脸一沉,心情可想而知。只是转头瞧着黛玉的神色有些郁郁,知她心中只怕不好过,也不好多说只道:“姑娘做得很对,虽然说是亲戚,可是她们既然这般,姑娘也没必要给脸面。明儿个姑娘只管在屋里歇着,下剩的交给老身就是了。” 黛玉点头道:“就有劳嬷嬷了,在寺院里清静惯了,倒是真不习惯这里。”这却是有些嘲弄之意。 今日之事,若是贾母当即阻止而不是等到黛玉作为,或许黛玉不至于这般难过,说到底还是没上心。 见黛玉难过,众人也不好多说,只等她自己想开。 至次日一大早,贾家就派人前去请了保龄侯夫人前来,因为贾母是长辈,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这么早打发人过来请,想是急事,史侯夫人也不敢耽搁,忙收拾了车马赶了过来。 待到了贾母屋子里,贾母神情淡淡的,越发肯定只怕是出了什么事,贾母也不自己开口只叫了人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史侯夫人的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想着不是自己府里,将那要出口的怒骂吞了回去。只是脸色难看的道:“这是真的?” 鸳鸯只点点头,不敢多言。贾母叹息道:“云丫头自幼命苦,我想着她可怜多疼惜点,只是姑娘一年大一年的,这规矩上头还是该上心,今日个是自家姐妹的,若是明儿个对着外人也这样,只怕要叫人说你们的不是了。” 史侯夫人紧了紧手上的帕子,将要出口的话还是吞了回去,这会儿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是谁三天两头的派人来接,又敲打着不许苛待了。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过过,纵然有天大的不满也等回了自己府里再说,因而只道:“我和老爷怎么待她的,姑妈也是知道的,因想着兄长嫂子都不在了,但凡府里头东西都是先紧着她的,说句不亏心的话,我自己的女儿怎么教都成,可是云丫头我若是严了些,只怕旁人倒是说不好。“   ☆、第四十六章 旁人说,是哪个说,贾母听了目光微闪,到底没揪着不放只道:”从前儿她小,只这往后你们也该上心才是。“ 史侯夫人也没指着真的能叫贾母说出什么话来,因此只抹了抹眼泪道:“今日个我就接了她回去,好生的教导一番,这话亏得是在这府里头不至于传出去,不然的话叫我可怎么办?只是到底委屈了林姑娘。” 这话是理,到底是自己娘家,贾母也不至于叫黛玉和史家真的生嫌隙,因而派了人去请了黛玉来。 只是没曾想来的却不是黛玉而是张嬷嬷。史侯夫人不识得,贾母却是眼皮微跳到底不好说什么,只好为史侯夫人介绍了一番。 史侯夫人也是个常出门走动的,立时想起了前些日子是听过那么一回事,这位嬷嬷可是太皇太后身边出来的,到底有几分体面,因而面上也客气了几分。 张嬷嬷倒是没想到贾母态度会这般明确,原还想着有一番的折腾,不过这般也好。 张嬷嬷和两人告了罪,只道黛玉昨日回去受了凉,身子不适因而不便前来。内中原因如何两人自然心知,史侯夫人歉意的道:”既是这般,只叫她好生休息,她妹妹不懂事,委屈了姑娘,回头我就好生教导,万莫伤了和气。“ 这话说得的干脆,却是认下了史湘云的错处,张嬷嬷欠身道:“夫人客气了,昨日之事是史姑娘的问题,与夫人何干。只是可怜我们姑娘没了父母,若是老爷夫人在世,也不至于到这般无人出头。“ 贾母的脸色顿时有几分难看,什么叫无人出头,分明是指责她这个做外祖母的不上心,对着外孙女不是真心疼爱。只是她却不能反驳,不然岂非坐实了。因而只道:“玉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细,想得太多,这般思虑过重实在对身子没好处,嬷嬷有时间也当多劝劝才是。” 史侯夫人原还有些难堪,毕竟是自家姑娘做了错事,却没想倒是看了一出好戏,贾母这话一出,张嬷嬷脸上虽然不显,但是心内却是火起因而道:“姑娘性子极好,通透的很,老太君却是不知,姑娘在寺院中住着这些日子再没有过不乐的时候。” 张嬷嬷不惧贾母,自然不会由着她败坏黛玉的名声,将贾母的话挡了回去后才又对着史侯夫人隐晦的表达了黛玉的意思,她不会因着这件事情怪罪史家,只是也不必再同她说什么姐妹之情了。 史侯夫人也还算明理,听了这意思也没生气。只带了湘云回去,回府后就叫人送了厚礼给黛玉,也算是代史湘云表示道歉。史湘云回府之后的际遇也就看个人,史侯夫人不是个没脾气的,以前挨着名声不好多说,如今差点叫史湘云毁了阖府的名声,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 黛玉没有拒绝史家送来的东西,只叫人收拾就仓库里,却也没多看。也预示着这一场揭过不提,至于府中贾母的不悦,黛玉也没放在心上,反倒是贾宝玉闷闷不乐的上了她的门,却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想说什么,被后赶来的袭人拉了回去,黛玉也没心理管。 只是黛玉这头没打算追究,有人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下朝之后,程潇一脸冷气的看着堵住他去路的忠顺王,恨不得直接出手把他给提溜走,可惜这是在宣武门,来往的大臣都看着,别管忠顺王平时的时候怎么胡闹,那也是个王爷,不想明儿个被御史参人前还是要给他面子的。 因而程潇只能忍气道:“王爷,若是没事请让让,下官还有公务在身。” 忠顺笑眯眯的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是真有公务,还是躲着谁?”说话时意有所指的往后看去。那里正有两人人有些焦急的看向这处,想上前来,却又顾忌着忠顺王爷。 程潇自然知道是谁,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为的也是保龄侯之子史昀,他不是个好性的,那史家教女不严,辱及林姑娘,林姑娘可以放过,他却不能不做什么,恰好那史昀是个纨绔,也不需要怎么的,平日里斗鸡走狗的做的不算少,前几日刚好在街面上打架犯事,似这等侯门公子,京兆尹并着五城兵马司都不会去管。不过这回却是没这好运,禁卫营虽然不管这等事情,但是凭程潇的本事叫人拿下关个几日还是可以的。 这不史昀直接叫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了,关了起来。史家兄弟亲自上门都没把人捞出来,辗转几回才弄清楚是谁在后面,虽然不知道自家的孽子怎么得罪了朝中的新贵,不过到底是亲身儿子不能不管,史鼐也就拉着自家兄弟一块想找程潇求个情。 程潇不愿这么快把人放出来,因而也就有心避开史家兄弟,却没想被忠顺堵上了。 瞧着漫不经心的忠顺,程潇的眉头微微皱起,只是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只道:“去哪,你带路吧!” 自然该换个地方,忠顺点点头示意程潇跟他一块走。 至于史家兄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程潇和忠顺王一块走,暗道运气不好。 却说忠顺倒是没领程潇回自己的王府,而是去了一处别院,置了一桌酒席请程潇入座。 他是个好享受的,又没个顾忌,就是上皇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更不要说当今,谁不知道当今对这个弟弟一贯优容。 没个外人在,两人之间也没讲究那等客套的礼节。程潇随意的坐下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忠顺笑道:“急什么,你如今越发忙了,难的见一回,少不得该饮一杯才是。”说着递上一杯酒水。 程潇淡定的接过一饮而尽将酒杯丢回给他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忠顺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微垂眼帘道:“甄家的罪证在你的手上。”没有疑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程潇的双眉挑动,只是看着忠顺。甄家的罪证就是当初林海给的,确实在他手上,不过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的只要皇帝。皇帝的意思分明是暂且按下,忠顺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不用这么看我,不是皇兄说得,是我自己猜的。我派人去过江南,也调查过林家。算算当初你去江南的日子,估摸着十之*在你的手上。”忠顺知道他心中的疑惑,索性挑开来说。 程潇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你调查林家?” “是的,不过,程小子,当真看不出来,你小子可以呀,那林家姑娘想必长得国色天香,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叫你动了心,不过年龄却是小了一点。”忠顺不怕死的调笑了回。 只是没曾想迎接的却是一拳过来,忠顺虽然一贯不正经,到底是也是打小学过的,将将避开怒道:“你干什么?” 可惜程潇没打算回他,紧接着一圈打在他的肚子上,而后就后退一步停手冷笑道:“你要干什么我不管,但是林家离远点。” 忠顺也是怒了,一面揉着肚子一面道:“程潇,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个女人这么对兄弟,亏得我们一块长大。” “你觉得刚才太轻了,大可以继续。别提那些事,要一件件说明白,到底咱们谁欠谁的。”忠顺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忠顺眼见没什么用,也只晒晒的直起身子,说起来他比程潇大许多,只是算起来,还真不是他照顾程潇,而是程潇帮了他不少。 出了口气,程潇也没真打算和他计较,这会儿坐回了位置上道:“甄家的事情,陛下自有主意,不让你插手也是为着你好,左右那么多年都忍了,不差这一年的功夫。” 忠顺收起了往日里的不正经,有些无力的靠着椅子上“云昭,若是你,害死你娘的人在眼前,你却什么办法都没有,是什么心情。那个贱人害了我母妃,若是不能看着她不得好死,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程潇沉默了下来,忠顺的生母出身低微,只是一介宫女,却不想一朝承恩,既然怀了龙嗣,诞下皇子,不过上皇对她必无大多的喜爱,因而也只是封了个婕妤,在后宫之中地位不显。 只是没曾想既然得罪了甄贵妃,一朝死的不明不白,上皇不在意。忠顺当时年幼,又能如何。若不是今上护着,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问题。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程潇也做不到劝他不理会。 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忠顺抹了一把脸,恢复了正常才道:“得了,我也知道,皇兄那边是不会叫我知道的,你若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说一声,我不会冲动坏事的。” 程潇挑眉,满脸不信。气得忠顺牙痒痒只能抓着他的弱点下手“你要给林姑娘出气,找史家有什么用,倒不如我帮帮你。”   ☆、第四十八章 程潇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岂会不知那史湘云与史家不算亲近,只是只不能叫他真的找一个内宅姑娘的麻烦,若是一个不好叫人知道了,反倒是平添麻烦。 忠顺没把他的冷眼当回事,凑上前去笑着道:“要我说云昭你也太小心了些,这般畏首畏尾的当心媳妇跑了。” 迎接这话的是程潇反手一拍,立时感觉肩上一片疼痛,一面揉着一面道:“本王这是好心没好报,哼,贾家那个老太婆想着把林姑娘给那块破石头当媳妇,你倒是不当回事。” 程潇闻言双目微冷嗤笑道:“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虽是这么说,但是人在贾家,到底是长辈,若是三言两语的拐了林姑娘,只怕你哭都没处哭去。”忠顺不怀好意的道。 程潇自是不信,林姑娘聪慧的很,早就看出了贾家的真面目,不然也不会早早的搬了出来。不过到底心中略有担忧,只是瞧着忠顺的模样忽然想道:“这贾府的事情,你倒是清楚的很?” 忠顺玩味的笑了起来“若说其他的,倒是真不大知道,只那府里头什么东西瞒得住的,不过是传的人尽皆知。那史家小丫头十有*的惦记着贾家那块破石头,要我说你倒不如从那下手,既可以叫那史家丫头心疼,又教训教训情敌的,岂不是更好。” 提起贾宝玉,忠顺眼中就闪过一抹嘲讽,荣国公贾演是个有能力的,可惜这一大家子没一个聪明人,玉乃是贵器,一个五品官员之子却含玉而生,说什么大造化,这也配。父皇仁慈,可不代表真的能视而不见,不过若不是那破石头实在扶不起墙,只怕父皇也没那么好心留他一命。似贾家这般不要命的委实少得很。 程潇听了忠顺的撺掇默不作声,只静静的喝酒,眉头不动却是在沉思之意。只是思虑良久到底婉拒了这个主意。收拾史家那个小姑娘不算多难,贾家之事他知道的不少,那贾宝玉虽然不好,但是林姑娘待他只怕也有几分兄妹之情,贸然行事,只怕倒是会惹得林姑娘不快,不若等到以后再动手。 忠顺原不过想看戏的意思,见程潇自己有了主意也就不多理会,只叮嘱他还是早些做打算,他能知道旁人未必就不会知道,真等到那时候,不管宫里还是王府里,只怕都落了下乘,反倒是不妙了。 程潇自然记在心里,两人又边饮酒边闲聊了几句,才散了席。 喝了些酒,虽然不到醉的地步,到底不若平时,程潇只接过下人递上的马鞭,翻身上马。就策马跑了起来,随着凉风迎面吹来,脸上的热气渐散,双目也清明了不少。 这个时辰不算早,街上的人自是不多,可是程潇速度极快,不想转弯处忽然有人出现,他立时拉动缰绳,好在反应的快,那人也是个灵敏的,觉出不对,也速度向后而去。马在那人前面停住了,程潇这才松了口气。翻身下马正要道歉,却不想一看却是熟人。 沈瑾瑜虽然刚经历一场惊吓,倒是淡然的很,随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笑着对下马的程潇道:“闹市纵马,程副统领当真不怕明儿个御史参上一本。” 程潇被这么指责却不能反驳,谁让今日个却是他的错因此只道:“不劳沈公子费心,今日之事是我的不是,见谅。” 瞧着程潇一脸不愉的模样,沈瑾瑜微微摇头,他也不清楚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公子,见了他就没好脸色。若不是确定他之前应该没看清楚是自己,他都要怀疑是故意的。 摇了摇头,沈瑾瑜也不理会只低下身子捡起散落的书本。 程潇见了迟疑了会也躬下身子帮着捡了起来,将书递给沈瑾瑜道:“堂堂大学士的公子,出门买书也不带个书童。” “程副统领不也是孤身一人。”沈瑾瑜挑眉道。程潇被噎了下,顿时不想理这人,只牵着马道:“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天快黑了,沈公子无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不然的话今科大热门因为走夜路出了事只怕要给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添不少的事。” 沈瑾瑜将书本收拢淡笑道:“不敢劳程副统领费心,就算在下真的出什么事,想来也不至于牵连统领。” “这般看来,本官倒是应该尽心一些,不然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只怕陪不起沈大人一个一个才貌双全的公子。“程潇挑眉道。 这分明不是好话,可是却又不能驳斥。沈瑾瑜顿时有些后悔惹这人。 程潇扳回一城,心情好了不少,左右没什么事,他倒是不急着走了。牵着马和沈瑾瑜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晃荡。 沈瑾瑜无奈的瞧了瞧身后的人道:“程副统领不忙?” “自然忙,不过本官回家想来是挨不着沈公子。”沈瑾瑜这才想起,两家离得不算远。 “程副统领似乎对在下很不满?”许是气氛不算太僵,沈瑾瑜忽然有了闲心说话。 程潇淡淡的道:“为人不做亏心事,沈公子觉得有什么可以让本官不满的。” 当然没有,不过满不满的这该问你才是,沈瑾瑜暗自腹诽,却不好直言。 程潇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细细的打量了沈瑾瑜,那目光叫沈瑾瑜有些不寒而栗,却没想他只是好奇的道:“算起来沈公子在京中倒是素有才名,按理早该定亲才是,莫不是?”语带暧昧的,沈瑾瑜脸色登时发红怒道:“程副统领不也未曾定亲,莫不是也有什么问题。” “我好得很,谁同你一般,本官是早有歆慕之人。”程潇语带得意的瞧着沈瑾瑜,满目鄙夷。 瞧着他那模样,沈瑾瑜忽而觉得有趣,这位位高权重的世子,统领算起来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比自己还小上两岁。 沈瑾瑜忽然笑出了声,那笑声很是愉悦,叫程潇黑了脸,他有心慕之人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他知道什么? 就在程潇暗自猜测沈瑾瑜是否已经知道黛玉的存在,考虑下一步怎么走时。沈瑾瑜笑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祝世子早日得偿所愿。” “你真心这么想?”程潇沉默后忽然道。沈瑾瑜道:“自然。” 程潇的脸上露出了一股快意的笑容,也不吝啬的给了沈瑾瑜一个好脸色,并道:“今科举士就在眼前,沈公子既然有心,当用心准备才是。本官先预祝沈公子金榜题名,一举得中。” 程潇的态度叫沈瑾瑜摸不着头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又无论如何觉得不大可能。只是程潇既然释放了善意总归是好的。 有了好的开头,两人之间的谈话也就平和了许多,虽是一文一武,但是两人都是文武双全之辈。因而倒是极为相投,待到分开之际,已然是称兄道弟的。 只是程潇心中还是略有不放心暗藏心思道:“人言人生四大喜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不妨凑个双喜临门。”这却是有意保媒之意。 沈瑾瑜见此只当程潇自己有了成亲的念头,也惦记着别人,因而笑道:“此事家父家母俱有打算,想来应该会是差不多的时候,程弟费心了。” 程潇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想着今日个却是有些过了,想了想也就先放下,暗自打定主意,把沈瑾瑜的婚事定下来,彻底将这事掩埋。 两人各怀心思的分开,沈瑾瑜只道,自家表妹既然找了个这么优秀的,只是却不知为何两人这般态度,若是程潇,他姨母岂会不答应,莫不是宫中或是王府不愿意。怀着这样的意思,打定主意下回要问清楚来。 成国公府离沈府确实不算太远,不过是两条街的距离。其实程潇不大在成国公府住的,还是他接受了官职后才正式搬了回来。 成国公府也是几代的公侯之家,可惜几经起伏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是非,本家如今也就只老成国公和程潇祖孙,至于那些旁支却是不住在一块的。 因着没个女主子的,成国公府在京中一贯少有交际。老成国公是个不问俗事,颇有魏晋之风,甚喜与人下棋饮酒什么的。不入朝堂也不理朝事,不过京中也无人敢小觑了他,那是太皇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唯一的一个。 没见连位高权重的明轩王爷都敢打,谁让他是亲舅舅不是。 程潇牵着马回了府里,早有守门的看见了,出来迎候,将手中的马鞭扔给小厮问道:“老爷可回来了?” “回世子的话,老爷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 得了下人的回答,程潇本来想直接过去找祖父,只是略动动才想起自己一身的酒味,因此先回了院子梳洗换了一身衣裳才去了书房。  ☆、第四十八章   程潇换了身衣裳就往书房去了,成国公这会儿正在研究棋谱,见了孙子过来,抬起头道:“过来陪祖父下一局。”   程潇答应了上前落座,棋局已到中断,他的棋艺算不上多好,也只能瞧着下。一子落下,成国公觑了他一眼,而后一子封堵,程潇这才发现自己落错了子,已然陷入合围之势,他本来在这上头就不善,因而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道:“祖父不若等明儿个找许先生一块,孙儿实在是不能。”   成国公不理会示意他落子,程潇见不听,只能又随意的落下一子,却是不管不顾的。成国公也不理会,直接一子吃了他半边。而后道:“你今日个回来的有些晚,可是朝中有什么事?”   “并无,只是和顺王爷吃了酒。”   听了这话,成国公的动作停顿了,而后又恢复了,抬眼看向自己唯一的孙儿,眼中满是肃穆。   程潇见此也挺直了身子,知其有话说。   果然成国公见棋子放下,捧起一旁的茶吃了一口道:“今儿个太皇太后派了人来送东西,来得是柳嬷嬷,也传了话。你如今已经十六了,婚事未定,怎么想的?”   程潇正色道:“祖父既然问及,孙儿不敢多瞒,尚要求祖父做主。”   成国公挑眉“你有中意的?”   “正是,孙儿前年下江南一趟,曾有幸在已故的靖远侯林家,见到林家的姑娘,孙儿心慕,求祖父成全。”程潇脸色微红,不过神情坚定。   成国公只是锐利的直视着自己的孙儿,若是其他人,他或许会认为他是真的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少年。可是虽然他们祖孙不常在一块,却也知道他不是这样一个人。   “你是真心想娶林家姑娘,还是因为她背后谁都没有?”成国公缓缓的问出来。   程潇闻言神情一顿,良久才将那少年害羞的模样收起,淡定的道:“孙儿确实心慕林姑娘,希望祖父能够成全。”   成国公闻言微微垂下眼帘“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找些定下来吧!也免得宫里宫外的时刻惦记着。”这话却是饱含嘲讽之意。   程潇待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上一辈之间的恩怨他委实不知该如何开解,只看祖父到如今仍不愿意见义父一面,就知情况。   成国公也没真的打算不管接着道:“你在宫中长大,和那两位好,只是也该明白,自来君臣有别,顺王爷也好,皇位上的也好,都是皇家的人。咱们到底是外姓,是臣子,若是真的要怎么样,谁又能拦得住,平时的时候也注意些。”   程潇不敢辩驳,祖父终究是为着自己好,只答应下来。   成国公复又道:“过两日我会进宫见太皇太后为你请下赐婚的圣旨。府里也只咱们爷孙两,能帮你担着祖父自然会帮着,只是下剩的你就好自为之。你既然选了这路,将来如何也是你自己的。”言罢,却是挥手让他退下。   瞧着祖父老迈的模样,程潇心中有些酸涩。他打小不在府里头长大,当年父亲,祖母接连离世,祖父深受打击,最后连自己都没能保住,因此对着义父多有怨恨。   祖父进宫请旨,分明是将太皇太后的压力一力抗下,想到这里程潇越发觉得自己有些不孝,因而道:“太皇太后那里,还是孙儿自己去说。”   话未说完,就叫成国公打断“你去说,说什么,闺阁姑娘,你一个外姓男子如何见得。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你父母不在,自然是祖父做主。你若是真心要那林姑娘进门,就不要再管,祖父会为你处理。”   话到此处,程潇再不好说什么,只是郑重的对着祖父磕头一谢。   成国公的眼眶也有些许的湿润,不过更多的是高兴,他的孙儿到底没和他离心。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宅子,心中岂会没有怨,他这一辈子外人瞧着是如何风光,内里的苦却只有自己知道,中年丧妻丧子,唯一的孙儿还不能留着,说到底不过是皇家的威势。   程潇真心谢过祖父后,就告退了。有些事情说多了反倒是不好,祖父心中的苦,他又岂会不知。只是上一辈的事情却不是他能说的,义父虽有不对,到底是真心待他,说到底是天意弄人,若是父母尚在何至于叫他有家不能归。   他一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人,在那宫里头纵然有太皇太后护着,他也不过是个国公府的世子,一个孤儿。皇子龙孙跟前什么也不是,所以他早早筹谋,借着年纪少为自己将来铺路,果然用心没有白费,今上顺利登位,就算上皇不满又如何,这天下大局已定。   忽然想道林姑娘,眼底闪过一抹柔意,她才是善意的,也许沈瑾瑜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更配得上她,可是太美好了,总不愿意放手。只要她肯陪着他,他会一生一世待她好的。   却回黛玉那头,史湘云被带回史家之后贾母有几番温言抚慰,叫黛玉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主子们不说,下头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传黛玉的闲话,道:林姑娘果然小性儿,不过是姐妹的玩笑,非逼得史大姑娘被史侯夫人带回去,实在有些小气,不若薛姑娘大气等语。   因着从前的事情,知道黛玉院子里很有几位不能得罪的,因而这些话也只私下里说,面上却还是谄媚的很。   只紫鹃到底是这府里头出去的,自然也还是有几分门路,几次之后到底叫她知道了,直气得仰倒,待要分辨,面前的不过是些小丫鬟,知道什么。只能气冲冲的回了院子。   却不敢叫黛玉知道,堆积心里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心中有事,心神恍惚的难免出错。几次之后不只雪雁几个注意到了,就是黛玉也注意到了,眼见她扎个花把自己的手都扎了到底没忍住只道:“你若是身子不适,就去歇着,我这里没什么事。”   紫鹃忙告罪却也不去歇着,只是欲言又止的,黛玉道:“这是奇了,今日个好端端的做这般,莫不是真有人欺负了,快说我给姐姐出气。”这却是笑语,紫鹃是她的大丫鬟等闲就不该有人欺负才是。   紫鹃这样越发叫黛玉有些不安,只紧蹙眉头正要说什么,还是张嬷嬷进来,见了紫鹃情状道:“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见张嬷嬷猜着了,紫鹃也就不瞒着了,只忿忿不平的将自己所听到的一概说了。临了道:“亏得二奶奶在咱们跟前一副多好的模样,她管家就让那些个人这么说姑娘。”   几个大丫鬟听了都很愤慨雪雁更是豁然道:“我这就去找琏二奶奶去,看她怎么说。”只是还没踏出去,黛玉一声呵斥“回来,站着。”   雪雁委屈的站住了脚步道:“姑娘!”   黛玉神情淡定,若是从前她也许会伤心难过,如今看的多了也就淡了,这府里容不下她也不是今日的事情,难不成她那日不追究史湘云,这些人就能有好话吗?指不定又有其他的话说。   因而见了众人的模样只道:“这府里是什么情况你们难不成还看不出来,凤姐姐管家也就能管到她那一房的人,再多只怕没了。你们去找又有什么用,横竖这些人闹不到咱们跟前,也只是暂住几日,过几日也就走了。”   张嬷嬷也点头道:“确实,这府里的下人规矩差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咱们管不过来,不过姑娘有句话说差了,虽然咱们不能明着计较也不能放着不管,不然传了出去倒是又添是非。前日之事,若非何姑娘遣人来,咱们也不知道这贾府忒不讲究了,府里什么事情都传的出去。”   听了这话,黛玉也是反映过来确实。她前几次拒了贾母派来接的人,原以为没什么,不曾想后来从何婉口中却听得京中有些许的闲言,虽然理会的人不多到底是传了出去,道她身为外孙女的不孝,外祖母使人接都使性子不来。   何婉告知她也劝了几句,略略知道她同贾家只怕不睦,只是这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到,如今虽然信得人不多,只是也该防着才是。黛玉这才归了贾府,只是没曾想刚回来就遇上这样的事情,让她委实不悦。   既有了前次的经历,黛玉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不过却也不好提起下人之间的闲言,只是借着给贾母请安的功夫道前次之事似有人往外传去,这闺中之事芮然她同史湘云姐妹情尽却也不好任由外人传了,只怕史家会因此同府里生了嫌隙。   贾母何等人精,当日之事她早就有意禁口,这府中上下敢这般行事也只王夫人了,只是当着黛玉的面却不好提,只等黛玉走后立时叫了王夫人前去,后来很是处罚了几个下人,那些个闲话消失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收藏,/(ㄒoㄒ)/~~ 希望是错觉,继续求收藏求评论,多多给支持哦!   ☆、第四十九章 转眼就是黛玉的生辰,因为尚在孝中,拒了贾母有意办个小宴的意思,只家中的姐妹送了一些针线笔墨的当贺礼不提。 却有林家派了人来,原是黛玉的几个好姐妹不好来贾府特将贺礼送到了林家,林成家的来给黛玉贺寿,将其带了过来。 听闻林成家的来了,贾母特意派人叫到上房说话,林成家只是下人自然不好驳贾母的面子随着贾府的下人进了上房给贾母请安。 这会儿贾母房中也没其他人在,只鸳鸯给她捶背,林成家上前请安,贾母含笑的答应了,让人拿了个脚蹬坐下笑着道:“你们忠心,女婿把林家的事情委了你们,你们也是妥帖。” “老太君过誉了,我们几代都是府里头的,自然盼着姑娘好。”林成家的笑着回道。 贾母道:“可不是,我这老婆子如今也只盼着玉儿能好好的,不然将来闭眼了只怕都不好去见我的敏儿。幸好当年咱们也是说好的,女婿想必也留了话。” 这话却是有些不对头,林成家的醒警了起来谨慎道:“老爷倒是有些安排,只是具体的咱们也不大知道,老太君疼惜姑娘咱们都是尽知的,想必老爷肯定为姑娘安排妥当了。” 贾母脸色的笑意淡了些只道:“是吗?林家的账册如今还是你们夫妇管着?也是我的疏忽,玉儿年纪大了,也该学学管家什么的。” “回老太君的话,府里的事情是我们夫妇管着,只是账册每月都会送姑娘过目,老爷还在的时候就叫姑娘管家,只是如今姑娘在府里住着的时候少,这才叫我们夫妻看着。”林成家原还有敬意,如今确实有些不满。贾母话里话外的分明是指责他们有背主之意。 贾母闻言分外不悦,只是林成家的到底不是自己府里的下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恰好这会儿外头传来声音:林姑娘来。 黛玉领着人进来,一眼就瞧出气氛不对,只暗给林成家的使了个眼色。而后笑着给贾母请安,顺着贾母的意坐到了她身边。 “林嫂子怎么来了,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林成家的笑道:“府里一切都好,只是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怎么能不来给姑娘磕个头。” 黛玉笑道:“孝期未过,不值得什么。”又转而对贾母道:“林嫂子在这里打扰外祖母了,我领着她去我那去的好。” 贾母笑了笑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玉儿也跟外祖母生分了。今日个是你的好日子,自然是你说了算,知道你们要说话,去吧,只记得待会儿过来陪外祖母吃饭。” 黛玉笑着答应了,领着林成家的回了自己院子。 回了自己院子,没了外人在,自然也就好说话,黛玉先问了回府里头的事情,林成家的忙回禀了会。次后方道:“知道姑娘的生辰,有几处送了礼来,我想着也是心意,就一块带来了,姑娘待会也好瞧瞧。” 言罢又迟疑了会方道:“姑娘若是在这府里头住得不痛快,还是回咱们府里去的好,老爷不在了,只咱们在一天就不能叫姑娘受了委屈。”林成家想着贾府的行事越发了认定自家姑娘受了大委屈,眼圈当时就红了,只恨自己没本事。 说得好好的忽然这样,黛玉倒是叫她唬了一跳忙道:“好好的,婶子这是怎么了,哪里就这样了,外祖母总还是念着情分的,再说还有张嬷嬷几个在,岂会叫我委屈了。” 白鹤推了林成家的一回道:“婶子快擦擦,这到底不是咱家,叫人看见了又是一通议论。” 林成家也只是一时激动,回转过来忙擦了眼泪道:“看我,今日个是姑娘的好日子,我倒是背晦了。” 黛玉心细,美目一转忽而想到什么道:“可是外祖母说了什么?” 不想自家姑娘这般敏锐,林成家的神情一顿正在考虑该如何说。 却听张嬷嬷道:“林嫂子若是知道什么就该告诉姑娘,如今老爷不在,万事都该姑娘拿主意。” 听了这话,林成家这才吞吞吐吐的将贾母的意思说了出来,依她看贾母多半还是想着黛玉的婚事。 黛玉听了沉默不语叹息了回道:“父亲去前和我说过些话,估摸着该有些安排,只是似乎有所顾忌没同我说得分明,林嫂子只怕是知道的,只都告诉我吧!” 要说知道林成家的还真知道,只是沈家的态度分明是没打算履行诺言,这说出来岂不会叫姑娘更难堪。 可是瞧着自家姑娘坚持的模样,林成家的到底还是咬咬牙将事情说了出来,这事知道的不多,沈家不论,林家知道的也只他们夫妻两个。虽然老爷心有顾虑没有把婚事落实,但是沈家态度还是叫人心寒。 他们在京中这一年多,但凡念着情分的平日里都有往来,只是这沈家却是连一遭东西都没送过。 黛玉自己却是没怎么想起沈家夫人,只是听着这话低着头轻声道:“既是如此,从今往后这事也休要再提,父亲考虑的周全却也抵不过人心二字。林家虽没人了却不至于趴着人家。” “可是,姑娘!”林成家委屈的道。 黛玉摇头笑了笑“林嫂子别为我担心,父亲所盼着不过是我一生安乐和顺,我自然不会让父亲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只是这沈家无意,说多了反倒是失咱们的颜面。” 张嬷嬷接口道:“姑娘这话很是,沈家枉为书香人家,却这般不守承诺,咱们也不稀罕。”张嬷嬷也是头一回听到黛玉还有这么一桩婚约,原还在心底暗道不好,却不想峰回路转的,这沈家既然敢嫌弃自己姑娘,果然是没眼色的,不过这样才好。 黛玉不知张嬷嬷的心思,听了这话只点头,有了黛玉的这几句话,林成家虽然还忧心,不过也暂时放下了。 至于贾母的意思,黛玉更是不理会,若说沈家尚有她父亲的意思在里头,那贾家父亲可是明拒绝过的,贾母虽然身为外祖母但是也没有越过人家父亲的道理。 另闲话了几句,叫林成家的带了几封书信帮着送给红霞几个。就让紫鹃送了林成家的出去,雪雁则帮着整理起送来的礼物。 多不过针线,书画玩物的,一签一签的都收拾的妥当。 雪雁拿着一份礼物疑惑的对黛玉道:“姑娘,真奇怪,这怎么有一份没名字的?” 黛玉听了也很诧异放下手头的书道:“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和其他的混到了一块儿。” “没有,我们翻了几遍,其他都没错,只这一份没有署名。”雪雁摇头。 黛玉听了上前接过那上头帖子的,只一眼,美目微动,神情一顿,不敢叫人看出来。只装作细细看的模样,那帖子上不过几句贺语。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再看送来的东西具是小巧精致的,乍看不出什么,但是细看却知其珍贵。 雪雁白鹤几个瞧不出来,香雪香卉却是看出了几分,眼神有些奇怪。却不好名言,黛玉粉唇微咬,有些为难。 众人只当她也是为着这份礼物为难,却再想不到她已然知道是何人所赠,只是不好开口。 幸而张嬷嬷解围道:“既然是林家送来的,自然该是府里有来往的,许是林成家的一时没注意,姑娘只收着,下回见了林成家的再问不迟。” 黛玉闻言忙笑着道:“还是嬷嬷有主意,雪雁你把它收起来就是了。”将那帖子放了回去让雪雁自去处理。心中却是暗出了一口气,却也更添了疑惑,那世子是什么意思? 不其然想起今日个讨论的话题,黛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闺阁教养本不该有出格之处,她前两回已然是有不对之处。礼教深严却有它的好处,总来不守规矩,不听父母之言者自来没落得好下场。 她原不曾想过这些,这是今儿个却不得不想,沈家有意违约,是沈家失信,但是她自己却不能丢林家的声誉。 视线落到那送来的东西上头,黛玉有了决断,雪雁瞧着黛玉的模样还当她还有吩咐只等着。 却听黛玉道:“到底没个名姓的,留着不妥当,雪雁你收拾好,明儿个跟凤姐姐请给假出去一趟,把这东西送回林家去。”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黛玉拿了主意,自然没人说什么,雪雁答应了就是。 次日一早,雪雁就和王熙凤哪里请了一回假,只说回林宅送东西的,王熙凤同黛玉要好,自然不疑有他,还叫了轿子送了她去林府。 却不想那礼物送回林府,林成家既然也不知前因。幸而借住在林家的林海从前的门客林沐闻得此事懊悔请罪言是他帮着接过的,原是林家的一处故交,他一时没注意忘了说。 林成家的尚觉不对,只是却被林成拦住了,他是林府内唯一知道这人身份的,哪怕其中仍有问题,但是他却不信这人会害姑娘。 雪雁不知其中的道理,将东西放下就回了贾府。黛玉不收,林沐自然将那东西原物奉还,顺道打了回脸,意在警告不要太过分。至于礼物被退回之人的心情,那就不可言说。   ☆、第五十章 黛玉原想着在贾府里住个十来日的,堵了外人的言语也就重回寺中去住着。只是不巧,没等她开口,宫中的贤德妃就又有了个旨意,说是那省亲别墅空着浪费,竟然是叫府中的姑娘和宝玉住进去。 也不知贾元春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是黛玉和薛宝钗的名字在前,反倒是自家姐妹成了等。这倒还罢,偏生这么一个园子还要叫宝玉这样的半大男子住进去,自家姐妹就罢了还有两个外姓的表姐妹。这贤德妃娘娘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只贤德妃到底是宫妃,虽然这不是正经的旨意,也不能叫人当面驳了回去,黛玉哪怕满心不愿的也只能住进去,可是住哪处却也是有讲究的。和张嬷嬷商量了一回,黛玉决定选一处不打眼的暂时住着,这会儿不好提,待过些日子她必要和贾母说回寺院中去的。 旨意下来,府里头自然是满心欢喜的,贾宝玉更是缠着黛玉要她选住处,只道:“我觉得那潇湘馆的翠竹最好,妹妹不若住那里,我住怡红院,咱们住得最近。” 黛玉微微摇头不搭理他的人来疯,只往贾母跟前而去。 这会儿贾母房中满是人,见了黛玉过来笑着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跟前。笑着问道:“玉儿可选定了住处不曾?” 黛玉笑着道:“正要同外祖母说,我想着那缀锦楼不错,正要求了外祖母答应。“缀锦楼环境清幽,只是在大观园中却排不上前几名。黛玉选这里一则是因为不算打眼,最重要的却是因为宝玉要选怡红院。 这缀锦楼离怡红院虽然不算最远却也是差不离的。 只是这份心思却不一定众人都能理会,最起码贾母就不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只道:“那缀锦楼虽好,但是外祖母瞧着潇湘馆只怕更合你心意,不若还是住那的好。” 黛玉真心不想住潇湘馆,只是话却不能这么说,因此只笑道:“原是外祖母的好意,只是大夫曾嘱咐过叫不让住阴凉的地方,潇湘馆虽好,到底阴凉了些。” 闻此言,贾母只得作罢,只是可惜了潇湘馆这处好地方。 次后姑娘们都选中了自己中意之处,却是薛宝钗住了蘅芜苑,贾宝玉住了怡红院,李纨住了稻香村,迎春住了潇湘馆,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暖香坞。 择了个好日子众人搬进大观园,贾宝玉如鱼入水中没个管束,成日里只玩耍嬉戏将学业一概放到脑后却是后话。 于黛玉而言不过是换了个住处,有张嬷嬷看着自然也就翻出什么事来。 至于贾宝玉,黛玉已经放弃了,大概不想长大的孩子谁也叫不醒他。纵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只怕把所有的一切摊开,他仍旧不明白。 固执的觉得一切都不会变,黛玉会永远留在贾家,认为贾母一定会帮他的。 这样的想法让黛玉无力,也不愿再去说。因为黛玉的冷淡,贾宝玉碰了几回之后也就不大像从前那样往黛玉跟前凑,虽不至于说不来,到底没从前那么勤快。叫紫鹃几个见了反倒是松了口气。 黛玉不愿搭理他,他自然找上了园子里的其他姐妹,譬如薛宝钗。 依黛玉的性子,屡次提点薛宝钗仍然无动于衷,她也无心再理会,终究是各人的缘法,她既然觉得这是对的,旁人说什么也只怕不会听。 她之前不在贾府,住进了园子里倒是头一回见了那栊翠庵的妙玉,一时倒是吃惊的很。 暗道:只瞧着倒有些蓁儿姐姐的品格,这是细论起来却是大不一样,蓁儿姐姐身在绮罗里,却是心内如止水。而妙玉却是身在庵堂,心思不静。 想到此处,黛玉越发的想念蓁儿姐姐了,回贾府住了也有月余,屈指算着时间,到底找了回空余的时间回了贾母言夜梦父母,要回寺中继续祈福。 贾母本不肯答应,只是黛玉执意,思虑一番后只能暂且放她离去,但是再三有言,过些日子派人去接一定要回。 黛玉知拗不过,也只暂且答应下来,留待后续再言。 分别时日虽不算长,黛玉却分外想念蓁儿,也不愿多耽搁,得了贾母的应允就忙不迭叫人收拾行李,又叫了雪雁通知凤姐派车子,叫紫鹃几个看得发笑。 缀锦楼忙的团团转的功夫,贾宝玉突然闯了进来,后头跟着拉不住的袭人。 见了众人忙碌的模样,本来就不高兴的贾宝玉立时就发起了脾气,一把扯过紫鹃手上的抱着的书本,往地上一扔“谁让你们收拾东西的,都停下来,林妹妹哪里都不去。” 众人皆是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紫鹃一面心疼自家姑娘的书,一面给袭人打眼色,你怎么不看着点。 袭人面露苦笑,这位小爷一听说林姑娘要走,什么都不顾直接就往这边冲过来,她若是拦得住早就拦了。 黛玉原本在里头指挥着收拾东西,忽然听了声响,知道宝玉又在胡闹只皱了皱眉头,拒绝了张嬷嬷的劝说亲自出来了。 只是一看到地上的书,脸色立时有些难看,也不管贾宝玉,越过他将地上的书拾起,小心的吹了吹上头的灰尘然后递给紫鹃道:“小心的擦擦,然后放到箱子里去。” 张嬷嬷忙对着旁边的人呵斥道:“还堆着干什么,还不去做事。”慌得众人忙退下。 贾宝玉这会儿才委屈的上前道:“林妹妹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舍得妹妹,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要走。” “我住哪里不关二表哥的事情,这般不管不顾的往我屋子里撒性子,当真是好得很。”黛玉冷冷的道。 宝玉闻言登时就急了,忙道:“林妹妹别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去哪?” 瞧着贾宝玉急得满脸通红的模样,再大的怒气也消散了,只叹气道:“宝玉,我姓林,这里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虽然不忍到底不愿纵容。 贾宝玉不敢相信的看着黛玉,林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回来了吗? 见贾宝玉一副魔怔了的模样,一直默不作声的袭人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去一把抓着贾宝玉的手叫道:“二爷,宝玉,你怎么了。”见他没有反应当即就慌了向着黛玉道:“林姑娘,你快劝劝这个呆子呀,你哄哄他也好,林姑娘,都是一块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忍心。” 这些话立时叫黛玉眉头微蹙,只是她不想和一个丫鬟计较。张嬷嬷挡在了黛玉的跟前道:“你这丫头怎么侍候主子的,你家少爷不舒服还不扶了他回去,请医问药的,还在这干什么。”张嬷嬷一贯极为威严,贾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位嬷嬷连贾母的面子都不卖。袭人不敢硬顶,只能咬咬牙拖着宝玉回了怡红院。 当天夜里,大观园却是闹了个不得清静,怡红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只说是郁结于心。 这般情况黛玉自然也没休息,只是她到底没去凑这热闹,叫紫鹃打听了知道没有大碍,也就不管了。她终究是要走的,哄得了这次哄不得下次。她也无心再纵着宝玉。 昨日个一夜没见贾母派人来,黛玉原以为今早上先来的必然是贾母的人,却不想登门的却是另一个人。 瞧着薛宝钗脸上掩不住的疲惫之色,想来昨夜应当是一夜不曾好眠。只是不知道她这么一早的上自己这来做什么。 来者是客也没有拦在外面的理,黛玉客气的招呼薛宝钗入座,而后淡定的等她先开口。 薛宝钗怔怔的瞧着黛玉悠然的模样苦笑一声“林妹妹倒是自在的很,园子里闹成那样,还能好眠。” “原非什么大事,不过是关心则乱,薛姐姐最端庄雅致的一个人,怎么如今也是心乱了。“黛玉淡淡的道。 端庄吗?大抵是只有自己知道吧!冷香丸将她的热毒压下也将她的热情抹去,她的一举一动都本着世人对闺阁女子的箴言而去,只是到头来却仿佛什么也没得到,这人明明已经无父无母比之自己尚且不如却云淡风轻的来去,不为任何事情所困。 这一刻,薛宝钗的心里涌起无限的嫉妒,为什么了,她可以这般的自在,不该的。 眼见薛宝钗入了魔障,黛玉也无心与她再谈,只端茶送客道:“若是薛姐姐无事,我这里还有收拾行李,就不留了。” 薛宝钗怔怔的看了黛玉许久才起身道:“那就不打扰林妹妹了,或许以后也多少机会能见,林妹妹珍重。”话语中隐隐有些嘲弄。 送走了不知为何而来的薛宝钗,黛玉眉心紧蹙只道:“还有多少东西都快些收拾了吧!早些走的好。” 众人知她心烦不敢耽搁,麻利的将东西都收拾妥当,而后报了黛玉知道。 因贾母这会儿的功夫还在怡红院守着,黛玉迟疑了许久到底没亲自去告别,只遣了人去告知一声。 贾母听了黛玉离开的消息,脸色当即就下沉,并着一脸怒容的王氏。两人的心情一般无二,她虽然重黛玉却越不过宝玉去,昨日个拦住王氏,不过是不想闹得太僵,到底黛玉没做什么,宝玉这样是自己想不开。可是如今黛玉不顾情面的离去却是真真叫她怒了。 “我果真是白疼了她。”这个她是谁屋内众人俱知,只不敢接口。   ☆、第五十一章 却说黛玉这头,因着宝玉的病,临走却是无人来送,只将将出发的时候,一句笑语传来“可算没来晚。” 却见帘子一掀,不是凤姐是哪个。凤姐打头,平儿几个跟在后头,瞧着黛玉这头已经妥当笑道:“原还想着过来帮帮忙,如今倒是省到了咱们的事。“ 黛玉笑道:“本来就没什么,我这里闲人不少没得叫她们闲着。” 王熙凤来之前就知道了贾母的态度,不过她得了贾琏的话未必不能慢待了林妹妹,再有林妹妹走也是贾母自己答应的,没得就为了个贾宝玉弄得一个府里没安宁的。 “妹妹是这会儿走还是再等等?”王熙凤笑着问道。 黛玉回道:“外祖母那里没有空闲我也不过去打扰,劳烦凤姐姐帮着安排人。” “应当的,平儿去二门看看,车马可是妥当了。”平儿忙答应了声去了。 不久就回说已经妥当了,王熙凤亲自送了黛玉出二门,上了马车。 待到车马动了也不见贾母遣人来,紫鹃原还有些担心,只是见黛玉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今日个出门之前不曾打听清楚,车子刚上了大路就停了下来。紫鹃忙问怎么回事。 那赶车的小厮道:“紫鹃姑娘照顾好姑娘,今日个放榜,前头正在游街呢。路全堵住了,咱们只怕要等等。” 听了小厮的话,紫鹃皱眉道:“这么一耽误,若是晚了可就不好了,也不知可不可绕路。” 黛玉轻笑道:“原是咱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出门之前也没个计算,等上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说话时双目却是透过纱窗往外瞧,她父亲当年也是探花出身,曾听嬷嬷们说起过父亲跨马游街的英姿。 紫鹃见黛玉似有兴趣凑上前去笑道:“姑娘想看,咱们掀开一点瞧瞧也应当无妨。” “这合适吗?”黛玉虽然心动只是还有些担忧,紫鹃抿嘴笑道:“张嬷嬷不在,咱们不说,她们岂会知道,再说这会儿只怕街上的人都盯着状元去了,谁会注意到帘子掀起来了。 这话有理,两人轻轻的掀开帘子,也不伸出头去,只拿眼往外觑,果然这会儿街上的人都盯着一个方向瞧着,也是巧得很,她们掀开帘子这会儿,那游街的队伍这好过来,黛玉瞧了个正面,许是因为新帝在位,有意重用年轻臣子的关系,今科三甲头名都是年轻之辈,越发引得围观之人艳羡不已。 打头那人一身锦衣,仪表人才,一双明目竟是撞上了黛玉的双眸,不期然的对上,叫两人具是一怔,慌忙间手一松,帘子放下。 黛玉微吐小舌懊恼道:“早知不该这般莽撞,这会儿可是丢人了。” 紫鹃安慰道:“不识得的人只做不知就是了,姑娘也别烦了。” 也只能这般了,黛玉点头,两人不敢再胡乱行事。只在车内等那队伍过去。 沈瑾瑜金榜题名,一举得中状元。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遍赏美景时,跨马游街的得意在其他人看来该是让人艳羡的,不过于他却无十分得意。 只是历来如此少不得跟随,只是眼瞧着周围人尽皆簇拥儿子,倒叫他们成了别人看得热闹了。百无聊赖之下双目随意转动,却不妨撞进一双似水双眸。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洛神赋中所言他原当时虚言,不想今日却是有所感。惊鸿一瞥如梦境,那仙子玉容却是印在脑中。只恨那帘子落得太快不叫他看个仔细。 “沈兄怎么了?”跟在他身边的榜眼陆肃发觉他不对策马上前低声问道。 沈瑾瑜收敛心神笑道:“无事。”只是眼睛却是不知觉的又看眼那处。只记下那车子上的标志,想着私下里打听看看是哪家的姑娘。 因为路上堵了一遭,赶到般若寺的时候却是比预期的要晚了些时辰。 只是遥遥的就见到了一道身影立在院门前,黛玉心中一喜,加快了步伐上前不是红霞是哪个。 “蓁儿姐姐,我好想你。”惊喜之下黛玉上前一把搂住红霞道。 红霞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膀,嘴角微微扬起,我还道你今日不过来了。 黛玉起身略带孩子气的抱怨道:“出门的时候没注意,路上堵了一遭,不然早该到了的。蓁儿姐姐等了许久,怎么不在里头等着?” “没多久,在屋子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刚好看到了。”红霞轻声道。 只是话落却听得“噗嗤”的笑声响起“你们两个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嫡亲的姐妹也没这般的。”伴随着笑声来人打趣道。 黛玉向后一望却是何婉并着刘钰,忙笑道:“婉儿姐姐,钰姐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刘钰笑着羞羞黛玉两个笑道:“知道你今日个要过来,左右无事就一道来瞧瞧不是。” 又打量了番黛玉道:“不过数月不见的功夫,倒是高了些。” 众姐妹中只她年纪最小身量最小,不想过了年后却是有拔高的势头,黛玉自己也是欢喜的很笑道:“可见是老天有眼,再不叫我被姐姐笑话了。” “好你个没良心的,我这是为着谁,这是好心没个好报。”刘钰佯装怒道。 黛玉忙讨饶道是知错,只叫众人瞧了笑了起来。 既有红霞和姐妹们在,黛玉却是没回自己院子,只打发了张嬷嬷她们去打理住处,自己却是一径进了红霞的院子。 只等入了花厅见内中还有一人,却是苏瑾正悠然的在内等候。 黛玉笑道:“我还当只婉儿姐姐和钰姐姐在,不想苏姐姐也在,只差了倩儿姐姐,可是齐活了。” 刘钰问言笑道:“她今日只怕没得空闲。她表哥状元及第自然要随她母亲上门贺去。” “今科状元竟是倩儿姐姐的兄长?”黛玉略带讶异,想起意外撞见的模样,倒是看不出来。 刘钰不明就里只道:“可不是,今科状元是大学士沈家的长子,沈瑾瑜,她的姨母就是沈夫人。” 若说前头黛玉尚觉得有些巧的话,这会儿却是心内翻滚,竟然是他家,真真是不知叫她说什么的好。 苏瑾也笑着接话,她兄长同沈瑾瑜相识,因此而也说了几句应景的话,更有道:“也不知准不准,我母亲像是听说,沈夫人有意亲上做亲,要娉倩儿做儿媳。” 红霞一直不做声,只是黛玉身上她最是细致的,只一下就觉出黛玉的情绪有些不对。眉心微蹙,只是当真众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只等待会儿无人时再问。 何婉稳重些听了这话忙微斥道:“你也是胡闹,这话也能乱说。” “岂是我乱说,这是只怕知道的人少,沈夫人有意请我母亲保媒,这才叫我知道了,这不是我们关系好,我问问,别人跟前自然不会提。”苏瑾辩解道。 听罢了,众人也只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何婉叹道:“婚姻之事哪里是我们能说的,沈夫人既有意不过是看倩儿父母的意思。不过如今尚早,你可千万别往外说,若是传出去坏了倩儿的声名,看咱们谁饶你。”最后这句却是对着苏瑾说的。 苏瑾忙不迭的点头道:“这种事情我知道分寸的,放心好了。”又转向黛玉道:“玉儿妹妹总算记得回来了,上回你生辰我原想着咱们聚聚,不曾想你进了那府里头,咱们却是不好联系。” 苏瑾一贯快人快语的,有什么说什么,黛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道:“瑾儿姐姐的礼物我可是收到了,原不过是一句闲言,姐姐却是记住了,妹妹在这里谢过。” 作势要行谢礼,苏瑾见此也不拒绝还道:“既然玉儿妹妹诚信道谢,我就却之不恭了。”竟是一边挑起黛玉的下巴调戏道:“这是哪里来得小仙女落了这凡尘,还不快快随我家去。” 这一句,众人立时就笑出了声,黛玉自己也忍不住,偏生红霞也来凑热闹,将黛玉一拉只道:“这是哪里来得登徒子,不知这是我家的。” 一本正经的开口,让本来就在忍笑的众人再也忍不住,何婉不提,刘钰却是笑得弯了腰,在一旁倚着自己的丫鬟指着红霞道:“哎哟,蓁儿你能不能不用这么正经的口气说笑。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黛玉这会儿也撑不住,笑着依在红霞的身上,只红霞还撑着揽着黛玉嘴角微微勾起。 其他人都笑的停不住,何婉最是沉稳的,虽然也忍不住,到底比其他人好些,瞧了红霞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一僵,心中打起鼓来。 众人笑闹一阵也就罢了,时辰不早了,三人未同家中说好,不好留宿,眼见差不多俱都告辞离去。越好过些日子再聚。   ☆、第五十二章 姐妹两个许久不见私下里自然许多话说,黛玉这晚却是歇在了红霞处。 好在侍候的人早就习惯了两人一贯好的很,倒是不以为意,只讲黛玉的行囊取了过来。 至晚间梳洗完毕,黛玉倚在床榻上手执一书却不看,红霞换好衣裳瞧见了,眼神示意众人下去,走过去一把拿走她手上的书。 黛玉回神笑道“蓁儿姐姐好了,那咱们就休息吧!”微微向后挪了些许,给蓁儿让出位置。 红霞也上了床榻,却不躺下,只执起黛玉的发轻声道:“今日个见你神情不对,发生什么了,难不成那府里为难你了?” 黛玉原不想提,只是见不曾瞒过,知道不说清楚,只怕蓁儿姐姐必定要担心。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同那府里无关,我今日个回来的路上碰上了游街的队伍。”黛玉淡淡的诉说,只是却有些迟疑的停顿。 游街的队伍,是今科状元,红霞目光一转,那是碰上了沈瑾瑜,可是那与黛玉何干? 见红霞目露疑惑,黛玉微微苦笑道:“父亲临去之前放心不下我,因此想为我寻一个终身。” 这话没明说,只是联系之前的事情,答案再清楚不过,林大人寻的是沈家!想清楚,红霞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豁然起身。 黛玉忙一把拉住道:“好姐姐,没什么事的。” “这叫没什么事,沈家分明是欺人太甚,当林家无人才敢这般欺负你,你且等着我必要他们给你个交代。”红霞恼怒道。 红霞真心实意的为她报不平,黛玉心中虽觉感动,但是却不能让她真的胡来忙道:“这事到底没有过明路,他们既然不愿意,我又何必上赶着,难不成姐姐也觉得我没处去了。” 黛玉娇嗔道,言毕就松了手,负气转身却是不理的意思。红霞见此也平了心中的怒火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转过去却见黛玉嘴角微扬,哪里还有什么生气的模样。顿时恼怒道:“好哇,你也哄我,看我不修理你。”说罢却是要挠黛玉的痒痒。 黛玉最是怕这个的,顿时讨饶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放过我。” 黛玉被红霞压在床榻上因着刚才的动作,发髻松了,脸色潮红,比起往日的出尘隐隐带上了些许的妩媚风情。红霞见了也是愣了一眼转而笑出了声,轻抚她的鬓发笑道:“罢了,今日个就饶你这一遭。” 而后两人也不起身,只相互依着仰卧在床榻上轻声的说话。 “这事你真的不在意吗?”红霞轻声问道。 黛玉转头看向她而后道:“刚知道的时候也闷得慌,后来却是想开了,姐姐不是说过,既然无缘何必强求。说到底这只是父亲的希望,左右这事也没人知道,就这么压下去也好。我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的活着,我想父亲也不希望我这般卑微的去祈求旁人。” 虽然听着没什么,但是红霞却止不住有些心疼黛玉,暗恨这沈家无义,揽着黛玉的肩道:“没事,还有我在。” 黛玉笑着点头,她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尽管婚姻之事尚未想那么多,但是她的傲骨决定了她绝不会委屈求全,君既无意,我亦无求。 却说姐妹两个秉烛夜谈的将心中之话尽出,却是越发的和睦。 京中却有另一人家彻夜难安,沈瑾瑜一朝高中,不说大招旗鼓的庆祝,亲朋故友的少不得有上门相贺的,沈彬也才知道自己夫人隐隐在相看人家之事。 当着宾客的面不好说什么,待到送客完毕却是再也忍不得。叫了沈瑾瑜并着张氏一块到底是把这事摊开来说。 沈瑾瑜虽有所预料闻言也是意怔,心中一暗,分明闪现出今日惊鸿一瞥的身影。他是个守信的,若是父亲真与林家有婚约在前,他说什么也不能毁诺,只能叹一句有缘无分。 只是沈瑾瑜愿意守信,张氏却不愿林黛玉进门当即就道:“林家的信也没说两家定下婚事,那林姑娘年纪差了瑾瑜五岁,实在太小了。若不然叫恒晟,他们年岁相当更合适。”恒晟乃是沈家二子,今年不过十五岁,年岁确实比沈瑾瑜合适。不过那是姨娘所出的庶子。张氏虽然大家出身不至于苛待了庶子,却也没有叫其越过长子的道理。因此这沈恒晟比起沈瑾瑜确实差了远了。 这话一出,沈彬当即就气得半死怒道:“这是什么话,这是要叫人家笑话我们沈家欺负弱女吗?” 无关乎沈彬气恼,这自来结亲讲究门户,人家一个嫡女许给你家,你不愿意拿庶子搪塞,只怕传出去家中声名尽毁。 张氏一时情急,出口之后也觉不妥,忙道:“老爷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事万没这个理,这林家姑娘才十三岁,等到及笄尚有两年。瑾瑜这都十八了,再不成亲实在不像。再有林家的信也没说婚事,不过是拖咱们照顾之意。瑾瑜你说呢?” 张氏生怕自己说不动沈彬忙引着沈瑾瑜自己开口,一面给他使眼色,分明是叫他拒绝这门婚事之意。 见父母都看着自己,沈瑾瑜确实心内犹豫,论理他们同林家既然有书信再前,那么这婚事就该算是定下来。虽然林海有言再先,倒是沈家若是等不得,婚事作罢,毕竟年纪相差有些远。可是君子当重诺,且林家就剩这么一个孤女,他们怎能欺人家。可是想到今日的倩影,有些话却说不出口。 沈彬见此,又有张氏在一旁抹眼泪的。叹了口气道:“这事也不急这一会儿,今日个闹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张氏正是巴不得,借着难过的功夫将沈瑾瑜叫进了自己院子拉着他的手哭道:“瑾瑜,你说娘会害你不成,那林家姑娘年纪小就算了,只是性子实在不合适,到底没个长辈在身边教导的。牙尖嘴利的娘看着就不喜欢,你若是真要娶她进门,娘说什么也不依。你若是孝顺娘,这婚事你给推了,娘给你找个好的。” 沈瑾瑜虽有犹豫到底想得清楚只道:“这林姑娘年纪小,自然有行事不周全之处,娘若是觉得不合适,待到进门之时再好好教导就是了。咱们和林家有言再先自然还是当守诺。” 这话一出,张氏声音顿时就大了“你这是要气死娘不成,娘说了不成就不成。那林姑娘病怏怏的有什么好,这婚事未定说什么承诺,三媒六聘的你们过了哪个,连个信物都没有,不过是信上说了几句就要咱们娶他家女儿进门,这也太过了。” 张氏今日却是失了往日的风范,若是依着她平日的言行断不会这般,只是这事一直是她心口的一根刺,因为积攒的久了,不见消除,反倒是越发的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人都有左性的时候,如今张氏却是这个理。她已然认准了不要林黛玉做媳妇,却是谁都改不得。 沈瑾瑜虽然不清楚为何母亲这般执着,也不欲逼迫母亲,只能好言安抚,也不说保证不提这婚事,只道以后再说。却是将张氏暂时安抚住了,只等明日再说。 只是却不想这才是开始,自打那日得知事情之后却是再没得消停,张氏咬牙坚持不愿与林家结亲,她不好和沈彬硬顶,却是不放过自己儿子。 沈瑾瑜一面要忙着入仕,一面又被母亲这般磋磨,这是在没得空闲去打探那日那位姑娘的来历。 只是眼见自己儿子身形消瘦,沈彬先看不过眼,找了张氏谈话,意欲将此事定下来。 却说黛玉这头,自打回了寺院之中她与蓁儿两个又恢复了往日的悠然,不过是弹琴看书作画的,好一派的舒散。 不想这一日忽有客人前来拜会,黛玉见了方知是东安王妃派来的下人,说是这春日鲜花似锦,要邀了林姑娘过府赏花。 这倒是奇了,她与东安王妃虽有缘一见,只是这般许久不曾联络,这会儿突然想起叫她赏花。因着心内疑惑黛玉没有当即答应只使了个眼色与张嬷嬷,让她先领着那下人下去休息。 过后才询问起张嬷嬷该如何处理,却说张嬷嬷约莫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她同程潇有故,也觉得这桩姻缘不坏,只是如今她是黛玉的嬷嬷,自然还是要为她做打算。仔细思量一番后还是劝黛玉走上一遭。只道王妃一番好意的姑娘也很该走动走动。 再有若是程世子有心自然也该叫姑娘心中有数才是,成不成是缘分,若是能成,姑娘也算是终身有靠,不至于叫人随意欺辱了去。只是这却是不能说。 张嬷嬷的话不无道理,黛玉也是想着东安王妃上次也算是帮了她一遭,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因此也就答应下来。 那来人得了黛玉的应允,笑着领赏而去,言明日遣人来接。 果然次日东安王府遣了车马前来,红霞虽然讶异好端端的东安王府怎么会记得黛玉,不过到底不算坏事也就没说什么,她是个不爱打交道的,别说东安王府没请她,就是请了也只怕没心思去。   ☆、第五十三章 车马进了东安王府早有丫鬟婆子在仪门等候,见了黛玉下轿立时笑着上前搀扶,内中一身着绿衣夹袄的娇俏丫鬟笑道:“可算把姑娘等来了,前头王妃还念着呢,林姑娘快随我进去吧!” 黛玉见此知道这必是王妃身边的心腹丫鬟因此只笑道:“有劳姐姐带路。” 那丫鬟也不多言,只打量了黛玉一番就抿嘴笑了笑前头带路,领着黛玉一行绕过回廊到了正院,刚进了院子就闻得人声,很是热闹的样子。想来这里头只怕人不少,黛玉心口微提,越发细心起来,她虽然不怕,只是却不愿错了礼数,叫人耻笑去了。 许是瞧出了黛玉的紧张,那领路的丫鬟似无意的道:“今日个是大姑娘办的赏花会,请了不少京中的闺秀,王妃娘娘盛赞姑娘的人品,特意下了帖子请姑娘一道。” “王妃过誉了,愧不敢当,只不知来得都有哪些姑娘,却是不识得人。”黛玉微笑道。 说话间却是到了正房,那丫鬟只道:“姑娘见了就知,不妨事的。” 小丫鬟禀报了一声,就请黛玉入内。进了房间只见花团锦簇的,满屋子的年轻姑娘的或两个一块私语或是单独坐着,东安王妃坐了主位上头,一旁立着一位俏生生的姑娘。 见了黛玉进来,众人都止住了话头,黛玉上前给东安王妃见礼,东安王妃笑道:“好孩子不必多礼,这是我家的,今个却是她的主意。岚儿这是林姑娘,好生照顾些。” 却是对着身边的女孩说得,那女孩正是东安王妃的嫡女穆岚,一双美目打量了番黛玉笑道:“早听得林妹妹的名,今日个倒是有幸相识,妹妹千万别客气。”黛玉笑着答应。 却说这些姑娘里头尚有一位熟人,既然拜会完了主人,只见内中一人越众而出,却是苏瑾。 她上前一步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我原听得说林姑娘还纳闷,不想正是妹妹。” 其中有与她相熟的笑着问道:“你既然认得很该给我们介绍才是。” “这是应当,只是咱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只怕是扰了王妃。”苏瑾笑道。 东安王妃闻言道:“成了,我也不拘着你们,岚儿领着姑娘们玩去吧!” 穆岚闻言忙答应了声,众位姑娘起身告退,随着穆岚一道由着丫鬟们簇拥着往园子里而去。 中间苏瑾有意和黛玉走一块,压低声音私语道:“林妹妹怎么来了,你同东安王妃有交情?” “曾与王妃有一面之缘,昨日个王妃差人来请,就来了,可是有不妥当之处?”黛玉疑惑道。 苏瑾闻言却只摇头轻声道:“待会儿只跟着我,不要乱走,今日这场说是穆岚的花会,只是听着意思只怕没这么简单,也不知真假,算了这其中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待有空我再同你说,只记得别乱走。” 黛玉见她说得郑重,忙答应了下来。 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进了园子,早有下人收拾妥当,在一处水榭摆下了宴席,那水榭一旁挨着湖,隔着湖远处有一台子,已有小戏子备着。 没有长者在众人也是随意的很,在场的姑娘年岁差不离都是十五六岁的,因着都是年轻姑娘自然也就不喜那等迂腐,细究起来不过是大几个月半岁的,因此也就姐姐妹妹的胡乱叫起来。倒是显得亲近,黛玉年最小又不曾出来走动,众人难免好奇,好在有苏瑾帮着回旋,知她孝期未过自然也就不好多言。 姑娘们多了自然也不都是体谅人的,有一二心高气傲者许是觉得黛玉没了父母,不过一介孤女的,很看不上眼,不过好在也只是不愿同黛玉说话,没闹出什么,黛玉自然也就不理会。 在座的都是大家出身,闺阁女子的游戏自是少不得,不然只是饮酒岂不是太没意思。只是若是粗俗了却也是不成的,也不知谁提议了句道是要连对子,若是连不上的就罚酒一杯。 众人具是倒好,偏又苏瑾笑道:“只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是才女,偏生就是为难我的,若是这般我可不来。”有知道她性子的笑道:“这还没开始就有这般不守规矩的,穆岚你说怎么办?” 穆岚笑着道:“还不快灌她几杯,看她敢不敢?”有闹腾的当即起身,苏瑾连忙讨饶往黛玉身后躲一面道:“好,我认输还不成吗?” “那也不行,谁都不许帮着她,今日个就看她要喝上几杯。”原不过是闹着玩,不过此语一出,黛玉双眉微蹙瞧着出言之人,是兵部侍郎之女石秀兰。 黛玉虽然不认得却觉出不对,苏瑾身为当事人自然更加清楚,神情有些不善的瞧了石秀兰一眼,其他姑娘瞧着不对,忙错开话题道:“原是玩笑,认真倒是没意思了。” 穆岚身为主人自然不会让人搅了局,对着石秀兰也有些不满,暗悔不该请了这人来。 要说这石秀兰同黛玉素未蒙面的,与苏瑾虽然识得却也没个冤仇何至于今日这般挑衅,却是有为自家亲戚抱不平之意。她的姑母嫁入南安王府为妃,那霍倩这是她的表妹,两人虽然关系不算顶好却也不差,因为黛玉的关系霍倩被关了半年。这事外人不知,她却是知道一些的,因而对着黛玉很是看不少眼。只是前车之鉴在前,她也没敢太过分。 好在笑闹之后到底是开始了,之前不显,两轮之后众人却是瞧出来了,这林家姑娘果然不负家风,端是才学不低。 苏瑾在黛玉身边也是与有荣焉的模样,合着黛玉只低声说笑。这一轮又到苏瑾,苏瑾之前勉力连了两回这一次却是难住了,皱眉苦思一边拿眼瞧着黛玉,黛玉心领神会正要以手暗示。 不想不等苏瑾说出来,石秀兰却忽然道:“虽是游戏,但是也没得破坏规矩的,林姑娘这样可不行。” 黛玉心知被人瞧出来了,只得不好意思的道:“是我的不是了,我自罚一杯。”言罢就饮上一杯。 玩笑而已,众人见她这般认罚也就不打算说什么,却不想石秀兰道:“一杯哪里成,最起码三杯才是。”说着就示意她的丫鬟上前斟酒。 苏瑾见此不满的一拦只道:“原是我的不是,我喝就是了。” “谁坏了规矩谁认罚,苏姑娘还是别出这个头的好。”石秀兰冷笑道。 苏瑾脾气不算多好,闻言也有些恼了,立时就起身道:“石姑娘好大的脸面,我倒是不知原来石姑娘还是官府的人不成,管的还真是宽。” 众人见不好,忙起身相劝可是两边却是都有些不肯干休之意,黛玉虽不知这石秀兰为何针对自己,却也不想苏瑾与人起争执,因此也起身想拉她回来。不想动作之间却是打翻了桌上的酒杯,黛玉的裙子湿了。 穆岚眼看不好忙呵斥周围的下人,赶紧分开了众人。好在没怎么样,只是瞧了石秀兰眼带不满的道:“石姑娘累了,不妨去休息会,送石姑娘。”石秀兰见此当即就拂袖而去。 众人瞧着不好却也不好说什么,穆岚转而歉意的对黛玉道:“让林妹妹受惊了,若是不嫌弃我另准备衣裳给妹妹换上。”黛玉自然没有带衣裳来,如今只好这般。 穆岚叫了丫鬟领黛玉前去换衣裳,苏瑾也是有些后悔意欲相陪,让黛玉劝住了,穆岚也让她好生玩着就是。 黛玉随丫鬟们走了,穆岚招呼众人继续,只是却在不注意的时候给一个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不着痕迹的离去不提。 她自己却是笑盈盈的招待众人继续取乐,像是什么事也没有。 黛玉这边带着紫鹃雪雁跟着那丫鬟去了穆岚的院子,换了身新衣裳,也不知是这府里哪个的,穆岚的身量比自己高上一些,这明显不是她的,好在也无关紧要,许是府中其他姑娘的也可能,毕竟她同东安王府不熟。 换好衣裳后黛玉也没耽搁就要回宴席之上,只是不想出了院子,那领路的婢女却是领着往另一处而去,黛玉记性不差只一段路就瞧出不对心中暗自警惕口上却是笑道:“这路怎么不是原先那条,姐姐莫不是走岔了。” 那领路的婢女闻声回转脸上不见慌乱只笑盈盈的道:“林姑娘好记性,去往水榭的路有两条,这头走能穿过一处假山,那是咱们府里的一处好精致,林姑娘难得来当见一见才是。” “虽然好景难得,只是耽搁久了,只怕不好,不若下回有机会再见,咱们还是快些回宴席的好。”黛玉心知这丫鬟必然不敢自作主张,后头只怕有人。 言罢也不理会那丫鬟却是带着紫鹃雪雁两个要往回走。 那丫鬟见此这才有些急了,忙道:“林姑娘且慢。”就要拦住,紫鹃雪雁见不对,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黛玉跟前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就在众人相持不下的功夫,后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唤“林姑娘!”   ☆、第五十四章 众人回头,只见一锦衣少年转了出来,黛玉美目微惊,张口欲言却有止住了。 程潇从容上前,扫了那领路的丫鬟一眼,那人立时知机后退,却也不离开,只是拉开了距离,不至于听到两人的谈话。 紫鹃雪雁见此立时就知道这人只怕是冲着姑娘来的,越发不敢离半步,程潇见结结实实挡在跟前的两个婢女,眉头微皱到底没说什么。 “林姑娘莫怪,在下是有事想同姑娘说,才出此下策。”程潇轻声解释道,也不上前。 黛玉眉眼微垂,掩住眼中的情绪冷声道:“我不知世子何意,只是这般行事与强盗何异。若是无事,烦请让路。” 程潇见此苦笑道:“我知道这事有些莽撞,若不是这样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见到姑娘。姑娘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外传。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话想同姑娘说。”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饶是呆性子如雪雁都听出来自家姑娘只怕是认得这人的,何况是紫鹃。心内实在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办。 黛玉蹙眉,她虽然和程潇不过几面之缘,但是却有些知道这人的性子,看着温润,只怕霸道的很,若是不达目的只怕不会罢休,又瞧了瞧不远处的丫鬟。 眼中涌现些许屈辱之意,到底不愿真的失了颜面,只示意紫鹃也跟着后退几步。 紫鹃会意虽然不放心到底是拉着雪雁后退到那婢女之处,眼睛却是不错的盯着黛玉,生怕程潇有不轨之处。 好在程潇并无上前之意,两人隔得有些距离说话,就算叫人看见了也不至于有妥当的地方。 没了紫鹃她们的阻隔,程潇自然看清了黛玉的神色,淡淡的,虽然低垂眼帘,看不出其中的情绪,但是程潇却知道她只怕是恼了自己。 见此心中涌起一抹苦涩,知道今日不成只怕林姑娘越发该恼了自己。 “世子可以说了。”黛玉不愿久留只冷声道。 程潇将那些复杂的情绪收起,只是却不直接说事情只温声询问起黛玉的状况“林姑娘搬出贾府可有不便之处?” “不劳世子费心,世子若是不想说,那告辞了。”黛玉不给面子直接道。 见此程潇感到无奈,苦笑道:“林姑娘看来是真的怪我,不然也不至于将我的礼物送回。” 若说其他黛玉大概不会理会,只是这事到底是他一番好意,自己拒了,沉吟会黛玉轻声道:“世子有心,只是若是上回的事情,早就两清了,不敢当世子的重礼。” “你认为是谢礼?”程潇逼问,黛玉不语。 “实不相瞒,在下心慕姑娘已久,我想请林姑娘给我一个机会,一个照顾你的机会,我知道这话很是唐突,但是却是不得不说。”程潇正色道,双目紧紧的盯着黛玉。 感受到那目光,黛玉脸上涌起一股热意,双目中满是慌乱,他怎么能这样,虽然猜到一些,可是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黛玉微微后撤,眼神向着紫鹃的发现看去,虽然知道她们应该听不到,可是还是有些慌乱。 “程世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意,戏耍一个女子难不成难不成是君子所为。”黛玉恼羞的话脱开而出。 “林姑娘以为我是戏耍你,若是这般就叫我不得好死,我今日之言具是肺腑之言。”程潇正色道。 黛玉怒道:“拦着一个姑娘说这样的话,世子倒是熟悉的很?自古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你这般行事当真是欺负我林家无人,世子让是不让。”黛玉眼中已然不复开始的冷静,怒火之中更是隐藏着悲哀,她只觉自己瞎了眼从前竟然轻信这人。 眼见黛玉的眼中有泪光闪现,一脸倔强仇恨的看着他,程潇只觉心中一痛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姑娘你难不成真要这么误会我?若非真心的,我又岂会特意来问姑娘的意思,直接求了宫中的圣旨指婚就是。” 黛玉原本快忍不住的泪水在这时到底是决了提,以至于听到程潇的话时傻了眼,他说他要求圣旨,是真心要娶自己?不是戏弄? 程潇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其他,想上前又怕黛玉越发恼了,可是瞧着黛玉苦的模样又心疼,只在一旁连声道:“林姑娘不要哭了好吗?乖,不哭,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哭了好吗?” 黛玉听了不仅没止住反而哭得越发厉害,紫鹃两个再也站不住了,连忙奔了过来,一边戒备的怒视着程潇,一面给黛玉擦眼泪。 “姑娘,咱们回去。”紫鹃拉着黛玉就要走。 程潇皱眉,他自己不好上前,只能示意一旁的婢女赶紧拦住。 黛玉正会儿已经冷静了不少,不过也不想看到这个惹自己哭的笨蛋,因此紫鹃拉着她手要走的时候并没有反对。 那婢女只是一个人如何能拦住三人,程潇见此只能跨步上前拦住了三人的去路,也不理会紫鹃两个只看着黛玉道:“林姑娘,请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只要你同意,我立时就往宫中请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我所愿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林姑娘愿意,我愿立誓终身不相负。” 这情真意切的话,不知黛玉就是紫鹃几个也是呆住了。原本要走的步伐顿时停住了。紫鹃忙拿眼偷觑黛玉,圣旨请婚,又是高门公子瞧着倒是挺真心的。 黛玉一开始也是怔住了,回过神感觉到紫鹃的目光满心的羞恼。 到底是那婢女机灵,二话不说拉着紫鹃雪雁两个连连后退。 顿时又成了黛玉和程潇相对,程潇这会儿也是慌了神,事情没同他预想的一样,反倒是惹得黛玉哭了起来,这会儿只恨自己不会说话,一遍一遍的跟着黛玉说起自己的真心,因为着急已经开始颠三倒四的。 黛玉原还气恼,这会儿见程潇没了开始的从容,像个傻小子似的在那里说个不停,心中的郁气倒是散了不少。 只是叫她相信程潇却是没那么简单,“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互不理解,世子却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件皮相。”黛玉冷静下来对着程潇轻声道。她虽然不自负,却也知道自己的相貌不坏,他们统共也只见过那么一回,如何能叫人为自己倾倒。 许是见黛玉终于肯回应了,程潇也冷静下来道:“林姑娘莫妄自菲薄,我不敢说红颜如枯骨,只是对我来说,容貌只是姑娘的一部分,我比姑娘认为的要了解你。林姑娘所担心的那些,我可以保证不存在。我不想为难你,但是我所求不过是一个机会。林姑娘不必现在就答复我,可以考虑一番,我愿意等。” 黛玉闻言忍不住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那我就等到姑娘愿意,只要姑娘一日不曾婚假,那么我就还有机会不是吗?”程潇笑了笑,看起来很真诚,半点不见为难。 程潇本来就长得好,今日也是特意收拾齐整的,越发显得俊逸非凡,之前黛玉心中慌乱没有注意这些,这会儿细看,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被这样一个人真心的倾慕,不带为难,想必任何女子都不会拒绝吧!黛玉隐隐的想着,只是心底仍然没有主意。 程潇难得见到黛玉,巴不得多待一会儿,只是一旁的婢女频频给他使眼色,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只能遗憾的道:“今日惹得姑娘不快,我给姑娘陪个不是。”说罢就拱手赔礼。黛玉慌忙避开,想要说什么,程潇又开口道:“想必宴席之中的人还在等候,我让人送姑娘回去吧!” 招来一旁的婢女送黛玉回去,黛玉这会儿心中乱遭遭的,自然也不反对,由着那人领着她们回去。 因为黛玉之前哭过,自然不能这么回了宴席,那婢女领着她们又回了之前的院子。替黛玉梳洗了一番,见没什么问题才叫人送回了宴席上。 宴席之上众人倒是没怎么注意黛玉去了那么久,只苏瑾待到黛玉坐定后凑上前去低声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同何婉几个极为要好,同亲姐妹一般,如今又加了个黛玉,又因为黛玉年最小,自然更加护着了。 黛玉只扯了下嘴角道:“没什么事,只是刚才碰上了只猫吓到了。”这分明是胡言,只是在王府里不好再问。苏瑾也只能陪在黛玉身边,帮着她注意些,以免再出事情。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众位姑娘都告辞,黛玉本来就要回寺中的,不想林家既然派了人来接。 林家并不知道她前来王府之事,肯定是先去了般若寺才来得这边,如此急只怕是有要事,因此也就该了行程直接回了林家。   ☆、第五十五章 黛玉回了林府才知道林成急着找她的原因,沈家今日个派人来了,也不知道意图,来了几个看起来体面的婆子带着礼单,只说是特意来请安的。 听得林家姑娘不在也没说什么,只留下东西就走了,也没说个意思。 涉及沈家林成不敢轻忽,虽然对着沈家所为不满,只是到底是老爷定下的婚事,若是沈家有意守诺当然是最好不过。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敢瞒着黛玉,送走了沈家的人之后忙遣了自家婆子去接黛玉,只是不巧黛玉受了东安王府的邀请去赴宴了。 思虑一番后林成还是派人去了东安王府,只等宴席散了接自家姑娘回来。毕竟沈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清楚。 黛玉今日原就心中慌乱,岂料这什么事情都堆到一块了,要说沈家她是早已没了别的意思,苏瑾说得那般清楚,沈家的态度一目了然。 林成心中尚存希望,黛玉自己觉得只怕沈家不过是想做个了断,只是这话却不知道怎么同林成讲。头疼之际也无心再做打算,只几句话打发了林成,将此事延后到明日个再说。 林成虽不明就里,只是瞧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算好,到底担心她累着了很不敢多问。 倒是紫鹃心疼姑娘又有今日之事还是忍不住自作主张找了林成家的悄声嘱咐了回。 黛玉回了自己的院子也没心多想,梳洗过后就倚在床上躺着,却也睡不着。又恐被守夜的人听到,心中一会儿是程潇模样,一会儿又想起那沈家来。心中却是有千万个念头却不知道究竟想着什么。 今天到底是累到了,虽然揣着心事却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临睡之前忽而想起父亲去前的音容,那一句句的叮嘱,玉儿为父只怕你一生安乐,莫要委屈了自己。 恍恍惚惚的进入梦中,晃晃荡荡的竟然是到了一处所在,亭台楼阁,绿树回廊,却是熟悉无比,分明是扬州的家。 黛玉在梦中怔忪,忽闻人声,回头望去,泪水盈眶。飞奔而去唤道“父亲,母亲,玉儿好想你们!” 扑向贾敏的怀中诉说着对父母的思念,林海和贾敏闻言的抚慰着伤心的黛玉,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待到冷静下来后贾敏笑着道:“母亲的玉儿长大了,懂事了。我的玉儿记得,父亲和母亲只期望你一生和乐。” 黛玉明知是梦可是却怎么也舍不得父母离开,只一味的摇头,搂紧了母亲,希望这时间能长久一些。 可是事不从人愿,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怀中贾敏的身影开始消散,黛玉慌乱的往林海处望去,却只见林海的身影也开始消失。 隐隐约约的身影,林海嘴角含笑慈爱的看着黛玉动着嘴似乎再说什么,可惜已然听不分明了。 黛玉追不得,只掩面哭泣,父亲母亲不要走。 泪水滴落在地上,周围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变得朦胧起来,可是黛玉不在乎,她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双膝埋头哭泣。幼年失母,少年丧父,就算衣食无忧又如何,没有亲人在身边。 许是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更久,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黛玉抬起哭红的双眼,见一个人站到了自己的跟前,明明不认得的,只是看着却极为亲切。 那女子轻轻的擦拭她的眼泪道:“绛珠妹妹还是看不透,罢了,凡劫未完也是命数。” “什么?”黛玉不懂。 那人也不解释只道:“我们姐妹一场实在不愿你遭此劫数,那警幻自己存着私心,偏要将妹妹拖下水。我蒙蔽天机趁机与林海提醒,到底也为你取得一道机遇。只是如今天机已破,只怕那些人就该找上门来,妹妹只记着木石无缘,前外不要理会那顽石。” 黛玉听得似懂非懂,正要发问,却不想梦境之内再生变故。那人脸色微变大叫道:“不好,我送妹妹回去。” 不等黛玉反应过来却被那人一把拉起向着一处推去,惊慌之下大叫出声。 “姑娘,你怎么了?”紫鹃的疾呼在耳边响起。黛玉蓦地睁开眼,满头大汗疑惑的道:“我怎么了?” 紫鹃急道:“姑娘突然间大叫起来,我都担心事了,可是做了恶梦?” 恶梦?黛玉微微皱起眉头,她竟然想不起那梦中之事,只是隐约记得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几句话。“木石无缘,金玉良成” “姑娘说什么?” 黛玉回神道:“没什么?什么时辰了?” “快到卯时了,姑娘可还要再歇会儿?”紫鹃担忧的道。 黛玉摇摇头,复又躺回去道:“这会儿了也睡不着,咱们说会儿话吧!也省得吵醒她们。” 示意紫鹃上来到她身边,紫鹃倒是没犹豫,她侍候黛玉久,从前儿在贾府的时候两人关系亲近也有陪着一块歇息的。 任由紫鹃帮着调整了下靠垫黛玉笑了笑道:“一晃眼的功夫,都这么多年了,我刚到贾府那时,你就陪着我,倒是苦了你,也没得和父母一块。” 紫鹃道:“姑娘这话说差了,又不是离得远,都在京中哪里就不能回去看。再有我家的情况姑娘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眼中只有我后娘生的弟弟,至于我不过是个丫头,回不回去的有什么关系。” “虽是如此说,到底是我误了你。” 紫鹃有些奇道:“姑娘今日个是怎么了,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跟着姑娘该是福气才是,多少人羡慕不来。我若是不惜福可就该叫天遣了,只要姑娘不嫌弃我,我一辈子都侍候姑娘。” 黛玉心中原有些郁郁,听了紫鹃的话倒是有些豁然开朗了,是了,她自怨自艾的,岂是不也是不惜福,父亲为他筹谋那么多,为的不过就是她的幸福,她自然该好好过才是。 只是沈家的意思不明,再有程潇真的能信吗? 想的有些头疼,算了,还是等沈家来人再说吧! 黛玉打定主意要看沈家的意图再说,至于程潇那头,她才不管,那不是说要等吗?让他等去,谁让他那么坏,吓人。 想通之后黛玉就把这些个事情先放到一边,难得回来一趟自然也顺道处理下府中的一些事情。 清早林成家的不放心早早的过来请安,见黛玉脸色如常,也是安心不少,黛玉见了她反倒是笑道:“林婶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姑娘难得回来昨日个也没准备周全怕姑娘不习惯。”林成家的笑道。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林婶子也太小心了。我难得回来府里头有什么事,你也该说说才是。” “自然,不过姑娘总该先用了早膳才是。” 紫鹃几个忙将准备好的膳食送了上来,具是黛玉爱吃的几样,她也没拒绝,只由着紫鹃侍候着用膳。 待到用饭完毕,漱口之后。林成家的方将林府这些日子的一应琐碎之事总理汇报。不过是些收益以及人情往来。 黛玉只细听着偶尔问了几句倒是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却也琐碎的很,倒是花了会功夫。 就在事情差不离的时候,雪雁忽然急急忙忙的进来道:“姑娘,姑娘,郡主来了。” “什么?”黛玉起身忙道“蓁儿姐姐来了?” 雪雁吸了口气欢喜道:“是的,郡主已经到了门口,这会儿只怕要进院子了。” 闻言黛玉忙往外走,只是才迈了两步却又止住了脚步看向紫鹃。 紫鹃低着头上前请罪道:“我看姑娘心情不好,这几日又不能回寺中,所以就自作主张让林管家派人通知了郡主,想着有郡主在,姑娘也好有个伴。还请姑娘责罚!” 虽是好意到底不合适,黛玉也只是摇摇头道:“念在你忠心的份上,罚一月的月钱。” 这已经是极轻的处罚了,紫鹃忙谢恩。 因着耽误了会,等黛玉迎出去的时候红霞已经下了轿子被林家下人领着进了内院。 黛玉亲自相迎笑道:“我还想着几日见不到姐姐,不想姐姐这就来了,快请进。” 蓁儿细细的打量了黛玉一回,笑道:“我最是个没事的,到哪里不是待着,横竖你这儿没来过,如今倒是要住下几日了。” “蓁儿姐姐要住多久都成了。”两人携着手一道进了黛玉的院子,倒是说说笑笑的高兴的很。 林府的宅院是当年林家先祖在京的府邸,虽然不算是一等的地方,周围远近也非一般人家。这日林府门前却来了闹事的。 林成听到小厮的禀报忙往前头去,却见一僧一道的立在门前,也不走,只胡言乱语的要见他家姑娘。 那守门的小厮哪里会理会这些人,自然要赶出去,却不想几人动手都推不动这两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僧道,顿时有些害怕,都不敢上去。 这两人形容古怪,林成立时就想起了当年姑娘病重时这其中的僧人就来过。眼见这两人像是真有什么神通顿时为难的很,忙一面遣人去找府中的清客,一面报了黛玉知道。   ☆、第五十六章 黛玉这会儿正和蓁儿两个说话,忽然听得禀报也是一惊,不过此事她确实有印象。见蓁儿询问只将那旧事说与她听。 蓁儿闻言冷笑道:“自来这僧道之辈多不过是些口舌小人,这是欺上你了。走,咱们看看去,看看这还有什么话说。” 黛玉对着僧道二人多年后再找上自己家也是好奇的很,因而也不反对,只叫下人传话。 林成虽然满心不愿,但是姑娘说要见也不敢拦着,只布置妥当后将那僧道带进了前厅。 当年之事黛玉年小,其实记不得什么,不过是听父母口中说过,待到见了这僧道二人也是惊讶的很,这果然是不负父亲所言,很是有些古怪。 不说黛玉心中所想,那僧道二人见了黛玉更是面色大变。只道:“怎会如此?” 黛玉轻声道:“算起来当年大师也算是有恩于我,只是不知今日大师执意闯我林家所为何事?” 那僧人合手道:“我曾与扬州城点化林大人,林姑娘此生当断情绝缘方是渡劫之法。却不想斗转星移命途已变,只是林姑娘,甘露之恩当如何还?” “我不懂大师之言,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欠人恩情,大师所言实在好没道理。”黛玉实在听不得这话,当年就要化自己出家,这会儿又说什么恩不恩的,可笑的很。 红霞亦道:“不过是两个骗子,叫人赶了出去就是。”她长居寺院也是拜那些个僧道所赐,自然没有好感。 黛玉也不愿听他们胡言只示意林成送客,却不想那道人忽然开口道:“命途如此,绛珠你当真忘了你下界的目的?” 这话越发胡言乱语了,不待黛玉开口红霞就呛到:“林妹妹自然是仙子下凡,就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得的妖僧妖道见了林妹妹好性儿的,要在这里挑拨,莫不是非要人家不幸你们才高兴。” 那道人也不怒只瞧了眼红霞道:“命中带煞气,亲缘淡薄,施主合该出世才是。” 黛玉闻言立时就沉下了脸,自己那些她倒是不那么在意,反正不是第一回了,可是蓁儿姐姐哪里一样,再也顾不得忙叫了人把这两人赶了出去。 一面拉着蓁儿的手道:“早知就不该理会这两人,却是让姐姐受委屈了。他们当日还说要化我出家呢。可见就是成日里拐人的。” 蓁儿见黛玉一脸担心的模样原先的气也就消散了不少只道:“既然知道是疯子,咱们理他们作甚。” 两人也就将此事放下,只是却说那僧道二人被林家赶了出去,具是眉头紧锁一脸愁苦的模样。 “道兄,绛珠命已改,这可如何是好?” “若非有人遮掩,吾等也不至于至今日才知,只是若是其他倒罢,那两个却非我等能够左右的,只是不管只怕连着这一干人等的命运具是会有更改,我等如何向警幻仙子解释。”那道人也是无奈的道。 僧道二人心中也是苦的很,怎么平平的事情到了他们手里就出了岔子,那两位的身份没什么大事一块下来,这不是要人命吗? 就在两人纠结的功夫,忽然来了一队兵士将两人围住只道:“哪里来得妖僧妖道的敢在这京中骗人还不抓起来。” 僧道二人原也有功法在身,自然不惧这普通人,只是天子脚下,龙气镇压,若是在这里动手伤了普通人只怕会引来麻烦,因此儿也不敢抵挡老老实实的先随他们而去。 黛玉赶走了那僧道二人之后,唯恐蓁儿心中存了郁气,只拉着她说笑开解,倒是把自己的事情先忘到了一边,只是她忘了,其他人可没忘。 没说上多久的话,林成家的就匆匆忙忙的赶来,说是沈家又来人了,而且来的是沈家的大爷,新科状元沈瑾瑜,以世交兄长的身份拜会林家,求见姑娘。 虽然没有女子待客的道理,不过若是两家故交也不是不能见。 只是这沈瑾瑜的态度摆出来,只怕意思也明确,黛玉一把按住要起身的蓁儿笑道:“本来还想着陪姐姐合上一曲,这会儿却是要稍等了。姐姐先坐着,我一会儿就来。” 她倒不是介意蓁儿知道这事,只是这到底是林家的事情,蓁儿掺和进来是在不妥。 蓁儿蹙眉,想要说什么,对上黛玉的目光到底吞了回去“也罢,那你去吧!我等你回来。”黛玉这才施施然的往前头而去。 沈瑾瑜坐在厅堂内对着一旁满脸怒意的好友露出苦笑之意,他今日前来原是想彻底解决此次之事,不想那林姑娘竟然是好友的师妹。 徐澄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含怒道:“沈瑾瑜,我当真是看错了你,想不到你是这般不守诺言的小人。” 沈林两家之事徐澄之前并不知道,今日不过是恰巧前来看师妹,哪里知道就遇上了沈瑾瑜上门。他是林海的弟子,黛玉的师兄,也算是自家人。沈瑾瑜以世兄身份上门林成就知道不好,担忧沈家欺林家无人,徐澄一来当即有了依仗,忙将事情告知,让他帮忙,这才有了这一幕。 沈瑾瑜见此只道:“这事却是我沈家做得不对,只是徐兄只听我一言,我素来敬佩林大人的为人自然不敢有负林大人,只是这婚姻之事当时两情相愿,我心中已有钦慕之人,若是娶林姑娘,反倒是害了她。”身为人子不能父母的不是,左右父亲已经答应了母亲,婚事作罢。这罪责就叫他一应担下就是了。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毁诺的理由,徐澄压根不想理会他的话,他们也算是多年旧交,依着他对沈瑾瑜的了解事情的真相绝非这么简单,只是想到受伤害的是他可怜的师妹,他就不愿再与这人为伍。 “怎么说都是你的事,你沈家门高,林家也不稀罕,直接把老师的信交回来,你可以走了,林家不欢迎了。”徐澄也不和他多说,他了解黛玉,既然你家无意,我也不会缠着,这事就是最好的解决法子。他虽然没能耐,但是还认得几个人,没了这个他自然会替师妹寻个更好的。 沈瑾瑜知道一时半刻的徐澄不会谅解,只是这事到底涉及林姑娘,徐澄虽是师兄可不信林,只怕做了这个主反倒是得罪了林家姑娘,且他今日尚有另一层打算只道:“信件我会亲自交还林姑娘,且有一事同林姑娘商量。” 徐澄闻言瞪大了眼咬牙道:“师妹没什么同你说的,滚!”他一贯脾气极好,这会儿却是真的气极。 沈瑾瑜还待要说什么,轻柔的声音插入“师兄!” 两人闻声回头,黛玉领着丫鬟走了进来,徐澄倒罢一脸担忧的迎上前去只道:“师妹出来做什么,这里交给师兄就是了。” 黛玉摇摇头笑道:“这到底是我的事情,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见黛玉面色平常看来确实不受影响的样子,徐澄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合着黛玉两个转而面对沈瑾瑜,撇开那次意外的相见,这才是他们第一回见面。 只是没曾想沈瑾瑜竟然是呆愣的模样,黛玉疑惑的瞧徐澄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徐澄哪里知道,只是没好气的对着沈瑾瑜道:“沈瑾瑜,师妹来了,把信交出来吧!” 这一声总算唤回了沈瑾瑜的理智,可是心内却仍在翻滚,那一双眼,分明是那天的姑娘,她姓林,本该是他的未婚妻。而他今日却是来退婚的,沈瑾瑜再没想过老天爷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只是徐澄的话却叫他心头微微跳动,其实还可以挽回的,到底没说开,至于母亲那里他会去劝服的。 心中燃起一抹希望,沈瑾瑜摆脱僵硬的神色扬起笑意道:“沈瑾瑜见过林姑娘。” 黛玉不解这人神色怎么变化这般大,不过也没兴趣打听,她其实早就来了,只是在外头听到师兄和这人说话,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好友,这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后来见师兄实在气坏了,才出面。 这会儿对着沈瑾瑜印象实在平常,他才高八斗也好,俊逸潇洒也好与自己何干。 “沈公子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烦请沈公子将家父的信件交还,两家之事到此结束。”黛玉直接将话挑明。 沈瑾瑜脸色当即就变了,刚刚升起的希望立时就灭了只苦涩道:“林姑娘也不愿意?” 黛玉蹙眉,什么叫她不愿意,分明你家欺人太甚的要退亲,甚至没退亲就已经开始相看人家,怎么到这里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心中对这人的观感一落千丈委实不愿再同他纠葛只道:“沈公子不是为这个来得吗?若是担心其他,大可放心我林家无意将此事外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瑾瑜急道。   ☆、第五十七章 “不管什么意思,沈瑾瑜咱们都没话说了,赶紧将信交还我师妹。”徐澄也搞不懂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刚才说得那么义正言辞的,这会儿却有装起傻来。 沈瑾瑜眼见事不可为只能心中苦笑,扣下信件后悔不是不行,不过林姑娘现在分明已经对他不满。他又如何做得出胁迫之举,沉默许久终于将信件取出递给黛玉。 他今日忽然有些后悔亲自前来,原不过是担心母亲的态度恐生事端,再有他确实敬佩林公的为人,不欲叫两家的情分破裂这才跟母亲要求亲自前来。一侧虽然婚事不成,但是两家情分不变,若是有事自然还当照看,二则他和父亲商议,有意认个干亲,也好代替林公照看林家之意,不负林公信中所托。 他原想着母亲执意不愿叫林姑娘进门,若是非要强求,只怕将来两人之间也未必愉快,如此这般岂不是两全,左右林姑娘年纪尚幼,过两年由他们家出面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岂不是更好,却不想这亏心之事当真做不得,到头来不过是得了报应。 黛玉接过那信件也不看,只端茶送客。 沈瑾瑜恍惚起身拱手道:“今日之事却是在下的过错,以后林姑娘但凡有言,吾任凭驱使。” “不敢劳动沈大人,小女子自能照顾自己。”黛玉婉言谢绝。 沈瑾瑜不强求她真的理会,自己这会儿也乱糟糟的,深看了眼林姑娘就要离开。却不想目光一凝落在了那绣帕上,上头蝇头小楷的字迹很是熟悉。 想到一个可能,他豁然盯着黛玉道:“林姑娘和在下表妹钱倩相识?” 黛玉收回了信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沈家公子虽然性情古怪了些,到底与自己无关,不想他忽然提起钱倩,不解其故却也如实相告“我与倩姐姐确实有交情,不过沈公子放心,我两家之事倩姐姐并不知晓。况两家之间并无婚书,不过是长辈一言,不会让倩姐姐有误会。” 她还只道这人担心和钱倩的婚事,好心相告,想来沈家虽然不愿遵守同父亲的约定,但是这位沈公子人品才情听着都不算坏,两人又是姨表兄妹,未必不是一桩好姻缘。 可惜黛玉不说倒还罢,说了却见沈瑾瑜的脸色越发有些难看,本来就有些消瘦的模样更加显得苍白。 黛玉和徐澄面面相觑,徐澄虽然气头上恼恨这人,只是终究是多年好友,见他情状不对也没好气的道:“好歹也是出仕为官的,连自己都照看不好,还谋什么仕途。”嘴上这么是手却是伸出去要替他把脉。 沈瑾瑜回神却是微微一侧避开他的手,面上的情绪尽皆收起,微垂眼帘道:“不碍事的,许是这几日有些风寒。今日叨扰了,在下告辞。” 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黛玉忽然觉得有些落寞之意在其中,将那个念头甩开对着徐澄笑道:“师兄今日怎么来了?” 徐澄也有些不放心沈瑾瑜,不过见黛玉问忙回道:“许久没见师妹,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碰上这事,师妹该早些告诉我才是。” “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了,父亲为我打算的好,可是终归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够控制的。这事我也一直有数,只等他家来人了了此事。”黛玉淡淡道。 徐澄一叹“其实这事未必是他的意思,罢了,说这个做什么,等师妹出孝了,师兄定要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黛玉闻言立时想起程潇,脸色微红嗔怪道:“师兄越发没个正行了。” 师兄妹说笑间倒是将那恼人之事丢开,因着红霞在,徐澄也不好久留,嘱咐了黛玉几句就先告辞了。 却说沈瑾瑜失魂落魄的离开林家,也不往家中而去,将一干小厮打发走了,只寻了往常常去的酒楼,要了一间厢房就要大醉一场。 只是未及入内却见了另一人,沈瑾瑜嘴角勉强勾起道:“程弟也在,不过我今日实在无心招待,待有空再细聊。” 程潇不理会他的拒绝,跟着进了厢房,将小二送上的酒倒了一杯递给沈瑾瑜。 沈瑾瑜接过一口饮完苦笑道:“我自负聪明,少年登科,更是为人歆羡。总以为世间之事俱能合己心意,不想到底避不开无缘二字,却是我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姻缘。” 言罢更觉难受,一把夺过程潇手中的酒壶直接扬起就喝了起来。 程潇见了不像将酒壶夺了下来“我曾说过我有心慕之人,可记得?” 沈瑾瑜不解只道:“自然记得,你比我幸运。” “确实,我已经禀明了长辈,只等宫中旨意赐婚,不过婚事还需等上两年,她尚未出孝。”程潇的嘴角微微扬起,有幸福之意。 沈瑾瑜如今心思尚乱没想太多只勉强笑道:“恭喜。” “多谢,我同林姑娘大婚之时也希望沈兄能够来。”程潇继续道。 沈瑾瑜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尚在孝期,姓林,真巧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让自己清醒些睁开眼看向程潇的目光中已经不含善意“不知是哪个林家?” 程潇随意的勾了勾嘴角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才道:“我前两年曾下江南游玩,路遇扬州,有幸拜会前靖远侯林公,更曾有缘得见林姑娘一面,一直记在心中,不曾相忘。总算老天有幸,叫我能心愿成真。” 话落,沈瑾瑜的拳头就过来,程潇一侧,手接住,两人一瞬间就过了几招。屋内的酒桌七倒八歪的。 门外听到动静忙道:“大人怎么了?” “没事,你们不必进来。”程潇呵斥道。 而后同沈瑾瑜道:“打够了吗?” 沈瑾瑜用力一甩手而后对着程潇怒道:“你开始就知道?怎么能如此做?” “那又如何,不愿守信的是你沈家,可不是我逼你的,既然如此凭什么我不能请旨赐婚。你既然护她不得,自然有我。”程潇冷笑道。他可没做什么,最多不过是在沈瑾瑜科举等第之后挑拨人去沈张氏跟前提提他的婚事。不过那也是沈家本来就不打算遵守婚约,不然他的作为又算得上什么。 沈瑾瑜语塞,确实说到底这人最多是冷言旁观,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悔不当初又能如何。 程潇随意的用脚勾起两把凳子,让他坐下。让后对着外头道:“再送两壶酒进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小二送了酒进来看了里头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可是被程潇的冷眼一瞪就不敢说话,摆正了桌子放下酒赶紧退下。 接过程潇倒的酒,沈瑾瑜苦笑道:“你一开始就算计我。我同林姑娘已经不可能了,你这是要故意给我难看吗?” 程潇摇着酒杯嗤笑道:“长痛不如短痛,我这是叫你彻底死心。免得你喝了酒又以为自己有希望的缠着林姑娘,那多不好。” 这是为他好?沈瑾瑜看着某人张狂的样子,心中闪过不痛快,合着我倒霉的亲手放走了自己心慕的人,还要被你伤口上撒盐。 不过程潇有一言到底说对了,若是没他今日出现,明日指不定他就改主意了。 不过斜眼看向程潇,沈瑾瑜冷笑道:“林姑娘不是那等没主见的弱女子,你这般借着指婚强娶就能让她安心,到底不过是仗势而已。”他不好过,这人也不好过。 手下败将还不知道输在哪里,程潇鄙夷的瞧了他一眼“以为我是你吗?果然书读多了,迂腐的很,我早就寻了周全的人试探林姑娘的意思,虽然没得个确定的口信,但是林姑娘对我绝对没恶感。”说实话他不确定,但是情敌面前怎么能输了面子。最起码他确定一点林姑娘对他绝对比眼前之人更有好感。 沈瑾瑜噎住了,气得差点拂袖而去,不过到底忍住了。 倒是程潇安抚的拍了拍的肩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沈兄与林姑娘无缘,将来自然也有自己的缘分不是。来,咱们喝一杯,预祝沈兄早日找到自己的缘分。” 沈瑾瑜将他的手拍下一口饮下道:“好好待林姑娘。”而后起身“我想我很久不想看到你。” 程潇悠然的瞧着沈瑾瑜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的笑意。是时候找祖父把婚事定下来了,想到林姑娘将要正式的属于他,心情就越发的愉悦。 他才没那么好心安慰情敌,只是谁叫沈瑾瑜不是个软角色,如果他正常的从林家出来他还未必会着急,可是一脸落寞的表情会是什么原因猜都能猜到。 心情不错的赔偿了店家的损失,程潇可没忘了自己还关了两个妖僧妖道。   ☆、第五十八章 天气见热,端午节将至,贾宝玉的身子渐好,贾母也盘算着接黛玉回府过节,她如今看黛玉已经没了往日的那份看重,只是宫中贤德妃传来消息,只叫府中切莫慢待了林黛玉。 贾元春虽然身为宫妃,只是如今宫中情况不必前朝,不说太皇太后,皇太后这样的正经主子,尚有太上皇的宫妃,细论起来一个空有妃位既无子嗣傍身又不得宠的贵妃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她到底在宫中多年,有些歌消息自然还是听得到一二的,最近这些时日宫中几位主子频频提起自家那位表妹,虽不知缘由,但是贾元春还是记在心里。 这是有了贤德妃的话,贾母这才又上了心打算接人,只是却没想她这边还没去接。 就有贾琏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报了个消息,圣上指婚了。 贾母顾不得其他,豁然起身道:“你再说一遍,什么?” 贾琏也是激动的很,笑道:“恭喜老祖宗,圣旨已下,将林妹妹指给成国公世子禁卫军副统领程潇。这会儿圣旨已经往林家去了,听说不独圣旨,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也有封赏。” 在贾琏看来这是在是一桩难得的喜事,虽然都是国公府,但是他们同程家那是差了不是一点。 那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是开国功臣之后,更别提程潇背后还有一座王府,明轩王爷拿这个表侄当亲子,京中上下谁不知道。 本人又长得极好,能文能武,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实在是再好没有的一桩婚事。 贾母一番激动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自打黛玉第二次出府,她就真的歇了两个玉儿的婚事,也赞成贾琏的话,这的确是桩好姻缘,只是若是黛玉和她生分了,这婚事也就没贾家什么事情。 想到此处,当即对着贾琏道:“你林妹妹一个人在外头,哪里会处理这个还不快去看着,顺道把你林妹妹接回来。总算是敏儿保佑叫玉儿好好的。” 贾母一番呵斥叫贾琏一番喜意散了,却不好反驳,只退下却不往林家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这喜事冲昏了头,林妹妹摆明了不愿住到这府里,他这样去未必就有好。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林妹妹虽然不住这府里,但是和他们大房的关系不差,隔三差五的凤姐会送东西,林妹妹也会回。两家关系也算是亲厚,贾母这般着急为的也只是那家。 想到这些,贾琏自然不会出这个力,离了贾母,指着衙门里有事竟是走了。 却说这一日林家连接数道旨意,叫人看了眼花缭乱,羡慕不已。 好在有沈瑾瑜和徐澄帮着,倒是事事妥当。你道沈瑾瑜如何会在此处,更是在这般场合帮着理事。 提起来只叫程潇如鲠在喉,他原本想着彻底的消了沈瑾瑜的心思,免除后患,因此难免有些得意太过,却不想沈瑾瑜果然不是好惹得,不等他指婚,回去后就不知怎么同沈彬讲,竟是父子两个亲上林府。 若是沈瑾瑜自己,黛玉是不打算理会的,偏沈彬怎么说也是长辈。只是等到沈彬提出认亲之事,她才生了悔意。不过沈瑾瑜话说得妙,只道这是林公的意愿。 怪只怪林海信中说得不分明,这也是两家不算退亲的原因,他夸赞沈瑾瑜,将幼女托付,虽有婚约之意,但是到底没明说。 沈瑾瑜口才了得,之前不过太过惊讶失了本事,如今十分力气果然将黛玉绕晕了。只纳罕道:这人也是奇,之前看着呆子一样的,这会儿倒是灵透的很。又有沈彬情真意切的提起林海,言语中大有愧疚之意。 沈彬在官场多年早非年轻气盛之人,这也是沈张氏能够闹到最后两家结不成亲的原因,只是他也不是个没良心的,林海和他多年的情谊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沈张氏这般态度若是强求林氏女进门她未必会善待她,后宅之事也不是他能够做主的,到时候为了这个家宅不宁,委屈林氏,只怕他也无颜见九泉之下的好友。 长子所提却是很合他的心意,认了做义女不论其他,正可名正言顺的照顾。 只是不想一贯能干的长子却是没把事情办妥,恼不得他亲自豁出这张脸面上门陪个不是。 沈家父子所为倒是叫黛玉很是不好意思,若是沈家言辞相逼,黛玉自然不惧,可是这般情真意切的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况且自己孤身一个的,也没个让人算计的,认了干亲也没事无妨。 到底是遂了沈瑾瑜父子的意,当时就认下了。沈瑾瑜自然以兄长自居,一番温言关切叫后来得了消息的徐澄看得瞠目结舌。 也让程潇咬碎了牙,暗恨不已,早知道就不该等几日,当时就该把圣旨请下来,看沈家怎么好意思。可惜悔之晚矣。 沈家大张旗鼓的摆了认亲宴,沈张氏被父子两个一个说,一个劝的,又想着林黛玉不会进了自家门,心气顺了自然也就不至于失了礼数。 黛玉不知其中的内情却也知道沈张氏只怕不大喜她,好在面子上很过得去,当着众人的面也算是言笑晏晏的。 私底下却是平常的很,认亲宴之后黛玉也没留在沈家当即就回了林宅。沈瑾瑜亲自送她回府,因为有了兄妹的名分倒也不算外人。 一路上沈瑾瑜跨马在前,黛玉的轿子在后。一路的安宁沈瑾瑜回头望去莫名的觉得很幸福,不管如何他都会护着她的。 黛玉不知道前头她的新兄长内心的想法,只是疲倦的揉揉眉心,这几日实在有些累得很。和沈家的事情一波三折最后以此为定局,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到底是一桩两全的局面,最起码认下这桩干亲她不必再回那府里头了。沈家未必比贾家更好,只是不会叫她为难,也不会叫她心伤。她实在不愿叫那人名为亲人的人再用慈爱来伤她。 沈瑾瑜打着不放心的名义送黛玉进了府里,只是再送也不过是几步之路。 黛玉客气的谢过,只是再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他一言叫住了“林妹妹!” “什么?”黛玉驻足回应,“沈大哥可还有事?” 沈瑾瑜温言一笑“没什么,只是这两日你想必累得很,好生休息。” 黛玉回了一笑只道:“多谢沈大哥的好意,天色不早了,沈大哥也早些回去。” 沈瑾瑜点头只是当黛玉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道:“林妹妹!” “沈大哥若是有事可以直言。”黛玉疑惑道。 沈瑾瑜微垂眼帘,沉默了会方道:“只是想着有了个这么优秀的妹妹太高兴了。” 这话实在有些怪,可是他不说黛玉也不知只能笑道:“沈大哥过奖了,你是堂堂状元郎,我不过是认得几个字,闺阁见识不能同你比较。” “当然不是,我······”还是没说下去,转而道:“以后不管有什么,我都是你的兄长,一辈子都会护着你。”虽然没有立下誓言,但是那一刻黛玉却知道这人说得是真的。 这短短几日她对沈瑾瑜从一开始的没有好印象到一般,难怕有了兄妹的名分却也没当真,只是这一刻她才觉得这人是真的,真的拿她当妹妹。只要这人是真心拿她当亲人她也很愿意有一个亲人的。 她的心其实很软,只要真心待她的人她就愿意回报真心,这会儿眼圈微微有些湿润,只是到底忍住了笑道“多谢哥哥,以后妹妹就指着哥哥了。” 笑魇如花堪岁月,他呆呆的看着,很多年后这个身影和初见时的那个惊艳的面容一直在脑海中留存。 送走了传旨的内侍,沈瑾瑜徐澄对视一眼,许是因为如今身份差不多再加上两人本来就是好友,虽然别扭了几日到底还是好了。 只是徐澄却是面带愁容,他虽然久不在京中却也知道那位成国公世子脾气极大,毕竟又复杂,这忽然把师妹指给这么一个,他如何能放心。 “瑾瑜你一直在京中,可曾见过程潇?” 沈瑾瑜倒是淡定的很只道:“程潇身世能力具是不坏,只是他在宫中长大,很是得宠,今日个就看得出来,圣旨赐婚,宫中厚赏。妹妹虽然是功臣之后,但是陛下未必想得到把妹妹赐给这位,只怕十有*是他自己的意思。”他说得简单,句句属实,只是听得人不同心中的想法就不同。 这么一个青年才俊怎么就想到自己还没出孝的师妹,真相只有一个,他一定是见过师妹了。徐澄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他不反对师妹早个好姻缘,但是登徒子什么的怎么让他放心。 沈瑾瑜悠闲的品茗,瞧着好友的脸色他很放心。林妹妹还没出孝,就是出了孝也要等及笄才能成婚,恩,不对那也太小了,还是再过几年吧!   ☆、第五十九章 穿过前院的热闹纷杂,仪门之内却是说不出的安静,本来喜庆的事情在主子神色不定的情况下变得莫名的担忧。 张嬷嬷有心为程世子说几句又担心让黛玉疑心,反倒是不妙。她况且如此,其他人越发不敢多言。 就是紫鹃这样略微知道些事情的也因为摸不清楚姑娘的意思而不敢将情绪外露。好在还有一个红霞郡主在,想必依着郡主和姑娘的关系总能让姑娘开颜。 寂静的小花厅,黛玉捧着书坐那里像是在看,其实心思却不在书上,不过是拒绝说话的意思。 蓁儿在一旁作画,也不打扰,倒像是更从前一样,只是两人都知道心没了那份定,也就自然是不一样了。 一笔画错,将要完成的画登时有了瑕疵,蓁儿眉头微皱将笔一扔,那浓重的笔墨渲染了整幅画,却是完全毁了。 这般的动静终于惊醒了黛玉,回头忘了轻笑道:“既然没心思,就明儿个再画,何必糟蹋这画。” “我当你今日个都不打算开口,只想做个木头美人。”蓁儿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为她理了理边上乱了的发髻。 黛玉嘴角微微勾了下顺势偎依在她的怀里,闷闷的道:“我不知道,蓁儿姐姐。” 不知道什么?蓁儿没有问,只是紧紧的揽着她“你见过他。”肯定而不是询问。 黛玉的身子一僵,把头埋在蓁儿的怀里不出来,耳朵却控制不住的变成了粉红色。 蓁儿原本的不渝顷刻间消散了许多,小手摸着她的耳朵“别躲了,这热的都快熟了。” 黛玉一把起身推开蓁儿“你也笑话我,我就是见了他怎么了,还傻傻的信了他的谎话。”赌气把话说出来,立时就后悔了,身子一侧就是不看蓁儿。 前面倒还罢,什么叫谎话,蓁儿掰正了黛玉的身子“他骗你什么?”语气少有的严厉,倒是唬了黛玉一跳,转念意识到只怕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他,他明明说等我做决定的,我可没答应。”一口气说完,本来的心虚也没了,本来就是说得那么好听,却是个骗子。 黛玉红扑扑的小脸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嘴上愤慨的模样,只是眼神却有些游离。 十分的气也生不起来,蓁儿只是无奈的松开手任由自己倚在躺椅上。 黛玉见此反而有些不放心,靠上前去轻声道:“蓁儿姐姐不高兴?” “没有,只是我的私心,总希望你能够长久的陪着我。” “我还是会陪着你的。”黛玉脱口而出,只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她尚未出阁自然可以两人一道,但是如今她的婚事已定,过几年总要出阁的,那个时候却不一样了。 “世间的男子不独都像明瑞王爷,婉儿姐姐上次就有言,姨母有意为你定下婚约。”黛玉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蓁儿听了反倒是面无表情,只是瞧着黛玉的神色又有些不落忍到底还是转移话题道:“玉儿有时间不妨同我说说那个骗子的是事情才是。” 这话一出,黛玉立时就变了模样,小脸上满是纠结,对上蓁儿挑眉的模样只能小声的把中间的二三事略略提了下。 临了才道:“蓁儿姐姐你说这人是不是不守信。”黛玉还是难以介怀,她一贯不是这么小气的额,偏这回就是不痛快。 其实不过是小女孩的情怀,若是她不在意,那么程潇说什么也就不重要了,譬如一开始的沈家,黛玉就完全没放在心上,不过这般心事她自己却尚未自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蓁儿自然瞧出几分,只是她会说吗?当然不会,很明显程潇觊觎玉儿不知道多久了,分明蓄谋已久,不过应该还算真心。只是他抢了玉儿,自己何必帮他。 “玉儿说得是,男儿无信不立,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做数如何能叫人信服。虽然圣旨已下婚事已定但是玉儿不必什么都指着他。”蓁儿的话透着忧虑之意。 黛玉原本还只是气恼程潇不守信用,闻言也有些迟疑,脸上现出纠结的意思,他不是良人,可是婚事已定又当如何? 蓁儿不满程潇,却没真的打算毁了他们的婚事,只是想着给程潇使几回绊子,也见差不离了才道:“不过事情也不至于这般,算起来我幼年也曾在宫中见过他几次。虽不是很了解,倒是也听过,性子不算好,但是品性倒是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有徐澄和沈瑾瑜两个,放心他们自然会帮着你打听的,咱们只等着消息,看看程潇会怎么做。” 这话有些道理,黛玉可不认为那人会不做些什么,心中已经盘算着怎么让他好看,谁让他骗自己。 不过心中却是念道:父亲,母亲我可没变坏,是他先使坏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父亲这可是你教的。 蓁儿瞧着黛玉狡黠的双目就知道她心里必然有算盘算,她其实是个很有性子的女孩,不同于闺阁女子的迂腐,不了解的人只当她是江南的柔弱女子,其实她更有梅的品格,任而风雪加身我自凌然不惧。 只能说林大人把她教得很好,也很庆幸林大人的深谋远虑为玉儿安排了妥当,没有叫她淹没在贾家那座深宅中,没有被那些后宅的阴私所伤害。 程潇有一点极好,那就是他上头没有一个正经的内宅长辈,成国公身为祖父自然不会与孙媳妇有冲突。 她看黛玉自然千好万好,但是却挡不住世人的眼光,侯门之后,功臣之女,门第清贵都抵不上她无父无母的事实,男人也许看中她身后带来的隐形利益可以接受,但是那些被关在内院的夫人们,却不可能不忌讳,甚至不喜,尤其要接受这样的女子成为自己儿媳时,那份不喜就会扩大到让人无法忍受。 就算黛玉能够嫁进去也不会好过,她聪明灵透却无法适应这些勾心斗角,内院的纷争会磨去她的灵性,会毁了她。 所以程潇比沈瑾瑜更适合黛玉,蓁儿比黛玉看得更清楚,不过不重要,反正玉儿喜欢的也是程潇,只能说那人的运气实在好得很。 黛玉伸手在蓁儿眼前晃了晃笑道:“蓁儿姐姐又想什么?” “想你这几日只怕有的热闹了,得了这么一个贵婿只怕满京城都要惦记你。”蓁儿把的手一拉取笑道。 黛玉登时有些愁眉道:“别的倒没什么,又没交情的,她们还能贸然上门不曾,我只担心外祖母。” 外祖母知道这事只怕一定会派人来接,可是她真心不想去那府里头。 蓁儿美目微转凑上前去道:“趁着还没派人来,咱们出去玩吧?” “这合适吗?”黛玉眼前一亮,心动的很,可是却有些担心。 “只管放心,我来安排保证咱们能玩得痛快。”有了蓁儿的话黛玉立时就安心了。 蓁儿的盘算,徐澄和沈瑾瑜不知,程潇自然更加不知。 他打着好算盘,圣旨已下,虽然黛玉尚未出孝及笄,但是名分已定,不好上门,但是送东西什么的却是不碍,鸿雁传信也是一件美事。 圣旨是两份,一份往林家一份却是往成国公府。林家因为只一个孤女,就算有交情的也不好上门。成国公府却不一样了。 关系近的莫不上门相贺,也是一桩喜事,程潇人逢喜事也是难得的见人就笑,叫来人一阵打趣好笑。 毕竟他平日里可没这么好说话,原还只当是个性子跋扈的贵公子,只等他进了禁卫营才看出来了,那就是个杀伐决断的主。不过数月的功夫禁卫营上下人等无一不服。 只叫京中勋贵人家对着成国公艳羡不已,生了个好儿子不算,儿子没了还有孙子。 一番热闹之后送走了宾客,程潇这打算回去陪祖父说会儿话。 却让心腹的小厮拦住了递了一封信给他。不过几个字却叫程潇头大的很,无怪如此那苍劲的字体出自他的义父明轩亲王之手,上书:滚过来。 自从两家,确切的说是祖父不想看到义父之后,义父就没敢登成国公府的门,就算有事也是叫人传信让程潇出去。 程潇倒是想不去,不过担心义父的脾气上来直接闯府里拿人,那乐子就大了。因此到底是换了身衣裳老老实实的去了。 明轩王府同成国公府其实不远不过是隔了条街,骑马一会儿的功夫就大了。 前来迎接的徒景送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让他往练功房去。 明轩王府是他另一个家他自然熟得很,路上的小厮丫鬟都知道王爷今天发了好大一顿火。如今见了四爷都是眼带担忧,有机灵的已经往内院去报信了。   ☆、第六十章 程潇瞧着倒觉好笑,其实他心中没很担心,主要是义父打小还真没对他动过手。 不过没有不代表不会,最起码今天程潇一迈进练功房劈头就是一把剑,等他接到手,凌厉的攻势就到了,因为动了兵器,程潇不敢大意。 赶紧调整动作两人迅速过招,只见刀光剑影流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程潇就满身是汗,竟是落了下风。恼不得道:“义父,孩儿认输。” 明轩亲王扫了他一眼,一招收手。瞧着程潇大口喘气的模样冷笑道:“你倒是翅膀硬了。”明轩亲王徒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不过因着常年习武的原因倒是不显老态,只两鬓的白发叫人看出年纪。 程潇装傻“义父说什么,孩儿不明白。” “不明白,圣旨指婚你倒是说不明白,我让你义母选得不要,却挑了个孤女。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担心。”他掌兵权多年,更曾连年征战,身上更有一股煞气,往日里自然会遮掩一二,但是今日却是不刻意收敛,明显是气狠了。 程潇本来还不清楚义父为什么这么生气,待听了这话才弄清楚义父的担忧顿时苦笑不得。只道:“义父,你当真误会了,孩儿不是为了这个。 徒轩挑眉,明显不信,程潇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其中的事情全吐出来总结道:“我是真心喜欢林姑娘,只想娶她一个,跟其他没关系。” 徒轩自然不认为程潇能在他跟前耍心眼,仔细盯着他许久见他似乎说得是实话后将手头的刀仍回原处嫌弃的看着程潇道:“一个小姑娘都摆不平,你倒是真有用。” “我哪里没摆平,圣旨已下,林姑娘就是你儿媳了。”程潇起身不满的道。 “你确定那林家姑娘不是因为圣旨才嫁你。”徒轩冷笑着给义子心窝上插刀。 程潇不服气张口想说,不过想到什么还是咽了回去,安慰自己,义父不过是想报复自己没听他的话进兵部,不理他。 徒轩瞧着程潇隐忍的模样哼了一声,不接是吗?等着。 就在父子两个心中更有想法的时候,救场的人总算来了,明轩王妃瞧了这一地的杂乱脸色都变了,瞧着程潇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她太笃定王爷不会动手这才晚点来,想着让程潇挨顿骂也是应该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说一声。只是她没曾想竟然动起手来,转而嗔怪道:”多大的事情,王爷说两句就是,哪里要动手。“ 程潇忙道:“义父只是试试我的武艺,没真动手,母妃误会了。” 这话瞧着就不像真的,不过程潇自己说,明轩王妃也没再计较,程潇一身汗湿的也就先告辞回了院子里换衣裳。他在这府里有一处院子,哪怕他早就搬回成国公府住那院子也还留着。 换好衣裳后又去见明轩王妃,明轩王妃是将门之女,如今看着倒是平和温婉的,其实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 对于这桩婚事倒是不如明轩亲王想得多,只是嗔怪程潇没有提前说,又有些担忧黛玉的年龄小了。 程潇自然是拿话混过去只道,他这要一心建功立业,过几年刚好。 明轩王妃才不信他那鬼话,她早就审过自家儿子,也就猜到了几分,建功立业是真,但是瞧中了人家姑娘才是关键。不过她不是不通情理的,只要程潇喜欢,她就没什么意见。也就叮嘱了几句就罢,另外也盘算着什么时候见见这位林姑娘。 这所为一桩婚事千层起,各怀心思各思量。林家一夕之间被推上了风口,世人这才想起两年前故去的那位忠臣,文人士子借此歌功颂德,赞今上体恤忠臣之言不过多是为讨好权贵。只是这也让一些对这桩婚事觉得不配的人认识到林家女虽无父母,但是林家声名极盛,倒是无人敢再言,林氏女配不上成国公世子之语。 一直同林家有来往的自然也派人前来贺喜,黛玉自然回礼,至于那些眼瞧着林家没落而不曾往来,如今见林黛玉得了指婚忙不迭派人来的,黛玉却是不理会。 只是有些人能拒,有些人却是拒不得,譬如这找上门来的贾家人。 这一回贾家来得人实在不算少,王熙凤李纨打头领着三春一道,倒是两房人都齐全了。 一见面王熙凤就热情的上前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妹妹,快让我瞧瞧。”一面说着一面给黛玉使了眼色略带歉意。 黛玉立时就明白今日这场只怕没那么简单,凤姐儿不愿来那么能逼得了她的自然不是王夫人而是贾母。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露只笑道:“哪里就变出花来不成。” “可不是花,该是王母娘娘跟前的仙女才是,你是不知道我家巧姐天天就念着林姑姑,林姑姑的,只说将来要跟林姑姑一样做个才女,眼里都没我这个娘亲。”凤姐一张嘴利索的很,几下就逗得众人大笑。 探春笑道:“还不是二嫂子整日里念着林姐姐,巧姐才学的。咱们这些姐妹里也就林姐姐最有福气,老祖宗念着疼着,如今更是得了一桩好姻缘,天子赐婚多少人都比不得。“虽是笑着,只是话里的酸意却是有些掩不住,就连一向最是不爱管闲事的李纨都看了她一眼。 这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黛玉索性没理会只对着王熙凤道:“凤姐姐今日来,总不是惦记着我的点心吧?” “那哪能呀,不过若是妹妹诚心诚意的送上一车子,我可也不嫌弃,谁让妹妹身边的人手艺这么好,如果不是妹妹身边的,我可是要带走了。”王熙凤配合着黛玉把话带开。 迎春如今跟着大房行事,更有王熙凤的教导自然也不同以往木讷,虽比不得凤姐放得开,但是到底读书识字说话却是更是熨帖。 三人言笑不断的,探春和李纨几次三番的想把话题带过去都没成,临走之际,到底直言道:“林姐姐,你一个人住着也是寂寞的很,不若同我一道回府,咱们姐妹也好有伴,二姐姐你说是不是?” 探春也是能干的,拉着迎春下水,可惜迎春压根不理会只笑道:“三妹妹还是这么客气,林妹妹你瞧。” 黛玉抿嘴笑了笑并不答话,只一旁的刘嬷嬷出言道:“可见是个小姑娘,虽然那府里头是亲戚,但是姑娘如今指了人家,也没有不住自己家住别人家的理,若是将来成国公府过礼难不成还往亲戚家去。”听得过礼什么的,黛玉微微羞红了脸不做声。 “可是老祖宗很惦记林姐姐。”探春尤不死心。 “老祖宗那头还请凤姐姐帮着分说一二。”见探春这般,黛玉也不愿与她争执只对着王熙凤道。 凤姐笑了笑自然应下了,李纨虽然也得了贾母的叮嘱,但是她不是个善口舌的,且不愿意卷进这些是非里头因此略提几句不成也就罢了。 因此众人回去也只探春郁郁不乐的,其他人都尚好。 送走了贾府一行,黛玉也是累的很,本来该是最亲近的人,到如今却比不得外人。 蓁儿这会儿正抚琴,她更善箫,但是也通琴技,只是极少动手,一曲罢了,转身见黛玉倚门而立“来了也不说一声,那几个走了。” 黛玉笑了笑坐在蓁儿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琴弦淡淡道:“走了。” “又不高兴?”两人靠得近,蓁儿自然瞧出了她的倦意。 黛玉心中虽然烦闷却也不愿多提,这些个事情早就知道的分明,只是要习惯还要时间。 “姐姐说出去的玩的事情,可妥当了?”黛玉转移话题问起了上次提起的事情。 提起此事蓁儿反倒是有些犹豫了,良久才道:“我想着是跟着姨母一道的,可是如今却怕是不成了。” “是出了什么事?”黛玉忙问。 蓁儿道:“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皇太后有意前往上元行宫避暑,我应该要随行。” 这却是没有办法了,黛玉脸上微露遗憾。不过也为蓁儿高兴,太皇太后身为这个王朝身份最尊贵的女性,只要她愿意护着蓁儿姐姐,那么哪怕明瑞王府再不管不问的,也无碍。 因此黛玉笑道:“我曾有幸听张嬷嬷和刘嬷嬷提起过,太皇太后最是宽和的,待姐姐也极好。姐姐也该用心孝顺才是。” “皇祖母很睿智可亲,这么多年若非皇祖母一直记着,只怕我也没有这份悠闲。”蓁儿叹息道,不过见黛玉隐隐露出担忧之色忙转而道:“不过玉儿你也别急,小辈里皇祖母最疼的就是程潇了,你这个侄孙媳妇跑步了的。” 黛玉顿时不依,当下就要哈她,蓁儿哪里会坐着,忙跑了起来,两人笑闹做了一团。 蓁儿既然要随驾出行,黛玉就盘算着回般若寺去,毕竟这几日府中已经收了不少的帖子,多是不熟悉的,都找借口拒了。不过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可惜黛玉尚未成行,一道旨意降下,却是她也在伴驾之列。   ☆、第六十一章 近日京中头等大事当属太皇太后銮驾出行前往上元行宫避暑,更有宗室亲眷伴驾。而林氏女得旨意随驾出行也让众人瞧出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越发的让黛玉变得赤手可热。 不过京中之人到底是慢了一步,圣旨一下明轩王府就派人来接,不独黛玉还有蓁儿,銮驾启程之时两人随明轩王妃一道。 听得是明轩王府的人,黛玉尚有些犹豫,她早就从张嬷嬷口中知道王府同程潇的关系,论理也该避讳才是,只怕不合适。 不过蓁儿却道:“虽然两家关系近,可到底不是一家,虽则那个也算你的婆婆,不过怕什么,皇婶最是和气的,你见了就知道。” 黛玉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笑道:“他家既然来人接,我不去倒是我小气了。” 两人当即收拾了行囊跟随明轩王府的人走了,至于那贾家慢来一步的如何懊恼,担忧贾母的责骂就与黛玉无关,就算没有明轩王府在前她也不会往贾府去。 虽说有蓁儿和张嬷嬷开解,但是黛玉心中仍有些惴惴不安的意思,外带些许的娇羞。 听闻王妃待程潇如同亲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个意思。要说沈家之事对她没有一丝影响却是不可能的。 只是待到进了明轩王府见了王妃才知蓁儿所言不非,比起东安王府的富丽堂皇,明轩王府更多的是一种意境。朗阔梳逸,可见此间主人的性情。 知道黛玉二人来了,明轩王妃在正院等候叫了自己最心腹的嬷嬷亲自迎了进来。 明轩王爷徒景和王妃算是难得的恩爱,府中虽有几位妾侍,但都是早年纳的,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府中三位嫡子尽皆为王妃所出,随着明轩王爷年纪越大两人的关系越发的融洽。只王妃一直可惜没能生个女儿,一家子四个混小子没个贴心的小棉袄。自己娘家的姑娘不提也罢,跟她一个性子,只如今年纪大了,早些年的时候跟着哥哥后头骑马打仗什么的都有,她和王爷就相识在战场上。只是后来嫁入皇家为着规矩再不得了。 她倒是想养个柔柔软软的姑娘,可惜没那个命。皇家这头那公主什么的不提,她最喜的就是明瑞王府的蓁儿,可惜那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也不是没动过心思,横竖都是亲兄弟,若是明瑞王爷真的不喜这孩子,她和王爷干脆过继过来养。不过身在皇家到底没这么简单,几番犹豫究竟是耽搁了下来。 蓁儿携着黛玉的手跟着王妃身边的陈嬷嬷向正院而去,因为蓁儿牵着黛玉心中倒是安定不少。 穿过游廊,不一会功夫就到了正院,陈嬷嬷是王妃的心腹,王妃的心思自然知道几分,眼前这两个一个是四少爷的未婚妻一个是王妃疼若女儿的郡主,自然也是瞧着和善的很。 旁人待她和善,黛玉自然也客气的很。早有丫鬟在外头候着见了两人忙打起帘子向里头禀报。 黛玉并蓁儿被众人簇拥着入内,只见上首一人,眉眼温和笑盈盈的瞧着她二人。见二人进来忙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 蓁儿拉着黛玉上前行礼问安,不及礼毕就被王妃拉起来。王妃先是拉着蓁儿的手嗔怪道:“我若是不使人接,你就不来,可见是白疼你了。”说是怪罪的话不过明显看出只是玩笑。 果然蓁儿笑道:“皇婶对蓁儿的好,蓁儿记着,只是也不能给皇婶添麻烦不是。”这话意有所指,王妃听罢只能叹息,她前头想着把蓁儿过继给自己也确实试探过,哪里想到那明瑞王府两个却是这般狠心,竟是要毁了蓁儿也不叫她好过,撺掇着明瑞拒了这事,更是话里话外的说些闲话。叫蓁儿听了也远了自己,不愿带累了自己。 闻得此语也只能叹息一回,黛玉一直在旁边瞧着,自然瞧得出王妃眼中的心疼之意不似作假,因此心中的担忧也落了不少。想着王妃会真心疼爱姐姐想来也是性情中人。 要说王妃虽然拉着蓁儿的手但是也没忽略了黛玉。王妃自己是北边的姑娘,自然生的高挑些,也见过南边的姑娘,忽见黛玉只纳罕道:怎么这小姑娘这般瘦小。及至观其行为举止又是极为有度。 松了蓁儿的手拉着黛玉笑道:“这就是林姑娘吧!早就听说是个灵透的姑娘,可惜一直没得见,今日个总算见着了。果然是个难得的。“ 黛玉略带羞怯的笑道:“不过蒲柳之姿当不得王妃的赞誉。” “不必谦虚,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同蓁儿好,也一起唤婶娘就是。”王妃拉着黛玉的手笑道。 黛玉闻言有些迟疑,却被蓁儿不着痕迹的推了下才笑道:“婶娘好。” 王妃听立时笑开了道:“好,好,我也不唤什么林姑娘了,你闺名是哪个?” “回婶娘的话,乳名黛玉,父亲临终取字安乐。” 听得是林海临终之语,王妃脸上闪过疼惜之意,拉着黛玉的手轻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孩子也别伤心,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番期盼。潇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也是在我跟前长大的,那是个混小子,他若是敢欺负你,将来只看我收拾他。” 其他倒罢,提起程潇,黛玉脸上立时就羞红了。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蓁儿见此忙道:“婶娘也是,怎么当着玉儿的面提起他来。快看玉儿妹妹不好意思了。” 王妃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咱们不提他。你们住得地方已经收拾妥当了。宫中出发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十日之后。只到时候母后必要召见玉儿的,这几日蓁儿你要好生提点下玉儿。” “婶娘只管放心,玉儿身边的张嬷嬷就是万寿宫中出来的,礼仪什么的再错不了。” 王妃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想着两人新至也没很拉着说话,只让她们先下去休息不提。 蓁儿从前倒是常来,只出了那一回事后就没再来过了,如今再见自有一番感叹。 及至进了院子收拾妥当,黛玉这才拉着蓁儿的手问起之前的事情。 蓁儿倒是也没瞒着将其中的缘由一一道来,黛玉叹息一回,再想不到天底下有这般狠心的父亲,竟是不给女儿活路了。一时激动只抱着蓁儿泪水盈眶的,却说不出话来。 “姐姐,姐姐!”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蓁儿见黛玉这般才唬住了忙道:“我横竖当没个父母,那府里也当我死了,两不想见的。理会这做什么,好妹妹快别哭了,仔细婶娘看到当我欺负你。” 黛玉闻言这才抹了眼泪道:“还不是姐姐招我的。” “是,是,是我的不是,好妹妹,咱们不哭了成吗?”蓁儿笑道。复又道:“等咱们到了上元行宫,婶娘一定会带我们骑马去的,妹妹只怕不会,到时候可不要慌。” “骑马?”黛玉忍不住惊呼,不大相信的看向蓁儿,这怎么可能,堂堂王妃骑马出行? 蓁儿瞧着黛玉瞪大的眼睛噗呲笑出了声“你觉得婶娘怎么样?” “王妃很和气,看着就极好相处的。” “你大概是不知道,婶娘娘家是将门,一门都是将军,如今也还在守边不在京中。因此儿婶娘自幼习武,据说武艺比她兄长还高,我是没见过。只是听说婶娘年轻的时候连皇叔都敢动手,你再想不到的。” 确实,黛玉这会儿整个人都不好了,看起来和和气气,慈祥的很得王妃竟然会武功。这叫黛玉委实难以接受。直到晚间前去用膳看着王妃尚有些恍惚之意。 王妃瞧着黛玉不对,忙拿眼看蓁儿道:“你可是欺负妹妹了?” “婶娘冤枉,妹妹是让婶娘给吓着了。”蓁儿笑道。 王妃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各种原因无奈的笑了笑才拉着黛玉的手道:“是蓁儿调皮了,可见你们关系好,她才这般吓你。玉儿是怕婶娘吗?” 黛玉自然不会怪蓁儿,只道:“不是的,婶娘,我只是没见过什么有些讶异,倒叫婶娘担心了。” 王妃笑道:“你在江南长大,大抵和婶娘这样的不一样,其实要我说这京中风气实在让我不喜,好好的姑娘都养的跟个玩意一样的,关在院子里。玉儿有机会应该往北地瞧瞧,那草原的美景。“王妃言语之间带有怀念之意,屈指算来她也许多年不曾看到那风景并着家人。不过谁让她嫁入了皇室,很多时候已然是身不由己。 黛玉觉出王妃的不对恐是自己的过错忙道:“我自来读书也甚喜那书中所述各地风光,可惜从来没见过,若是婶娘不嫌弃玉儿烦,可要给玉儿讲讲。” “你若是喜欢只管听婶娘唠叨,再好没有了。”两人这般谈的热切。   ☆、第六十二章 还是蓁儿道:“婶娘和妹妹可等会再谈才是,我可是已经饿坏了。婶娘还是叫人传膳才是。” 瞧着蓁儿这样王妃不见恼反倒是越发欣慰,这孩子原一年冷过一年的,幸而有些了玉儿,如今倒像是个正常的姑娘了。 王妃如今已打定主意说什么也要再试一遭,不能叫蓁儿给那府里毁了,这次随母后出行就是机会。蓁儿都十五了,那府里头还不闻不问的,这倒还罢,若是随意找一个人只怕更坏。 至晚间王妃同徒景提起此事,徒景看不上他那兄弟也知道王妃的心思,只是当年不成今日也未必可以只道:“你看着办,这次伴驾想办法说动母后吧!母后不糊涂,为着皇室的颜面也不会叫他们毁了蓁儿。” “对了,那林家姑娘怎么样?”徒景问道。 提起这个王妃就笑了起来道:“是个好的,就是身子看起来太弱了些,我想着这次一块要好好的补补,再有也让她锻炼下,不然将来别潇儿欺负了可怎么成,才那么一点大的。” 徒景瞧着王妃一脸兴奋的模样,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那林家姑娘是江南女子生的弱些很正常,你这样教坏潇儿媳妇,他只怕要生气的。 不过转而想想也没觉得有什么,让他骗小姑娘。因着这个徒景决定纵容自家王妃的想法,至于义子的抗议,他怕吗? 王妃说了好些才注意到徒景没在听只打住了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潇儿真的不跟咱们一块,不若跟陛下提提若是没什么事让他负责护卫也是可以的,想来母后也很愿意见到潇儿。” “这是国事,你别管了,潇儿那里还有事呢?这几个月都离不得京中。再说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母后最多也就住到八月,中秋的时候肯定就回来了。”徒景摇头道。 闻言王妃才罢了,她虽然有心让两个孩子处处可是到底国事重要。 却说黛玉在王府住着可谓事事顺心,王府内没有什么糟心的事情,后院基本上是王妃说了算。王妃对两个姑娘的宠爱人人都看得出来,自然越发不敢怠慢了。 黛玉只每日里并着蓁儿陪王妃说说话,有时也弹琴,两人琴箫合奏叫王妃看了极为喜欢。 不过也因此黛玉才发现王妃真的京中的夫人很不一样,她自然识字不过王妃言她幼年学的是兵书,更是从未看什么女戒之类的书。因此她看事情其实很不同于京中那些夫人,更不觉得女子弱于男儿,若不是王爷想来她的人生会在那个辽阔无边的草原上。 王妃教给了黛玉另一种看事情的角度,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未贾家烦恼是不必要的。 虽然出发的日子将近,黛玉依然悠然的,其他的事情自然有身边的人忙着。 这一日府中的三少爷说是给蓁儿送了东西,蓁儿自然要去谢一谢,他们是亲兄妹的见见无妨,黛玉自然不能去,因此而这会儿只一个人在园子里抚琴。 王妃不大叫府里的男子早娶,世子虽然定下了婚事却也是明年才完婚,二少爷听说也定下了,只这个三少爷尚未定亲,不过听说程潇算是府里的四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在黛玉神思不属的时候忽然一声“四少爷,你怎么在这?”吓得她手一错,竟是琴弦割到了手指,不严重只是有点疼。 向出声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熟悉的身影,程潇自然瞧见了黛玉伤到手的一幕,脸色立时有些难看“还不叫大夫?” “不必,没伤着。”黛玉忙阻止。 程潇不大相信,黛玉无法只能伸出手给他瞧,果然葱白的玉手指上有一道红痕,瞧了就让人心疼,黛玉见他专注的瞧着顿时脸色羞红,忙把手缩了回去。 程潇见此暗道可惜,不过也知道黛玉害羞。两人这会儿离得有些近,好在也不失礼。跟着黛玉的丫鬟这会儿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上前。刚才那声四少爷可是都听见了,下人之间比主子更能知道事情,这王府里的四少爷就是她们姑爷的事情都门清,这会儿自然不会不识相的上前。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不做声,一个痴痴的瞧着一个低头羞红了脸。良久黛玉觉得不像忙道:“我先走了。” 程潇回神忙道:“等等,你还好吗?”“不是,我是说这些日子可有人添麻烦。” “多谢关心,我很好。”黛玉低声道。 “你是在生的气吗?”程潇试探的道。 “世子做错了什么,要小女子来生气的,你是皇亲国戚,须弥之间就能请出圣旨,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哪里敢生世子的气。”黛玉原还想算了,只是他这么一说越发想起这人哄人的话到底心气不平赌气道。 这话一出,程潇顿时愣住了,他倒不是恼了,只是一时有些吃惊。 黛玉瞧着他竟然没有反应越发恼了,只道:“世子无事,还是早些走的好。”说完就要走。 程潇回神忙道:“林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又左右张望了回低声道:“玉儿,我可以叫你玉儿吗好玉儿,听我说成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黛玉被他压低声音的一声玉儿惊到了,这会儿也不敢动作只恼道:“你不要乱叫,谁让你这么叫的,不许这么叫。”眼神却是四处游离,含着担忧。 见她这般,程潇笑道:“好,不这么叫,那林妹妹可好?到底亲近些。” “谁要和你亲近。”黛玉嗔道,到底没说不字。 只她默许,程潇嘴角微扬,不过很快就恢复略带低沉的声音道:“我原想着这次请命护卫銮驾可以和林妹妹一块,却不想如今却是不能了。林妹妹你跟着母妃一块出去玩,只怕连我也不记得了。” 黛玉这会儿这含羞听了他的话也没多想只道:“你若是要去自去就是,和我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有,若是在行宫,咱们还能见到,如今我不能跟着去,林妹妹肯定不记得我了。”程潇哀怨的道。 黛玉再想不到这人会做这般情状登时有些无措只道:“你好歹是个统领,怎么,怎么?” “怎么什么?”程潇逗起了劲,故意道。 觉出他是故意的,黛玉粉面微沉“你若是还这般,我就走了。” “好,我错了,林妹妹别走,咱们再说会话。”程潇忙道。 黛玉这才道:“你为什么不能去?” 提起这个程潇就恨得牙痒痒,他是被义父坑了,之前压根不知道林妹妹也去,他自然不愿意离京,还盘算着红霞郡主不在,刚好可以亲近一下。 因此在义父一番好心好意的要让他前去的时候他自然就拒了,不想义父却言若是不去却还有一桩要务要交给他处理。他为着不出京自然也就应下来了,不想他前脚应下后头传旨的就去了林府。 这分明是义父设下的陷阱,如今他已经答应接下另一桩差事,一两个月是别想离开京城半步,更重要的是这事已经禀明了皇帝。他总不能去御前更改,如是皇帝问起来他也说不出口。 果然义父的手段高一筹,叫他吃了亏也说不出来。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给黛玉听,因此只能道:“因为突然有公事要办,只怕这一两个月都不能离京。不过你们回京的时候我去接可好?” 黛玉不知其中的缘故只道:“自然是公事要紧,那是你的事,问我做什么。” 程潇还要说,偏生这会儿蓁儿竟是回来了。程潇暗恼徒昆真不会办事,不是叫他多拖延些时日吗? 远远的瞧见红霞往这边来,程潇自然也不好再留只道:“林妹妹,我先走了。銮驾后日出发我会前去送行,林妹妹也别怕,有母妃在,你只随母妃行事就是。我备下些东西,一会儿让府中的送到你院子里。都是些精巧的玩意,给你路上解闷。”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红霞怒气冲冲的脸。 不欲和她冲突只能转身往另一头走人,黛玉尚在低头听着他说话,忽然没了声音,抬头就见到蓁儿过来。 “玉儿,他来做什么?”蓁儿明显气怒的样子叫黛玉有些诧异。 “不过说会儿话,姐姐怎么了?” 怎么了,那个小人叫人引开她好亲近妹妹你,她就奇怪徒昆和她关系一般,怎么好好的想起给她送礼了,原来是有人使坏。 “没什么,虽说定亲了,不过也没见面的理,下一回妹妹别理会他就是了。”蓁儿道。 黛玉见她气急也只笑笑答应了,次后果有许多东西送了过来,都是些精巧的玩意。就是蓁儿也是很喜欢,不过因着是程潇所送,却是不愿出口夸赞。   ☆、第六十三章 至銮驾启程之日,黛玉两个一大早就起来跟着王妃从府中出发前往太和门汇合,因为是太皇太后出行,上皇率宗室和百官在太和门送行。 黛玉她们到的不早不晚的,因着人多也不好随意走动只一路跟着明轩王妃。 仪仗扈从,车乘相衔,前拥后簇,深为壮阔。她虽然曾两地周折,见过运河之上千帆齐动的场景,但是见了这彰显皇家气势的仪仗队仍然有些吃惊,只暗道:果然是帝王家。 妙得是这无数人在场,却井然有序不错一点,不多一句声响。她好奇的四目张望,眼神落在了一处,那是程潇。 今日的程潇不同往日的装扮,乃是一身甲胄。比起以往的世家子弟更多些英武。想来应该是负责护卫工作,身边尚未几个将领跟随。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蓦地往黛玉的方向看来,黛玉一慌赶紧将帘子放下。 程潇的目光落在黛玉的车马上,他目力极好,自然看见了刚才匆匆落下的车帘,想到她这会儿必然羞红了脸不愿承认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显见得心情极好。 身边的心腹属下见了自家副统领这般模样都是吓了一跳,左右对视具是在说;看吧,果然是指了婚就是不一样了。不过这话也只是心里说说,没胆子往外说。 黛玉匆忙放下了帘子缩回了马车内也不敢往外看了,这才注意到蓁儿今日很不一般。 “姐姐怎么了?” 蓁儿愣了下“什么?” 见此黛玉越发有些担心了,凑上前去道:“姐姐脸色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蓁儿淡淡的道:“没什么,你多心了。”只是眼神却不看黛玉,而是向着车帘望去。 黛玉微蹙眉头,细细的想了下蓁儿是打什么时候不对的,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很快她就想起来了,是在之前碰上了一为夫人,不对,是王妃。婶娘唤她弟妹。那不就是?黛玉这才暗恨自己马虎,因着紧张当时却是忽略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谁知道那王妃竟然能当做没看到蓁儿姐姐一般。 想到此处,黛玉忍不住握紧了蓁儿的手,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蓁儿回头见了黛玉的模样自然知道她想明白了却只笑道:“你别为我难过了,我自己都没什么,不过是觉得自己为了这些人难过那许久不值当罢了。” “那王妃也太过分了,她竟然当没看到姐姐一般。”黛玉到底忍不住抱怨出口。 没成想蓁儿却道:“她只怕是认不得我,算起来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了,不然她一贯喜欢在外人面前惺惺作态的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想着她待会儿发现的时候只怕脸色未必好看。” 蓁儿话叫黛玉好受些,只道:“很该如此,也好叫众人瞧出她的面目。”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终于銮驾要启程了,因为队伍庞大,自然也就有些慢。 远远看着太皇太后的銮驾出发,众人也就准备散了,程潇才走了几步就被忠顺跟上取笑道:“我还当你会跟着一块去呢?怎么还留在京中。” 程潇不信这人不清楚原因,十之*是来看笑话的,因此冷冷扫了他一眼。 忠顺也不惧反倒是笑眯眯的缠上去低声道:“你若是帮我一遭,我就帮你,让你早些去上元行宫,如何?” 程潇闻言不语盘算一下才道:“那就说定了。“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就不信斗不过义父,凭什么母妃拐了媳妇去玩,还不许他跟着。 两人相视一笑,一拍巴掌算是结盟。只是是否如他们打算的好,就不一定了。 上元行宫离京中并不算极远,若是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可以抵达。不过銮驾缓行没个四五日是到不了的。 上元行宫依山而建,处山顶之上,乃是前朝末帝倾举国之力在山间之上修建而成。可惜行宫刚刚修建好,末帝没能享受就因为多年的天灾*致各地兵戈起,前朝因此而亡。 于崇山峻岭之间隐现华丽的宫殿,黛玉却是没曾想过人力能有这般的厉害。比起这个,京中那些府邸中的花园奇景确实是过于人工雕琢了。 因着太过神奇,黛玉眼睛都没曾多转,瞧的极为高兴。倒是蓁儿,她不是第一回来,从前儿也见过,见了黛玉这模样也只是笑笑。 “姐姐,还有多久到行宫?”虽然风景不错,只是一直在爱车里也闷得慌,黛玉忍不住问道。 蓁儿笑了笑道:“估摸着明日就该到山顶了,这山上有一处瀑布,虽然不算极长,但是如今这是水流充足的时候,很是壮观,离得近了可以闻得洪钟之声,玉儿可别吓坏了。“ 黛玉听的两眼立时亮了起来“姐姐说定了,可不许耍赖。” “我还骗你不成。”蓁儿笑道。 黛玉脸上浮现笑意,只是一会儿却凝住了低声道:“我们在山上乱走只怕不好吧!” 銮驾出发后不久,她就被太皇太后召见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她分明感觉到太皇太后对她不是很满意。之后的情况也如她所料,太皇太后几次召蓁儿姐姐陪伴,却从来没再见过她。虽不明就里,但是到底不愿再落人口舌。 蓁儿哪里不知道黛玉的担忧,虽然心疼黛玉,却也没法子。她也是之前去找过婶娘才知道太皇太后原有意为程潇指婚公主,只是程潇自己不愿,而这桩婚事也是成国公亲自出面,不然只怕太皇太后未必会松口。也因此对着黛玉太皇太后不是很满意,只是看着成国公和程潇的面上不为难罢了。 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她宁愿不要黛玉跟来,这几日那些同来的宗室郡主姑娘们对着黛玉的态度分明轻慢了许多。 感受到蓁儿含忧的目光黛玉忙笑了笑道:“蓁儿姐姐想什么呢?” “玉儿,你别担心,万事有我和婶娘呢。”蓁儿抱着黛玉安慰道。 “蓁儿姐姐别担心,我没事,太皇太后没有为难我,至于其他的人也不会真的怎么样,我还等着婶娘教我骑马呢。”黛玉没觉得有什么,太皇太后不大满意她这个侄孙媳妇,可是却也没反对,至于那些个姑娘们,她们因着这个看不起或是不愿同她往来又有什么关系。她难不成为了这个去讨好她人不成,她还有婶娘还有蓁儿姐姐在身边,自然也不坏。 黛玉自己看得开,但是身边的人却恼不得为她多想些。 好不容易到了行宫,众人安置妥当。张嬷嬷找了个时间去跟从前的姐妹说话。 旁人还倒罢,只是柳嬷嬷是什么人自然瞧出了张嬷嬷的心思笑了笑道:“那林家姑娘有那么好,倒是让你这般为她费心。” 张嬷嬷久在宫中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怎么说才好因而只笑道:“林姑娘也算是个可怜的,自幼没了母亲,原指望着外祖家却不想是那个样子,幸而林大人为她打算的多谢。难得的是她自己立的起来,从来不为这些生气,当断则断的不叫人小觑了。我既然跟着林姑娘少不得为她打算一二,柳姐姐咱们也这么多年了,也不说什么,你就透个信也好叫我心里有个底的。若是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只说与我听。” 柳嬷嬷闻言叹了口气道:“成了,你也别瞎忙了,娘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不是什么大事,那林姑娘既然没什么不妥当的,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回去吧,没得乱跑反倒是生出事端来。” 张嬷嬷是个聪明的,有了这几句话也就心中有数了,对着柳嬷嬷谢过也就不再留。 送走了张嬷嬷,柳嬷嬷这才抽了空回了太皇太后的身边,见她这会儿正歪着让人捶腿,轻手轻脚的上前挥退了那小宫女,接过去小心的替太皇太后揉捏。 榻上的人睁开双眼瞧见是她笑道:“感觉着就该是你回来了。说什么了?” 柳嬷嬷手上细心的注意力道边回道:“不过是担忧娘娘对林姑娘的态度,瞧着张嬷嬷的意思,这林姑娘应该不差的。娘娘若是真不喜欢,当日何必应允,这会儿旨意下了,若是不愿只怕也不妥当吧!”更何况这般只怕会叫程潇生了嫌隙,这话却是不提。 太皇太后是何等人物自然明白她话语中的未经之意,却也不恼,她们多年主仆这点事情还是说的,闻言却只是淡淡的道:“都当我不喜林家女,其实哪里来的那么多事,不过是那林家之女生的单薄了些,其他的我也老了,哪里管的过来。她要进的是程家的门,做得程家的媳妇,程家的男人愿意,我这个外嫁的人还能说什么。” 这话实在有些不像,柳嬷嬷听了却不能劝,世间女子一个娘家一个夫家具是放不下的,虽然外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可是哪个不愿娘家好。就算贵为太皇太后也是不能免俗。   ☆、第六十四章 因此而柳嬷嬷只低头揉捏也不敢再劝,好在太皇太后也没再说这个只道:“婉容很喜欢那林家姑娘?” 婉容乃是明轩王妃的闺名,她姓赵,闺名婉容,如今也只太皇太后还会叫。 “轩王妃没个女儿最喜欢伶俐的小姑娘,京中上下谁人不知,那林姑娘生的不坏,又识得几个之,轩王妃看在世子的面上喜欢几分也是有的。”柳嬷嬷笑道。 “你也说了满京城都知道她喜欢姑娘,可也没见几个能入她眼的,罢了,明儿个赏花把林家姑娘也叫上吧!” 柳嬷嬷的动作微顿很快就恢复正常笑道:“是,奴婢去安排。” 黛玉并着蓁儿两个是随明轩王妃一块住得,住得乃是行宫中最好的院子之一,这次出行太皇太后没让宫里的伴着,因此身份上头除了太皇太后也就只明轩王妃身份最重。 那院子既有江南的婉约又有几分辽阔之意,黛玉一见就很喜欢。拉着蓁儿的手两人忙前忙后的将一应的东西摆设妥当,好歹要住上几个月的,总要瞧着喜欢才是。 黛玉心中已经打算好了,既然太皇太后不喜,她少出门就是了,幸而这院子风光也不错,每日里早晚的时候在伴着远处的青山看书弹琴也算是一桩美事。古人尚且有采菊东篱下的悠然,她虽不得,却也可以抚琴青山下。 只是黛玉这厢打算的极好,却不想太皇太后不按常理,忽然得了旨意叫她一块出席赏花宴什么的,委实叫黛玉猜不着。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她也没有惧怕之意。想来太皇太后身份尊贵的也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小姑娘不是。 蓁儿倒是很高兴的模样,只当太皇太后想开了,愿意接纳黛玉了,这是再好不过的。 众人修整一番,至次日具是前往行宫中的花园赴宴,此次来的倒是小姑娘居多。领头的是上皇的几位公主并着今上的大公主和二公主,下剩的因年龄太幼却是不曾前来。 七公主十六,八公主十五具是适婚之龄,只是历来皇家公主的婚事少有得意的,驸马不能出仕,谁娶了公主这辈子也就是个富贵安生的命,于前途上头是没了。因此皇家的婚事多也是往勋贵人家去选,一般都是那些还过去的嫡次子多些。 只是不管怎么样都亏待不了不是,只是比起来已经指婚的黛玉却让一些人有些羡慕之意。眼前这些如鲜花般娇嫩的姑娘,出身尊贵,可惜享受了身份带来的富贵也要接受不能自主的命运,身为女子脱不了为家族联姻的人生。若是疼惜女儿的说不定会认真的选上一选,如是那等只瞧着富贵而去的,只怕夫婿未必就能合意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只能熬着不是。 而成国公世子算起来在京中王孙公子中算是拔尖的,可谓是姑娘们眼中的如意郎君,不过如今竟然被人捷足先登却也只能罢了,除了少数人等,大部分的姑娘不至于为着这个为难黛玉。 七公主瑞安,八公主和悦同程潇一道长大要说心中没曾有过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再说这宫中哪怕是石头都会说话。太皇太后的意思宫中知道的人不少。可惜程潇无意做个富贵闲人,那么他自然不会娶公主。 宫里出来的没有笨人,若有只怕也入不得太皇太后的眼,自然两位公主心里门清的很,程潇是什么人,年纪轻轻的就领了禁卫营副统领的职位,不要说是什么虚衔。只怕有些人一辈子都混不上这个,那是个有企图心的。所以既然不会是她们,那是谁其实没多大关系。 那瑞安看着林家姑娘得了去倒是比其他人好些,因此她待黛玉倒是还算亲切。 在场的姑娘宗室多些,也有些皇亲国戚的。态度不一,这会儿太皇太后尚未到,并着也没个长辈在。众人以几位公主为首,各自站位。 蓁儿拉着黛玉一块,维护之意明显。就算看不过眼的也不至于上来。谁不知道红霞郡主出了名的不好说话,没得找没趣。 不过也不是全都不来的,穆岚笑盈盈的走过来“红霞郡主和林妹妹怎么在这里,倒是叫我好找。” 黛玉微微一笑道:“穆姐姐好。”顺道轻扯了下蓁儿,蓁儿淡淡的道:“穆郡主许久不见。” 对着蓁儿的冷淡,穆岚仿若未见,一双眼只不着痕迹的瞧着黛玉。 她自然不是第一回见林黛玉,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程潇竟然真的那么大本事把事情办成了,甚至把自己和母亲都给绕了进去。亏得母亲到现在都不知道,只当是外祖父的意思,可惜上回没选出个好姑娘,若是她知道只怕程潇恼不得被收拾,不过她倒没打算叫母亲知道,拿这把柄指不定哪天就能让程潇帮一回,她那表弟厉害着呢。 黛玉见穆岚的目光有些诡异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想着前头程潇闹出的事情,不知穆岚是否知道,心中疑心,面上不露。 好在穆岚很快就恢复了目光只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也别躲懒了,你不认得什么人吧,来,我领你见见人。” 一番盛情不好退却,只是黛玉自然不会跟蓁儿分开,竟是拉着蓁儿一块。 穆岚身为郡主,身份不低,更重要的是她母亲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她先领着黛玉到的就是几位公主的身边。 本来围成一圈的随着她们的到来倒是让出了一条路,眼神或多或少的扫过黛玉的身上。 瑞安最先笑道:“我还当你做什么去了,果然是个好姑子,程潇可要好好谢你一回。” 原是玩笑的话只是在闺阁姑娘跟前说,到底不大妥当,只那位是公主之尊,看着又似乎是无心的,竟是叫人不大好驳。 黛玉面上不露,心中却只淡淡的。反是蓁儿没那么多顾忌冷笑道:“若是这么算起来在场的倒是大半都是了,显见你们都不大好了。”程潇是皇亲,论起来几位公主确实都算是表亲。这话叫瑞安的脸色一僵,顿时有些不悦。 黛玉轻轻捏了蓁儿的手笑道:“到底君臣有别,公主身份尊贵岂能同吾等一概而论,蓁儿姐姐倒是迂了。” 蓁儿冷哼一声不做理会,穆岚笑着打圆场道:“林妹妹说的可不是,好公主可是我的错,千万别叫母妃知道,仔细要说我才是。”说着向瑞安作讨饶状。 瑞安也知自己说错话,到底是借着台阶下了将此事揭过。 恰好这会儿内侍传唱“太皇太后到!”众人忙上前迎拜。 却是明轩王妃和东安王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太皇太后前来。 “孙女给皇祖母请安!” “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寿无疆。” 太皇太后笑笑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待到太皇太后坐定,众人复又依次而坐。 黛玉和蓁儿坐在了明轩王妃的身后倒是不算远,因为不清楚太皇太后的意思,黛玉打算低调些行事,不引人注意的好。 却不想她盘算的好,可也要如意才行。今日原是赏花的意思,宫中内侍备下了几株难得的牡丹进上。牡丹有百花之王的美誉,世人甚爱之,不过黛玉却不算顶喜爱,比起牡丹她更喜翠竹的清幽挺拔,荷花的雅致。 只是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说出来,只随着众人一起品评,不得不说这几株牡丹却是难得的很。姚黄魏紫更有千秋,更为难得是还有一株瑶池春,看了实在让人暗暗称奇。 只是赏了会忽有人道:“若只是赏花也是没什么趣味,要我说皇祖母不若以这牡丹为题,让在座的诸位更赋诗一首如何?” 说话的和悦公主,笑盈盈的起身对着太皇太后建议道。 这话出了,诸位姑娘表现不一,有眉头微皱,想来是才情不佳的,也有跃跃欲试,显见想要一展才华的。 明轩王妃却是先笑道:“公主这主意好,只是很该叫你们这些小姑娘们一起,咱们这样的还是算了。母后说呢?” 太皇太后神色不变,淡淡的道:“原也是你们小辈的热闹,既然有这个意思,你拿主意就是了。妥当了哀家也做个评委,年轻的时候倒是也爱这个,只是如今上了年纪倒是没了这个兴头。” 瑞安叫和悦抢了先心中暗恼闻言忙笑着道:“皇祖母千秋鼎盛,孙女儿还要皇祖母教导呢。” 众人也附和着说道,太皇太后笑笑摆手道:“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只准备着吧!” 前头既然指了明悦准备,这会儿自然是她出面,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参与,明悦倒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强要人参加如是出了丑岂不是怪自己的。 黛玉在诗词一道上极有天分,可惜今日这场景她还是不愿引人注意。正打算放弃,却不想太皇太后忽然道:“婉容,你带的那林家丫头呢?”   ☆、第六十五章 明轩王妃忙起身笑道:“母后是问玉儿,在这里呢!” 黛玉忙跟着起身出列给太皇太后请安“林氏女见过太皇太后,娘娘金安!” 分明不是第一回见,但是太皇太后却像是第一回见般,竟是仔细的瞧了又瞧才道:“起来吧!模样周正的很。倒是有些像你母亲,当年她也给哀家请过安,这一转眼也是这么多年了。你母亲当年在闺阁中薄有才名,父亲也是探花出身,家学渊源,想来应该才学不坏,也试试吧!“ 太皇太后开口岂有她说不的权利,黛玉纵然心中存着气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和悦宫中摸不清皇祖母的意思对着黛玉也疏离了几分,只叫人安排了笔墨纸砚的,就不管。 黛玉微垂眼帘淡漠的磨墨,说是在思考不若说是在隐藏眼底的愤怒。她自认为没有不对之处,可是太皇太后身为长辈却几番为难,若是不愿意,何必指婚。这婚事岂是她求的,心气难平也不愿退让。 不是作诗吗?好得很,提笔而写一气呵成。将笔一放就淡然的立在一旁,不一会儿众人具是都作好了。明悦算是主持之人忙让人收了黛玉并众人的作品呈与太皇太后。 柳嬷嬷上前接过,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那第一张就是黛玉所作。虽是簪花小楷,却是不显柔弱,反倒是隐见风骨。不论其他只这一手字太皇太后就心中暗自赞许,只是看罢诗脸上却是喜怒难见。 抬眼看向一旁站立的黛玉,眼含压迫,黛玉既然写了也没觉得不对,虽然是低眉顺眼的,但是脊梁却是挺直的。 “这诗做得有些意思,夕月读给大伙听听吧!”太皇太后忽然示意柳嬷嬷读了出来。 世人咏牡丹不外乎赞其美,赞其艳,赞起百花之王的美誉。不想黛玉偏不如此,什么叫分明百花无此意,偏叫世人扰清幽。 柳嬷嬷读罢众人脸色具是都变了些,就是明悦公主也暗悔早知道不提什么作诗,这林家姑娘太大胆了。 明轩王妃觉得不好,就要开口说合,不想太皇太后双目一扫,也只能偃旗息鼓。 “林丫头不若说说,这谁扰了谁。”不怒自威的声音叫众人低头。 黛玉却只是淡漠上前回道:“不过是小女子的浅薄见识,不入娘娘的眼。想来花若有灵也该更愿与群芳为伴,而不是被人赏玩轻贱。” “哦,是吗?” “母后,玉儿年纪小不懂事的,回头儿臣必然好生教导。”明轩王妃到底没忍住跪下开口求情。 黛玉瞧着明轩王妃跪下的身影轻咬唇瓣,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是却不愿婶娘为自己受责罚。 就在她想要开口直言让太皇太后责罚她的时候却听得太皇太后道:“世人歌咏多不过那几种,但是落了俗套,林丫头的想法还有些想头,这一首也算是不坏,不过拿头名却也不合适,不若取个二三吧!” 这是峰回路转?众人越发摸不清太皇太后的意思,和悦忙笑道:“皇祖母的话再没个错的,倒是让我们也长了见识,既是如此林姑娘的诗评第二,很是妥当。” 这不过是讨喜的话,太皇太后淡淡的笑了下却是起身道:“哀家坐着倒是累了,你们自己玩吧!待到选好了名词递过来叫哀家看看,哀家也凑个热闹的奖赏下,瑞安和悦这儿就交给你们了。宛如陪哀家说话吧!” 明轩王妃忙起身上前搀扶太皇太后,并且递给黛玉一个放心的眼神。 虽然如此眼见众人恭送太皇太后和明轩王妃离席,黛玉仍不放心,蓁儿将她拉回位置上,手心已然全是汗水。 黛玉愧疚的低声道:“让姐姐担心了。” “你胆子也是太大了,好在皇祖母没真的生气,待会儿看婶娘怎么说。”蓁儿也不好苛责黛玉什么,只能安抚道。 因着之前的一遭,众人的心思都不怎么在这上头,眼光似有似无的扫过黛玉,让她很是不舒服。 却说太皇太后那头,明轩王妃搀扶着她散步,侍候的人离得有些远,跟前的也只是柳嬷嬷。 “宛如是不是也觉得哀家对林丫头太过了些。” 明轩王妃神情一顿笑道:“怎么会,母后最是慈爱的,不过是考教小辈的心思,想来玉儿也会明白的。” “你倒是疼她,你最喜欢姑娘的,可惜她指给了潇儿,不然认个亲你总是愿意的。”太皇太后道。 “母后这话说得,潇儿媳妇将来还不是我的女儿一样的。”明轩王妃小心的笑道。 太皇太后往凉亭坐下叹口气道:“还记得潇儿的生母吗?” 潇儿的生母?明轩王妃这会儿是真的怔住了,怎么可能忘了,当年名满京城的才女,出身江南的温婉女子。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母后会对玉儿不满了,因为她们其实很像的,最起码看起来很像,一样的出身江南书香之族,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娇弱,但是她们是不一样的。 “母后,玉儿她·····!” “不必说了,哀家明白,没糊涂,虽然像但是不一样的,林家丫头比起她来坚强的多,不是每个姑娘都敢把哀家的为难顶回来的,就不知道潇儿知不知道她这性子。”太皇太后在闺阁之中就是个有魄力的,不然也不会在家族风雨之中的时候一力顶起门户入宫谋出路,更是在宫中的腥风血雨中最终成为胜者。 程潇的生母出身江南氏族赵氏,出身样貌都不差,和程麟之间更是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但是她从来都不喜她,不为什么,只因为这个女人实实在在的软弱。对于太皇太后而言女人的柔软只能是武器骨子里却不能真的撑不起来。 可惜赵氏就是,不然也不会在丈夫一去之后丢下幼子追随而去。让年幼的程潇连失双亲,也因为这个太皇太后绝对不想程潇娶这样的女子。不过好在林家丫头也只是外表柔软,内里可是一点也不弱,伶牙俐齿的倒是叫人不能小看,只是不知道潇儿可知道?想必有趣的很。 明轩王妃这会儿总算理清楚了太皇太后不冷不热的原因反倒是没那么紧张了见此笑道:“母后别瞧着潇儿在咱们跟前装的什么一样,其实精怪着呢。他只怕是知道的,出发前未免林家丫头被打扰我接了她到我府里住着,潇儿故意调开了蓁儿丫头去见玉儿。惹得蓁儿丫头上我这里告了一状呢。” 想起蓁儿气狠的模样,明轩王妃笑得极为高兴。 太皇太后挑眉道:“蓁儿丫头这些年也是苦了,明瑞那府里的事情哀家也懒得多问,你既然有心为她考虑,总归是皇室的郡主没得叫她那个糊涂的父王毁了。罢了!回京之后让宗人府的把这事办了吧!” 明轩王妃闻言立时激动的跪下道:“儿臣谢母后成全。” “起来,都快当祖母的人还像以前一样。”太皇太后笑了笑让儿媳起身。 赏花会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黛玉和蓁儿回了院子的时候明轩王妃已经回来了。 黛玉忙上前道:“婶娘!”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轩王妃却只是笑着道:“怎么了这事,咱们的小玉儿可是受委屈了。” 黛玉却只是红了眼眶不说话,明轩王妃见了忙揽过她道:“看看,还跟孩子似的。放心什么事都没有,母后可是夸你呢!” 黛玉眨眨眼,分明不大相信的模样,明轩王妃轻轻捏了下黛玉的小脸蛋笑着道:“婶娘还会哄你不成,母后不过是考教你的意思,不过以后可不许这般了。她老人家最喜欢你这样伶俐的小丫头,以后有空多伴驾,你就知道了。” 黛玉还是有些不信,不过婶娘既然这么说她也不问,总归看以后吧!不过她可得记着下回不能这么冲动了。 蓁儿也笑着道:“这回总算是放心了吧!”黛玉回头对着她笑了,惹得蓁儿也动手捏了下她的脸蛋,不得不说明轩王妃极会调理人,黛玉这些日子倒是见长肉了。她原就瘦弱,长了些肉倒是更显得好看些,最起码蓁儿和明轩王妃看着就极欢喜。 自打赏花会后,行宫内的姑娘们却都是散了,没个要求,不过是姑娘们自己玩的。 黛玉心心念念的就是骑马的事,只是明轩王妃一连几日都去伴驾,却是不好提起。 不想那一日,王妃身边的侍女忽然送来一套衣裳,黛玉放下手中的针线笑道:“我的衣裳尽够的,婶娘不必费心了。” “这衣裳只怕林姑娘还真没有,这是明日个骑马的装束。”来人笑道。 黛玉闻言一喜“当真,明儿个去骑马?” “正要通知姑娘,王妃说了,来了这些日子都没到处走走的,明儿个领了姑娘和郡主一块去山上骑马。让姑娘明儿个早些起来准备。”婢女把话传毕,放下衣裳就走了。黛玉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到底是寻了蓁儿两个一块的。   ☆、第六十六章 因着太过兴奋的关系,黛玉这一夜都没曾好睡,不过第二日倒是精神极好。蓁儿被她闹了一宿见此也只能摇头,因为要骑马的缘故,黛玉的装束自然同以往不一样,穿上王妃送来的一身劲装,很是不习惯。 只是蓁儿几个却是看的笑开了怀“这是哪里来的小公子,这般俊俏,快领了与我做压寨的小郎君。”蓁儿调戏的话语刚落就叫黛玉追着打,两人闹个不停。还是王妃那边派人来催,这才停歇了下来。 明轩王妃自己一眼见了蓁儿和黛玉携手过来也是一怔,竟是笑出了声“哎呦,我肚子疼。” 黛玉不明就里上前搀扶鼓起腮帮子娇嗔道:“婶娘也笑话我。” “当然不是,我这是说咱们玉儿亏得不是个男孩子,不然该迷了多少的姑娘才是。”王妃笑眯眯的道。 黛玉不信,若是这个为什么看到的都笑了,但是她自己照镜子没见什么不对之处。 其实并没有不妥之处,只是黛玉本就生的极好,平日倒还罢,只是今日换了这身骑马的装束,将发髻盘起活脱脱一个玉童的模样,自然惹得众人多看几眼。 笑闹了一阵黛玉到底没找出缘由也只能罢了,为了不耽误时辰众人收拾妥当也就出发了。 上元行宫极大,不过也不适合骑马,王妃带着黛玉一行却是往行宫之外而去。因为有上元行宫在,更是銮驾在此,整个齐云山戒备深严,外围更是有北辰军护卫,绝不会让闲杂人进入。 黛玉在轿子内只觉得摇摇晃晃的,也不多久,轿子就停了下来。出了轿子入目所见却是一片绿野,青草碧连天,非人工雕琢可比。 瞧了就让人舒心,“玉儿过来!”就在黛玉看入神的当口,王妃笑着招手让她过去。 黛玉回神这才发现王妃早已下了轿,离得不远就是几匹骏马。 黛玉上前,眼睛却是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几匹马,她出门乘过马车,但是却从来不曾近距离的仔细瞧过,想到待会儿自己要骑上去就有些惴惴不安的。 见黛玉看得仔细王妃笑道:“玉儿,可是想凑近看看?” “可以吗?” “当然可以,来,跟我来。”王妃携着黛玉的手领着蓁儿一块走了过去。 那边负责牵马的下人忙低下了头,却有一人迎上来请安道:“母妃。” 王妃笑着对黛玉道:“这是我家的老大,玉儿唤声兄长也使得。” 知道是明轩王府的世子,黛玉忙问好道:“见过世子。” ”母妃都说了,林妹妹不必这般客气。”徒景笑道。 黛玉这才柔声道:“见过兄长!“ 徒景倒是不客气的应下了,想见识心情不错。蓁儿与徒景是自家兄妹也就没见外,打了招呼后也就罢了。 王妃笑解释了几句“到底是在山里头,咱们们娘几个也不方便,找了他来看着到底安全些。” 黛玉自然理解,倒是没什么说的。这才凑上前去看马,几匹马中有一匹小些,黛玉估摸着这该是给自己准备的,果然听得徒景道:“林妹妹是第一回骑马,若是大马却是有些不妥,这匹小马将将两岁多些,性情也温顺,适合林妹妹初学。” 听着就知道是用心选过的,黛玉忙道谢了一番。徒景自然不接,只道应有之义。 黛玉倒是没觉得众人小觑她不给她好的,自己什么情况岂有不知的,就算给她大马,她也骑不得,就是这匹小马她瞧着喜欢,只是也不敢靠近。 倒是蓁儿使坏一把拉着她的手摸上那马,黛玉惊得险些叫出声。不想那马儿的确温顺,依然低头吃草也不理会。 黛玉感受手底下的温度,温热的很是有趣,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笑容,看向王妃。 王妃赞许的点头道:“玉儿不急着上马,先和马儿说说话,熟悉了再上马好些。” 说话,黛玉有些犹豫,等了会才小心的又靠近了些,对着马儿的头小声的说着:“小马儿,你待会儿要乖些,乖些,我给你吃好吃的,乖乖的。” 也不知那马儿听懂了不成,竟是抬起头对着黛玉叫了下,吓得黛玉立时松了手,马儿却凑了过来。 黛玉发现并无不妥,这才又把手凑过去,这回却是摸着它的头,马儿很是喜欢把头拱向黛玉,惹得黛玉笑出了声。 ”玉儿怎么样,喜欢这马吗?“蓁儿笑着问道,她这会儿已经准备上马了。 黛玉点点头道:“很有趣。” ”玉儿可是骑上去试试。“王妃翻身上马笑着道,看着王妃英姿飒爽的模样黛玉羡慕不已,忙点头。 不过她是初学,可没人敢让她自己上马,左右过来两个孔武的侍女,扶着黛玉上了马,教她手牵住缰绳,脚踩住脚蹬,而后一人在前头牵着马走起来。 马儿一动黛玉就有些慌了,另一人忙道:“姑娘莫怕,只牵紧缰绳就可以。” 黛玉听了放松了些,只手仍然紧紧的攥住缰绳,无心去看四周。 转了几圈之后却是放松了下来,这才有精力去注意周围,只见王妃已然开始纵马奔驰,就是蓁儿姐姐也是自己夹着马小跑着。 见黛玉看向自己,蓁儿俏皮的笑了笑,一扬马鞭跑得飞快。 黛玉瞧了自然有些艳羡只道:“我能自己跑吗?” 侍女忙劝道:“姑娘别心急,这骑马不必其他,当慢慢来才是,再转两圈,姑娘可以试试自己掌控缰绳。” 黛玉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自然没再提,到底是第一次骑马,很是新鲜,再有这骑马上看周围之境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两圈以后,侍女们让黛玉自己抓着缰绳驱使马儿走上几步,黛玉一开始很小心,马儿却是一步都不走,她无措的看向侍女。 侍女忍笑道:“姑娘可以动作大点。” 黛玉知道自己一贯没什么力气见此也有些不满戳了下马头喃喃道:“马儿你乖点自己走,不然不给你好吃的。” 也不知黛玉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什么,那马儿竟然真的走了两步,却把黛玉吓住了。反应过来却是嘴角勾起,笑得很是灿烂。 蓁儿这会儿刚好跑回来,见了笑道:“玉儿真厉害,第一回就能自己骑马。” “蓁儿姐姐,马儿好乖,它自己会走。”黛玉略带惊奇的道。 “该是你骑马的,怎么能让马自己走,小心它乱跑了。”蓁儿无奈道。 黛玉笑道:“它才不会呢!” 蓁儿还待要说什么,那马儿突然之间竟然是飞快的跑了起来,黛玉吓住了,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可是就是没有,也没比这更糟。身边的人想要拉住缰绳却是没来得急。 “玉儿,抱住马脖子,千万不要掉下来。”蓁儿这会儿也快吓死,顾不得其他就骑马去追。 黛玉已然是慌了神,听了蓁儿的话也顾不得其他,只抱着马脖子,拼命的说“停下来,停下来,可是马儿现在已经发疯了,哪里会停下来。” 徒景和明轩王妃很快就发现了动静,徒景一马当先的前去追赶黛玉的马,王妃拦住了蓁儿的马。蓁儿的骑术不怎么样,若是不拦住只怕待会儿也要失控。 徒景的马乃是宝马良驹,一日千里,追赶一匹小马不在话下,就算那马已经发了疯,也跑不赢。 可是问题是追上不难,怎么让马停下来才是问题。他试图让黛玉牵住缰绳,拉停,可是不说黛玉第一回学,再有她一个闺阁女子哪里来得力气。 这个不行,徒景也有些为难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他跳过去,帮着控制马。可是那个可是弟媳,不过实在无法之下当然是救人为重。 就在徒景纠结的当口,不想那马又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竟然速度加快,黛玉慌得惊呼出声。 徒景不敢犹豫就要一跃而起,一道身影却从后处奔驰而来,比他快一步的轻功落在黛玉的身后。 环住黛玉用力的拉住缰绳,试图控制马。感受到身后的温度才发现自己落到了一个怀抱里,黛玉吃惊的要后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乖,很快就没事了。” 惊吓过度的黛玉才这声保证中放松了下来,受惊的身体颤抖倚在身后人的怀里,手松开了马的脖子,紧紧的攥紧了来人的衣裳,看不见神情,却莫名的觉得安心。 可惜就连程潇也没能控制住疯马,马像是不要命的疯跑,他的眉头皱起,不对劲。不过这会儿也没功夫想这些,低声道:“有我在,别怕,我们要离开马儿好吗?” 黛玉低声道:“我听你的。” 程潇勾起嘴角,而后抱紧黛玉,一个跃起在黛玉的惊呼声中向后飞去而后落下,任由那马继续狂奔。 “好了,玉儿没事了!”程潇揽着黛玉轻声道。   ☆、第六十七章 黛玉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裳也不放手,轻轻的啜泣声响起。程潇顿时慌了手脚轻轻的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玉儿,没事了,有我在,真的没事了。” 就算刚才危险关头黛玉尚能忍住,这会儿安全了却觉得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像是要将之前的恐惧尽数宣泄,程潇越是焦急的安慰,黛玉反而哭的越发伤心起来。 就在程潇一筹莫展之际,马蹄声逼近,却是徒景并着王妃赶了过来,蓁儿远远的就瞧见程潇手忙脚乱的哄着黛玉。 一个娇俏一个英俊,那隐隐透露的亲昵让她停住。她总是忘了玉儿和她是不一样的,就算没了父母将来也会有人疼宠她一世,其实她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见了两人都平安无事众人也放下心来,王妃察觉蓁儿动作停了下来回头道:“蓁儿怎么了?” 蓁儿回神扯了嘴角道:“没事,婶娘,咱们过去吧!” 王妃虽觉不对,不过这会儿到底玉儿那头重要些,也只能先放下。 众人策马上前而后下马,黛玉听得人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扒着程潇哭泣,顿觉不好意思,忙慌手慌脚的从程潇怀里退出来。 程潇意会自然也没拦着,只是王妃少不得瞪了他一眼,虽然说定亲了又是为了救人,但是到底众目睽睽之下也该注意些,若是让人瞧见可怎么办。 蓁儿忙上前拉着黛玉询问她是否有不妥之处,黛玉哭过一场发泄了情绪倒是冷静了下来,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吓到了。” 又恐蓁儿不信,勉强挤出笑意不想她担心,这边两个姑娘低声说话。 那头徒景站到了程潇身边“幸好你及时过来了。” 程潇双目没离开黛玉身边头也不回的道“派人去追那匹马,让人查查怎么回事。” 徒景眉头闻言眉头微皱“你是说?”虽然他也很奇怪那马突然发疯,不过谁会把目标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程潇没回答,是或不是,很快就见分晓。趁着王妃安抚黛玉的这会儿,程潇有意先走。 却不想被徒景一拉道:“你这会儿走什么?” 他原是玩笑却不想程潇眉头一皱,竟是吃痛的轻声低呼。 “你怎么了?”徒景觉出不对,拉过他的手却见刚才他拉扯的手臂处已经渗出血迹。 程潇立时示意他安静,不过却晚了,黛玉的目光已经转了过来,虽然离得不近却也瞧出他手上带伤。 本来就哭过的明眸这会儿又盈满了泪水,程潇忙道:“不碍事,不过是些小伤。” 王妃也是诧异道:“好好的,怎么伤着了,景儿还不给潇儿去找太医。” 徒景这时也顾不得其他就要拉着程潇离开,可惜程潇的目光却没离开黛玉的身上,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说。 黛玉微微咬着唇忍住哭泣声,若是这人好好的她要哭,但是这会儿她却不想哭出来让他为难。 “你快去看太医好吗?”低声的祈求让人不能拒绝。 “我这就去,我没事,真的!放心。”程潇听了黛玉出声才放心些,笑着安慰道。 王妃见了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气得不轻,又不愿让黛玉再伤心恼怒的瞪他一眼,示意他赶紧走,没发现他在这里越发的惹得玉儿不放心吗? 总算程潇还算清醒,眼神拜托义母照看黛玉,自己却是先随徒景去处理伤势。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没有再逗留的必要,程潇看出来的东西,王妃岂能没有想法。这好好的马怎么会突然疯了起来,若说是意外,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意外。 黛玉和蓁儿被送回了居处,下面的事情不是会让她们接触的。黛玉这会儿也没心思管这些,不是受了惊吓,更多的是惦念程潇的伤势。那个人似乎总是带着伤,第一次是这样,这次又是。 怔怔的坐着,心怎么也定不下来。蓁儿瞧着黛玉这样坐在她身边略带苦涩的道:“玉儿想什么呢?” 黛玉闻言回神,倚在蓁儿的肩上低声道:“姐姐,你说他没事吗?” “他是武将,不过是伤了手臂能有什么大事,你也别太担心。倒是你自己,这次真是吓死人了。那马到底怎么了?”蓁儿提起来仍然是心有余悸。 黛玉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那马就疯跑起来。” 提起这个黛玉心中也存疑惑,世子之前就说过,那马很是温顺的,这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姐姐!”话出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无凭无据的说什么也不妥。 蓁儿自幼处境尴尬自然比黛玉想得更多,闻言只摇摇头轻声道:“婶娘会处理,我们先等等吧!”这却是赞同了黛玉的想法。 闻言,黛玉也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世事岂能如人意,原想着出来散心的,没成想倒是平添了更多的事端。 却说明轩王妃这头送了两个丫头回去,转头就沉下脸派人去了御马司,可惜到底是慢了一步,昨日并着今日负责的内侍竟然双双暴毙,哪里有这么巧,分明是杀人灭口。 王妃气得变了脸色,不过到底是行宫之内,顾虑着分寸,不好直接动手。而是暂时压下,她做不得主,自然找做得主的人。 只是她却是慢了一步,程潇的手臂上有一道刀伤,本来包扎的好好的,只是不想之前为了救黛玉用力过度这才裂开了,又被徒景不知轻重的拉了一回才露了痕迹。 这会儿重新包扎好后也就没什么大问题,打发走了太医,徒景冷着张脸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不声不响的跑过来,身上还带着伤?是谁动的手?”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程潇却不答,而是起身整整衣冠就要走,徒景气得不行立时要拦着。 程潇这才道:“这事待会给你细说,我这会儿要去见太皇太后,我来了还没去请安,这会儿太医都宣了再不去,你帮我兜着。” 徒景这才没好气的让开“你还知道自己胡闹,皇祖母见了你这伤不定怎么不愉呢。” 不过话是这么说到底不放心程潇,硬是跟着他一块去。 程潇倒是没拒绝,两人至太皇太后的居处,早有柳嬷嬷一脸担忧的迎了出来,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 两人忙上前问好,柳嬷嬷对着徒景问了安才转而对程潇道:“四爷也该注意些,倒是让娘娘担心了。” 程潇只笑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叫太皇太后担心却是我的不是,嬷嬷待会儿可要帮我才是。” 见他还贫嘴说笑,柳嬷嬷只能摇摇头,她虽然地位特殊到底也是下人不好多说只道:“娘娘让四爷进去,世子若是没什么事,不妨过会再来。” 柳嬷嬷既然这么说,徒景也只能笑着答应先离开,只是临去之前给程潇使了个眼色大有记着你说的话。 程潇淡定的点头,而后随柳嬷嬷进入了室内。 太皇太后侧躺在卧榻上,见了他来才起身,柳嬷嬷忙上前搀扶。 程潇跪下请安,只是话未完却听得“行了,起来吧!身上还带着伤这是诚心来气哀家的。” “老祖宗这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敢呀!这不是意外吗?”程潇闻声就知这是气到了,忙插科打诨的想混过去。 可惜太皇太后是什么人压根不接他的话茬。而是打量了番他叹气道:“说吧!京中成了什么样,谁动的手?” 徒景问的时候程潇敢随意敷衍,这个时候却是不敢有半点应付忙正色道:“其实没多严重,只是甄家抄了。”程潇偷觑了眼太皇太后轻声道。 “果然,忠诚并着甄妃呢?”太皇太后双眉微动也不知其心中所想。 程潇见看不出什么也只答道:“甄贵妃身体有恙,具说是卧床休养,诚王爷在家闭门思过。” 出手倒是干脆,甄家一倒,忠诚也就不远了。宫中的事情岂会那么简单,甄妃说是养病,只怕命不久矣了。 只是上皇怎么可能会让皇帝这般作为,甄家是对是错不论,那是他的嫡系。 双目冷凝落在程潇受伤的手笔上,透着不善“你如今也瞒着哀家了!” 程潇微垂双目不语,不是瞒着,只是有些事情委实不好说,上皇和皇帝各不相让,他既然选了一方自然也就要承受来自另一方的压力,天家连父子之情都无,何况一个外戚。 就在气氛僵持的当口,内侍禀报明轩王妃求见。 太皇太后知道问不出更多的,只能示意柳嬷嬷先迎了明轩王妃进来。 明轩王妃原是为着今日黛玉遇险一事而来,却不想程潇也在这里,先给太皇太后请安后才问起程潇的伤势。 程潇笑道:“劳母妃关心,已经包扎过了,没有大碍。“ “这就好。”王妃略微放心些,而后却是眉头微动,看了眼程潇又不自在的看了下太皇太后。她来得似乎不大妥当,潇儿受伤,玉儿遇险,这其中是否太巧了。   ☆、第六十八章 明轩王妃的神色有些游移,还在考虑是否开口,太皇太后却道:“你过来,想必是什么事情说吧!” 听得问话明轩王妃也不敢隐瞒只得隐晦的将今日的事情禀报了一遍,提起御马司内侍的死亡程潇并着太皇太后的神色具是一冷。 “啪啦”一声瓷器摔得粉碎,王妃忙道:“母后息怒。” “息怒,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些。真的当哀家是死的。柳嬷嬷你去,传哀家的话叫慎刑司的去,把人全叫上,哀家倒要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太皇太后自然不是一点不知,黛玉今日之事她早已经得了消息,索性人没什么大事。原想着由婉容出面就行,不想那些人胆子竟然这么大,直接就把人给杀了。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躲在背后。 柳嬷嬷领命而去,太皇太后冷眼瞧着程潇“这是你媳妇的事,你倒是淡定的很。” 程潇淡定的道:“有姑祖母在,侄儿有何可忧。”话是如此说,只来这之前他早已暗中遣了人去彻查此事,不定就该有消息了。只是他虽人在京中,对于行宫之事却也闻得一二,未免再给玉儿添上事端有些事情倒是没必要放到明面处说。 不过太皇太后何许人,程潇使她打小看到大的,岂有不了解的。因此而只是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对着轩王妃笑道:“瞧瞧,这就是哀家护着长大的,可见是白疼了这么多年。” 轩王妃忙岔开话道:“潇儿孝顺,但凡母后念叨的哪一回不是立时寻了来,母后这是故意让儿臣羡慕不是。” “行了,知道你疼他帮着他,哀家不说也罢。这事哀家会让人去查,你们若是没什么事只管回吧!”太皇太后淡淡的道。 轩王妃不解其中之意,以眼示意程潇,却不想程潇也只是淡定的行礼告退。 及至到了院外王妃才道:“这是怎么了?我瞧着母后心情似乎不大好。” “京中出了些事情,母妃这些时日只怕要多陪陪姑祖母。”程潇不愿多谈,只是简单的提点了两句。 轩王妃立时想起程潇的伤再联想起这两年京中的情形哪里不知道事情只怕不小,只是程潇不愿说她也不好追问。 其实京中局势紧张稍微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能感受到,日暮西山的太上皇和年轻气盛的今上之间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尤其是在太上皇一力扶持忠诚亲王与今上对抗更是让天家父子之间的裂痕越发的大了。如今在宫中双龙已经是轻易不见面。不断送入上皇宫中的宝物代替了最后的孝道。 太皇太后选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离京未尝不是一个无奈之举,不愿再孙儿和儿子之间为难。她自然更重儿子,可是天家父子之间哪里有那么简单。为了江山的巩固她是不愿上皇起废君之心也是不赞成。 奈何说法不了早已不需要母后意见的上皇,太皇太后到底不愿见父子相残的局面上演,多年不离宫的太皇太后这才离开了宫廷,只是她同样也做了选择,将宫权交到了皇后的手中,也预示着她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权利之争中站到了皇帝的身后。 这大抵也是这段时日上皇行为越发出格的原因,失去了太皇太后这个最稳固的支撑者,也失去了对宫廷的掌控力。上皇害怕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他老了不可能赢自己的儿子。 京中的波云诡异的局势到底离得有些远,这会儿轩王妃也顾不得这个,明轩王府的立场夫妻二人早已商量过,她相信自家夫君必然会处理妥当,而程潇没提,显然无碍。 倒是眼前的事情重要些“你的伤势怎么样?之前也没得细问。” “不碍事,养些时日就好了。”程潇轻声道,“母妃,玉儿可好些了?”程潇犹豫了会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王妃嘴角勾起好笑的看向他“我还当你不问,这会儿怎么忍不住了,刚才在母后跟前倒是淡定的很。” 知道王妃有意取笑,程潇脸撇过去淡定的道:“母妃说什么,孩儿听不懂。” 什么听不懂不过是在装傻,轩王妃气得拧了下程潇的脸出了气才道:“你不放心就自己瞧去,横竖不失礼就成,这还要母妃教?” 程潇不敢躲让王妃得逞总算换了个好处,有王妃这话自然也就不怕什么了。心里惦记着黛玉但是脸上却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王妃告辞,转头就回去拿了自己带来的东西去看黛玉。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蓁儿到底不大放心,想着行宫中也有太医方便的很,因此只叫人宣了太医前来。 好在确实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受了惊吓,未免夜间睡不安稳,开了处安神的方子就是。不过那太医倒是另外开了养身的方子。 黛玉不解其意,倒是那太医自己笑着道:“林姑娘的身子没什么不妥当的,只是大概是此间的气候不同,有些不适应稍微调理下也就是了。” 这太医也姓徐,算起来还是徐澄的侄子,不过徐家世代行医,太医院内从来不少徐家的人,黛玉随驾徐澄特意找了自己这位侄子就是让他照看一二。 不过宫中规矩大,就算行宫内稍微松些,但是也不由得人乱走动。是以一直没曾往来,不想这次被郡主找来,倒是巧得很,自然也就顺道帮着多看看。 知道是徐澄的侄子黛玉的神情柔和了些,只是她是徐澄的师妹,眼前这个年纪比她大的倒是晚辈了。竟是不好叫,最后不过折中了只唤徐太医就是了。 蓁儿闻得两人之间的渊源对着徐太医也客气了几分,待他给黛玉瞧过之后让人好生的送了出去,倒是没给金银之物,另备了些谢礼。 紫鹃送徐太医出去的时候却是碰上了程潇过来,见了太医在此脸上现出了几分郑重。 徐太医也是识得他的,忙停住脚步请安问礼,程潇直接问道“是给谁症脉?“ 还是紫鹃行礼答道:“回世子的话,我家姑娘有些受惊所以请徐太医前来开了副安神的方子。” 紫鹃是黛玉的大丫鬟,程潇见过一回倒是有些映像,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对着徐太医道:“有劳了,林姑娘这头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只多费些心思。” “分内之事,世子请放心。”见没什么不妥之处,徐太医告辞离去,程潇自然也没拦着。 只是他原就是为了看黛玉而来,临到门口反倒是迟疑了起来。“你家姑娘这会儿在干什么?” 紫鹃低着头“姑娘在和郡主说话,奴婢去通传一声。” “恩,你去吧!”程潇故作淡定的让紫鹃进去,自己负手而立看起来倒是极为洒脱的模样。 只是一旁跟着捧东西的心腹却是有些看不过眼了凑上前小声道:“爷,这人来人往的,咱们就在这等着吗?不若直接进去吧!” “休要胡言!”程潇冷眼斥责了小厮,暗道若是自己一个人倒是可以试试。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有人出来,程潇面带笑意的看去,却是立时收了笑容。出来的人并不是黛玉,也不是其他的婢女却是蓁儿。 蓁儿自然瞧见了程潇的变化也只是在心中冷笑,一张芙蓉面却是没有半点笑意。 “郡主有礼。”程潇淡定侧开身子给蓁儿让路,不失礼数而已。 蓁儿却是没动只是冷冷的道:“你要见玉儿。”不过白问一句,是不是大家都清楚。 “我见林姑娘大概不需要郡主的同意,郡主若是无事的话倒是可以学些诗书礼仪,莫失了皇家的体面才是。”没说出口的是虚凰假凤什么的还是少做梦的好,他笃定黛玉绝对没这心思,但是这位红霞郡主他可是信不过。 这话一出蓁儿脸色立时变得有些难看,就要出言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轻软的呼唤声。 嘴角微微勾起,对着程潇挑衅一笑而后言笑晏晏的转过身应道:“我就来。” 却是不理会程潇就进了院子,独留下程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好在很快紫鹃就出来迎他进去,说是姑娘有请。 忽然听得紫鹃禀报程潇来,黛玉的眼中一亮,身子立时就站了起来。“当真!在哪儿?” 紫鹃笑盈盈的道:“世子就在院子外头,还带着些东西想来是送给姑娘的。” 对上紫鹃满含笑意的双目,黛玉这才觉出自己太过激动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掩饰般的道:“大概是来看婶娘的,顺道过来的。” 虽然两处院子极近,可是瞧着分明是特意来看自家姑娘的,只是姑娘不好意思,紫鹃可不敢去撩拨。不想两人说话间蓁儿却是走了出去。 黛玉离得有些远,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却也觉出了不对,有些担心到底是出声把蓁儿唤了回来。她倒是没疑心什么,蓁儿进来后才知道黛玉已然瞧见了,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微咬唇道:“你疑我。”   ☆、第六十九章 黛玉美目灵动,微微摇头道:“并无,姐姐多想了!”大概是程潇的刺激亦或是其他,蓁儿的脸色并不见好,既是一语不发转身就走了。 黛玉微追了几步“姐姐!”可惜没能唤回蓁儿的回头,倒是紫鹃拉了她道:“姑娘,世子尚在门外等候。” 这一提醒,黛玉也只能先停住步伐,犹豫了会道:“你去请世子进来吧!” 紫鹃忙领命而去,说实话姑娘相信郡主,紫鹃却未必,这好好的跑去前头见人,若是没个原因谁相信,只是自家姑娘心好,她也不好说什么。 带着些许的惆怅,黛玉怔怔的在院子中等着,也没回房中去。程潇远远的就瞧见了那个身影,杏仁小脸,已经换下骑马的装束,一件杏黄的袖口带着绣纹的长衫,配着翠绿的百水裙,一头青丝挽起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一支玉钗水波摇晃。微微低着头双眉微蹙,看着他恨不得抚平那双眉,只叫她再无忧愁。 脚步声惊醒黛玉回头看到来人,收起了愁绪,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 程潇随着紫鹃过来,停在了离黛玉不过几步之远的地方,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叫那眼神盯着,黛玉脸上的从容开始维持不住,忍不住的冒气热气来,竟是不知道开口说话。 远处的青山如梦如幻,宁静的小院内,两人相对而立,紫鹃几个早已远远的退后。在这安宁祥和之中,程潇的双目中早已看不到了其他。 还是那池中的鱼儿忽然跃出水面将黛玉惊醒,忙撇开脸轻声道:“世子的伤好些了吗?” 程潇可惜了一下笑着道:“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林妹妹别担心。还叫世子?” 收敛了下思绪黛玉抬起双目看向他受伤的手臂,轻咬双唇眼中透露着心疼之意“真的不疼了吗?” 感受到黛玉的关心,程潇的脸上露出掩不住的狂喜之意,心满意足的道:“真的不疼了,有林妹妹的关心,我什么也不疼了。”声音有些低不欲叫其他人听见。 黛玉闻言脸颊绯红跺脚嗔道:“你这样,我没话说。”双眸含怒,只是因着脸上的红霞倒不像是怒,却像是羞的。 程潇撇了下远处的紫鹃几人见她们低着头不看此处,这才上前去一把拉着黛玉的手满怀笑意的哄道:“我错了还不成吗?林妹妹别气,我陪不是,你说要我怎么办都成?” “松手,你快松手!”黛玉被他拉着手有些慌了,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恼怒的,竟然不知哪种多些。 若是从前程潇自然会放,但是他今天不想放手。玉儿是他的,谁也不能更改,什么还泪他不信。 黛玉无从知道他心中的所想,只是觉得那手如火一般烧得她心内焦灼,挣脱不开下双眸蓄起了泪水,“你放开我,我不要见你了,你走!”泪水忍不住的落下,这人又欺负她。 轻轻的为黛玉拭去滴落的泪水,程潇有些懊恼“我总是惹你生气是吗?”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黛玉低声不满道。 程潇不语,良久才闷闷的道:“玉儿,如果没有圣旨,你愿意嫁我吗?” 黛玉不解的抬头看向他,脸上的凝重叫她有些疑惑,圣旨已下还有什么没有,她忽然想起穆王府的那次的会面。没有圣旨她还会嫁他吗?如果在今天之前或许她不知道,但是今天之后她想她是知道的,这个人总是会让她生气难过,也会让她欣喜快乐。 微微垂下双目,掩住其中的思绪,程潇忍住抓着她的肩膀声音微提“告诉我,玉儿,你告诉我。” “你抓疼我了。”黛玉轻声的低吟责怪道。 程潇慌忙放手,双手无力的垂下,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明明说好不管的,为什么被人已激就忍不住了。奋力的将心中的思绪藏起,冷静的开口道:“抱歉玉儿,是我太激动了。今日个你吓坏了,早些休息。” 既然是要走,黛玉轻越的声音传来“你就这么走了?” 程潇回头讶异的看向黛玉,对上的是一双含喜的双眸,因着泪水的关系莹莹闪动。 “玉儿,我······”激动万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黛玉轻声道:“你是男子,是将军,是世子,什么事情都是你所想所言,未问过就肆意的做决定,到头来却来指责我没有尽心。你却从未想过自己可曾真的给我选择的机会。虽然你霸道过分,但是我不曾后悔竹林中的相逢。只是我不想以后的人生总在猜忌中度过,如果你不信我,那么不必再问我这些。“黛玉没有激动没有愤怒,只是简单的将话语道出,明明白白。她从来都是这样的,软弱什么的永远都只是外表,内心总是坚定的。她承认这个人对她很重要,但是若是得不到尊重她宁可自己掐灭这份多余的情感。 或许因为圣旨她还会嫁他,可是那时候她只会是他的妻子,再无其他。 黛玉的话说完等到的却是一个用力的拥抱,那么急切着急,落入这个之前让她觉得安心的怀抱,可是心情早已不一样了,奋力的想开推开。 程潇轻轻的后退一步,四目相对“玉儿,是我的错。此生此世我愿与你携手相伴,没有其他人,只你一人,玉儿你可愿意?” 许下一生的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黛玉怔住,纵然心中早已明白,可是临到这时仍然不知所措。喃喃自语“为什么是我?”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我们于千万人中相逢,玉儿,可愿许我?”程潇笑道。此刻心中从未有过的安定,过往的一切纠结都不存在,玉儿心底有他就够了。 “君若不负,定不相负。”四目相对间,黛玉傲然的答道。她不会去祈求,真到了那一步,她不会同卓文君一般去吟什么《白头吟》,男人既然变了心再求又能如何。 程潇笑了笑,忽然松开了黛玉站直在她的身前,“我不会去发誓什么的,若是誓言有用大概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但是玉儿,请相信我。” 这人当真放肆霸道的可以,连个誓言都不许,虽然他说得对,黛玉嗔道:“人都说武将不善口舌,要我说你油嘴滑舌的,不知骗过多少人。”说罢也不理他竟然是转头而去。 程潇愣愣的看着黛玉跑远,只是嘴角勾起掩不住的笑意。 几步之后黛玉回头看向他“既然还带着伤,还不回去休息,仔细伤重了,可没人理会你。” “若是伤重,林妹妹也该可怜可怜我。”程潇笑着接话。 黛玉道:“谁理会你。” 程潇离开,紫鹃把送来的东西给黛玉过目,具是一些玩意儿,还有几本古籍,可见都是有心挑选的。紫鹃嘴角一直挂着笑意,看得黛玉分外不好意思佯怒的把一件玉串扔下道:“紫鹃你也学坏了。” “姑娘冤枉,我不过是觉得姑爷很细心,这是为姑娘高兴不是。”紫鹃笑着辩解道。 黛玉想着之前的事情,脸上止不住的羞红,也不知紫鹃看到了多少,实在是不敢问。“蓁儿姐姐这会儿在哪?” 紫鹃脸上的笑意停了下只答道:“郡主进了自己屋子没见出来。”黛玉闻言起身就要走,紫鹃忍不住道:“姑娘,别去!” 黛玉皱眉“紫鹃,事情不是你想得那般,下次不许这样了。”紫鹃是她的大丫鬟她才提点一下,蓁儿的事情她猜着几分。 黛玉来时正看到蓁儿的几个大丫鬟围在门外,也不敢进去,见了她立时满脸喜色的上来迎接,行礼之后忙道:“林姑娘可来了,我家郡主也不知道怎么了,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让进,林姑娘快帮着劝劝吧!” 安抚了她们几句,黛玉就上前去轻轻的敲门道:“蓁儿姐姐是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传来了响声只是却道:“你回去,我想静静。”声音略带沙哑,黛玉闻声微蹙眉头,却是没有离开。想了想到底是直接推门而入,碧玉想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 这才醒转过来,这几年郡主眼中最重的就是林姑娘,直接进去也未必会怪罪,倒是没人劝,反倒是不好了。 黛玉进了屋子里头光线不好,只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身影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像是听见声响回头看来见了黛玉忙抬手擦拭了下哑声道:“不是说了不见吗?你还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斥责的话语没说完,黛玉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取出自己的帕子我她擦拭泪水。 嘴边的话吞了下去,两人就这样静默的站着。蓁儿倔强的不语,黛玉叹了口气,两人之间大部分时候蓁儿都像个姐姐,但是只她知道蓁儿内心并不坚强。   ☆、第七十章 许久的静默之后淡漠的话语响起“我没事,你回去吧!”蓁儿起身拒绝与黛玉谈话。 黛玉拉住了她的手“姐姐,我们谈谈好吗?”请求之意溢于言表,她不能继续放任蓁儿的想法,今天她们必须好好谈谈。 蓁儿是拒绝的,只是黛玉做了决定不由她拒绝,两人坐定,蓁儿撇开头不看黛玉,只是双目随意的看着窗户,像是那窗户有多好看一般,就是不愿张口。 黛玉见此也只能苦笑一下才道:“一晃眼的功夫我们认识都快两年了,还记得那会儿我刚到寺院中就听得姐姐的箫音,着实惊艳了一把。如今想来却是许久不曾听姐姐吹凑了。“ “你若是喜欢我随时都可以吹给你听。”蓁儿仍是不回头,淡淡的道。 黛玉微微一笑“那好,今日个晚了,明儿咱们弹琴吹箫可好。”眼中闪动着盈盈的笑意,低头看向蓁儿。 蓁儿回头看向她,对上满是笑意的目光晃了下神复又地下头轻声道:“好。” 黛玉伸出莹白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蓁儿的手“我自来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只一个小弟弟,偏没有立住,虽有表姐妹几个,但是却是各有各的难处,不曾交心。我们虽然没亲缘关系,但是我一见姐姐就觉得亲切,只当是亲姐妹一般,姐姐可懂我。“ 一番肺腑之言,叫蓁儿低下了头良久不语,黛玉见此微微忍住到口的叹息声只是握紧了她的小手似是没有觉出气氛的僵持只道:“我只希望姐姐往后能够平安和顺,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平安和顺,怎样才叫好,嫁人生子,为了一个男人变得不像自己!”蓁儿蓦地抬头讽刺的道。 黛玉愕然,她料到蓁儿心底必然有伤再想不到这伤痕这般重“姐姐,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明瑞王爷一般。” “男人皆是喜新厌旧之辈,纵观史书,有几个男子能够守得妻子一人,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反倒是要做妻子的贤良,不能妒,真真是可笑的很。”许是说开了,蓁儿将心底的想法尽皆表露。 黛玉微蹙眉头,不知该如何劝起,若说那些叫女人贤良之语,于她自己也是不会答应的,若是有一日程潇负她,大抵是不相见的,决绝。 只是这却是不好来劝蓁儿,就在她发愁的时候,蓁儿自己忽然避开了这个话题“程潇其人现在看着不差,只是男人多不过如此,只看将来吧!妹妹也莫信他鬼话,凡事多想些的好。我累了,想休息了。” 蓁儿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向着里屋走去,黛玉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皱眉不止。 思虑了会到底是没有继续,只等明日再提,悄悄的出了门,对着等在门外的婢女道:“姐姐心情不好,你们好生注意些。” 不待她们多问,却是离开了。这一夜众人都不得好生休息,蓁儿赶走了黛玉,心中未尝不苦,她岂会不知自己在为难玉儿,可是心中意不平,这才不愿多谈。她的人生中拥有的东西太少,最重要的总是留不住,一如母亲。 黛玉因为心里牵挂着蓁儿,也是整夜不得安眠。至次日清晨,王妃见了两人都是这般神色倦怠的只当是昨日个受了惊吓,忙将两人赶了回去好生休息。 并将身边之后叫了来敲打了一遍,众人不敢提昨日个两位姑娘似乎有争执之事,只得认罚。 却说黛玉昨日个想了一夜到底是拿了注意,今日个也不等蓁儿多说,只跟着她回了屋子。 “你不回自己处,过来做甚?”蓁儿皱眉道。 黛玉浅浅笑道:“姐姐这是不疼我了,往日里咱们一块住着多些,今日个却是不许了。”言罢也不理会蓁儿的拒绝,就让紫鹃帮着宽衣换了衣裳躺倒了蓁儿的床上,而后看着蓁儿笑道:“昨日个夜里确实不曾好眠,姐姐也疼我一番,让我好生再睡会。” 这都躺下了,还能怎么样,蓁儿心底欢喜黛玉不曾与自己生疏,面上却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瞧着黛玉真的不理会她只自己闭目好眠。 眼见黛玉睡得安稳起来,蓁儿看了又看,到底是叫了人也换了衣裳,轻手轻脚的躺倒了黛玉的身边。 不想一躺好就对上黛玉笑盈盈的双眸,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转过身去。 黛玉好笑的凑上前去两人相互偎依着“姐姐还生气?” “我何曾生气,不过是担心你罢了。”蓁儿闷闷的道。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若是他将来负我,我绝不会轻易干休的,再说我还有姐姐不是。”黛玉俏皮的道,眉宇间竟是自信。 蓁儿瞧着她这样,到底没忍住“噗呲”的笑出了声“好没修的。”到底是没再说什么,手揽着黛玉,两个人面对面的相视一笑。 昨日夜里都没曾好睡,说开了两人具是有些累了,不一会儿都睡着了。 中间王妃派人来瞧了一遭知道在休息就没说什么,只是程潇惦记黛玉,一早就找了个借口想来看看,却不想正好撞上王妃派来的人,也不等去黛玉院中,就知道黛玉尚在补眠,只是听得是两人一块,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虽然心里提醒自己大度些,可是到底看着红霞很是不顺眼,未免将来真的要跟个女子争宠,程潇果断的在心里将京中的才俊扒拉一番,想着给母妃推荐几个合适的人选。至于结果如何却是后话。 黛玉这几日只陪伴着蓁儿,或抚琴吹箫,或看书作画的,倒是其乐无穷,一时间既是没怎么想到程潇。 这一日清早给王妃请安后,因着蓁儿被王妃留下说事,她先回自己院子,只是走了没多久,就被人拦了。 黛玉惊得举目四望嗔怪道:“你做什么?” “林妹妹你只记着和郡主玩倒是一点也没惦记我。”程潇略带委屈的话叫黛玉苦笑不得。就要说什么,却不妨被程潇一把拉住。 黛玉忙道:“快放手,仔细让人看见了。” 程潇笑了笑道:“放心,林妹妹来了这里这般久,只怕还没到处看过,我带你去瞧瞧可好?”又对着一旁低眉顺眼不敢出声的紫鹃道:“把你们姑娘的披风给我。” 紫鹃不敢答应只看黛玉,见程潇这般,黛玉实在有些头疼只道:“世子,别闹了!” “叫我潇或是云昭。”程潇纠正道。一脸正色的看向黛玉大有她不改口就不罢休之意。 “云昭,你今日要做什么,这行宫之中人来人往的。”黛玉实在有些恼了,他从前儿莽撞还注意些,这会儿却是不管不顾的。 程潇听得黛玉软软的叫唤极为顺耳,忍不住轻声道:“再叫一回可好?” 黛玉负气一甩手就要走,程潇忙道:“林妹妹别气,我都安排好了,这山中有一处美景,极为好看,我带你去看。” 话到此处,黛玉再想想之前王妃留下蓁儿的事情,只怕分明有原因顿时脸色变“你同王妃说了什么?” “母妃是找红霞有事,这事待会儿告诉你,咱们先走。”程潇见紫鹃不给,随手就将紫鹃手上的披风取走,然后拉着黛玉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黛玉无法,只能示意紫鹃几个先回去。被程潇拉竟是走了一条小道。程潇早有准备,一路上并无其他人,倒是叫黛玉安心不少,既来之则安之,再有对着程潇口中所言,也有些好奇。 走了些路,将将来到行宫的一处小门,此处自然有人把手,程潇将披风给黛玉披上戴上兜帽。 守门的侍卫分明是认得程潇的,给他无声的请安之后对他带着黛玉出去却是不发一语,视若未见,不过若是那眼神再正一点大概更像。 黛玉这会儿自然没叫程潇牵着,只是低头跟在他身后出了宫门。 程潇笑着领着黛玉来到宫门之外的一处拐角处,有一匹马儿在,黛玉因着前几日才叫马惊了,这会儿见很是不敢上前。 “别怕,有我在!”程潇笑着牵着黛玉的手靠过去,轻轻的安抚马儿。 那马儿果然很是乖巧的任由黛玉抚摸,“这是你的马?”程潇点头“它叫雷,很聪明的,别怕,待会儿你坐上去,我牵着马,不会叫你受伤的。” 黛玉微微蹙眉有点不愿意轻声道:“不能不骑?”程潇失笑“咱们去的地方有点远,不骑马你会累的,别怕有我在。” 被程潇安抚了一回,眼见不行黛玉有些恼怒的道:“谁叫你要带我出来,一会儿蓁儿姐姐见不着我该着急了。我要回去。” 说着就要回去,程潇自然不允,好不容易哄了黛玉出来,怎么能中途罢休,因此忙陪不是劝了许久。 黛玉瞧着他好声好气的模样心气才平了些许,只是今日这般出格的事情若是叫嬷嬷们知道了只怕该被念叨的没个安宁,只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因此而瞧着程潇的目光分外的幽怨。 程潇自然瞧出来了,只是不语,其实他早就安排妥当了,这行宫之内尚有其他人在真要传出去岂不是有碍玉儿的名声,所以他压根没瞒人,最起码没瞒着该知道的两个,这会儿自然有人收尾,不会叫事情传扬出去.   ☆、第七十一章 折腾了许久,黛玉到底坐了上马,好在有程潇在前头牵着马,倒是让她安心不少。 未免黛玉真的紧张,程潇一面还同她说话,一个马上一个马下,虽然见不着面容,却是别有一番趣味。 黛玉也将心底的一些担忧暂且放下,坐在马上专心的瞧着山间的风景。水光山色间的静谧叫人心中平白多了些许的快意,黛玉忽而记起之前程潇所言因而问道:“你说王妃留蓁儿姐姐有事,可知是何要事?” 程潇倒是没卖关子,笑言道“却是要事,还是好事,想来你也知道明瑞王府的那些事情,母妃从前就极为疼爱红霞郡主,早前就有意过继她,只是明瑞亲王不愿意,这次母妃得了太皇太后的准许,待到回京之后就改玉蝶,正式过继。” 这当真是个好消息,黛玉一脸喜色立时道:“果然是好事,真是太好了,婶娘留下蓁儿姐姐必是说这事,不行,我要回去。” 程潇原不过想让黛玉高兴一下,哪里想到却叫黛玉打定主意要回去,当下就有些后悔忙道:“这事还是让母妃好生同她说,你万莫掺和才是,好不好的总该她自己拿主意。”省得她倒是又离不得你,这话却是不能说,只是程潇暗自道。 不过程潇的话到底在理,黛玉闻言却是迟疑了,微蹙眉头道:“虽是如此说,但是这般大事如是我能陪着姐姐总是好些。”她心中顾虑更多的是蓁儿姐姐心底想法不明,看其大有出世之意,若是她想不通自己总能办帮着些。 “她那般大的人了,哪里还要你拿主意不成,你事事放不下的,将来怎么成,要我说快别愁了,愁坏了她不心疼,我可心疼。”程潇笑道。 黛玉不妨他这般说,脸颊绯红瞪了他一眼含羞带怒道:“你总胡说欺负人,我要回去告诉婶娘去。” 程潇只停住脚步含笑的看着她,“我说得肺腑之言,母妃跟前我也不会改口。”叫黛玉转过头去不敢对上他的眼。 好在程潇也没敢逗得太过,欣赏了下黛玉含羞的模样就复又开始向前走。 竟是一路无话,许久之后终于到了地方确实一处悬崖之下,黛玉回神看向四周悬崖绝壁的道:“虽说是天险之地,非人力可雕琢,不过也并无什奇特之处,你如何说是有趣之地。” 程潇只笑而不语,将黛玉搀扶下马而后道:“自然不是这里,待会儿别慌,抱紧我!” “什么?”黛玉讶异回头正要发问,却不妨程潇一把抱住她,竟然是飞身而起,沿峭壁而上,黛玉吓得抱紧了程潇的脖子,闭上眼不敢多看。 只觉得整个人都天旋地转的,还一会儿才听得程潇轻声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黛玉这才缓缓的睁开眼,只见两人落在一处石壁中间的洞穴之中,脚底是深渊峡谷,而远处碧水青山一览无余。 巍峨的行宫在远处清晰可见,黛玉忍不住惊呼出声,这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 从程潇身上下来,黛玉忍不住走了几步,却被程潇拉住了,瞧着她满眼惊喜的模样无奈的叮嘱道:“小心些!” 黛玉回头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谢谢。” 虽然有王妃绊住了,到底蓁儿还是发现了黛玉被程潇劫走之事,当时脸色就极为难看,之事顾虑黛玉的感受没有说什么,只是余下几日越发的和黛玉形影不离,叫程潇再没见到黛玉的面。 知道蓁儿心中不快,又兼被嬷嬷们唠叨了一回,黛玉也很不该再有出格的举动。 程潇这头也被王妃很是敲打了一回,虽然说是未婚夫妻什么的,总要讲究礼法,可一不可再的。因而在启程回京之前程潇却是没得机会再拐黛玉出去玩,不过是在花园里当着众人的面说上几句话,或是送上些可心的物件。 夏去秋来,转眼中秋将至,一行人却是要回转京中。行宫内的舒散清静自然是没有了,黛玉这些日子过得极为舒心,想到要回京却是有些不舍。 京中虽好却是缺了这行宫内的清静,不过人活一世自然免不了俗世缠身。有些事情纵然自己不去招惹也不见得能安宁。 惊马一事前因到底清楚了,就是黛玉自己也料不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初查是那位南安王府霍倩因妒生恨才买通御马司却不想那也不过是个棋子,内中牵扯却是朝堂之争。 程潇将真相告知她的时候她其实真的没想过,父亲步步谋算,但是总不愿意她知道这些,她问过程潇为什么告知她这些,那人倒是还实在,只道是不想欺她。不过这话她自然不全信,这人真欺她的也不少。 车内闷得慌,黛玉倚靠在车内的软垫上,侧头看向车帘,不必掀起也能知道车外必然有那人的身影。“刚才见了,这般模样倒像是多久没见一般。”蓁儿语带不满的道。 黛玉回头看她笑道:“姐姐又怎么了?”起身给蓁儿送上一杯茶水,蓁儿接过饮了一口道:“我能怎么了,不过是讨人嫌的。” 言罢撇过脸去,不搭理人。黛玉笑着凑上前去“谁讨人嫌也不该是姐姐,这回了京中正式过了玉蝶,将来婶娘姐姐成了母女两,我倒是成多余的那个,没人疼了。” 蓁儿闻言却是沉默不语,叹了口气“玉儿,你说这能成吗?”言语中有些惴惴不安之意。 黛玉轻抚她的背含笑道:“婶娘不是说了,这是太皇太后亲口应允的,就算是明瑞王爷也不能拒接。你只把心放肚子里去,很快你就事明轩王府的郡主了,有父王母妃,有兄长。有一个新的家。”一边说一边帮她扶正头上的发簪。 这个时候黛玉更像是姐姐,而蓁儿却像是妹妹,许是黛玉镇定自若的态度给她信心,蓁儿嘴角勾起应了声。 “你说得对,以后我就有家了。”头靠在黛玉的怀里,相互偎依着,姐妹之间亲密无间。 程潇虽然不负责此行的护卫,但是他也骑马随行,好在黛玉是跟着明轩王妃一道,两辆马车前后的,程潇策马跟随倒是不惹人闲话。 他耳聪目明的,虽然见不到黛玉的面,但是两个姑娘在马车中的私语倒是叫他听了几句,虽然不满意玉儿这般看中蓁儿,但是考虑到这个好歹马上是自己的妹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底到底不痛快,毕竟这些日子,这位好妹妹可没少给他使绊子,真真是不惹人疼。 徒景从后头策马跟上,他是这次的护卫统领,因此事情多些,好不容易得闲了身前来跟程潇说会儿话。见他一脸不愉的样子,再听听马车内的欢声笑语。微微笑道:“你也大度些,没得跟自己妹子争风吃醋的,也不怕惹人笑话。” “她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没事就往玉儿跟前凑,还整日给玉儿灌输一些奇怪的想法,也不知道母妃看中她什么了。”横了徒景一眼,程潇语带不满的道,什么叫他小气,你媳妇被人这么占便宜,你乐意。 闻言,徒景嘴角勾起,若是他还真不好说,不过看戏什么的,不妨碍不是。实际上他一开始也担心过,蓁儿不知道为什么看程潇不顺眼般,一直试图阻止潇儿和林姑娘培养感情,他还生怕其中有些什么,幸而请教了母妃后才放下心来,却也有些哭笑不得,再想不到云昭有一天要和自家妹妹争风吃醋的。实在让他觉得好笑又有趣,只是不敢太过了,不然热得云昭动手他可就惨了。 瞧着徒景忍笑得模样,程潇越发觉得心伤。竟是没个人愿意帮他,都向着红霞去,动辄不过是说叫他不要同她见识,就连玉儿也是这般。 合着红霞需要安抚,他就不需要。幸而他已经帮京中的子弟名单列的差不离了,一定恪尽兄长的本分,为这位妹妹寻一位如意郎君。 这般想着心气总算是平了些,听着马车里不时传来的软语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徒景上前拍了他的肩膀也只是笑了笑。 銮驾赶在中秋前两日到京,只是比起出京是上皇率百官送,这次却只是皇帝领着皇后亲迎太皇太后回宫,而上皇因着身体不适在宫中修养。 这其中的缘由自然不会简单,不管上皇是真心身子不适,还是对着太皇太后和皇帝表示不满,都与黛玉干系不大。 她是臣女,非宗室,自然也就没必要入宫。因此待到太皇太后凤驾顺利进了宫中,她和蓁儿就由徒景送回了明轩王府,本来程潇要送的,不过他被皇帝叫走了,只能托给徒景。 黛玉倒是不担心他,这些日子他们偶有闲谈,程潇对着她确实没怎么瞒着,有时也会提起他幼年在宫中生活之事,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却也从中窥见他同如今这位关系应当极好。   ☆、第七十二章 笼罩在京中的阴云随着太皇太后的回京暂时的消散,中秋夜宴之后,太皇太后宣召明瑞亲王入宫,次后宫中传旨,红霞郡主改玉蝶,过继无女的明轩亲王为女。 明瑞王府这些年妻妾争斗不休,京中但凡有眼色的都看出一二,明瑞亲王宠妾灭妻,气死了原王妃,继王妃倒是个有手段。只是可怜红霞郡主,有家不能归,更是让王妃和侧妃坏了名声,本以为也就是青灯古佛的命,却不想这一招旨意,让她再入众人之眼。 明轩王妃是个手腕利落的,只等玉蝶一改,就借着赏花的借口,遍请京中上层之家,明晃晃的为蓁儿出面,让明瑞王妃和侧妃气得咬牙切齿却莫可奈何。论权势不过是闲王的明瑞如何能与手握兵权的明轩想必,更不要说这次之事有太皇太后的意思在,这分明是对她们所为的敲打。 明瑞王妃看得明白的,京中的聪明人岂会看不透,其实名声什么的也就是给那些愚人看的,真相如何这些内宅的夫人们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只是一个是没了庇护的小姑娘,另一头是王妃,既然不干己事何必多管。 不过这会儿却不同了,明轩王妃愿意过继这个侄女,自然是真心喜爱,借此和明轩王府搭上亲也不是不可以。抱着这个念头接帖子的人家莫不是都应了。 黛玉回京之后仍然是住在王府里头,一则是王妃和蓁儿都舍不得,另一则却是为着安全考虑,程潇无论如何也不许她会林府,若是有什么却是照顾不到。 黛玉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自然没有要求回府里去。只是贾府的人久等不到黛玉回府,却是最后派了人上王府里头求见,也不敢多说,只言贾母想念外孙女,想接回去住几日。 贾府来人却是没见着黛玉的面,直接让王妃以黛玉回来后身子不适,不宜移动为由拒了贾家之人。 真相如何不提,明轩王妃说是,贾家也不敢说不是,贾母无奈,只能遣了人送了补品,却是不提接人之事。 王妃所为自然没瞒着黛玉,蓁儿早将一些事情告知了她,就是没有蓁儿告知,京中夫人们也不是没有谈论,这贾府如何她也是心中有数,一贯也看不太上,这会儿知道他们欺负玉儿,越发的不喜。只是到底是黛玉的外祖家,也不好太过,面子上的情分还是要给一些的。 黛玉对王妃所为并无意见,得知此事却是不抱歉的给王妃请罪,言给府上添了麻烦,王妃自然不应,只道万事有她,只管放心。 更有蓁儿许是尘埃落地,心中有了着落,倒是不若从前一般,只教黛玉好生住下,绝不许她离开。 转眼就是宴席之日,黛玉早早起身,王妃为了这一日特意叫绣娘为她和蓁儿赶制了衣裳。两人换上站到了一起倒是越发的像是亲姐妹了。 就是身边侍候的丫鬟瞧了也是抿嘴直笑,众位客人也不是一道来的,自然有早有晚,来得最早却是何婉和她母亲。 论理蓁儿过继明义上同何婉就没了关系,只是世事岂能一概而论,何婉母亲真心疼蓁儿这个外甥女。王妃自然也就高看几分。 何婉来的自然先被送到蓁儿处,这会儿黛玉并着蓁儿正在说话,听了她来,忙起身相迎。 “婉儿姐姐来了,快请。” “你们两个倒是玩的自在,倒是叫我们一阵好想。”何婉笑盈盈的进来道。 “我们也想婉儿姐姐你们,快请坐下。”黛玉笑道。何婉瞧着蓁儿满脸笑意的模样,心彻底放下了。虽然说过继之后两家关系上头不一样了,但是她真心为着蓁儿好,自然不介意这个。如今瞧她一应都很妥当,自然也就安心了。将心中的感叹收起,三人坐下说话。 只是没说上几句,就有丫鬟过来禀报,却是苏瑾和刘钰到了。苏瑾一进来见了何婉笑道:“果然这亲姐妹的就是不一样,还当咱们到了算早了,你来得还更早。”因着大家关系好,这些调笑之言,何婉自然不放在心上,闻言只笑道:“你来得晚,倒说我的不是,实在是好没道理。” 刘钰笑道:“何曾是我们来得晚,分明是你心急的很。”又看向蓁儿,上下打量了番道“咱们郡主有了王妃照看,你也该放心才是。” 这话真情实感,众人闻言也是点头同意,她们姐妹未曾没为蓁儿忧心过,不过到底只是闺阁女子,纵然享着家族供给的富贵生活,却一丝不得做主,虽然有心却也无力。 蓁儿也不是不知感人之人,想起这些年的她们明里暗里的相助,眼圈也是微微红了,撇开眼刻意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哪里是来赴宴,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不成。” “你今日可是宴席的主角,快擦擦,叫王妃看见了,以后可都不欢迎咱们来了。”苏瑾忙笑道。 黛玉亦抿嘴笑道:“瑾姐姐说得是,今日是好日子,姐姐该高兴才是。” 闻得黛玉开口,刘钰却眼波微转,瞧了她又瞧蓁儿只“噗呲”一笑,叫众人摸不着头脑,讶异的看向她,不知有何可笑之处。 “钰姐姐笑甚?”黛玉见她看着自己笑忍不住开口问道。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刘钰娇俏的眨眨眼,“我笑,我笑你们两个倒是姑嫂和睦。这还没成一家人,就跟一家人似的。”说完就向何婉身后躲去。 众人初时没觉,次后才想起,黛玉是指给了成国公世子程潇,那位又是明轩王府的义子,而蓁儿如今也成了明轩王府的郡主,这却是未来的姑嫂。 一句话打趣了两个人,蓁儿倒罢,黛玉顿时脸色绯红,不依道:“钰姐姐也会欺负人了,可见是学坏了。”刘钰躲在何婉身后,黛玉不依想要嘻她也不成,只能嗔道。 何婉也在笑,闻言却道:“林妹妹说得是,钰儿你是越发的嘴上不饶人了。” “我说得可是实话,要说没个禁忌的,该是倩儿才是,她今日个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还没来。”刘钰笑着驳道,复又疑惑,今日个是蓁儿的好事,她们皆是不约而同的提早来了,怎么不见钱倩。不想她话落,就有一声响起。 “我不过晚了会,你就编排我。”闻声进来的不是钱倩是哪个。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钱倩微微一笑,先跟蓁儿和黛玉打招呼,而后与姐妹调笑。看似平常,只是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避开黛玉。 你倒是为何,原来这沈家与林家之事虽则外人不知道,到底亲戚之间还是漏了些事情,尤其钱倩又与黛玉交好,这林沈两家忽然有了关系,自然要问问。因而知道了前因,却是觉得有些对黛玉不起。 不过黛玉却是神色如常,只不知沈钱两家的婚事可成?她离京这些日子却是没得过问,不过也不好问钱倩本人。 不想却听得苏瑾打趣钱倩道:“我还当你害羞不敢出来见人了。那张公子俊逸非凡,端是佳偶天成。”一语既出自然让钱倩羞红脸嗔道:“你欺负了玉儿妹妹不够,还来欺负我,以后你可别叫我说出好话来。” 黛玉心中纳闷不好问,蓁儿却是没这个顾忌只道:“我才回京中不久,却是不知道倩儿好事将近,快说与我听听。”她最是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头前才说沈钱两家亲上做亲,怎么这会儿跑出个张家来。 见黛玉也是一脸好奇,钱倩羞红了脸微低着头,刘钰笑着帮解释道:“你们不在京中,倩儿前些日子已经定下婚约了,是礼部侍郎张大人的公子。” 黛玉和蓁儿忙笑着道喜,只羞得钱倩脸红不止,只是看向黛玉的眼神却又欲言又止,黛玉心细自然有所觉察,忽而一笑暗道或是她知道些什么,不过往事已过,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因而只故作不懂,含笑相对。 虽说闺阁女子不当提这些,但是在场具是好友,兼之年龄都不小,更有几个都是定下了亲的提提倒也无妨。 因此苏瑾忽而道:“那南安家的霍倩许亲了,你们可知道?”霍倩,黛玉眉头微蹙,不过很快松开,没叫人知道。本来这个名字早就不被她注意,不过行宫中的惊马让她不得不注意这人。只是程潇当日只说他会处理,让她安心却不知今日这情况是否他的手笔。 刘钰接口道:“她这般情况,谁家敢娶了去?”见蓁儿两个不明遂解释道:“那霍倩也不知闯了什么祸,前些日子被宫中夺了县主的封号,更是下旨申饬要其闭门思过。”南安王府虽然是王爵,但是到底是异姓王,他家的女儿也只能封县主。不过如今被夺了封话,显见是犯下大错。 “谁说不是,不过留在京中只怕更不好,听说是南边的一户人家,具体不知,这般情况将来只怕也好不了。”苏瑾微微叹息,都在京中她自然认得霍倩,往日里也看她不顺,只是同是女子,眼见她命途不顺自然也还是会同情一分。 黛玉闻言却是没太多反应,倒不是她冷血,只是那霍倩因为嫉妒就想害她,幸而她没事,亦没有那么大的胸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既然做了错事,自然要受惩罚。 这事蓁儿不知,自然也就当是闲话听听,就是苏瑾会说也是因为她曾听黛玉提起与霍倩曾有龌蹉。见黛玉没什么兴趣,也就罢了。 众人一起闲话叙旧,不过说些京中这些时日的新鲜事。不过多久,就有前院婢女过来,言前头将要开席,请众人前去。   ☆、第七十三章 人活一世,逃不过名利权势,天下之大,熙熙攘攘,不过为利来利往。昔日蓁儿虽然贵为郡主,但是被逼出府中,寄居寺院之内,自然无利可图,非亲近之人盖不愿多交。今日形式逆转,明轩王府权势赫赫,在京中可谓只在宫中之下,不提趋炎附势之辈,就是一般人也避不过这些名利纠葛。 却说黛玉一行来到席间,刘钰几个自然回了自己母亲身边坐着。黛玉和蓁儿两个被轩王妃示意一左一右的坐到了她的身边。 明轩王府正是显赫之时,王妃平日里又不爱这些热闹,少有这么郑重其事下帖的,因而京中的夫人们都给面子来了。 内中更有贾家和南安王府,叫黛玉有些吃惊,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 瞧着这些夫人们一句句的赞叹之语,慈爱的模样不知道的当这些夫人们多么的喜爱蓁儿姐姐,浑然看不出这些夫人们从前不愿家中女儿接触的意思。 虽然觉得有些虚伪,不过世间之人大抵如此倒是怨不得什么,黛玉安静的坐在王妃身边,含笑的看着心中只叹道:怨不得世人求出身,一朝身份变了,身边人的态度也是变了。 不过也只是在心中腹诽几句,人无完人,不独她们就是黛玉自己也不敢说自己就是绝对的无缺点,这些人本来就与蓁儿姐姐无干系,自然也就不在意是否过得好。 因此倒是没有苛责的必要,只是黛玉愿意安静坐在一旁,却有人不愿轻松的放过。 她们此来自然是有讨好王妃之意,但是眼前这个身份也不算低,依着成国公府的圣眷,程潇将来只怕不讲等袭爵都有可能,那么这位可就是未来的国公夫人了。 因着这个,自然也有些夫人试图将话题扯到黛玉的身上,好在黛玉早就不是当初深闺之中不知世事的少女,自然也应对得体,又有王妃在旁,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王妃一手拉着黛玉,一手揽着蓁儿笑道:“我这一辈子也就是得了四个混小子,闹得耳根子不得清静的,如今可好,有了玉儿和蓁儿,总算叫我身边也多了贴心的人,要我说这女儿就是比儿子仔细,有她们陪着我心情都好多了。”虽是玩笑话,但是诸位夫人倒也笑着应是。 内中更有心思灵透的看着黛玉猜着王妃这般示意是否是为林家女撑腰之意。眼神不经意的往贾家人身上扫去。 王妃这话刚落,贾母就笑着开口道:“可不是王妃这话,若论贴心自然是女儿贴心些。当日敏儿在家的时候也是事事孝顺,叫我心中熨帖不已,玉儿就像她母亲。”说着尚有一丝叹息之意。 她是超品的国公夫人,王妃哪怕看不上也不至于让府里的人怠慢了去,到底是安排了主位,其实若不是为着黛玉,她很不愿请这家人来。只是没曾想史太君也是经年的老人了,却这般不懂情理。 黛玉微蹙眉头立时又松开了,虽然觉得外祖母说得不像,可是她身为晚辈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顶撞的,只能微微撇开脸当真没听到。 有聪明的瞧了几方的神色却也心中有数,这林家姑娘好好的外租家不住,打着守孝的名义住进了般若寺,不是傻的都知道这里头只怕有些故事。再想想贾家往日的名声自然也就明白一二。 一边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和前途光明的成国公世子,一边却是日薄西山除了名头也不剩什么的没落公府,选哪边似乎压根不需要多想。 因此立时就有夫人岔开话题道:“老太君才是好福气,府中这么些姑娘个个都花朵似的,叫人不知道怎么夸。”贾母今日确实待了府里头的姑娘来,确是迎春和探春。这会儿这坐在姑娘一堆,因着身份不算好,加上少有在外走动,但是没什么人理会。不过各有特色倒也当得这赞誉。 内院的夫人们平日没什么消遣,关心的也不过是这些事情,闻言有人就往那头看了一眼也是微微点头。有些甚至还打起了其他的主意,旁敲起是否有婚约来。 一时之间倒是把话题带偏了去,要说这些个夫人们今日来除了王妃的请帖,也有其他的意思。红霞郡主年纪不小,今年就要及笄了,她们这样的人家,虽然成婚一般都是及笄以后,但是婚事却是十三四岁就可以先看着。 若是以往红霞郡主这样的她们自然看不上,空有一个郡主的头衔,却无依靠。结亲是结两家之好,她这般甚至比不得林家姑娘,虽然那个没了父母,但是尚有名声,若是有从文的人家娶了去,虽然没得实惠但是也得了林海攒下来的名声。 只是如今可不一样了,眼见得王妃对红霞郡主的看重,她们自然动了心思。 这样的话题自然不好叫姑娘们听,才起了个头王妃就指了话让蓁儿和黛玉回了姑娘们处,去招待客人。只是她虽然有心为蓁儿选婿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听了,因此对着众人的试探不过是笑着推诿了下,表示暂时没考虑,待过些日子再说。 这般一提,众人也就领会不问,不过王府之内可不知姑娘,尚有几位公子。 算起来王府的几位公子都应当是娶妻之龄,之所以拖着,却是因为徒景早已定亲,不想定下婚期之前,那姑娘的母亲一病而亡,竟是有了三年孝期,虽然可惜却也没法子,只能等着。 左右府里的下剩的几个都不大想早娶,晚些也没干系,不过如今也差不离了。那姑娘今年出孝,婚期也就定在了来年。 一场宴席下来,看着花团锦簇言笑晏晏的,内里乾坤如何也就自己知道。不提夫人们处,就是姑娘们也是各怀心思的。 好在黛玉也不是头一回和京中的闺秀打交道,并着蓁儿两个,又有几位好友在,到底没生出什么事端来。 探春和迎春两个具是庶出,论起身份来却是迎春的要高些,好歹是袭爵长子的庶女,比起五品官的庶女自然要好些。只是在场身份贵重的姑娘太多,论起来身份到底差了些,若不是因着黛玉的原因,史太君又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只怕越发没人愿意理会。 因此她们两个只跟着南安王府的姑娘行事,南安王府来得自然不是霍倩,甚至不是王妃,而是太妃领着来的。 见了黛玉也是慈祥的很,黛玉得知那两位是南安王府出身也是讶异的很,想起之前南安太妃的态度心中却是警惕的很,不怪她如此,霍倩为何被贬斥,旁人不知,她再不行南安王府自己不知道,不然何必急冲冲的把人嫁出去。 所为物极则反,她们就算不仇视也该有些不自在,这般和睦自然引起了黛玉的疑心。 好在这两位南安王府的姑娘没生出什么事情,也没往她跟前来叫黛玉松了口气,她参加的宴席不多,不过几次却是次次有事,再来一回只怕以后都不敢再参加了。 只是宴席之中没曾出什么事,席终贾母却以外祖母的身份要求留下与黛玉私聊。 若是她提出让黛玉随她回贾府,王妃自然会暂时驳了,把事情延后,然后不了了之。想来贾母也是清楚这点,所以不曾提出这个,而是打着关心外孙女的名义要多留一会。王妃自然不好相阻,只能让黛玉带着贾母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小叙。 开始之时贾母倒是真的只询问黛玉的一些生活之事,言辞情切,关爱之心溢于言表。黛玉思及她初上京时贾母的真心关爱,原来有所防备的心也和软了下来。 倒是血缘之亲,许是离得远没了争执倒是可以和睦些,黛玉自行猜测。眼中也带上了亲近之意,只是到底不如她所料。 “外祖母说什么?”黛玉声音微微有些冷意。她再想不到自己的好外祖母找她不过是为甄家求情的。 贾母虽然见黛玉脸色微变却也没真的放在心上只道:“玉儿,甄家是咱们家的老亲,一直关系极好,守望相助,这次因着女婿留下的东西被人利用弹劾下了狱,实在是冤枉的。这事又是成国公世子经办的,说到底都是亲戚,实在没必要如此。”贾母打量黛玉不知事理,只拿言语糊弄过去,却不知道黛玉对着此事一清二楚。 程潇心思极深,但是架不住黛玉聪慧,言语试探之后,小小算计就得了真相,当然更多是因为程潇不敢欺瞒,唯恐哪日黛玉从旁处知道真相,譬如那位立场不坚定的谋士,到时自己反而是落了下乘,倒不如坦白些。 当然他精明的很,有些话换了顺序却有不一样的结果。最后黛玉得到的真相是林海赞赏他的为人,将重任托付。 黛玉既然知道甄家是个什么情况,甚至父亲之死也有甄家的一份功劳如何能听得贾母为甄家求情之语。 原本还想着敷衍几句就罢了,不想贾母见黛玉不应承,也是生了火气,竟然把贾敏扯了进来。黛玉如何忍得豁然起身冷声道:“外祖母既然说母亲,那么外祖母可曾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没了的。这般为着甄家,九泉之下母亲可能安心。”   ☆、第七十四章 贾母当了几十年的老封君,超品的国公夫人,如何能受得了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当即就沉下脸斥责的话语将将要出口,总算想起了这是王府,不是贾府。只能忍气道:“玉儿这是你的规矩,甄家是忠诚王爷的外家,冤家宜解不宜结,外祖母这是为你好。”说话间却是气得浑身打颤。 黛玉见此苦笑一下,外祖母当真是当自己是傻子,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微微垂下眼帘黛玉冷淡的道:“朝中之事,我一概不知,不过父亲公正严明,自然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人。外祖母请回,玉儿不送了。”却是直接送客之意,立时就有雪雁上前请贾母离开。 贾母的双眼没了往日的慈祥,很沉沉的盯着黛玉好一会才道:“这真是我的好外孙女,如今攀了高枝看不上我这个老婆子,那就好得很。”说完拂袖而去。 雪雁担心的瞧着黛玉发白的脸色低呼道:“姑娘!” 摆摆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碍事,记住这事别往外说。”雪雁不乐,为什么不说,这贾母太过分了,这么欺负姑娘。不过对上黛玉严厉的双眼,到底是把话吞了回去,答应了下来。 经此一事,黛玉对着贾府彻底死了心,如果连自己女儿的生死都不在意,如何还会在意她这个外孙女,以往她只当外祖母念着贾家,倒是也不怪她,毕竟她姓林,不姓贾,如今再看却是自误了,姓贾又如何,母亲姓贾,也比不过贾家的权利富贵。 虽然心里明白,可是到底心情不渝。虽然下令雪雁不许将此事宣扬,但是她心情变动,蓁儿自然瞧了出来,只估摸着该是贾母说了什么才引得如此,只是黛玉不愿说她也无法子。 蓁儿还在想着如何哄黛玉展颜,贾母在黛玉头上无功而返,那些人自然也不会甘心就此收手。 几日的朝会上有御史弹劾林海任期内亏空受贿,一时激起千层浪。虽然林海在江南士林名声极高,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一则林海已经过世,人走茶凉,不是虚话。二则自古文人相轻,林海初去时风头太盛,就算有不满也不好说出来,这会儿却是未必。 皇帝赐谥号又如何,古今多少文臣武将死后被清算的何曾少过。自然有那等迂腐小人见不得人好。 不过林海在朝中也不是没帮手,他的同科旧友以及江南出身的官员们也不会眼看着他受弹劾。 朝堂之上争执不下,程潇的脸色从那个御史出现就没好过。冷肃的气息叫离得近的人已经有些心惊了。 他是武将,自然站在武将一列,文臣武将自来少有和睦的,这事既然是文官的事情,武将们多是看热闹,只是如今武将一列里多了这么一个,只怕这热闹是看不成了。 有心思转的快的自然想起来,这位的未婚妻就是林海,算来时林海的女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程潇当然没打算不管,只是就在他要出列的时候却被人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 皇帝想来也被争吵弄烦了,一声呵斥之后拂袖而去,群臣跪了一地。 朝会不欢而散,程潇却是被请进了御书房内。不只他一个,尚有忠顺,北静郡王以及沈瑾瑜。 见到最后一个的时候他眼中划过一抹讶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给皇帝见礼之后就立在了一旁。 皇帝不管为着什么都不可能让忠诚的人毁了林海的名声,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林家无后,林海只一个女儿。 程潇的意思自然是由他出面,他和黛玉婚约已定,既然是半子当然合适,可是皇帝却有些犹豫。身为上位者为着平衡之术。程潇若是因此和文官太近未必合适。 就在皇帝举棋不定之际,沈瑾瑜提出了另一个人选,徐澄,天地君亲师,他是林海唯一的学生,为老师出头也是可以的。而且黛玉不能上殿但是若是能由她亲手写一份奏疏就更好了。 这却是为黛玉打算的意思,程潇扫了眼沈瑾瑜,复议了此建议。既然程潇没有意见,皇帝也觉得合适,自然将此事交给程潇和沈瑾瑜负责。 离开宫中之后,程潇和沈瑾瑜一道“尚未恭喜沈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皇帝议事的时候在旁,只此一点就可以看出沈瑾瑜虽然官位尚低,却得皇帝倚重。 沈瑾瑜淡淡笑道:“陛下厚恩,当不得什么?程弟的伤势可好些了?” “不过些许小伤,早已无碍。今次之事算是我欠你人情。”程潇状似不经意的道。 沈瑾瑜脸色不变淡然道:“程副统领的人情可是难得的很,不过连着这次可是两回了,程大人想好怎么还了?” 程潇咳嗽了声,而后淡定的道:“沈大人可以等着,什么时候需要的再提。”空口白话的,沈瑾瑜微微摇头“既是这样,那就留着,待我需要的时候再劳烦程弟。我先去找许兄,林姑娘那里就交给程弟。” 前事已过,他倒是磊落的很,大方的把话说出来,程潇自然点头应下。两人在路口分别,各往一边。 黛玉原还疑惑,程潇怎么突然这般上门,要知道为着蓁儿不喜,两人之间没少闹腾,当然具是无伤大雅,也可以看做兄妹之间的玩笑。 待到听程潇将事情讲明,却是低声沉默到底叹息了声将贾家上门之事告知了程潇,倒不是她有意挑拨,只是既然牵扯朝堂,只怕另有后招,凭生事端。果然这话一出,程潇眉头微锁,不过很快又平复只道:“这贾老太君私心太重,玉儿你也别伤心。” “我原想着外祖母待我总还有几分真心,却不想是这真心委实是太少了,在贾家面前算不得什么。”苦笑一声,黛玉悠悠的道。 程潇见此,有些心疼忙道:“她既然这般,你不理就是,总还有我,恩,还有母妃和郡主。”原不想提,但怕黛玉不高兴,才勉强把蓁儿也算进去。只是心底却是暗道:我这才找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明儿个这事完了就找母妃去说。 黛玉闻言脸色微红,但是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只不看程潇。起身道:“我去准备那奏疏。”说罢丢下程潇就走。 叫他后悔不已,早知道就晚点提此事。这会儿也只能独自坐着。 只一会儿的功夫却有紫鹃香雪笑盈盈的送出来一份水果道是黛玉的意思,程潇闻言立时浮现喜色,对着紫鹃几个也是和颜悦色的。 林海被参一事,到底不能悬而不决。林氏女亲写奏疏,徐澄以林海弟子的名义御前对奏,驳斥某些人的无耻行为,护得林海的声誉。 其实这事在聪明人眼中早就不是问题了,之所以参一个死人,不过是因为林海留下的证据定了甄家的罪,想要为甄家脱罪,先要证明林海手上的证据是假的。一环扣一环的,可惜到底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威势日盛,岂会让他们得逞。 忠诚一系上蹿下跳的也没能把甄家捞出来,徐澄当庭辩群臣,一举成名,世人赞其恩义。一时之间许家的门槛都要踏破,吓得他躲了出去。 待到见了黛玉更是抱怨不已,只道:“分明是沈瑾瑜和程潇两个坑我。这是他们哪里就做不得。” 黛玉见他这般忍不住笑出了声只道:“师兄也是,人家不过是慕名来拜访,你这般不是坏了人家的好意。” “才不是这样。”他们分明是有目的的,不过这话却是说不出,他年纪不小却未曾娶妻,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想做媒的,想到这里程潇越发想叹气了。若不是放不下黛玉,这会儿他早就跑出京了。 黛玉自然不知道徐澄心中所想,好歹师兄难得来看她,自然也就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自然说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若说京中如今最让人侧目的一件事,却不是甄家满门被押解回京。这到底涉及过多,未必好提。却是一件天大的八卦,一直自诩公府门第的贾家分家了。 袭爵的长子一直住在马棚边,隐忍多年,却不想如今倒是硬气了一回分了家。这热闹自然引得京中人议论纷纷,加上贾家二房的闺女还在宫中为妃,这忽然分家之举实在有些古怪。 不过外人却是难以得知详情的,只知道这家顺利的分了,京中上下无不纳罕贾家的史老太君怎么会应下此事。 徐澄原有些犹豫是否要告知黛玉此事,却不想她竟然早就知道了。 “师妹如何知晓?”徐澄微皱眉道。 黛玉淡淡的一笑:“师兄,还真当我万事不知,这京中上下皆知,我岂会不知。师兄不必担心,这贾家之事自然有贾家人管,自然于我无碍。”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事其实不是别人告知的却是贾家之人所说。不过不是贾母,却是贾家二房。 外人不知这分家的根由,黛玉却是知道的。贾母和王夫人为了各自的原因站到了甄家那边,意图帮助甄家脱罪,求黛玉不成,竟然收受甄家的财务。这事叫贾琏知道了,甄家只是被押解回京,尚未定罪,忠诚亲王还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然想找人讨个主意,叫了王熙凤前来看黛玉,顺道打听下可知道些什么。 黛玉不好说什么只安慰了几句,只是提起甄家自然言他们罪有应得。黛玉估摸着贾琏大概是不想受牵连才分的家未可知。只是她却不知这其中还有另一人的手笔。 贾母算计黛玉之事程潇记在心里自然想着回敬一次,这贾琏的动作叫他看在眼中。寻了个机会把贾琏找了出来,也不必多了,私藏犯官家财就是一桩罪,让贾琏看着办。 贾琏在刑部办差,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罪,既然甄家倒定了,无论如何也不愿叫牵连了自家。但是这事是贾母和王夫人做下的,其他不论,只怕自己说了也未必肯听。想着这些年出风头的都是二房,说不定大房还要受他们牵连。 贾琏咬咬牙找上了贾赦,大房自打贾琏进了刑部,多加约束,虽然不敢说没有仗势之处,但是大罪绝对没有。贾赦自然不愿自家的好日子受牵连,再想到贾母这么多年的偏心。一狠心就找了贾母要分家,初时贾母自然不愿意,但是贾赦贾琏有备而来。不分家的话就出首王夫人藏匿犯官财务和私放利钱。 总要受牵连的,倒不如求一个开恩,说不定也就是一个治家不严,事情又不是他坐下的,只是宫中的贤德妃以后只怕好不了。 再想不到贾赦会拿此要挟,更是手握证据,贾母纵然被气得半死却也没有办法,在她看来贤德妃是贾家最大的倚靠不能有失,为了这个只能答应贾赦分家之事。 只是她绝不会叫二房吃亏,一般长子和幼子分家,向来是袭爵的长子得大头,到了贾家却是五五分。贾赦虽然不满,但是见好歹能进自己手上也就咬牙吞了。 分家只是分的公中的财产,贾母的私房是未动的。她原本就疼宝玉,到如今越发不会愿意留给大房了,贾赦本来还想着把二房赶出去,贾母的私房将来未必不是他的。可是贾母当然不愿意,虽然分了家,但是还叫二房住在这府里,只说没有合适的房子,若是贾赦相逼,那么她也跟着走。为着孝道,贾赦也不敢逼得太过,也就这么僵着。 贾府的这台戏精彩的很,内中还有许多的故事外面的人传的不少,更多的却是捂住了没叫往外传。难得贾母发了狠,倒是是起了作用。 不过外人不知,却有人知道,譬如程潇。为着心中那点小心思,程潇状似无意的把贾家的事情说给黛玉听,当然没露了那个破石头,贾宝玉。 若是贾家分家影响最大的是谁,那一定是贾宝玉了。既然分了家,那大观园是住不得了,身边的丫鬟也不能留那么多。 那人犯了痴病既然闹将了起来,真真的让人呢不知道说什么好。程潇还故作无辜的叹息道:“贾家这位表兄倒是个惜花人。”变说还偷觑着黛玉,想看其脸色。 黛玉不是傻的,前头还没什么,这人是个小心眼的,为着上次的事情他看不上贾家,自己也不好多什么,但是后来却有些不对味了。好好的扯上二表哥,还有那些个事情,分明是故意的。 “世子若是羡慕了,大可也寻上些,做个惜花人。”黛玉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程潇立时正了正姿态“我只是担心二表哥这般娇惯将来如何能够撑起家业。”边说边看向黛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也只愿怜惜眼前人,那些个花我一朵也看不见。” 这还是武将,分明是个,是个登徒子。黛玉的双颊霎时就羞红了。不过这回没得她羞得起身逃跑,程潇就被一个果子砸了一下。 回头望去,一脸怒火的不是蓁儿是哪个?蓁儿几步上前,一把拉起黛玉的手对着程潇怒道:“你不要以为妹妹没了父母就可以叫你欺负。你出去,以后休想见妹妹。”趁着程潇惊住的当口拉着黛玉就跑了。 程潇无奈的抹了把脸,身后传来忍不住的笑声,他回头瞪向笑得停不住的明轩王府三公子,可惜眼神没大用。 “笑够了,我让你帮忙,你就这么帮忙的?”程潇沉下声音道。 三公子徒昆笑眯眯的摊手道:“这可怨不得我,妹妹她又不傻,这一次两次的哪里会理会。”又走过去手搭在程潇的肩上道:“快告诉三哥,你从哪里学来这些情话的。真看不出来四弟你还是个情圣。” 可惜话才说完就被程潇冷着张脸击中了肚子,痛的弯下腰,这也太狠了。 程潇懒得理他,他的话是说给玉儿听的,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偷听他话还有理了。只是想到那个成天霸占玉儿又给他使绊子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他只坚定了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人从玉儿身边送走,可惜他倒是送了几个人选给母妃,母妃都没同意,实在是让他没法子。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运气好,就在程潇暗地里给名义上的妹妹挑妹婿的功夫,沈瑾瑜找上他给他推荐了一个人选。 虽然看蓁儿不满,但是程潇能做的也只是给她挑一个好的夫婿,而不是敷衍。不管是看玉儿还是母妃得面。 沈瑾瑜推荐的这个人不是不好,很好,只是问题也有,他微挑眉“却是是个难得的,不过他们未必何必合适。” 这话说得有玄机,未必合适,怎么样叫合适?沈瑾瑜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盏道:“其实这里头还有事情,但是涉及他人我不好说,你不若亲自问问他如何?” 闻言,程潇沉吟了会到底是答应了下来,很明显这人应该是有意求娶蓁儿,为什么? 既然当事人愿意出面,程潇也没追问沈瑾瑜,两人只是约了个时日再见面,到时候程潇自可以问。 黛玉自打住进了明轩王府后就基本没离开,只是回了林府住过几日,就又被蓁儿使人接了回来。满京城都知道红霞郡主和林家姑娘好,偏生一个没了父母,一个王妃又宠着,一块住着也无人反对。 闲时在府中自得其乐,或是出席京中闺阁之宴,更有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具是同进同出的。亲姐妹也没这般的,到底有些闲言碎语的传出来。好在不碍什么,到底瞧了不像。 王妃前也没觉得什么,只是这会儿也觉得不妥当,尤其是程潇在她面前摆了几次委屈,让她越发苦笑不得。 那些个闲言黛玉倒不是全不知道,只是公道自在人心,横竖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她再没有为了别人的话来委屈姐妹的,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 摆了棋盘,两人在园子里下棋,黛玉执黑子,虽然心思细腻却少了杀伐决断的,蓁儿棋路险,喜欢剑走偏锋,倒是像她的人。棋局倒是焦灼了下来。黛玉回身喝茶见紫鹃捧着食盒过来问道:“好好的捧着这个做甚?” 紫鹃笑道:“回姑娘的话,这是姑爷送来的,百味阁的点心,姑娘上次吃着好,姑爷特意去买的。”虽然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点心厨子,但是这些开了多年的老店手艺也是难得的好。 但是更难得是人会上心,紫鹃将点心摆了出来,几种具是黛玉爱吃的。蓁儿瞧着黛玉羞中带笑得模样,堵着气也不下棋了,只捞过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黛玉瞧着只抿嘴笑了笑,不说话,比起从前好多了,其实蓁儿也就是孩子气,斗惯了。 “世子可是回去了?”黛玉转身问紫鹃,因着上回程潇失言叫蓁儿听见,一应不许她私下里见他,只道是他欺负了自己。 紫鹃笑道:“姑爷还在外头等着,可要让进来?”虽是答黛玉的话却是拿眼瞧着蓁儿。 蓁儿见此只做没看见,转头看向别处。手却是不客气的又拿了一块点心。 “不必了,你去谢过就是。”停顿了下,声音低了些许道:“把那锦囊给他送去,就说是谢礼。”大抵觉得不大好意思,黛玉说完就侧过头去,也拿起点心小口的尝着。 任由紫鹃抿嘴去了,程潇虽然没得见黛玉,但是得了自己想了许久的锦囊也是掩不住的笑了。好在他还知道这会儿不好拿出来,只藏在衣服里,只想着哪日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出来才好。又问了些黛玉的事情,叮嘱紫鹃好生照顾不提。 却说那约定之日,程潇自然如时赴约,要说沈瑾瑜说言之人,他虽然未曾见过,却也是听过的。   ☆、第七十五章 世有男儿,梅郎独立。一句浅语道尽梅渊的风采。世家出身,其母是先北静王之妹,闺阁之中有才名,以郡主身份嫁入梅家。 梅家是书香世家,不独嫡系,连着旁系也是人才辈出。他的父亲更是当世大儒,他少有才名,人皆赞其状元之才。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在声名中长大的人,待到成年之后却没有科举应试。也不成家立业,而是选择了周游天下。 他十五岁离京游历,世人哗然,不是没人说他不过是沽名钓誉,徒有虚名,这才不敢应试,可惜其后种种却是打了这般人的脸。 虽然游学在外,但是他的才名却是直入京师。不管是与人斗文,力压江南名士,还是著书立作风靡一时,皆证其从未泯然众人。 这样一个人,要说程潇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是当他真的见到之后却也不得不赞一句,确实难得,同时为蓁儿抹一把泪。 遇上这个,哪里还费这般心事,人家早就打算的妥妥的,就等着时间差不离了。不过到底与自己无干,算起来还有益处。 程潇见过梅渊后就去寻了黛玉,倒也没再费心思调开蓁儿只道是有要事同黛玉商量。 蓁儿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过是给了他个脸色也就罢了。待到蓁儿离开,黛玉才抿嘴笑道:“好好的又招姐姐做什么?” “哪里是我招她,确实有事不能叫她知道,你可也记着千万别叫她知道。”程潇笑道。 这倒是奇了,黛玉微挑眉,好奇的看向他,催促他继续说。 程潇卖了个关子,提起了黛玉的兴趣,这才神神秘秘的将今日见了梅渊之事告知黛玉,次后道:“这梅渊其人才华自是不必言说,至今还有人道,若非他不曾应试,这沈瑾瑜未必能够得中状元。不过最难得是他对蓁儿的心,我知道你心中最放不下她,可是到底也没误了终身的理。” 黛玉何尝不知道这些,为着她的将来也思虑许多,只是她身在闺阁也不知好歹,如何能说。若是依程潇所言,这梅渊确实是个良缘。事关蓁儿她也不能几句话就放下心来。 因而细问其中间的根由,程潇既然存了为梅渊帮一把的心思,自然将他暗中所为之事隐去。、 若说这梅渊有不合适的,大抵是年龄大了些,他前年就已经及冠,如今已然是二十有二。论理这般人家怎么也不会叫他这么些年不曾定下婚事。概因他少年时就见过蓁儿,一直放在心中,因此不肯娶妻只等她长成。又兼知家中父母对此并不看好。蓁儿身为宗室郡主未来婚配只怕身不由己。 其中种种到底将事情拖延至今日,梅家父母其实早有悔意,愿意同意儿子的婚事。只是梅渊自己却觉时候未到不肯回京。 黛玉细细听完却是眉头紧皱心中忧心“既然梅大人和夫人不愿同意,姐姐将来若是嫁过去岂不是会受了慢待,再有那梅渊所言不过是他自己的想头,我自来不曾听姐姐提起这个人来。只怕姐姐未必中意,他这般自负,倒是把姐姐当成什么人了。” 话到此处,又听得程潇屡屡为他说话,越发有些不悦。“你们原是一路人,自然为着他说话,横竖我们姐妹也没个说话的地方,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黛玉嗔了他一句,就起身不愿再听。 程潇不妨祸及自身立时有些慌了,忙为自己辩白起来,再不提梅渊的事情。 黛玉心中自然有杆秤,程潇的心思她约莫猜着了几分,虽然不关大局,到底有些不悦,借着这事发了出来到底心情好了些。 程潇说了几句,见黛玉面色和缓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梅渊之事他却不好再问了,虽然这世间若说蓁儿心事谁能知道,也只黛玉了。梅渊见自己求的也不过是如此,可惜如今确实挂了个不好的名头,端看他自己。 黛玉令人送走了程潇,这事却是放在了心底,梅渊到底如何她其实不大在意,关键却是蓁儿自己的意思。 想了想她只叫来了紫鹃吩咐了她帮着找了一本书来,紫鹃虽然讶异却也应下不提。 次日蓁儿来寻黛玉时却见她正在研读一书,看得入迷,生了好奇之意,一把将书拿了过来笑道:“这是什么书,叫你看得如此起劲。”、 黛玉笑道:“不是什么名家所作,乃是一本游记,我从前没个见识却是不识天地山川之美,如今虽然知道,可惜却没个机会多看看,也只能瞧瞧这个稍解心思。这本是沈大哥推荐的,说是他好友所作。我瞧着确实写得极为风趣幽默,姐姐有兴趣也可一观。” 听得黛玉这般推崇,蓁儿也起了心思,拿在手上翻了几页,正巧看到那书上头有作书人的名号。见此确实“噗呲”一笑道:“我还当是哪个名士所作,确是他!” “怎么,姐姐竟然认得?”黛玉眼中微闪,而后如常笑道。 蓁儿没看到因此只道:“幼时见过几遭,也许多年不曾见过。从前儿倒是听说他博有才名,这几年倒是没怎么听提起过,想是不在京中。”蓁儿提起时却有感叹之语,像是想起他们相识之时。 黛玉度其意,不像是厌恶,这才状似恰巧的问道:“倒是没曾听姐姐提起从前的故人,想必幼时也该有些玩伴才是。” 听得此语,蓁儿脸上的笑意却是淡了许多。“不过也就是婉儿几个人,幼时母亲尚在也不比如今好多少,梅渊的母亲是北静王府的郡主同我母亲算是手帕之交,两家才有些往来,见过几次。原也不怎么熟悉,我幼时脾气不算好,自然没人愿意一道。” 黛玉闻言只笑道:“这人才学不差,只怕是个狂傲之人怨不得姐姐不喜。” “你这话还真说着了,他还真是个傲慢的很得,我头一遭见他,只因弄坏了他的字,倒是让他说了一通,那会儿才不过五岁,只觉得这个哥哥实在坏的很。若不是后来他帮过我一回,只怕这会儿的印象也还只是那幅叫我弄坏的字并着他黑着张脸的模样。”说到此处,许是想起当年的趣事,撑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黛玉差异的瞧着她,脸上也露出有趣的笑意“这么说来这位梅公子倒是有趣的很,这么多年都让姐姐记着,我可是要见一见。”言语中饱含打趣之意。 没想到黛玉会说这个,蓁儿收住了笑意嗔怪道:“你也是糊涂了,你家那个醋坛子的连我都不待见,若是真见了这个只怕该把府里的醋都喝了才是,再说咱们之间不计较这些,外人可不这么着,他这会儿必然是娶妻了的,若是传了出去只怕闲言碎语的,没得惹事。”大事上蓁儿自然分的清,她虽然不在意这个,却不想黛玉惹上闲话。 只是黛玉却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已娶妻?” 蓁儿这会儿也觉得不大对,只拿眼盯着黛玉正色道:“玉儿,你今日个是怎么了,可是有事瞒着我,还不说实话?” 黛玉闻言,微眨双目,故作无辜的道:“姐姐说什么,我可不知道,是姐姐说识得这人,我这才好奇的问问,哪里是我的不是。” 竟然是推的一干二净,蓁儿虽然尚觉不对,可是确实没有什么实证,兼知黛玉最是了解她的,自然知道怎么去她的疑心。 蓁儿也就没再追问,糊弄过去后,黛玉趁着蓁儿不注意,轻轻的出了口气,而后又眼中微转笑吟吟的缠上蓁儿再次不着痕迹的问起了她从前的事情。 譬如从前有来往的一些长辈,譬如那位北静王府的郡主,梅渊的母亲。总算是将其中的牵扯凑了个七八分。 不过是年幼相识,只是那会年龄相差较大,也只当是亲近的兄妹。梅渊少年备受称赞自然有些高傲不通情理。蓁儿对他其实并无好感,他对着当时年纪尚有的蓁儿也不算多好。 只是随着王妃去世,一夕之间没了母亲的蓁儿哀痛难忍,许是怜惜,那时起梅渊对她没了往日的挑剔,多有陪伴,再她最痛苦的时候一直帮着她,哄她开心,也让蓁儿对他多了份感激之情。只是后来明瑞王爷再娶,蓁儿年纪渐长,自然也就没再见面。虽则如此但是幼年的相伴之情还是记在心里。 其他的却是没了,蓁儿自己也是叹道:“算起来他帮我良多,可惜这么多年我躲在寺中也没得联络,明儿个我问问母妃,估摸着他该是早就娶妻生子了,若是将来遇上了结个善缘。” 黛玉闻言也是嘴角微扬笑道:“姐姐说得很是,既然有恩自然应当谢过。” 却是绝口不提,这梅渊一直未娶之事,毕竟她可是不认识这人的不是。黛玉眨着明亮的双眸,满是笑意的等着看好戏。 恩,难怪景大哥每次看到程潇来总是笑得那么怪,原来看戏确实挺有趣的。黛玉笑眯眯的模样叫蓁儿没来由感觉到凉意。只是这天气极好,想是错觉。   ☆、第七十六章 梅渊确实没等太久,他原就没想着私相授受,找上程潇不过是不想平白多些事端,再也是借着程潇之口让林姑娘为自己说好话,只是他觉没想到黛玉可没顺着他的意思来。 不过几日的功夫,王妃忽然叫了蓁儿一人前去,待到回来时蓁儿却形容大不相同。丫鬟们匆匆来请,只道是郡主不只为何不乐,让她前去相劝。 黛玉细问了几句,心中却是猜着了几分,想来应该是梅渊已有动作。入内,见蓁儿独自捧着一书也不知想些什么,那书可不是她前日特意寻的那本。 见黛玉进来回神忙将书放下不自在道:“好好的,那些个人又去烦你,我不过是想静静,倒叫她们误会了。” “我原也没什么事,正想找姐姐说话,不碍的。”黛玉任由紫鹃将披风解开,在蓁儿身边落座笑着道。 “如今天气越发的冷了,想来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到时候咱们请了婉儿姐姐她们一道围炉赏雪,姐姐看怎么样?”黛玉笑着出主意。 蓁儿心内有事,闻言只扯了下嘴角做无事道:“你拿主意就是。”次后又觉不对忙接着道:“有些日子没见她们了,是要聚上一聚。” 黛玉见她这般心事重重的,心中微微叹气,给紫鹃使了个眼色,示意屋内的丫鬟们先出去。待到只剩两人之时方才道:“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说话时,黛玉的眼神却是落在桌上的书上。蓁儿不傻,她前些日子忽然提起这人,才几日的功夫就真的出现了,这会儿心慌意乱的没曾想起,过几日必然要疑心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先说出来。 果然这话一出,再瞧黛玉目之所及,蓁儿脸色立时就变了,却是既羞又恼。“玉儿,你怎么能如此?”豁然起身却是厉声道。 黛玉忙跟着起身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姐姐,可听我一言。”蓁儿刚才不过是气极脱口而出,如今被黛玉这般情真意切的瞧着,心气稍平,是她急了,玉儿怎么会害她。 不过到底不乐,也不看黛玉坐下撇过脸。黛玉见此苦笑一会才道:“我确实前几日就听得这人的名,那书也是我特意寻来的。”却是将其中的一些事情隐去,将事情前因告知。 次后才道:“我自来没曾听姐姐提起过,自然也不敢为姐姐应承什么,只是若这人真好,姐姐也可考虑一二才是。”黛玉柔声劝道。 蓁儿闻言这才转过头来,她也是个机敏的,黛玉所瞒之事却也猜着了几分,左不过是那程潇在其中做了什么,那人防着她近玉儿的身,总觉得自己会干什么,这般小气叫蓁儿嗤之以鼻。 他往母妃跟前推荐人选的事情还当自己不知道,不说出来不过是个玉儿面子。蓁儿这会儿只倚在黛玉肩上闷闷的道:“我自然信你,刚才母妃寻我去,说是梅夫人请了人上门说合,要为梅渊提亲。母妃问我意思。” “姐姐是怎么想的?”黛玉轻声问道。 蓁儿抬眼看向黛玉有些茫然的道“我不知道,你没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大抵一辈子会在寺院中度过,也许过几年就真的落发出家。明瑞王爷不管我,那两个也不会叫我好过,与其叫她们随意将我卖了,还不如寺院之中来得清静。” 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蓁儿的迷茫,黛玉忍不住拥紧了她低声道:“那么现在想也不晚。” “姐姐不需要担心,婶娘和王爷都真心疼你,还有景大哥他们。他们自然会查清楚那梅渊好不好,若是不好,也会寻一个四角齐全的,却不会叫姐姐吃亏,将来自然好好的。” 黛玉说得句句在理,可是蓁儿却只是埋下了头略带委屈的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总归是要嫁人的。” 蓁儿对嫁人的恐惧之意,黛玉一向知道,却也明白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因而这人选就很是重要。不在这上头费功夫转而问及今日的重点。 “姐姐不若说说那梅渊的提亲,你是怎么回的婶娘?” “一开始母妃说梅家来提亲,我还当是他弟弟,谁知道他这么大尚未娶妻。”想起刚才玉儿所言,他是在等她,忽然觉得有些害羞,红了下脸才道:“母妃倒是也没要我立时拿主意,想来也是存了疑惑,只是觉得他其他的都挺好的。” 黛玉见蓁儿脸上发红,心头一喜,就怕蓁儿满心不愿那才真的糟糕,如今看既然会觉羞意想来也不是没希望的。 因此笑道:“自然没有事事都听别人说的,也很该叫景大哥去打听了再说,咱们只等消息就是。” 蓁儿闻言也觉在理,她本来就心烦意乱的没拿定主意,如今自然愿意暂且将事情放下。 算起来王妃是真疼蓁儿,这般的事情放到寻常人家自然没有是父母之命,只是蓁儿前半生坎坷,王妃盼着她将来和顺,很不愿意随意凑合。 寻了蓁儿说明后也找了个时间单独寻黛玉,言语之中也是希望她多加劝慰。那梅渊她特意叫了自家几个小子打听过了,是个好的。黛玉自然无有不应,只言当尽力。 闺阁女子论理是不应当去过问男方的事情,只黛玉却未必这般觉得,这也只是世人之言,再软和的碰上这般大事也少不得私下里打探,难不成真的要将自己的一身随意托付。 她自己是这般,也不愿蓁儿为着大家的胡乱应了。因此只叫程潇将梅渊的事情都打听了清楚,只要确实可信的。 回头得了信将这些个事情细细的说与蓁儿听,却是不带个人意思,叫蓁儿心中有数罢了。 黛玉一贯不喜是非,若不是为着蓁儿岂会强出这个头,蓁儿自然铭记于心。黛玉却只道:“咱们姐妹说这个岂不是外道了,姐姐也不需多想,凡是皆有我们。” 程潇看梅渊其实不坏,不过这话却不能当着玉儿的面说,谁让他插手蓁儿婚事的小心思叫黛玉知道了,心中狠记了一笔,因此黛玉寻他帮忙打听的时候倒是没多加其他的看法。 只是梅渊什么人,竟然借着程潇的手给蓁儿送上了一幅画。 他自然知道她爱画的,那幅画却不是什么名家所作,恰是出自他自己的手,也有许多年头,乃是他离京之年所作,画的正是蓁儿。 很多时候,只需一点感动大抵也就能够决定所有。虽然幼年相识,到底过去了许多年。蓁儿不曾反对也不过是因为这人品过关,左右都瞧着好,也好叫大家安心。 但是这幅画却让她生出了些许感动之意,旁人说得再多到底做不得准,她自己也是善画之人,画才是会说话的,其中的情感最是骗不得人。也许她应该试试,试试去相信。 得到画的第三日,蓁儿松了口。王妃闻言自然欢喜,忙叫了人去给媒人递话让梅家上门提亲。 这桩婚事很是叫京中之人震惊,梅渊虽然是个白身,但是声望不低,人人皆知的才俊。早在他正当婚配之时京中上下多得是人家愿意以女配之,可惜他自己没这个意思,梅家也由着,倒是生生误了这么些年,甚至还有些闲话传出,只是没曾想这回了京中就把婚事定下来。 再说红霞郡主,京中上下这还正盯着呢,就让梅家大郎得了。有男儿的人家也是可惜的很。 不过不管怎么样,婚事到底是定了下来,蓁儿有明瑞王府做后盾,将来嫁了哪个都不会吃亏。 若是按梅家的意思,自然希望尽快过完六礼,不为其他,实在是梅渊的年纪不小了。不过虽然对着这位女婿满意,可是王妃却舍不得蓁儿,想要再留些日子,再有她们这样的人家万事都该按规矩来,若是太着急了也不像。 蓁儿自己却是另一个想头,她更像和黛玉一块出嫁,这事倒也不是不可以。黛玉尚有几个月及笄,待到及笄之后出嫁也成。 因着林家没人了,黛玉的婚期一直没曾确定下来,徐澄虽然只是师兄,但是受了林海临终委托也可算是兄长。 他是医者自然明白女子过早生育对身体没有好处,因而想要晚些黛玉晚些成婚的好。 为着这个前面四礼过得倒是极快,到了后两礼却是僵持住了。 程潇自然是巴不得黛玉及笄就成婚,如今事情僵持住,到底没忍住找上了徐澄。得知徐澄的顾虑立时就保证可以晚些要孩子,一切以玉儿的身体为重。 他们早有往来,徐澄倒不至于信不过他,见他如此说,想着林家无人,黛玉早些成婚也算是终身有靠,自己也不负老师的临终嘱托。却是松了口,允了黛玉及笄之后成婚,具体日子却是再请钦天监的算算。 这头徐澄松了口,林程两家的婚期也就大致定下来了。只是若黛玉出嫁那怎么也该从林家出门的,蓁儿想同黛玉一道却是不能。 到底是王妃拿了主意,只叫蓁儿先黛玉出嫁,毕竟梅家等不得。婚事定下,黛玉和蓁儿两人也将度过她们身为闺阁之女的最后一个新年。 临近年关,黛玉回了林府,除夕当夜拜祭父母。黛玉跪在林府的小祠堂里,她是女儿没资格祭祀。也不过是摆上父母的牌位。   ☆、第七十七章 为父母上一柱清香,于牌位前默默的跪拜。本该是阖府团聚之日,如今也不过她孤单一个。黛玉在心中默念道:父亲,玉儿很好,你和母亲莫要担忧。 纵然黛玉心胸原非从前,只是在这个时候到底撑不住哀伤难忍,想着若是父母尚在,自己最后在娘家的最后一个年节,只怕该是多么不舍,哪里是如今这般冷清。 除夕之夜宫中亦有宴席,宗室子弟尽皆前往,程潇并着成国公也赫然在座。论理皇家家宴外戚不必在,只是成国公府只这一老一少的。皇帝开恩,特旨一道,外人也说不得什么,不过叹一句成国公府皇恩之盛。 程潇坐在明轩王府一席,冷眼瞧着宴席之上的热闹,心中很是不耐。上皇和皇帝不对,不过这样的大日子到底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只是泾渭分明的很。 “有心事?”徒景挨得近感觉到他的不耐,忍不住道。程潇淡漠道:“无事,只不过有些闷得慌。” 见他不愿说,徒景也没逼问,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忠诚亲王那一席,甄家被抄,忠诚失了走膀右臂,若不是上皇尚在,这会儿只怕无他容身之地,饶是如此,聪明人都离得远远的。 程潇自己实在没意思往这里凑,他只是外戚,还是隔了几代的外戚,若不是太皇太后尚在,他们这样的实在不显。皇帝的意思他未尝不明白,不过这样的隆恩实在不堪承受。 可惜他有心躲,皇帝却不叫他安宁。皇帝饮了明轩亲王敬的酒忽然道:“云昭怎么没过来?” 听得皇帝问起,立时有人前往程潇处召见。程潇只能起身往御前笑着给皇帝敬酒。 “臣敬陛下,祝我大周海清河晏。”程潇朗声道。皇帝亦含笑点头道:“云昭的婚期可是已定?” “回陛下,已经请钦天监看过,择好日子了。”程潇笑着回道。 “林卿乃是大周之忠臣,可惜天不假年。他的女儿想必是好的,云昭可要好生对待。”皇帝温言道。 程潇自然应是,不想皇帝复又道:“林卿当年捐家产于国库,皇家也没有错待遗孤之理。传朕的旨意,靖远侯林海之女封宜阳县主,特赐从宫中出嫁。”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没有改口的道理,只是这忽然提起却是叫众人吃了一惊。程潇最先反应过来,他是黛玉的未婚夫,自然要替黛玉谢恩。“臣替未婚妻谢陛下隆恩。” 皇帝笑道“起吧!” 一个孤女封县主碍不到朝堂什么,自然也没什么人出来反对。不过是让人感叹程潇圣眷之隆,毕竟怎么看着体面也该是给程潇的,若是林海,当年就该封了。 只不过这回众人还真是猜错了,皇帝私下里与程潇说明,这份旨意还真是因着林海的。当年林海故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 不过若不是有程潇在,皇帝是否能够记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总归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黛玉平白得了个县主的头衔也是一头雾水,好在程潇送了信来只叫她安心受着,无妨碍,这才放下心来。 京城之中权贵遍地,一个县主实在算不得什么,还不如成国公世子夫人来得有体面。不过皇帝亲封的县主却是不一样,代表的是皇家的看中,更重要的黛玉要从宫中出嫁这一条,更是让满京城的姑娘羡慕不已。 这也解决了黛玉婚事的一个难题,林家无人,若是从林家出嫁,由谁来准备的却是个问题。贾家和沈家都不合适,林成又是下人,王妃之前也是忧心不已。 因着这一桩喜事,连着几个月都是大事不断,二月十二是黛玉生辰,今年更是她的及笄之年。自然马虎不得,只是贾敏已逝没个主人,商量之后到底请了沈张氏充作主人,不过也只是如此,一应的准备自然有林家之人备好,明轩王妃充当正宾,蓁儿为赞者。 黛玉的字早在林海去世之前就已经娶好,正是一个慈父对女儿的祝福。亦不需要改动,从今往后黛玉与人交往可以此为落笔。 林家姑娘的及笄之力,京中但凡有旧的人家尽皆前来倒是不必其他的姑娘差什么,毕竟林黛玉得了皇家的青眼不提,过几个月又要嫁入国公府,没见到明轩王妃也来给她撑场面。但凡不愚蠢的都不会得罪了这个。 贾家倒是也得了帖子,毕竟都在京中再闹得不愉快该有礼节还是不能错的。虽然贾家两房分了家不过贾母尚在,贾赦也不敢逼迫太过。姑娘们倒是还一处,只是迎春已经定亲,如今正在备嫁,倒是同探春极少在一块。倒是史湘云又回了贾家住着,内中原因不外乎那个。 黛玉既然不可能了,贾母不愿叫薛宝钗进门,总归要寻出个人来。其中之事黛玉却是不知。只是见贾母带了薛宝钗并史湘云前来时脸色并不好看。 史湘云自打得罪了黛玉,被史侯夫人带回去教导,兼又被人传出些闲言碎语的道是她在贾家的一些事情。一时之间同等人家里对她都是避而远之,竟是没寻得个合适的婚事。史侯夫人无奈,在贾母提出接人时才没有拒绝。 只是贾家尚有一个薛宝钗在,史湘云能否得到这桩姻缘却是未定之数。 史湘云对着黛玉若说没有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她低眉顺眼的跟在贾母身边瞧着风光的黛玉满是苦涩愤恨,为什么同样是没了父母,她能够活得这般好,而自己却连婚事都定不下来。不过她好歹明白今日的黛玉不是她能够欺辱的,甚至她都近不得她的身。 黛玉的身边有不是皇室郡主,就是名门显贵的姑娘,史湘云就是有心上去也没有站脚之处。更不要说她同黛玉之间的事情旁人不知,蓁儿岂会不知自然没给她好脸色。 还是黛玉捏了下蓁儿,示意她不要太过,这才没当场给史湘云难看。比起史湘云,薛宝钗自然是明白的多。 跟在贾母身边态度端庄大度的,叫人反倒是高看一眼,询问过根底之后未免可惜。只是自家的配不得,亲戚家的就未必不成,谁家没几个穷亲戚,不说穷,到底比不得自己府上的,谋不得好的,这般的姑娘岂不是正合适,这是后话不提。 及笄之礼顺利结束,将宾客送走之后,黛玉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和蓁儿两个相视一笑。 蓁儿的婚期定在三月,如今算来也不过一月有余,她如今已经开始绣嫁衣什么的,更是被王妃天天关着说些注意之事,实在累得很,今日个难得休息越发不肯走,要同黛玉秉烛夜谈。 王妃无法,想着她们姐妹以后越发难得在一块也就随了她的意,同意她留了下来。 至晚间两人躺在床榻之上闲话,蓁儿忍不住抱怨道:“这成婚的事情实在繁琐的很,叫我说倒不如一个人清静。” 黛玉闻言只笑道:“姐姐又说胡话了,叫婶娘听见该愁坏了。”黛玉自己因着贾敏不在,王妃身份不同不好干预,倒是没个人约束,虽然也在备嫁却是没有蓁儿这般痛苦。 两人靠在一块,算来自打年节之后就没曾好好的说过话,如今再靠着蓁儿不免唏嘘“以后我们在这么一块的机会想来是没了,只怕连妹妹的门都上不得。”想到程潇那幅样子,蓁儿可不觉得他会欢迎自己。 黛玉闻言诧异道:“姐姐想来只管来就是了,就算成婚了,咱们也可以一道。难不成姐姐是怕姐夫不许。”梅渊自打定亲之后就动作不断的,黛玉免不了取笑道。 蓁儿闻言立时羞红了脸不依的道:“好哇,你也取笑我。”说着就要饶痒痒,黛玉吓得忙退后一步讨饶。 闹了一通之后复又靠在一块喘气,其实她们都很清楚,成婚之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再同现在一样了,所以越发的舍不得。 只是再舍不得该来得总归是要来得。转眼就是蓁儿出嫁的日子,论理黛玉不合适去的,但是她同蓁儿亲姐妹一般怎么舍得不去。 到底是去了,只是不曾在人前出现,只是在房间里陪着,等到蓁儿将要出门的时候,两人相互拥抱着,泪水盈满眼眶。若不是喜娘一直在旁边劝着不能花了妆容,只怕该要抱头痛哭一场。 王妃瞧着一面抹泪一边取笑道:“知道你们好,快别哭了,明儿个还能见到。” 前头梅渊正被徒景几个为难,过了好几关的总算是哄好了大小舅子的。将人娶走了。 次日回门,黛玉不曾到,但是蓁儿特意另叫了人来给她请安,顺道告知她很好,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转眼就是黛玉自己出嫁的日子,因为皇帝早有话,黛玉直接从宫中出嫁,因而她前几日就进了宫备嫁。 蓁儿担心黛玉,也跟着进宫陪她。她是皇室郡主,在宫中住几日自然无妨的。有她在黛玉也就放松不少。   ☆、第七十八章 自来除公主之外少有女子于宫中出嫁,有爵之女出嫁之时亦有规格,譬如蓁儿是宗室郡主,自有内务府为其准备嫁妆,当然王府也有添加。只是规矩是不能越过公主的,最起码明面上是如此。 不过面上不能逾制,私底下补贴却是没大的讲究,蓁儿出嫁之时王妃就私下里另给了她五万两银子做私房。黛玉这里,她的嫁妆却是不少,林家历代主母的嫁妆这么些年虽有损耗,但是积攒起来也是很大一笔。早在黛玉指婚之后,林成就开始讲一应的东西准备起来,如大件的家具等或重新上漆翻新,或新制等不一而足。林家只黛玉一个,下剩的都将随她嫁入程府。 黛玉虽然管家有些时日了,到底于这上头不是很通,最后还是请了王妃帮忙,将一些不大重要的东西先从单子上拿掉,只等黛玉出嫁之后再行处理,明面上的嫁妆也只是该有的,下剩的很不必再添只做黛玉的压箱底银子就是。 饶是如此,头一日嫁妆送入程家也叫京中之人大开眼界。只是有心人想到这是林家百年积累,也都只能叹息一回,生不出旁的心思。赫赫百年开国之家到如今也只剩这最后一场盛宴。 出嫁的前一日,蓁儿在宫中陪着黛玉,两人肩并肩并排的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只睁着眼说话。蓁儿的出嫁之后倒是顺利的很,梅渊等了这么多年到底等到了当初的小人儿长大娶进门自然是疼宠的很。梅家也是诗书之家,梅大人和梅夫人待她也是极为和气,虽然不敢说当做亲生女儿什么的,但是到底没有亏待。只让他们小夫妻过自己的日子。 从蓁儿的神情之中黛玉看得出她过得极好,如今紧张之下免不了问起婚后之事。 蓁儿听出她话中紧张之意只笑道:“妹妹怕什么,程潇虽然心思多些,但是对你还是也算真心,虽然我看不惯他却也不得不赞同这一点。“ “我自然信他,只是想到明儿过后我就多了一重身份,旁人再提起就不是林家女儿,而是程家的媳妇,到底心底不安的很。”又攥着蓁儿的手道:“姐姐,你可曾见过成国公?” 黛玉从前儿倒是更淡定,只是越是临近婚期想得越多,一时想着成国公是否好相处,对她这个孙媳妇是否满意,又忧心那府里头的规矩也不知严不严。 如此总总的可叫她不得安生,蓁儿抿嘴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虽不曾见过,但是却听闻成国公性子极好,断然不会为难你的,只放心就是。” 黛玉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只是到底好些了。两人相互偎依着入睡,不过几个时辰就叫人唤醒。 因着是出嫁的正日子,唯恐误了时辰既是不敢叫黛玉多睡一会儿。婢女们慌忙的给黛玉洗漱,上妆更衣。 新娘的装束向来繁琐,只上妆就是几个时辰,一层层的抹面,好不容易将妆容完毕,换上大红色的霞衣而后是沉重的凤冠。 那凤冠一上头黛玉就觉沉甸甸的压得脖子疼,蓁儿陪着她见她似乎想要拿下忙道:“这凤冠有些沉,且忍忍。” 因为妆容不能散黛玉只能苦笑道:“要带一天,只怕脖子都要痛许久,姐姐当日怎么忍下来的?” “我那会慌得很,压根到后来都不记着这玩意了,你且瞧着,待会儿上了花轿拜堂什么的可还记得这个不?”蓁儿笑道。 又想起什么忙将自己刚刚准备的一个小盒子递给黛玉道:“快拿着,这是我准备的。” 黛玉打开一瞧却是些小小的点心,不大,一口的分量“这是做什么?” 蓁儿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道“你待会儿要上花轿她们可不会给你吃东西,这你收着在轿子中饿了就吃两个,然要到晚上才能吃东西要饿坏了。” 想起自己那日又累又饿的,蓁儿就不得不细细的提点黛玉。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有喜娘等匆匆进门,显见是吉时将至,忙给黛玉披上霞帔。 送黛玉出嫁也只是蓁儿一个,黛玉在宫中出嫁,但是宴席却是摆在林家,沈家也好,贾家也好只做宾客前往喝酒。 只是这么一来很多规矩却不好定,毕竟如果是公主出嫁自然有皇子送嫁。最后还是程潇请示了皇帝,直接由他自己迎亲。 黛玉就这样被程潇从暂居的宫殿中抱了出来,原本该是背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直接抱走。 因为被霞帔遮挡住视线黛玉看不到程潇的模样,只是忽然被人抱起吓了一跳,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放心,抱紧我就可以。” 这声音平白的叫她安心,双手小心的环上这人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走出了皇宫坐上了花轿。 直到花轿起行黛玉仍然羞红了脸尚未恢复,耳边的喜乐迷了心。她真的要嫁给这个人,这个认识许久的人。 一向冷肃的程潇今日却是满脸喜色,夙愿达成如何能不叫人欣喜。他一贯生得极好只是往日里少有笑颜,如今这般少不得叫亲近之人笑话。不过他自是不在意。 只是这般俊逸的新郎官却是看花了两旁路人的眼,迷了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姑娘,暗叹:那幸运之人怎么不是自己。 迎亲的队伍绕了一圈总算到了成国公府,鞭炮声响起,黛玉感觉到轿帘被掀起,一只手伸了进来,是程潇。 她紧张的抿了抿嘴,伸出自己的手放到了那双有力的手中,被紧紧的握住随着他的动作下了轿子。 而后又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这一下引起了周围的一片寂静,之前迎亲之时的举动成国公府的人不曾见到自然讶异不已。 不过程潇不在乎,黛玉见不到自然不明白四周忽来的安静是为什么。众人的惊讶随着程潇淡定的举动收起,毕竟谁也没说过不行不是。 就这样程潇一路抱着黛玉过火盆而后至正堂。这会儿成国公已经在堂上等候,另一边却是坐了明轩亲王夫妇。 这一对甥舅总算借着程潇的婚事稍微和解,只是两方瞧着程潇抱着新娘进来的举动具是眉头微动。明轩亲王更是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若今日不是大婚之日,只怕就该一鞭子抽过去了。 这是越发的胡闹了,接受到义父的眼神,程潇目光微闪,他当然知道这不合礼仪,不过也没说不行不是,那凤冠这般重叫玉儿自己走累坏了怎么办。笃定义父不能怎么着,程潇很快就恢复了淡定。 不过拜堂却是不能这么抱着,程潇只能将黛玉放下,紫鹃和喜娘忙上前搀扶住黛玉。 随着司仪的声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最后引入洞房。 入洞房之后,黛玉被扶着坐在右边的床上,她看不见,只能听见声响。喜娘送上秤杆,程潇接过将黛玉的红盖头掀起。 一片光亮中黛玉抬起了脸对上程潇惊艳的双目。是个惊艳,他知道黛玉美,可是今日这般却是美到了极致,含苞待放。 若不是门外传来的声响,他更愿意一直这么看着。黛玉被程潇的目光看得低下了头,脸上的红色越发的娇艳。 门外却是明轩王妃和东安王妃打头带着小辈们过来认亲。黛玉少不得一一见过,两位王妃具是熟悉的倒还罢,内中有没见过的如今见了也只是赞叹不已,再想不到林家姑娘生的如此好。 这些事情明轩王妃早已经提点过黛玉,自然也就没出什么问题。送走了这些人,程潇既被拉出去敬酒,独留下黛玉一个。 新房之内,喜娘退下也只是紫鹃雪雁几个陪着,黛玉犹豫了会想要叫紫鹃帮她把头上的凤冠取下。 不待她开口却忽然有人敲门进来,却是一个丫鬟,黛玉瞧着很是眼熟,待走到跟前才想起,却是从前在东安王府见过的那个。 那丫鬟俏生生的给黛玉请安“见过少奶奶,世子担心少奶奶饿着,特意叫厨房备下了膳食,少奶奶可要现在就用。还有世子让婢子帮少奶奶换了常服,可稍是休息。” 黛玉知道这是程潇的好意自然不推拒,含笑谢过,只让紫鹃几个帮着把衣服换了,至于那丫鬟的事情不急。 净面换衣后果然舒爽许多,只是今日个到底是累狠了,就算送上了膳食她也不过是微微用了几口。那婢女见了忙道:“可是不和少奶奶的口味,婢子让厨下再做过。” 黛玉微微摇头笑道:“不碍,是我自己没胃口。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闻言笑答道:“婢子行舟,是世子身边的丫鬟。”行舟?黛玉微挑眉,这可不像是婢女的名字。不过到底不熟,却是不好问。 左右没什么事也没拘着大家一块的,只叫她们下去休息就是。 紫鹃机敏出了房门对着行舟笑道:“妹妹们初来尚要请姐姐指教,只不知道世子身边尚有几位姐姐,我们也好认认认。” “不敢当妹妹的话,世子一贯不喜我们在身边侍候,如今也只是我一个,倒是没其他人。”行舟笑道。 紫鹃几个很是讶异,再想不到是这个情况,倒是不好再问。 后院黛玉倒是松散的很,没了人在,她只捡了本书打发时间,虽然累了,但是今日这样的再没有自己先睡得道理,只是瞧着满室的喜色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前院程潇却是没有这般的好,他往日里倒不是说得罪人,只是他年纪虽小但是位高权重的。平日里谁敢得罪,只是今日却是不同,身为新郎再没有不被灌酒的道理。 饶是他早有准备特意寻了几个亲信挡酒也没能挡住,尤其是有忠顺王爷打头的情况下,众人越发的不怕,大有不叫他醉了不放人。   ☆、第七十九章 眼见的今日不得好过,饶是程潇平日里再稳重也是变了脸色,只是又不愿讨饶的,只能一面瞪着忠顺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一面叫了徒景几个前来帮忙。 可是程潇往日做人不够成功,今日却是无人相助。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程潇虽无十分醉但是也是带上了醉意。 最后还是明轩王妃知道了心疼黛玉,男人们无所谓,但是这洞房花烛夜的叫新郎醉酒让玉儿怎么办?到底胡闹了些,她自是不好出面,只叫了人去寻了徒轩。 忠顺不给其他人面子,对着自己这位皇叔还是要怵上几分,没了忠顺打头,下剩的公子哥们也不敢再闹腾,这才让程潇顺利的脱身。 饶是如此重新回了新房黛玉还是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免不了微皱眉头见他举止不利索忙上前搀扶住忍不住道:“怎么喝了这般醉?”一边说一边扶着他坐到床上,又让紫鹃几个忙去准备热水。 可惜话才说完却被程潇一把抱在怀里,对上程潇带笑的双目那眼中的热意叫她满脸羞红轻声道:“快放我下来,你醉了。” “不,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玉儿,你终于是我的妻子。”程潇抱紧黛玉呢喃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饱含情意。 紫鹃几个早在程潇搂住黛玉的时候就不好意思的笑着退了出去。 黛玉这会儿被程潇抱住挣脱不得又因为被抱住看不见程潇的表情,自然也就没发现某人嘴角的笑意,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远不到不清醒的程度,不过是怕黛玉含羞而刻意所为。 为了脱身黛玉这会儿只能先放开羞涩哄劝道:“我们成亲了,先放开好好吗?” “玉儿你要唤我夫君,乖,不叫我就不放。”程潇借着醉酒得寸进尺的要求。 虽然成婚了,可是这一下子怎么叫的出口,耳尖泛红,黛玉迟疑了许久到底小声的道:“夫君。” 程潇勉力维持脸上的神情不露出狂喜的表情,坐起身子双手搂着黛玉,正对着黛玉的脸,娇美的脸上已经因为害羞而低垂。 看呆了的程潇手不自觉的抬起抚上那柔嫩的脸庞。不等黛玉开口,拥吻上期望已久的红唇,将黛玉的惊呼吞没在唇齿之间。 只是那明亮的双眸太过纯净,黛玉只觉得拥抱自己的身体惹得吓人,而那热度正通过唇齿间的交替传到她的身上。那灵活的舌头在她的唇齿间嬉戏让她有种被烧灼的感觉。 好一会儿,程潇才放开黛玉,只是双手却不曾离开,黛玉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只听见程潇在她的耳边轻声笑道:“玉儿,相信我。” 相信什么?可惜她的话问不出口,纵然婚前曾被塞给一些必要的书籍,那些羞人的话语。但是到底是青涩单纯的。 红烛摇曳,床上的人儿已然顾不得那些,那火热的情将她带入从未到过的地方。 洞房花烛夜,芙蓉帐暖度*短。红烛燃烧到了天明,白日的光芒照射进新房,床帘之内尚未有声响。 紫鹃几个姑娘昨夜待到听到房中传来声响时尚不知什么情况,还是张嬷嬷两个更快反应过来,忙叫了她们去休息。 只是今日个要给成国公请安,不能错了时辰。眼见日头正高,房内尚未声音传出,顿时有些急了。紫鹃一咬牙到底是敲响了房门唤道:“姑娘,可要起?” 黛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声响好像是紫鹃的声音,睁开双眼对上的却是一双带笑的双眼。将要出口的惊叫在身体酸痛的提醒下回忆起来,他们成亲了。 程潇一把抱住黛玉摇动的身体,手指轻轻的放到她的唇上,实在不是他想太多,只是玉儿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她竟然忘了他们成亲了,这可不行。 坏心的咬上黛玉圆润的耳垂低声道:“玉儿,我们已经是夫妻,你刚才的模样很伤夫君的心,该怎么补偿我。” 未着寸缕的身体相互偎着,被人紧紧的搂住,肌肤相亲的温度叫人迷惑,尚未清醒的脑袋不能理解这话,只是疑惑而茫然的看向程潇。 那模样让某个早已经醒来看了许久的人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再次吻上那柔软的唇,缠上那甜美的舌。 就在一切将要失控的当口,紫鹃催促的话语唤醒了黛玉的理智。将身上的人推开慌忙道:“快起身,我们还要给国公爷敬茶。” 黛玉慌忙要起身,情急之下却是忘了自己的状况,身子一软险些栽倒,还是程潇手疾将她揽住道:“不要急,祖父没这么早起身,你放心就是。” 黛玉白皙细嫩的身体上满是痕迹,程潇微微皱眉暗恼昨夜有些放纵,将黛玉塞回床上。随手取过自己的衣裳穿好而后开门吩咐道:“准备热水。” 紫鹃被忽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见是程潇忙问安听得吩咐有些犹豫的看向里间却被程潇挡住了,也不过她只是将门复又关上。 见此,众人无法只能先去准备热水。好在紫鹃几个不通人事,府中却也有人早有吩咐,不待紫鹃几个多说,很快就有人将热水送来,说是行舟姑娘吩咐的。 那行舟却是打昨晚就没再出现,紫鹃如今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起只是初来也不好多问,只暂且放下。 将热水送入,程潇也不要紫鹃几个留下却是自己为黛玉沐浴,黛玉虽然害羞,但是想着自己满身的痕迹到底是默许了。好歹这个是看过的,若是再让紫鹃几个瞧见,她真不知怎么办。 程潇正是拿住了黛玉的这个心理这才笑眯眯的享受着为黛玉亲自沐浴的福利。 可惜他照顾自己是可以侍候别人却是不怎么样,兼之他的双手总是放在不该放得地方恼道黛玉很是生了一场气这晨间沐浴才算完事。 待到黛玉穿起了里衣,程潇才唤了人进来将水搬了出去,然后让紫鹃几个帮着黛玉更衣。 黛玉换好衣裳后见程潇仍是着中衣躺在床上只瞧着紫鹃给她上妆顿觉不好意思只道:“你不换衣裳,瞧我做甚?” “娘子这样我瞧着怎么也不够,自然要多看看。”程潇笑道,起身走到黛玉跟前,取过那梳妆台上的眉笔笑道:“古人有画眉之乐,以后玉儿的眉只叫我画可好?” 紫鹃早已知机后退一步,黛玉虽然害羞到底没拒绝只道:“只别把我的眉画歪了才好。” 程潇闻言却不语,只是抬起眉笔轻轻的在黛玉的眉上细细的描绘,黛玉的眼微微抬起落在他的身上,四目相对间有种温馨的感觉在弥漫。 一会儿后,眉画好了。黛玉瞧了瞧倒是不差只对着他抿嘴笑了笑。紫鹃上前接过自己未完成的事情笑着道:“姑娘的眉画的真好,看来我以后可是少了一件事。” 这话说来也不算太过,只是不曾想话落程潇的声音就响起“你说什么?” 两人回望却见程潇冷着张脸,不悦之色分外明显,黛玉不觉紫鹃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瞧着程潇的神色不免为她说情道:“你若不喜她这般说,我让她改了就是。” 紫鹃也是惴惴不安的给程潇行礼请罪。程潇对着黛玉自然缓和了神色道:“放心。” 只是转向紫鹃时却道:“玉儿既已嫁了我,以后姑娘这样的称呼再不要提了,该唤少奶奶,不独你一个,其他人也该改口,今日个是头一回就罢了,以后若是再犯定要罚。” 再想不到他是为着这个,黛玉登时有些无奈,只拿眼嗔了他一下就不理。紫鹃也是忍笑起身答应道:“是世子,奴婢再不敢。” 而后忍笑继续给黛玉打理妆容,房中众人也是忍着笑意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笑了出来,程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正要往黛玉跟前凑,恰好行舟送来了他的衣裳,这才罢。 行舟进来先给黛玉请安才将叠好的衣裳送到程潇手中,只是却不上前帮着整理倒是程潇自己动手要穿衣裳。 黛玉对着这位婢女确实有些好奇,如今见程潇自己穿衣裳而行舟只在一旁到底没忍住道:“雪雁侍候世子穿衣。” “不必,我自来都是自己动手的。”程潇拒绝道,他跟着师傅习武之后就养成了自己动手的习惯到如今都没改过,倒是用不上什么婢女的。 黛玉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程潇自己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反倒是看向黛玉道:“其实有人帮着也不错,只是我不惯不熟悉的人近身,倒是可惜。” 话中意有所指,黛玉微挑眉,到底起身走向他,接过他手中的外衫为他穿上。程潇看着为自己忙活的黛玉嘴角勾起,手抓着整理衣裳的小手,轻声道:“多谢娘子。” 屋内黛玉的丫鬟们具是笑盈盈的看着,姑娘和姑爷感情好那是再好不过。紫鹃更是不着痕迹的看向这位古怪的婢女行舟,她同样也是淡笑的模样,看不出内里如何想。 两人早上折腾了许久再耽搁不得,也幸而成国公府如今也只是老成国公一个长辈,又不是规矩严的,倒是没说什么话。 对着黛玉敬上的茶笑着喝了,送上红封嘱咐了几句也就是了,他这般年纪也就指望着孙儿能够幸福,再不盼其他。 除了给成国公磕头敬茶,还往王府走了一遭,只是这一回黛玉却是要改口,往日的婶娘是不能叫了,只唤母妃。 王妃极疼黛玉听了这声改口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自然也没有什么旁的话,就是明轩王爷也是和气的很。 两人在王府用过午膳才回转府里,程潇担忧黛玉昨夜累着,回府之后就领着她回了屋子想让她休息。   ☆、第八十章 若说黛玉没了累着自然是虚话,这会儿既然能歇口气,她也不推脱。只是眼见程潇不动弹只嘴角含笑的看着她,哪里不知道意思顿时脸色羞红。却又不能赶人,还是程潇笑道:“我陪你一块歇会。” 既然已经成亲,比这还不好意思的都经历过,黛玉想了想也就没再说什么。任由紫鹃帮着卸了妆容换了衣裳躺倒了床上。 程潇换好衣裳后就在她身边躺下,见两人都歇下,紫鹃几个将床帘放下也就退了出去。 黛玉闭着眼感觉到身边多了人,也不睁眼只做睡着的模样,其实程潇岂会看不出来。他倒是不怎么累,侧着身子看着黛玉装睡的模样只是嘴角勾起觉得有趣,不过也怕她真的累着了反倒是不好,因此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抬手理了理她的鬓角轻声道:“睡吧!”而后握上她的手上就不在看着她。 没了那灼人的视线黛玉心中微定,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只觉得安心,再上确实累了。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在身边的呼吸彻底平静下来后,程潇复又侧过身子将黛玉揽在自己怀里,动作很轻。 即使已经成亲了,玉儿还是害羞的很,他不急慢慢来。程潇搂着自己心爱的人,脸上满上笑意,许是心情放松也有了些许的睡意,闭上眼也跟着睡着了。 黛玉这一觉睡得极好,她的身体原不是多好,就算经过这些年的调理也不过是一般闺阁女子的体质,再经不得多厉害的折腾,这一日一夜的却是有些过了。因此这难得的补眠叫她睡得香甜,只是醒来时时候却是不早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床帐记忆回笼。“醒了,可要再睡会?” 黛玉转头见程潇这会儿正穿着家常的衣服坐在不远处,手上还拿着一本书看,只是因着她在睡觉,窗子是打起来的,屋里有些暗,点一盏灯。这会儿见她醒来放下了水中的书关切的问道。 回过神来黛玉忙道:“我睡了多久?”边说边掀开被子起身。 程潇也顺势起身走了过去笑着道:“没多久,还没到晚膳的时辰。”手头也没闲着,抚上黛玉的秀发接着道:“晚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们不用陪祖父用膳?”黛玉倒是没理他,只是皱眉问道。她是新媳妇,这才入门第一天就这般失礼数,会不会叫祖父有不好的映像。 程潇自然知道她的担心忙开解道:“不碍,是祖父的意思,他清静惯了,往后咱们只隔几日过去请个安就是,平日里就咱们自己过。你也不需要多担心,祖父对你很满意。” 虽然这般说黛玉到底有些不安心“祖父体恤咱们,咱们做晚辈的也不能这般,还是陪祖父一道吧!” 程潇笑道:“知道娘子有孝心,那明儿起就一块用膳,今天却是罢了,祖父那头想来应该已经用过了。玉儿可是饿了,叫人传膳可好?” 见程潇这般说,黛玉只得罢了。外头紫鹃几个早已经听到了声响,只是如今不必从前,她们几个早就叫张嬷嬷教导过,里头没发话却是不能进去的。 好不容易世子爷开口叫人,众人忙捧着梳洗之物进去为黛玉净面换衣。 程潇自己却是随意的很,这次行舟却是连房门都没进,她也不知忙什么,只叫人送了程潇的衣裳给了黛玉的丫鬟。 香卉捧着程潇的衣裳近前脸色微微发红的要为他更衣,程潇见这丫鬟行色不对,撇了眼黛玉处见她正在更衣洗漱的这会儿也没注意这里,只微微皱眉到底没说什么。直接取过衣裳自己换了,却是没叫香卉动一下。 眼见程潇三两下的就换好了衣裳,香卉眼中略带失落的站在一旁。其他几个没瞧见,香雪却是瞧的分明,眼见姑娘已经梳洗完毕香卉还傻傻的站着,忙不痕迹的推了她一把。香卉回神退后一步,程潇扫过这丫鬟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下。 转下黛玉的时神情已然恢复正常,虽说不出门,只到底是新婚期,若是太朴素了让底下的人瞧见也不好看。这国公府的仆人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到底不好太简陋。 程潇打量番又笑着为黛玉扶好头上的钗子两人才一道去用膳。厨房早就备下了膳食上起来倒是快的很。 程潇一贯用心自然不会忘了这个,早就寻了张嬷嬷要了黛玉爱吃的菜色,叫着厨房比着这个做,瞧着这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黛玉虽然不言语,但是心中却也是甜蜜的。 只是有些担心的程潇吃不惯,他早就拿起了筷子先给黛玉夹了道:“应该饿了,快吃吧!”而后才自己吃起来,看起来倒是没有不喜,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食不言,两人也没言语,只是间或的会为对方夹些爱吃的菜,不独程潇如此,得了几回后黛玉也跟着做,初时有些不好意思,多几次后也就罢了。 程潇也知她面皮薄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收下,心中亦是喜不自禁。 接过茶盏漱口完毕,程潇忽而道:“行舟呢?” 紫鹃这会儿正领着小丫鬟收拾,听了这话迟疑了会才道:“今日个没瞧见行舟姐姐,世子可要寻她?”这一天的功夫,紫鹃也彻底打听了番府中内院的情况,她是黛玉身边的大丫鬟,将来妥妥的管事丫鬟,长眼的都不会和她为难,只是谈起这位行舟府中众人却是讳莫如深的样子。也只知道她管着世子院子里的内务,世子不叫丫鬟近身侍候,院子里除了行其他的不过是些打扫的小丫鬟,至于这行舟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却是说不好。 听到这里紫鹃心里就一直担着心,这会儿见世子问起越发的有些怀疑。 程潇自然不知道紫鹃的心思,闻言只是点点头而后对着黛玉道:“我院子里的事情从前是行舟管着,明儿个我只叫她交给玉儿。还有这府里的事情,今日个晚了,明日叫上府里的管事叫他们认认人。咱们府里事情不多,玉儿看着处理,若是有不服管的只告诉我,只别累坏了自己。” 若是要程潇自己说,他倒是不想累着黛玉,宁愿什么都自己来。不过世情如此,这内宅的事情自然该是奶奶们管。 黛玉闻言只笑道:“那倒是好得很,若是管坏了你可别怪我。” “玉儿这么聪明哪里还会管坏,我只是心疼你累坏。”程潇手拉过黛玉含笑道。 这会儿屋子里还有人,黛玉被他揽着自然有些含羞,微红了脸伸手推了下轻声道:“好好的坐着,你偏这样像什么话。从前都没发现是这般的。” 程潇才不理会这个,他们是夫妻,恩爱那是正当的只咬着耳朵低声道:“咱们这会儿是夫妻,在屋子又没外人的,有什么不可以。” 说不过他,黛玉无奈只能不理会,将手放下,顺着他的意将头倚在他的胸口。屋内的丫鬟们都是低着头默默的做事,只是嘴角抿起不敢叫人看到。只香卉站在角落处,想着刚才的事情脸色有些僵硬。 只一会儿的功夫门口传来丫鬟的传话的声音,却是行舟过来了。黛玉支起身子,要从程潇身上下来,不过没等她下来,行舟已经进来了。 见了屋子里的情景却也没露出其他的神色,只是嘴角微扬淡定的给程潇和黛玉请安,镇定自若的态度叫黛玉也没不好再表现的慌张。 程潇倒是习惯了行舟的样子笑着道:“你今日个上哪去偷懒不成?” 虽然是指责但是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玩笑之意多些,行舟只淡笑道:“不敢当爷的话,婢子不过是想着少奶奶进门了,自然该奶奶管家,所以把爷身边的账册理了理,想着明儿个给奶奶过目。” 程潇闻言笑着对黛玉道:“亏的是我身边的,这就向着你了,以后我可要要指着玉儿过日子,千万给夫君留点颜面。”玩笑的话语逗弄黛玉,让她不悦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一气之下偷偷的拧了下程潇身上的肉。 虽然力道不重不过到底叫程潇知道收敛了,忙眨眼向黛玉讨饶。黛玉这才松了手转向行舟道:“我初来事情不熟,很不必如此着急,既然从前是你管着,今后还是你管着就是。” 行舟笑道:“少奶奶看重是婢子的福气,不过没有这个礼,不能乱了规矩。” 黛玉见她执意于是看向程潇,让他说话,程潇沉吟会道:“这交接的事情不急在这一会儿,行舟管账什么的不差,玉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叫她帮衬着。” 程潇发了话,行舟笑着应下了。只黛玉拿眼觑程潇,让他解释一回。这行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从昨日个就有些疑惑,原想着过些日子再细问,不想今日所见这觉不像是一般的婢女。程潇自然感觉到她的疑惑,却没当场回答,只是轻拍她的背,眼神示意她稍后再说。   ☆、第八十一章 既然有了答复,她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自然也就先放下了。行舟又回了些这几日的事情,另将程潇房中的一些事情交代于紫鹃几个。却是表明她不再管这房中之事,等闲也不会往程潇跟前凑。 这番举动叫紫鹃原本提起的警戒顿时散了不少,只到底不了解情况还不敢全部放下心来。 至晚间休息之时程潇才将行舟之事和盘托出,其实真要说来也算是个俗套不过的故事。屈指算来行舟跟着程潇已经有十年,行舟原也是大家出身,只是家族因罪抄家,她当时年幼,母亲同程潇的母亲算闺中密友,倾族之下为全幼女求到程家,可惜当时程潇的母亲投湖自尽程家一片混乱哪里顾全得了她。不过也正是因为行舟的到来救了当时病重的程潇,若非行舟撞开了那门大抵这些忙昏了头的人都没发现自家小少爷病的快死了。行舟算是程潇的救命恩人,只是就算是这般,罪臣之女的身份却是抹不去的,这其中涉及朝廷的纷争不好言说。 因着这行舟留了下来,随在他身边,一开始是想着两个孩子一道有伴,过些年看看能不能为她更改身份,只是没曾想行舟自己死了心,一概以婢女自居从来不说二话,众人倒是不好多说什么。 也就这么混了这些年,行舟说是程潇身边的丫鬟,其实倒像个总管,程潇不管是宫里,还是王府,府里的事情一应都是她在置办极为妥当。 黛玉听了这些,自然很为行舟叹息,好好的大家小姐却到如今这般。“行舟的父母如今?” 程潇这会儿正揽着黛玉,见她眉头微蹙自然伸手为她抚平听得她的问只轻声道:“阮家当年被抄家流放,张姨死在了途中,而阮大人过一年后也病逝了。我后来有余力时曾帮着她打听阮家剩下人的下落,不过那时阮家已经没有人了。” 就这样没了一个亲人,饶是黛玉听过流放极苦也没曾想到会这般,那行舟该会多难受。黛玉心软自然对着行舟心生怜惜之意。 程潇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其实有些事情他并无全部说明白,阮家被抄家和他父亲战死正是同一年,而那一年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能叫一个二品大员落得满门抄家流放的结局,行舟的父亲,阮家当时的家主正是兵部尚书。不过这些事情他没打算叫黛玉知道,上一辈的恩怨早就结束了,至于行舟,估计也待不久了。 黛玉得知行舟的身世自然有些犹豫该如何对待才妥当,程潇只安慰她道“很不必想太多,只做平常就是,府中的事情行舟具是都清楚,正好叫她给你坐个助手。” 其实黛玉未必没觉出程潇有所隐藏,到底是什么要的大罪会祸及无辜的幼女,甚至于以程家都不能保全,只能由着行舟作为婢女留下而不发一言。身子她于程潇尚有救命之恩,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缘故,以程潇的性子也决计不会只是这般。 可惜程潇不愿说她也不好强问,只能先将疑惑压在心底。 次日,程潇招了阖府数得上的内外管事,当着众人的面将管家的权利交到黛玉的手中。成国公府虽然已经许久没有女主人,但是老少两代主子都不是耳根子软的,老成国公虽然不理世事对朝堂不敢兴趣却不代表真的没本事,下面的人也不敢在这上头耍花招。 更不要说世子,程潇回府之后,成国公就将府中之事交给了他,一应处理半点不过问,初时却有些倚老卖老的仗着体面很不把他放在眼里,直接让他发作了几个出头,众人见国公爷问都不问这才老实了下来。 至如今当着程潇的面再不敢有二话具是保证会好好的听吩咐,不过内里如何就还要再看。黛玉也不是没管过家的自然明白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让人散去之后,程潇笑着道:“你也没想太多,这府中之事大可慢慢来就是。” 黛玉笑着道:“我知道。”这有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程潇眉头微皱到底还是出去了只叫黛玉等他一道用膳。 他成婚之时陛下给了半月的假期,因而这段时日他既用不上上朝也没别的事情,正想着好好的陪陪黛玉。只是这会儿来得只怕不是什么小事,不然这般没眼色的再人新婚第三日就跑来实在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潇心中腹诽待到见了来人越发的有些不喜。“你今日个若说不出什么三五来,别怪我叫人轰出去。”阴测测的话语叫沈瑾瑜无奈的苦笑。 程潇度其神色很是不对,这才收起了不满的表情讶异的道:“这是又怎么了,叫咱们的状元郎这个模样?” 沈瑾瑜随意在落座但是眼中的颓然却是掩不住,也无意遮掩只道:“我有些烦闷,过来找你说说话。”这话分明不实,程潇打量了番他,却也不逼迫。 丫鬟轻手轻脚的送上茶水,程潇淡定的捧起杯盏左右他不着急只等着沈瑾瑜开言。 沈瑾瑜也不知想些什么,捧着茶也不喝只是心不在焉的的拿杯盖拨动茶水。良久之后才道:“有一事想请你相助。” 见他总算可说,程潇微挑眉头道:“你直说无妨,若是能尽力的我必当尽力。”这却不是假话,不要说沈瑾瑜曾帮过他,就算没有,以他们的关系只要能助的自然也不会推脱。 见程潇这般说,沈瑾瑜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这才道:“云南那边缺了一个知州,我想补上去。” “什么?你疯了!”程潇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去那偏远之地,云南那是什么地方,云龙混杂,多是被排挤之人去的,甚至流放发配之地。沈瑾瑜状元出身,如今也备受皇帝赞赏,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跑那里去。 程潇冷静下来忽而想起什么道:“你是因为?”未经的话语却是说不出口,不管当初两家婚事不成的原因再哪里,都避不开他的原因,因此这话他如何也说不出口。 “你想哪里去了!”沈瑾瑜皱眉正色道:“我早已言明,玉儿只是我的妹妹,再没有其他。你若不信,将来我再不登门就是。” 程潇摇头道:“你说我自然信,只是你这会儿忽然要远走?” 沈瑾瑜叹了口气方道:“我若不说清,只怕你也不会助我。家母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我筹谋婚事。“想到这些日子的不得安宁,沈瑾瑜就一脸的愁容。为了婚姻之事他同母亲的关系确实有些差了,到如今母亲越发的有些犯了左性,什么都听不进去,若是他真是个孝子,大抵现在应该听从母亲的意思行事,可惜他实在不愿违背本心。 “你是不愿娶妻?”程潇皱眉,有些不确定的道。 “非也!”沈瑾瑜淡淡的道“我一生顺遂在他人眼中出身不差,众人的赞誉叫到底是失本心,纵然不曾真的如何,心底里到底有些自恃。可是如今再看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得意的。我想趁着年轻的时候出去走走看看。” 这是真话?程潇没有问出口。沈瑾瑜想去云南,沈家是绝不会同意的,因此这就需要人帮忙,可是自己要不要帮忙却是问题。 “你真是给我出难题!”程潇苦笑道。若是他真的帮了这回,沈家该如何看,这中间又有前事在自己多半成了小人。 沈瑾瑜也觉不好意思只道:“我亦知此事多有不妥,不过如今实在是无计可施。” 黛玉送走了程潇,只叫人搬来了往年的账册,想先看看情况,送账册的不是别个正是行舟。 因着昨日的话,黛玉这会儿再看行舟自然也就难免露出痕迹,行舟感觉到黛玉的目光回了个微笑。 黛玉亦觉不好意思,忙转了回去,却不想行舟忽而道:“少奶奶想必听世子提起我的事情。”笃定的口气倒叫黛玉不好隐瞒只得放下手中的账册正色道:“确实听云昭提过,行舟姐姐可是介意。” 行舟微微摇首轻声道:“少奶奶同世子是夫妻,自然不该有所隐瞒。我看少奶奶似乎仍由疑惑大可直问,虽然行舟之事在府中下人中不好说,但是管事们具是心中有数没什么不能提的。” 这般磊落倒叫黛玉不知如何开口只道:“原也没什么事情,以后还请行舟姐姐多多教导。” 行舟笑道:“少奶奶很不必如此。”说着复又看向有些震惊的紫鹃,眼帘微垂而后道:“少奶奶可否单独谈谈?” 黛玉不解其意,不过到底没有拒绝,眼神示意一番,紫鹃几个忙退了出去。 待到只两人相对时行舟方继续道:“依世子的性子只怕未必会将所有的事情告知少奶奶。不过少奶奶也别误会,世子不是要瞒着你,只是些陈年旧事的说多了只怕也没什么好处。” “既然是陈年旧事,那你为何要说与我听?”黛玉微挑眉淡淡的问道。 “因为我不想将来有人拿这事来挑拨。”行舟答道。 见黛玉没有异议行舟缓缓的将当年之事道出,其实和程潇所言没有太大的出路,只是多了当年阮家获罪的原因。 黛玉默默听完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答案只是看向行舟的目光却有些游移,她不知道行舟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清楚,甚至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们曾经多么亲密,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相互依靠?   ☆、第八十二章 行舟说完见黛玉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嘴角微微勾起,她刻意将自己同世子的关系说得亲密,当然也是事实,这些年她注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程潇也一样,但是幼年时两个同样失去亲人的人之间的相互依存确实难以掩盖的。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会离开,但是在那之前她想看到自己看作亲人,弟弟的人能够得到幸福。 是有意试探还是无意的昭示虽然黛玉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但是她相信程潇,若是程潇真的有这个心思绝不至于这般做。只是行舟呢? “你同我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黛玉无心同她绕圈子,干脆直接问道。 行舟对程潇是不一样的,她瞧得分明,虽然不愿叫自己吃那无缘由的醋却也心意难平。 行舟似有所感的对着黛玉微微一笑而后低垂眼帘轻声道:“我与世子有约定,待到少奶奶进门之后就会离开。” “离开,你要去哪?”黛玉闻言诧异道。 “天南海北,天下之大自然有我容身之地。” 黛玉沉默“你一个弱女子能到哪里去,若是你不喜府里,也可以去庄子上住着。云昭说过的,他并不把你当做下人。” “世子这般说,少奶奶不担心?却还要留我?”行舟忽而抬头眨眼道,脸上现出玩味的表情。 黛玉微微笑道:“我信他!“不过三个字却像是千金重敲击了人的心。 行舟卸下了一直以来柔顺的面孔展示了她隐藏起来的真实,郑重的对着黛玉一拜道:“那么请少奶奶记住今日之言,万莫相负!” 黛玉被她的动作一惊忙起身避过讶异道:“你?”行舟淡淡的道:“阮家欠程家许多,我同程潇一起长大,若是他一生和顺也叫我阮家的罪孽少些!” 若说之前尚有嫌隙到了此时黛玉却隐隐含着佩服之意,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同她这般分明。黛玉对着行舟回礼亦郑重道:“夫妻一体,姐姐对云昭的恩情,黛玉理当拜谢!” 行舟亦是避过忙道:“少奶奶不必如此!” 黛玉笑道:“姐姐不嫌弃唤我玉儿也是,不必这般,云昭待姐姐如家人,玉儿也一般。”见黛玉执意推脱不得行舟也没再强求,就同前言,她虽然以婢女的身份留在程家,但是心底深处却从未看清自己,若不是为着替阮家赎罪,早就离开了京城。 经此一番两人倒是熟稔起来,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其实行舟名为婢女却原没这般简单,程潇一应事情大多有她谋划。 黛玉不过几句闲谈就越发的体会到其不俗之处暗叹不已,果然这天地下的人多得是,实在不该妄自尊大。行舟将来之时却非她能够做主的,既然是个有主意的她也不过是慢慢劝劝,其他的却是不能了。 两人谈话间也不知时辰,还是紫鹃进来问起用膳之事才觉出过了许久,因想着程潇之前所言,却不见他进来不知是否有要事。 行舟见黛玉迟疑自请前去问问,紫鹃她们初来到底不如她便宜,黛玉应允只道若是有事就罢了,不必惊扰,行舟答应了去。 前院程潇同沈瑾瑜两个谈妥之后,留他下来用膳才想起答应黛玉一块,想着要遣人进去禀报一声。 恰好这会儿行舟过来,见了她忙道:“少奶奶这会儿在干嘛?” 行舟自然瞧见了沈瑾瑜,只是扫了一眼就不理会回道:“少奶奶正要问世子爷是要在哪里用膳?” 沈瑾瑜笑道:“既然说定了,我也就不留,改日咱们再聚。”程潇还要在留,却被沈瑾瑜拒绝了,到底人家尚在新婚他不至于这般没眼色。 见他如此程潇也没强留,让行舟帮着送了出去。 行舟在前领路,沈瑾瑜在后。静静的回廊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行舟姑娘一向可好?”沈瑾瑜忽然出声道。 “很好,不劳沈大人挂心。”不曾回头淡漠的声音回道。沈瑾瑜脸上的神情略显尴尬,幸而没叫人见到。 许是想要解释他转过话题道:“我过些日子应当就回离京前往云南任职。” 不知是云南这个地名还是其他,行舟的眉微微蹙起转而恢复平和只轻声道:“沈大人前途正好何必去往那荒凉之地?”虽是问但是语气淡漠,听不出什么意思。 沈瑾瑜轻声道:“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妄自尊大,小觑了天下人,如今正该学习古人锻其筋骨。行舟姑娘说是也不是?” 行舟顿住了脚步,忽然转身看向沈瑾瑜,脸上露出些许的冷意。“我没兴趣同沈大人说笑,还是那句话沈大人堂堂状元之才想必不会觊觎朋友之妻。否则的话?” 也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几枚针竟然是脱手而出向着沈瑾瑜而去。沈瑾瑜微微一侧就避开了,一击不成行舟却是没有再动手,就像刚才非是她所为一般。 沈瑾瑜的脸上倒是没见恼意“行舟姑娘的性子是否需要改改,这般不分轻重行事只怕会为程弟招来麻烦。” “真可惜,我不是君子是小女子,向来恩怨分明,沈大人若是不做亏心事,何惧报复?”行舟半步不让,对着沈瑾瑜没有一丝好脸色。 沈瑾瑜见此也略微苦恼,他本意不过是想要和解,不曾想让行舟的误会越深。他亦有些不耐烦,因此只道:“我这话行舟姑娘愿意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对玉儿如今只兄妹之情,无半点逾礼之心。程弟亦是我的好友,绝不会害他,行舟姑娘不必这般防着在下。” 话完也不理会行舟,直接越过她离去。行舟默默的瞧着沈瑾瑜离去的背影不出声,也不知想什么,只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转身回去复命。 程潇回了后院同黛玉一道用膳,因想着黛玉昨日个害羞,却是遣走了众人。 席间依然是不停的给黛玉夹菜,因为没有外人在,黛玉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温情脉脉的用过膳食,待到众人收拾妥当。 两人在偎依着说话消食,行舟同她所言自然没有提起,只是问起了程潇关于行舟将来的问题。 程潇把玩着黛玉的发闻言只道:“你们今日倒是处的不错,这会儿就为行舟担心。”嘴角扬起显然心情极好。 黛玉拿眼嗔他,将头发拉了回来“行舟姐姐似你如亲人,你也不多为她想想。” “冤枉,娘子这实在是奇冤。”程潇故作夸张的倚在黛玉身上,嘴上调笑道。 黛玉被他这般折腾越发坐不住了,忙推了一把道:“别闹,快说说冤在何处?” 见黛玉心急,程潇也没卖关子只道:“行舟之事我同祖父也有过商量,原想着当年之事过去这么些年,该去的人也去了,很不必再追究。行舟名为婢女,其实这些年她同我一道习武读书,既是师姐也是亲姐。我曾想让祖父出面认下行舟为义孙女,祖父也答应,可惜行舟自己不愿意。她虽然不名言,但是我想着她只怕想去为父母收敛骸骨。” 提起这个程潇也是叹息,行舟固执一旦拿了主意等闲是劝不动的。 黛玉闻言眉头紧蹙“她一个姑娘的,如何能走,你不能将她父母的骸骨带回?” “非是我愿,是行舟不许,当年我就曾问过她是否要将其父母的骸骨派人取回,但是她拒绝了,想来当年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自己去。”程潇微微摇头道。 见黛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抚平她的眉劝道:“玉儿也不必太过忧心,行舟可不是弱女子,当年她同我一起习武,身手比起我来也怕不差,等闲之人绝对伤不了她。这是她心中的一桩事情,若是不去办只怕不得安心。” 听得如此说,黛玉心中稍安,只是仍有些不放心道:“那行舟要往哪里去寻她的父母骸骨?” 程潇待言忽而想起什么却是微微笑道:“巧的很,玉儿可知刚才是谁寻我?” 黛玉不是那等事事过问的,程潇的正事他若不提,她自然不会多问,因而只道:”是我认得的?” “正是,是沈兄,他有意出京去往云南为官,府中高堂不许,特意寻我相助。我已经应下,行舟父母当年就是流放云南,如今骸骨也是埋在那里。此行却是正好叫沈兄照拂一二,你可放心。“ 黛玉再没想到还有如此巧事,可不是放心不少。只是忽又道:“沈大哥好好的怎么要出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如今义父义母不允,沈瑾瑜却执意出京难怪黛玉要担心。 程潇倒是理解黛玉的心思,没有生出其他的想法,只是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笑道:“哪里有什么事情,沈兄不过是想着出京历练一番,我倒是支持的很。” 见他说得轻巧,黛玉也就不在疑惑,毕竟都是成人自然不会有孩子气的行为。与其纠结于此,不如盘算下该如何说服行舟答应同沈大哥一块走。 行舟这会儿却是半点不知道,黛玉正将注意打到她的身上。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一个人会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如是黛玉亲眼见过她出手大抵也不会怀疑,可惜无论程潇还是行舟都不会拿此事来说与黛玉听。 明知黛玉打算的程潇却因为担心行舟此去不回而放任黛玉。行舟若是不能抵住黛玉的劝说,未来的日子想必会精彩的很。 不过能否挡住黛玉,这实在是个不可说的话题。程潇微笑着听着黛玉柔软的小嘴说着一个个劝服行舟的主意。嘴角微微勾起,到底没忍住吻上了那红唇。 行舟什么的不着急不是,细细的摩挲,惊讶的双眼变得迷离。而后微微闭上,任由那热燃烧自己。   ☆、第八十三章 三朝回门本是大事,不过林家无人。黛玉和程潇商议了一回到底是直接回了林家老宅,府中虽然无人,却也好歹有父母的牌位,总该给父母进一炷香,好叫他们知道自己安好。 林府仍然是林成夫妇看管着,不过今日之后他们夫妻却是打算回乡,黛玉已然出嫁,两人责任已尽自然想着回乡度余生。黛玉苦留不住只等答应下来,派了人送他们回乡,此系后话。 回门之后不过几日,蓁儿既上门,她一直担忧黛玉,虽知道程潇必然不敢慢待。只是没亲眼看到到底放心不下。好不容易挨过了那几日就匆匆上门。 好在众人俱知她对黛玉的心,倒也没多计较。梅渊淡笑的对程潇道:“小酌一杯如何?” 程潇微挑眉“你倒是由着她。”不过也只此一言,瞧着梅渊微笑不语的模样却也知道这人是不会去管束蓁儿,也只能罢了,反正也只这会儿,总不能赖着不走。 不过到底留了心,特意寻了行舟前去作陪,目的不言而喻。行舟虽觉好笑,到底是抿嘴笑着去了。 黛玉见了蓁儿自是喜之不尽,忙携了她的手进了屋子,虽不过是十余日不见倒像是有说不尽的话。蓁儿亦是如此,兼之她已然出嫁,这有些事情倒也知道,恐黛玉害羞不明言,也只拉着紫鹃几个问了。其形容不像是姐妹,倒像是娘家的母亲生恐女儿吃了亏,叫屋子里的嬷嬷丫鬟具是闷笑不已。 她却无所觉,倒是问得起劲,还是黛玉撑不住推了她一把叫她别问了,这如何说得出口。 见黛玉有些恼了,方罢了,索性该问的都问了,倒是没觉得有不对之处,这才放下心来。 手指不客气的戳了黛玉的额头佯怒道:“果然出了门子胳膊就往外拐了,我这是为了哪个?” 黛玉含笑扑上去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又压低声音含羞道:“只是姐姐问那些个做什么。” 蓁儿白了她一眼却不答,做什么,当然是看清楚程潇是否欺负你。不过想来玉儿也不理解,她也懒得再提。只换过话题道:“你这些日子只在家中可知道京中出了一件事情?” “我这些日子忙着理清府里的事情倒是不曾留意外头,姐姐既然拿来说,可见是我知道的,是什么事?”黛玉好奇问道。 蓁儿正要说,却不妨听见外头传来声音。黛玉听出是行舟,忙让她进来。 行舟捧着一盘鲜果进来笑着道:“前头宫里赏下些果子爷让我送过来给少奶奶和郡主尝尝。” 紫鹃忙上前接过,黛玉起身拉了她的手道:“不管打发谁送过来就是了,哪里还要行舟姐姐亲自来,姐姐快坐下。” 复又对蓁儿笑着介绍道:“姐姐只怕不认得,这是行舟,云昭的义姐。” 蓁儿的面色并不多好,何时这程府之中多了这位一位义亲她如何从未听说。只是对着黛玉饱含期待的眼神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咽下不冷不热的见了礼。 行舟对着蓁儿的态度倒是没多大反应,黛玉出乎意料的介绍叫她也吃了一惊,只是话既然出口她也不好反驳。 黛玉其实心中亦有些不安,不过见两方都无不妥之处才微微松了口气。给蓁儿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拉着行舟坐下未免尴尬又问起之前之事。 蓁儿这才缓缓道来,你道是何事。却是沈瑾瑜的婚事。沈张氏被沈瑾瑜几番态度弄得恼了,直接不问过他就定下了吏部侍郎苏家之女,沈瑾瑜得知之后自然不应,劝不得父母只亲自上门同苏家赔罪,只道不能娶苏家姑娘。 苏家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竟是将沈瑾瑜打出了门,也上沈家问罪去,闹得不可开交。京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更有那等市井之间竟然有言沈瑾瑜此番拒亲是为他在教坊中的红颜知己,一时之间沈瑾瑜名声尽毁,人人笑话。 黛玉眉头紧蹙,她却是不信沈瑾瑜是这般人“虽然沈大哥拒婚确实不对,此中必要缘故,我再不信他是那等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依我看玉儿倒也不用多为他可惜。”行舟却冷冷的道,一番话看似有理,却是摆明了对沈瑾瑜的态度。 叫黛玉诧异不已,蓁儿同她不熟,但是黛玉这些日子与她相处虽然不敢说了解,却也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这般针对实在有些古怪。 想是瞧出黛玉的疑惑,行舟淡淡的道:“我同沈瑾瑜曾有数面之缘,他这人看着端方,但是优柔寡断,妄自尊大。实在算不得什么名士。玉儿若是不信,只瞧着,他最多不过是丢开这乱团远走,至父母于不顾,算什么男人。” 黛玉还想为他辩解一二,却听得蓁儿拍手笑道:“说得好,行舟姐姐果然真性情。” 见蓁儿拉着行舟的手,一副赞许的姿态叫黛玉苦笑不得,只不知沈大哥如何得罪这两位了,都是没给好脸色瞧。 这会儿也不好同她们争论,只等待会问问云昭究竟是怎么回事罢了!黛玉心下打定主意,虽然仍有些担心却也只等暂且放下。 未免两人再次□□,只能转而说起其他事情,行舟也只是在此事上多有发言,之后却是少有言语。像是之前那等辛辣讽刺之言不是出自于她口中一般。 到底都是出嫁之人,虽然梅渊不介意却也不好久留,用过午膳后蓁儿就告辞离去,约定过几日再邀黛玉上门不提。 送走蓁儿之后,行舟也跟着告退,她在府中亦有一个小院子,尤其是黛玉进门后将程潇的账册等一应事务交接等闲不大过这边来,来也多半是陪黛玉。 程潇前头陪着梅渊两个小酌了几杯,自然没醉到底沾酒气,黛玉只打发了他先去洗漱换衣。他回来的时候只见黛玉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书却没看不知想什么。 挥退了服侍的人,移步上前一把握住黛玉的手,揽着她的身子笑道:“想什么?这么入迷?” 黛玉惊了一下知道是他也不挣扎只顺势躺在他的怀里叹了口气道:“今日个听蓁儿姐姐提起沈大哥的事情,也不知如何到这步田地,你可曾听说?” 自然听说不只听说还清楚的很,不过这话却不打算同黛玉讲明只是把玩着她的秀发含笑道:“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那起子人闹腾的,过些时日就好了,你很不必为他担心。” 听他说得轻巧,黛玉眉眼微动眼底含光似有意道:“你只敷衍我,你若知道什么也不告诉我,横竖我是管不着。只一点,怎么行舟姐姐对沈大哥似有偏见,今日一通话叫我都不知如何说。” 见黛玉如此说,程潇忙赔笑道:“我如是知道什么哪里会瞒着,沈兄想要离京之事我不是告诉你了,至于行舟的事情我确实不知。好玉儿,你可不能错怪我!” 原本两人不过依着说话,程潇这会儿手却有些不老实,在黛玉的身上划过,恼的她推了他一把,粉面含春,双目含情怒瞪道:“人家同你说正事,你再这样就出去。” 虽然这模样没半点的威胁性,程潇还是罢了手仔细真的惹恼了黛玉,别赶了出去就不好看。 闹了这一遭,黛玉再不肯倚着他,只坐起了身子靠着软枕。程潇看了眼馋忙又凑了上去讨饶道:“玉儿,我保证这回好好说话。” 黛玉闹他不过也只由着他,不过却道:“那你先告诉我行舟姐姐是怎么回事?少拿话哄我。” 程潇见她一副不信的模样心虚的摸摸鼻梁这才道:“我确实没听行舟提过,不过玉儿可记得我之前受伤的事情?” 黛玉自然记得,那会儿他带伤救了惊马的自己,伤口撕裂让她吓坏了,也是那时才正式自己的感情。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只闷闷道:“自然记得,你也该注意些才是。” 知道这是心疼他,程潇脸上露出喜意,抓住黛玉的小手在轻吻一下道:“玉儿放心再不会了。” 怕她想起这些不好的事情只继续道:“我一直不曾提起那次受伤被人追杀倒是被沈兄给救了,因为伤势颇重当时却是沈兄通知的行舟。算起来他们若是有牵扯也只是那一遭,不过当时瞧着行舟对沈兄很是客气看不出什么。”程潇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黛玉之事他未曾瞒过行舟,也瞒不住,因此沈林两家曾有婚约之事,行舟亦知,若说行舟对沈瑾瑜有偏见,多半是由此事而来。 只是这是却不好对黛玉名言,因而程潇复又道:“也许只是行舟有所误会,沈兄这人平日里还好,有时候难免书生意气些,行舟又是个要强的,只怕言语之中有些龌蹉亦有可能。” 听他所言似有道理,黛玉只能愁眉道:“你可怎么办?我还想着到时让沈大哥帮着行舟姐姐。” “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指不定行舟经此一事可以明白其中的误解。”程潇笑道,他反正不认为行舟会吃亏,至于沈瑾瑜也不可能同行舟计较。 黛玉闻言这才点头,很是。自己去解释反倒是不好,不若让行舟自己去了解。 复又想起什么来“我同沈家到底是义亲,出了这般事情是否该往沈家去慰问下沈夫人。”她从心底里不大愿意去,毕竟事涉沈瑾瑜的婚事,一个不好倒叫沈夫人多心,但是情理之中却是有些不妥。 程潇却无此顾忌,黛玉能想到的他自然想得到更何况他早得了沈瑾瑜的话决计不叫黛玉这会儿往沈家去,虽然恼沈瑾瑜不会办事,可是该办的还是办。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沈家如今正觉没面子,咱们何必上门叫他们难堪。正要同你说,我这假尚有十来日。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郊外的庄子散散可好?”程潇直接转移话题道。 黛玉闻言自然心喜,她在寺中住了这些年,如今却是更喜欢清静些。   ☆、第八十四章 程潇虽有心,黛玉也愿意往庄子上走走,可惜事有不顺,将将出门之际却是生了一桩事情,两人走脱不得。 程潇赶在天黑之前回了府,直接就黛玉院子里。紫鹃这会这要去厨下传膳见了程潇过来忙请安。 “玉儿今日个都做什么?”程潇不停留只问道。 紫鹃忙回道:“少奶奶今日上午见了贾二奶奶,后来就在屋里歇着没出去走动。” 程潇停驻脚步,眉头微皱只道:“玉儿的心情怎样?” “少奶奶瞧着有些郁郁,其他还好。”紫鹃见世子有些不悦迟疑道。 程潇也没打算为难紫鹃只掀开帘子进了屋里,黛玉这会儿已经听见响动起身迎道:“不是说今日会晚点回来?” 拉着黛玉的手一并坐回了榻上,程潇笑道:“都处理的差不多也就没久留。”说着也注意了下黛玉的起色,见她脸上尚好这才放下心来。却是不提今日贾家来人之事。 自成婚以来只程潇在家两人就是一块用膳,原本黛玉心情不顺,加上世子不在,紫鹃几个唯恐黛玉不好好用膳如今见世子回来忙不迭的叫厨房送了膳食过来。 果然黛玉虽然心中有事,但是到底还是用了膳,更有程潇看着,不时的夹菜倒是与平日差不多。 膳毕,漱口净手之后,日头尚早,程潇有意去院子里走走消食。 黛玉自然也不推脱,两人也没叫人跟着只悠然漫步在院子里。程潇随手择了一枝牡丹插在黛玉的鬓发上笑道:“这花却是不大相配,我倒是觉得玉儿最配梅花。” “梅花虽好,只是不大得我的意。”黛玉笑道。 “那玉儿喜欢什么花,改明儿我叫人在府中种上。”程潇闻言立时来了兴致,忙问道。 黛玉脱口而出道:“绛珠如何?”话出口却是生了悔意,她也不知怎么的,听到程潇问起脑海之中恍惚出现这个名字。她还在懊恼,却是没瞧见程潇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程潇维持着笑意奇道:“绛珠?却是不曾听过这种,玉儿从哪里听来的?” 听他问起,黛玉微咬唇齿轻声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好像曾在梦中听过一般,刚才也是没细想就说出来。你只别理会就是。” 程潇笑着拉过黛玉“怎么能不理会,只要你喜欢的我自然要尽力不是?玉儿既然喜欢,我改明儿就找人打听就是。” “梦中之事哪里做得数,只别惹人笑话才是,快歇了这心思。”黛玉笑道。 “如何做不得,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玉儿只瞧为夫的。”程潇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叫黛玉瞧了好笑也就将之前的那古怪的想头丢下不做理会。 两人玩笑一番之后,程潇方做不经意的问起今日贾家来人之事。 黛玉倒是没瞒着只道:“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宝玉要娶妻。” 那块破石头要娶妻了?那是好事不是,他这些日子也没心思管那贾家的事情,倒是没怎么关注。不过瞧着黛玉的神情不大对因而只问道:“既然是喜事,怎么瞧着玉儿不大欢喜的模样。” 黛玉微微叹气道:“那府中的事情,你想来是知道的,外祖母抚养我几年若是论恩情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中间种种我也不愿多提。那府里几年,也只宝玉对我尚有几分真心,我没个亲生的兄弟,却也拿他当作亲兄弟,纵然知道他的性子和软却也盼着他有一日能够立起来。头前就知道为着他的婚事,外祖母和二舅母打了擂台,只是再没想到会成这么个境况。” “玉儿你说了半日的倒也没说个正事,那婚事怎么了?”程潇也是摸不着头脑,那贾家虽然不好,但是到底还没出什么大事,虽然依他看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也还没到。想来贾宝玉的婚事也差不了。而且那府中不是住着两个候选人。算起来那史家的姑娘若不是因着他只怕还轮不到贾宝玉。说起来贾家真该谢谢他。 程潇可没觉得自己做不对,史湘云敢欺负玉儿,他只是这般已然算是客气了。 黛玉脸色一红才自己说了半日却是没说个正题,只是这正题实在不好说,只偷觑了程潇一眼犹豫了会才道:“婚事定下来了,定的是薛家的姑娘。”她没说的是史湘云被史家送进了庙里。 好歹曾经是姐妹一场,纵然后来情义断绝,但是想到史湘云如今的处境仍然让她心寒。 不是史家的姑娘?程潇也觉得很讶异,不过到底和自己没关系,只是玉儿这般古怪的情绪为着是什么? 他有些莫不定注意,要不要待会儿找行舟去探探。不过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道:“不管是哪家的定下来也好,总归是喜事,玉儿可要去?” 黛玉迟疑了会道:“好歹兄妹一场,还是去吧!”程潇点头只道要陪她一块去。这个话题也就到了这里。 不过之后程潇却是知道黛玉之所以心情不渝的原因,说起来那贾府实在乱的可以。婢女怀孕,表姐妹争风吃醋还有比这些更乱的?亏得是世家大族。 这场围绕贾宝玉的暗斗看似以王夫人姐妹的成功告终,于薛宝钗来说实在算不得良配,真正有点底蕴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儿子在未娶妻之前让通房丫鬟怀孕更想着让她生下来。可惜薛家已经没得选,薛宝钗纵然心中十分委屈也只能吞下。 算起来其中亦有程潇的一份功劳,成婚之前他防着贾家生出事端来,特意寻了忠顺叫他给贾家添点事情。忠顺这人一向没什么讲究,贾家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的,只是这当口好歹是新娘子的外家若是出了事却是不好看。既然不能是贾府,自然只能寻相关的。巧的很,他府里头那个戏子既然同贾家的那块破石头扯上关系,直接差了人上门找贾政要说法,顺道将那薛家的小子扔进了大狱。人命在身还能在这天子脚下逞能。 这般一来,贾家却是乱做一团,王夫人好不容易求了把自己儿子从丈夫的家法下救了出来却得知外甥下了大狱。险些一头栽倒,她倒不是心疼外甥胜过儿子,而是薛蟠的案子有她的手笔,若是翻了出来如何得了,自然四处打点哪里还有心思来管黛玉的婚事。 她倒是想过借黛玉的力,不过她也不傻,黛玉如今对贾家如何众人心中门清,这个时候上门十之*是不会受待见的,只能压下。好在薛蟠只是下了狱不曾过堂,也叫他们有活动的空间。 薛蟠之事牵扯贾雨村,忠顺知道皇帝如今暂时无意处置此人,这只叫人关着不然就凭贾家成不了事。 却说薛蟠下狱,薛家彻底没了退路,为了兄长,薛宝钗到底是抛开所有只能扒上贾家,希望借此救兄长的性命。 之后的事情就很难说是意外还是阴谋,袭人有身孕,却叫史湘云不小心推了一把流产。贾宝玉也因此吓坏了,竟然卧床不起,这桩婚事实实在在是冲喜罢了。 黛玉到底是去了,只是瞧着那冷冷清清的场面,薛家竟然直接在贾府中发嫁,那轿子直接从梨香院连着街上的门出来又从贾家的大门进来。这也是幸而没请外人,不然的话成什么样都不知。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叹息,黛玉也只能掩下。她当年初入京城之时,那威赫的府邸如今已然是日薄西山。外祖母老了,黛玉再次见到贾母时都有些不敢认。不过数载的时间如何就变了这么多。 见了黛玉贾母倒是极为高兴,拉着她的手坐到身边,脸上满是慈祥之色,瞧着是真的高兴,只是行动之间完全没有从前的利索。 黛玉压下心中的酸涩含笑着陪贾母说话,也不知是看开了还是其他,贾母今次倒是不曾说过让黛玉为难的话。 已经出嫁的迎春今日也归来,贾琏挑选的人,贾赦同意的,嫁的是贾琏的同僚,寒门出身,自己考取的进士。 自然没有多富贵,但是迎春瞧着很是满意,她在黛玉之前一月出嫁,黛玉没有亲自去,只叫人送了两份头面做添妆,到底是姐妹一场。如今瞧着她极好,她亦是高兴。 姐妹几个陪着贾母在上房坐着,贾母身子不适,客人也只叫王氏招待着,和外头的热闹比起来,这里却是有些冷清。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絮絮叨叨的问起一些琐碎之事,黛玉也耐心的答了。另有迎春陪着说些话,倒是也不算尴尬。 只是一旁坐着的探春,惜春两个沉默的很。惜春倒还罢,原就是个冷清的。探春却是沉默的过分,如今的荣国府虽然还是两家住着的,但是早已经不一样了,就像宝玉娶妻也不过是他们二房在忙,大房却是稳稳的,不做理会。 两家实际上已经分了家,不过是住着一府罢了。探春机敏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区别,只是她一个庶女又能如何。 只是想着当年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姐妹,如今林黛玉却是诰命在身,万千疼宠,如何叫她能心干。 就在贾探春低头出神的时候忽然被边上的惜春推了一把,回过神来却见众人都看着她。立时扬起笑容强撑道:“林姐姐说什么?我刚才想着前头的事情叫姐姐见笑了。” 迎春瞧着探春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黛玉倒是没觉得什么只笑道:“原不是什么事,只是想着三妹妹的生日快到了,明儿个要讨一杯寿酒喝。”探春今年正是十五的及笄生日,因此黛玉才拿出来说。 不过听到这个探春却只是露出勉强的笑意,虽然是及笄生日,不过也只是那般,府里这样的情况只怕未必会做。 其实黛玉未必真的想管这事,实在是贾母的意思,她也不知道病久了人倒是清楚了许多还是其他。知道若是求黛玉其他的未必成反倒是真的将面上的情分都消磨了。因此却是不提,只叫黛玉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帮着下剩的两位姑娘求一个姻缘,这却是不难,故而黛玉有此一提。 不过见探春自己的态度,却是有些为难了。不过也不急这一回,也就罢了。 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前头已经热闹了起来,想来是新娘子来了。 贾母拍拍黛玉的手笑着对众人道:“你们都去看看吧!好歹是你二哥哥的大事该去瞧瞧!” 黛玉微微笑了笑道:“我就不去了还是陪外祖母说说话,三妹妹该去见见嫂子。” 见黛玉这般说,贾探春也没推,她还在王夫人手下讨生活,这种时候不敢缺席。迎春也跟着起身,她还是堂亲去也该去的。她们两个去,惜春自然也没留下跟着一块走了。 待到屋子里只剩贾母和黛玉两人之时,贾母勉强睁开她略带浑浊的眼哑声道:“玉儿,你可怨我!”   ☆、第八十五章 纵使心中真的曾有过怨恨,对着如今满脸病容的老人亦说不出什么,更何况黛玉心中早已没什么了,会怨恨说明在意,而她早已看开。 因此对上贾母满含希望的双眼,黛玉只是笑了笑道:“外祖母说什么话,倒叫玉儿听不懂。今日个是二哥哥的好日子,等明年外祖母就又有重孙子抱了,只好生注意身子等着享福。” 贾母听到黛玉话眼中掩不住的失望之色,到底没再说什么,反倒是顺着黛玉的意提起了宝玉的婚事。虽然她一贯不喜薛家姑娘,但是木已成舟自然还是盼着宝玉能够和和美美的。 黛玉陪着又说了会话,见贾母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也就没再留。贾母只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得叮嘱了几句还是放了她走。 鸳鸯得了贾母的意送黛玉出门,临了到底没忍住道:“林姑娘,老太太真的很想你,若是得空多来看看老太太吧?” 黛玉淡淡的扫过鸳鸯漫不经心看着那富丽堂皇的院落轻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好生照顾外祖母。”却是半句不提多来看看的话。有些事情丢了却是再也寻不回来。 她无意去探究外祖母是真的后悔还是其他,但是却知道当年若不是父亲的安排也许今日进庵堂的就是她。 前事已过前缘已了,到底该放下的。黛玉离开贾母的院子去了前头,贾府众人见了她具是客气的很,内中有攀附贾家的人见了黛玉更加是殷勤备至。 黛玉只含笑着应对,也不多话,就算有人凑上来说什么,也只是客气的拿话带过,并不掺和贾家的事情。 也不曾等到终席就走了,至于宝玉却是不曾去见,他尚在病体当中,这婚事其实不是他亲迎,却是贾环代替。 只是临出门之时听得里头传来一阵欢喜的声音,好像是一直昏迷的宝玉有了动作,竟然是醒了。席中众人具是笑着道喜只道果然是天赐良缘,这一冲就好了。 不过这些事情与她关,笑盈盈的起身向着一脸喜色的王夫人告辞,仪门之外程潇已然在等候,那才是她的归宿。 听到爱子醒来,王夫人掩不住的喜意,就是面对黛玉也亲切许多。只温言留她,见她不留,也叫了探春送一程,自己却是忙不迭的往里头而去。 探春领着侍书送黛玉一行出来,一路沉默,纵然因为宝玉醒来带来的欢喜也没让探春的脸上多出多少喜色,除了在王夫人跟前那会儿。 眼见仪门将至,黛玉到底停住了脚步轻声道:“三妹妹可有什么话要说?” 探春听得问,脸上闪过一抹狼狈而后低头自嘲道:“我还能有什么,想必老祖宗都同林妹妹说了,我也不敢求什么,只求一份清静就是。” 见她如此,黛玉心生怜意,到底是姐妹,纵然那几年住着有不睦的地方也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磕磕绊绊。拉住她的手轻声道:“这事我记在心里,三妹妹只放心。” 探春的年纪其实不大,贾母这般着急的原因却是因为王夫人给探春寻了一桩亲事,而那桩亲事委实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没了管家权,又分了家的贾家二房哪里有往日的舒服,王夫人没了进项自然也就琢磨着怎么多得些银钱。偏巧这会儿有人引荐了一个姓孙的人给贾政,那孙绍祖出手阔绰,王夫人也就动了心思。 可是贾母没糊涂,那孙绍祖如何是良配,她虽然更重宝玉,但是孙女嫁得好也可以给府中增添助力,尤其探春又和宝玉是亲兄妹,关系一向和睦。 只是她一病之后再管不得王夫人,加上探春不比宝玉却是不好说什么,这才求了黛玉。 内中之事黛玉却是没有参透,只是顾着姐妹之情不忍探春落入苦海。 安慰过探春后,黛玉就让探春不必再送,仪门已至,程潇正在门口候着,见了黛玉的身影,脸上露出笑意。 亲自搀过黛玉的手,眉眼之间尽是柔意。黛玉也只是脸色微红的提醒他注意些,这会儿可不在家中。好在身边服侍的人早已经习惯,只抿嘴笑着帮着遮掩。 只是远去的人却不曾注意到仪门之内,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两人的身影,那目光之中隐藏的艳羡化作不甘,到底将她自己埋葬。 程潇必去黛玉倒是自在些,他向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况且这府里能让他看上眼的还真没几个,尽管是晚辈,但是贾赦也好,贾政也罢,对着他也是多有逢迎之意。他原不过是陪黛玉来,也不理会这些,只略进礼数就是,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两人出了贾府的门,程潇弃了马同黛玉一道坐马车,只是将上马车的时候他似有所感的看向荣国府外的一处。 “怎么了?”黛玉见他忽然不动问道。 程潇回神上了马车面对黛玉询问的眼神笑着道:“无事。”见他不愿说,黛玉也没细问,刚才同那些说话实在有些累的慌。 他们这马车极大,铺着厚实的软垫,更有软枕,见她这般,程潇伸手将黛玉抱过来,让她倚在自己怀里休息。 黛玉也不推拒,靠着并不柔软的身子,倒是比那软枕叫人安心。 就在他们走后,程潇之前瞧的地方走出两个人来,那僧人双手合十苦笑道:“道友,那位想必已看出,这可如何是好?” 那道人亦是苦着脸,他们已经放弃绛珠仙子处,只想将此种事情了解,怎么这位又凑上来。想到之前落在这位手上的待遇,道人实在担心的很。 可惜却无法可想,只能同那僧人相视苦笑,只盼这位没那么空闲插手这贾府之事。好在金玉良缘已成,接下来的事情倒是好办的多。 探春之事黛玉还是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等她动作,贾母忽然派了鸳鸯来,只说不急,那孙绍祖之事已然叫二舅父回绝。黛玉亦觉纳闷只是鸳鸯也不清楚缘由只得罢了,好在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没了此事,黛玉也就没记着匆匆忙忙的给探春寻人选。 沈瑾瑜调职云南知州前日个已经正式下了旨意,听说沈家很是闹了一场,黛玉听程潇说,沈瑾瑜在沈大人书法外站了一宿,最后父子深谈一场,这事到底定了下来。沈家也只是给他打点行装,至于谈了什么却是无人知道。也只是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事实在叫她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沈瑾瑜南下已成定局,她也忙起了行舟一道前往之事。如今行舟的身份早已不是程潇的丫鬟,黛玉早前就当着众人的面落实了她程家义女的身份,府中只呼作大姑娘。 这事黛玉态度坚定由不得行舟说不,这事说来还是黛玉来做方成,程潇纵然心底当行舟是亲人有意善待,可是有些事情却不如黛玉方便,换了他做,行舟亦不会接受。 他们决口不提当年的旧事,小心的维系着这微妙的关系,有些事情发生过就不会忘记。 黛玉却无此顾忌,加之行舟对她亦是很有好感,纵然不愿也逆不过她。 此番出行,黛玉自然不能叫她孤身上路,一应事务自然要妥当,又想及她此去纵然立时就归,路途遥远只怕也要数月的功夫,加之那蛮荒之地,因此越发的不放心。 行舟瞧了那一箱一箱的东西却是头疼不已,到底忍不住开口道:“玉儿,太过了,我哪里用得上这些,再则又是赶路,带着这些东西只怕多有不便。” 黛玉这会儿这在对着单子查验是否还少了什么闻言头也不抬只道:“不碍,我同云昭商量过,直接咱们府里出一队人,只是跟着沈大哥一块走,不用麻烦他们。” 哪里是怕麻烦沈瑾瑜,行舟耐着性子还要在劝,实在是她一个人惯了,早已经不习惯这等待遇。 如果她家没出事,想来自己也会同玉儿一般成为一个金尊玉贵的姑娘,可惜不是。只要她愿意纵然一人上路,也出不了事。 黛玉将手头的东西先放下,眨着清亮的双眸看向行舟略带失落的道:“行舟姐姐不喜我准备的东西?” 不忍心见双眼失色,行舟只能笑道:“怎么会?玉儿的眼光这般好,再没有人能比,只是路途遥远,这般只怕容易招人眼。” 黛玉哪怕知道行舟的意思也故作不知,只笑着挽着她的手道:“云昭说了,他会安排,姐姐不必想太多,只好生的学习,这路上自然没有府里舒适。姐姐可要好生的注意才是。我师兄医术不差,走之前很该寻他问些药材备着。”提起这个,她眉头微皱忙转向紫鹃道:“紫鹃,这事都忘了,你跑一趟看看师兄是否知道要准备哪些常用的药物。” 只是话落却不曾听到紫鹃的答应,黛玉忙看向紫鹃,只见她似乎有些呆愣。 “紫鹃?”黛玉又唤了声,紫鹃这才回神见黛玉看着她忙道:“姑娘说什么?” “你想什么,这么出神?”黛玉问道。 紫鹃忙挤出一个笑意道:“谢姑娘关心,没什么。”黛玉自然不信,不过她不愿说也不好追问,只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回,紫鹃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忙答应下来。 比起察言观色什么的,行舟自然比黛玉更甚一筹,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紫鹃的反常她自然注意都了,不过黛玉不愿戳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紫鹃怎么还叫姑娘,不是早就改口,这会儿若是叫世子听见指不定又该计较。” 紫鹃听了只强笑道:“一下子忘了,大姑娘可别叫世子知道。”忘了,这话可不信,行舟没再追问。 黛玉只笑道:“她跟着我久,叫惯了。也就是云昭太啰嗦,这般小事也回回记着。”虽然是略带抱怨的意思,但是眼底掩不住的是甜蜜之意,其实不止这个,但凡她的事,程潇没有不上心的。 就在几人说话间,雪雁进来传话,倒是徐澄来访求见黛玉。 “这是说曹操曹操到,才惦记着这就来了。姐姐在这坐会,我去瞧瞧。”黛玉笑道。她才走了几步,却见紫鹃没跟着,回头见她呆在原处,也不知想什么,很是讶异。到底没张口只让雪雁跟着去了。   ☆、第八十六章 徐澄到底是外男没有进内院的理,因此而他此时却说在程潇的书房。只是满屋子的书香没能静下他的心,他眉头紧锁,不时的看向门口显见得是有些心神不宁。 听到脚步声忙起身不想却只是丫鬟送茶水,也不知松了口气还是复又紧张起来,他骤然的动作倒是吓了那小丫鬟一跳。 以为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客人,既然有些发抖的模样,徐澄瞧了也不有些不忍只道:“不碍你的事,下去吧!” 那小丫鬟忙脚步匆匆的离去,险些撞上黛玉一行,更是吓的脸色惨白,雪雁皱眉就要斥责,黛玉摆摆手示意她算了,这才罢了。 徐澄见黛玉来忙起身相迎,见了此情亦有些尴尬,若不是他先吓人也不至于这般。 黛玉让那小丫鬟下去转身对着徐澄笑道:“师兄今日个不会就是上我这来吓人的吧?” 徐澄的眼不受控制的向着黛玉身后望去不见那个的身影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见他不答,黛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正色的打量了番他,眼中透着凝重之意。 徐澄见此亦有些慌了,语无伦次的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看看!” 若说之前只是疑心这会儿却是坐实了,黛玉微微叹了口气道:“先坐下说吧!” 徐澄也知道自己露了痕迹,罢了,反正今日的目的就是这个,横竖都是要说得,早说也是一样。这般想着脸上倒是恢复了淡定从容。 两人坐定,黛玉方道:“师兄有什么话直说吧,我也不猜了。”她的语气不算顶好,毕竟若是真如她心中所想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是藏着掖着未必是事。 徐澄知她有些不渝只是到了这一步再不说反倒是伤了和气想了想却是从另一个话题入手,“我不日将随沈兄一道前往云南。” “什么?好端端的去那儿做什么?”黛玉不妨他说这个,惊道。 徐澄见她一脸担忧不赞同的模样心内熨帖,他们虽然无兄妹之名却真的似彼此为亲人。“我原本就四处游历,那云南之地却是不曾去过,正要去看看。” 黛玉知道他性子,看着温和若是拿定了主意旁人未必劝得动因此也只罢了略带沉闷的道:“这一去师兄也不知要在那里待多久。” “你也知道我性子,京中虽好到底不合我的意,我无意官场,待在京中却是没得安宁。”这却是实话,黛玉也略略知晓,因此也就不再狠劝。 被这般一打岔的,黛玉才又想起之前的事有些犹豫的看向徐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徐澄看着她语带恳求的道:“其实我此来这只是一事,尚有一事希望玉儿你能成全。我想娶紫鹃为妻。” 成全二字一出,黛玉脸色再也挂不住了“师兄,你这是为难我!” 徐澄的脸上罕见的认真“玉儿,我也知道此事有些过分,但是我不愿叫自己留下遗憾,你只放心,我会安排妥当,断不会叫你难做。” 如何能放心,黛玉忍不住揉揉眉心,想着刚才出门之时紫鹃的反常,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叫她省心。 “紫鹃可是答应了?”黛玉问道。 徐澄摇头苦笑“她拒绝了。她担心牵连你。”合着都是她的不是,黛玉忍不住冷笑道:“我早就劝过师兄,你们不合适,如今这般,叫你父母如何看,只怕还当我林家恩将仇报!” 这话一出,徐澄立时有些尴尬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这事若是真的传出去只怕还真要叫人这么说。顿时气弱的低下了头,他何尝不是恩将仇报,老师待他如亲子,他却是要毁林家的声誉。 见他如此,黛玉亦心有不忍只叹气道:“我还当师兄真的打定了主意,千军难追,这会儿就漏了气还是别再说的好。” 徐澄闻言却是一喜,知道黛玉正是松了口脸上露出欣喜之意,可惜接下来的话却叫他的喜色顿住了。 “紫鹃跟着我这么多年,我如何也不愿亏待她,我自会去问她的意思,若是她愿意咱们再谈其他,若是不愿,此事就休要再提。师兄当知不该强人所难。” 黛玉说得郑重,徐澄点头应是,只是他眉头不展。他不认为紫鹃对他无意,只是紫鹃心里只怕玉儿的分量重些,未必会愿意为他豁出去。罢了,总算是争取过,若是不成,不过是孤身离京。 既然说开,黛玉也无心再留他,徐澄也识趣的告辞离去,等黛玉的答复。 送走了徐澄,黛玉却没有立刻返回院子里。只是坐在书房愁眉叹气的。雪雁见她这般恼不得劝道:“姑娘这般愁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总归会有法子的。”只是到底没忍住加了句“姑娘这事真的不成?” 雪雁这些年得张嬷嬷的□□早已没了从前的跳脱,很能独当一面。刚才的事情她也在屋子里自然也听得明白,她同紫鹃这么多年姐妹,下扬州,出贾府,实在希望她能够有个好归宿,徐澄这样的自然是好的。 黛玉只苦笑道:“师兄担心林家的声誉,不过声誉是死的,人是活的,难不成外人会因为我的丫鬟嫁了人就说我父亲的不是?只是姻缘之事哪里那般简单,师兄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他家里也算是仕宦之家,父母尚在,怎么可能让一个丫鬟进门,这其中种种哪里会简单。” 她不是迂腐之人,实在是不愿到了那等地步。只是想想紫鹃的反常,其实有些事情不必问就有答案的。 她愁了许久到底没拿定注意,直到程潇回来得知她尚在书房寻了过来,见她一副愁的不行的模样人询问道:“好好的,怎么这般,徐兄今日来,给你出难题不成?” “可不是难题!”黛玉叹息道。 听了这话,程潇也是略带讶异只奇道“徐兄一贯沉稳的很,怎么还能给你出难题?不该是你又想着法子的给徐兄为难?”见他一副不信的模样还这般说,黛玉气得捏了他一下恼道:“合着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让人不省心的?” 程潇笑着搂住黛玉柔声道:“我倒是盼着你不省心些。”凑在耳边的话叫黛玉粉拳捶了他一下。经此一闹心情却是好了些,只倚在他怀里将此事原委告知,临末无奈道:“早知道有今日,我怎么也不让他们多接触,当如今若是一个不好的,我倒是成了那坏人姻缘的,可这也要是好姻缘才是。” “我的王母娘娘可别再愁了,愁怀了夫君可是要心疼的。”程潇倒是没觉有什么,尚有心情同她调笑。 黛玉气得都不想理会这人,“人家同你说正经事,你倒是还胡言乱语的。我再不同不说了。”说着就要起身。 却被程潇用力揽住“好玉儿,我这哪里不正经了,冤枉的很。” “那什么王母娘娘的,你不是胡言是什么?”黛玉抬起玉手推开这人凑过来的头颅,不满道。 程潇眉眼微挑笑道:“这可不是我说得,不是玉儿你说得。” “我说什么?”黛玉话才出口就想起之前所言坏人姻缘,顿时知道由来,只不依的嗔怪道:“原是一时气话,你却揪着不放得笑话人。” 程潇抬手抚摸着黛玉的秀发含笑道:“既是我的错,那今日之事我帮玉儿处理了当时陪不是可好?” “你有好主意?快说说。”黛玉喜道。 程潇却卖关子“玉儿别急,我只问玉儿你想如何处理此事,是要他们成还是不成?” 黛玉闻言却是迟疑了,成还是不成,事关两人的终身,想着之前师兄期盼的目光。将头埋在程潇的肩上闷闷的道:“我心中亦是拿不定主意,就算能有法子紫鹃将来只怕也会过得很辛苦,若是可以我实在不愿她走这条路。“ 程潇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只笑道“你拿不定主意就问紫鹃的意思,横竖是她自己选的就是将来有什么亦怨不得人。”他倒不是很关心徐澄能否抱得美人归,不过是不想黛玉为之心烦。 他的玉儿什么都好,就是爱操心了些,前有红霞,这会儿又有紫鹃,不过他亦知她的性情,但凡对她好的必要多倍的回报,他何其有幸得她相伴。 因为了程潇的开解,黛玉也就不再烦恼,只想着找个时间同紫鹃好好的聊聊,若是从前她未出嫁自然是叫了紫鹃守夜两人躺着说些私密话,不过现在确实不曾了。 若是真敢这样,只怕紫鹃就该让程潇给丢出去,想着某人小气的模样,黛玉嘴角微微勾起,逸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是夜程潇借着此事讨要回报却叫黛玉气得不行,虽然有分寸到底是让她第二日起身时身上酸涩不已。 开始的时候起晚了黛玉尚觉不好意思,多来几次,也只能佯做不知,强忍着羞意无视身边人含笑的模样。 紫鹃昨日就借口身子不适请示了她求休息,黛玉自然应允。上午先将府中琐事处理完毕,这才松了口气让雪雁帮着揉揉肩舒服的闭眼感受了一回才睁眼道:“你紫鹃姐姐这会儿在做什么?” “少奶奶问我可是问错了,从清早就忙起却是没见着,该问香卉才是。”雪雁笑道。   ☆、第八十七章 她不是没想过为香雪求情,只是好不容易找了个时间想帮着她说话,却不想大姑娘就来了,才起了个头就对上大姑娘似笑非笑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咽在了喉咙口,纵然姑娘再问也说不出什么。 香卉的心里黛玉却是不知,其实香雪的事情确实不是她的意思,论理怎么也不会把她身边的丫鬟拨给行舟使唤,却不想行舟自己开口讨要只说香雪宫中出来的规矩好,到底不是什么大事,黛玉也就没反对。 若是论情分,香雪香卉到底比不得紫鹃几个,这确实实话,至于香雪的境况她因着没曾见到她的面自然也没发现不妥之处。 知道紫鹃在屋里歇着,带了雪雁就去了。黛玉来得时候紫鹃这在屋子里摩挲着一件发簪不知再想什么,见了黛玉忙将发簪丢下起身相迎。 那发簪的样式黛玉没见紫鹃用过,看着还是新的,只是那分明是一只凤钗。再对着紫鹃略想慌张的模样,哪里还看不出来,只是不点破只是笑着道:“可好些了?” 紫鹃挤出笑颜道:“哪里用姑娘特意过来,只叫我过去就是,没什么事,一会儿就能回姑娘身边侍候。” “我这里又没什么大事,若是不舒服很该都休息会,身体是大事,有病不养将来岂不是要后悔,再则真要这样指不定该有人怪我。”黛玉抿嘴笑道。 紫鹃听了,微微一愣,次后却低头应道:“横竖我侍候姑娘一辈子,将来若是身子不好姑娘不嫌弃就成。” 这话说得,黛玉讶异的看向紫鹃,见她眼中清明想是拿定了主意,沉吟一会,让雪雁出去守着。拉着紫鹃的手坐下语重心长的道:“这么多年咱们风风雨雨的一道过来,你的用心我都看在眼中。我也不瞒着,昨日师兄同我求你,我只问姐姐你的意思。”又想了想到:“别拿那虚话哄我,我只听你的真心话。” 紫鹃一听就明白,黛玉这是要为自己出头,心中涌起感动之意,这种事情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被赶出去。但是自家姑娘那么不喜麻烦事的若不是为着自己哪里会这般注意。 因此紫鹃自然也没瞒着“不管徐少爷说什么,姑娘只拒了罢!” “你可是想明白了,师兄他看着是真心的,你若是为着其他,大可不必,云昭说他有法子。”黛玉见她这般说,唯恐她不是真心,忙劝道。 紫鹃强笑着道:“姑娘的心意,紫鹃明白。但是姑娘还请听紫鹃一言,我非是不信徐少爷的心,但是姑娘,徐少爷是什么人,紫鹃是什么人,我没曾读过书,却也听姑娘读过些诗,知道些故事。紫鹃只是丫鬟除了侍候姑娘再没有其他的本事,年轻的时候自然没有不妥,但是年长之后,徐少爷是否能够不悔?这样的事情紫鹃不愿去堵。紫鹃有自知之明,就是姑娘不愿要我,我也不想去攀这个高枝,徐少爷非是紫鹃心中良人,我这些话句句是真心,倘若姑娘不信,我愿发誓。“话未说完就让黛玉截住。 “胡说什么誓言,你既然说了,我自然相信,这回是我执相了。”黛玉忙道。 她确实自以为是了些,只想着两人之间若是有情自当在一起却不曾真的为紫鹃考虑过,这般想来还不若紫鹃通透,黛玉微微苦笑,到底是这些日子叫人惯坏,从前儿如何会这般不仔细。 她将紫鹃的意思说与程潇听并自省了一回,岂料程潇只是搂着她道:“这原不过是些小事,玉儿若是想就去做便是,很必要发愁,万事有我既成。” 黛玉拿手戳了戳他只道:“人家这会儿反省,你倒是来添乱,这要到那时候指不定就该嫌弃了。” 程潇抓住黛玉作乱的手指轻声笑道:”我就愿意宠得你无法无天的,离不开我。我的玉儿!“双手在她的身子上抚摸,印上柔软的唇,这一夜依旧热情如火。 既然得了紫鹃的答复,黛玉也没拖延,只叫了人传话给徐澄,请他上门,也没叫其他说,只自己交紫鹃的意思道明,亦劝他死心。 徐澄闻言,很是失落,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会没风度的纠缠不放只苦笑道:“既然是这样,玉儿你帮我向紫鹃道个歉,是我给她添麻烦。” 见他失落的模样黛玉很是不忍只是却不知道如何劝只转移话题道:“师兄可还要去云南?” “自然要去,我已经同沈兄说定。”复又自嘲道:“幸而尚不曾与父母说明,不然这会儿倒是给玉儿增麻烦。” “咱们兄妹之间哪里来得麻烦,既然无缘,玉儿只祝兄长早日觅得良缘。”黛玉笑着劝慰道。 徐澄只是淡笑着,却没回应,姻缘之事或许真的如天定,他这么多年飘泊倒是不如一个丫鬟看得开,罢了,就当缘分未到。 只是临走之时雪雁忽然进来在黛玉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黛玉起身向着程潇道有些事情请他稍作,就离去。 徐澄自然让她随意,只是黛玉离去不过一会儿,一道身影复又进来,徐澄愣了一会儿才苦笑起身,当年那个聪慧的小丫鬟如今倒是长大了,紫鹃遥遥的福身,相对无言。 送走了徐澄,黛玉带着紫鹃往园子里透气,那姹紫嫣红的景色总叫人心情舒爽些。折了一支花向着看向紫鹃“事情已了,还这般发愁的模样。” 紫鹃回道:“何来什么发愁,姑娘是不是也觉得紫鹃错了?” 黛玉摇头笑道:“你前日个自己尚对我说,只求一个不后悔,既然拿定了主意何必这般在摇摆不定,若是这样,就枉费你的聪慧。” 听了黛玉的话紫鹃才露出笑颜,其实拒绝徐澄她倒是没怎么后悔,虽然明知黛玉的性子但是到底忧心她心中会有芥蒂,如今却是放心。 见她如此,黛玉只微微笑了笑,却不点破,总归是恢复了正常,听雪雁说,师兄走的时候也还算好想来是说开了。 跟紫鹃一番深谈之后黛玉也明白这事说到底也许一开始就是她的错,当年她觉出不对,有意隔开两人,再没叫他们见过面。竟是成了一种执念,那执念也许就此发酵,如今说开来,想必依师兄的聪慧自然能够参透。 没了这事,黛玉的心情也好了些,在花园中漫步,两人说着些闲话。只是不想忽然被人阻了路,一道身影扑倒她脚下大声的叫着:“少奶奶救我!” 黛玉惊住了,紫鹃反应极快忙将她护在身后,又对着离得有些远的婆子大叫道:“都是死人,还不快将人带走,吓到了少奶奶,你们谁担得起。” 那些婆子忙慌脚慌手的上前要拖着人离开,那人却用力的挣脱,抬起脸看向黛玉嘶声裂肺的叫道:“少奶奶,救救我,救救我!” 竟然是香雪,如今她一身的狼狈,衣裳破旧的沾了尘土,脸上甚至有伤痕。没有往日的娇艳,黛玉她们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只是看清楚是香雪,黛玉的脸色立时就沉了下去,就是紫鹃也是目露惊异,更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黛玉果然见自家姑娘已经沉下了脸色。 黛玉压着怒意叫紫鹃带着香雪先回去梳洗再找个大夫给她瞧瞧。不想那香雪也不知道是真的伤重还是什么的,听到黛玉这般说却是昏了过去。 紫鹃只能叫几个婆子一起抬着她先回了她从前的屋子,只是到底引起了围观,瞒不住人。 因为怕再出什么事情,再大夫来之前紫鹃一直守着,打发了好几波探听消息的,最后不得不下重话才叫那些人消停。   ☆、第八十八章 香雪当着众人的面拦了黛玉喊救命,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人的。黛玉一回去就寻了张嬷嬷过来,更是叫雪雁去安排,下了封口令。 此事究竟怎么样尚未可知,若是真的闹得阖府皆知才是笑话,雪雁答应了立时就去办。 黛玉才揉着眉心对张嬷嬷道:“原不想扰嬷嬷的清静,只是这事实在要嬷嬷帮忙。”张嬷嬷随黛玉入程府,不过因为程府两位主子的撑腰,黛玉管家并无遇到麻烦的事情,张嬷嬷自请修养,黛玉自然没有不允的,不过到底舍不得她出去,只是让她在府中住着,没分派事情。 张嬷嬷同黛玉情分非同寻常,只一句话就拿捏出黛玉对此事的态度,香雪也曾在她手底下待过,她是宫中出来的,香雪这样的宫女不知看过多少,当初黛玉初成婚时就想着是否提醒姑娘早做安排,不想世子亲自动了手也就罢了,没成想如今又闹出了事情。 她是不信那位行舟姑娘会做这等事情,纵然真的做了只怕也会悄无声息的,绝不至于叫香雪拿捏住把柄闹将出来。 张嬷嬷心中猜定口中却只道:“依姑娘的意思,是否先请大姑娘过来一趟?” 到底香雪如今是行舟的丫鬟,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要问上一问得。黛玉双手轻轻的敲打着桌子,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许久才道:“不,先等等,看看大夫那边怎么说。园子里也不是谁都能进的,香雪这般情况却让她直接闯进园子里。有劳嬷嬷审审今日守园的婆子,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胆子有多大?”由不得黛玉恼怒,实在此事明眼人一见就知道此中必有情况,否则怎么会任由香雪来去。 张嬷嬷明白黛玉的担忧,只让她放心。程潇尚未归来,事情尚未明确,黛玉也没火急火燎的将他寻回来。 将张嬷嬷打发去审那些婆子,不等黛玉歇口气,行舟就上门来,她倒是神情淡定的很,见了黛玉没有解释半句。 反倒是提起出行之事,只道是她已经准备妥当,沈家也送来了具体日子,不日就要远行,想跟黛玉要一个人一块走。 黛玉到底没忍住打断她的话道:“行舟姐姐没什么说的吗?” “玉儿指什么,你真的认为是我伤的那个丫头?”行舟微挑眉,淡定的反问。 香雪这些日子是在行舟跟前侍候,若说没行舟什么事情,她也难以相信,但是心底里却是不认为是行舟的做的,可是偏偏行舟连个解释也不愿给,黛玉也觉得有些无奈,对上行舟冷淡的表情黛玉迟疑了会方道:“我信姐姐,可是还请姐姐能够告知玉儿真相。” 真相,行舟的眼微微动了下,复又恢复平静只低头轻声道:“原不是什么大事,玉儿你也别管,只将那丫头交给我就是了。” 黛玉细细的打量着行舟的神色,良久才叹息道:“姐姐若是不愿说,玉儿只能自己查。”她也有些恼了,没人喜欢被隐瞒,尤其是还同她有关。 见黛玉这般说,行舟也没再多提,又说了两句闲话就走了。 恰好这会儿紫鹃来禀报情况,同行舟错身而过,行舟侧头打量了番紫鹃嘴角微微勾起,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离开,叫紫鹃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待到见了黛玉将香雪的情况禀明,请了大夫前来看,香雪身上带伤,主要是在背部,交错的痕迹叫她看了也心有不忍。 黛玉轻轻的摇着团扇,细细的听着紫鹃的话,待到话落才道:“她可醒了?” “尚未,不过大夫说应该过会就会醒,我想着姑娘等着回话就先过来了。不过大夫也说那伤势看着严重,其实将养些时日就好了。大夫还说·····”紫鹃略带吞吐。 黛玉挑眉示意她说下去,“大夫说动手的当是女子。”说完就低下头,其实她先前听到时也觉得很是讶异,想着那大夫说这话的模样,分明是一种古怪的神情。 没曾想紫鹃会说这个,那个大夫是府里的常驻的,具体什么来路只怕还得问云昭,黛玉沉吟一会暂且将大夫的话放到一边。只叫紫鹃安排人先看着香雪,其他的事情等她醒来再说。 紫鹃答应了就要下去,黛玉又叫住她另道:“香卉可曾去看过?”她刚才才发现这么久的时间却是没见着香卉的身影,论理她们一块从宫中出来,关系当更加亲密才是。香雪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该去瞧瞧。 “为曾见到。”紫鹃亦皱眉发现不妥,忙道:“可要将她寻来?” 黛玉微微摇头,这会儿万事不明的,她也不知道该找谁来,想了想还是先让紫鹃顾着香雪那头。 香雪那头未曾醒来,张嬷嬷那里却有发现,只是一切却与行舟很是不利。府中之事虽然黛玉说了算,但是行舟院中之事她却是没有多过问的。 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派给行舟的丫鬟婆子压根不能进屋子,唯一的一个就是香雪,屋子的事情全叫香雪一人去做。摄于行舟的威压,那些丫鬟婆子无一人敢提,至于香雪的伤势怎么来的,却是没人知道。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那些婆子的言辞闪烁的,指向的却是行舟。 虽然知道这个答案不会叫黛玉满意,张嬷嬷仍然将事情禀明了黛玉。 得知前因,黛玉微微苦笑“嬷嬷,玉儿是否真的做错了?” 她怜惜行舟的身世,感叹行舟对云昭的用心,想帮着云昭报恩,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行舟,如今看来确实真的错了。 张嬷嬷只安慰道:“姑娘也是一片好意,如何是错,行舟姑娘纵然性子古怪,却也不至于对着个丫鬟下手,依我看此事只怕尚有内情。不瞒姑娘的话,香雪未必是个老实的。” 听了这话,黛玉却是有些讶异,忙叫张嬷嬷说明,见事已至此,不好再瞒,张嬷嬷只得将她所知一事告知黛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一回,香雪刻意打扮的娇娇艳艳的趁着程潇过来的时候往她跟前凑。 自然叫程潇冷眼打发,张嬷嬷当时就觉不好,只是不待她提,行舟就将香雪要了去。 “我当日就猜,这行舟姑娘此举说不定是世子的意思尚未可知,所以才没叫姑娘知道。”张嬷嬷低声道。 黛玉脸上变了几回颜色,从惊到怒,复归平静只道:“嬷嬷是不是我真的很没用?” “姑娘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世子他只是不想你太过操心。”张嬷嬷知道黛玉的心结忙劝道。 黛玉却只是微微摇头,轻轻揉了下眉心对着张嬷嬷道:“这事嬷嬷别再问了,只看好香雪就是。” 这一刻张嬷嬷也有些看不透黛玉的心思,闻言只得答应了就下去。 尽管黛玉下了封口令,但是这样的事情哪里能真的一点不露,私下里讨论的不少。不过如今府里的几位主子,国公爷那里没人敢去打扰,世子不在,少奶奶又态度不明。大姑娘更是闭门不出,而且说实话,府中的老人都有些怵这位现在的大姑娘原来的行舟姑娘。 只觉得此事就算真的是她所为,只怕也只是不了了之。一群小丫鬟凑到一起,内中有个年纪稍长些的一脸得意的说着新消息,其他小丫鬟叽叽咋咋的议论。 有一个道:“大姑娘虽然冷了些,但是也不该是那种人,再说香雪只不过是个丫鬟,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什么,那大姑娘从前不也只是个丫鬟,你们年纪小没见过,听我娘说,世子以前身边的丫鬟都叫大姑娘赶了出去,听说有两个下场可惨了,直接叫人发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就是大姑娘的意思。所以你们可仔细些,若是得罪了大姑娘将来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样。”一番话说着小丫鬟们都吓坏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的声音,众人更是吓了一大跳,回头却见雪雁冷着张脸站在身后,忙站了起来低头问好。 雪雁冷冷的瞧了她们一会,将那个说秘密的丫鬟叫走,临走又对着剩下的丫鬟道:“都没事做,还在这里做什么,再有下一次都扣月钱。” 将这些都赶了下去,才领着那个丫鬟向黛玉的院子而去。那丫鬟没想到会让雪雁看到,更是要被待到少奶奶跟前,吓的惴惴不安只讨饶道:“雪雁姐姐,你饶了我这一遭!我再不敢了。” 雪雁没理她的求饶只皱眉道:“别哭哭啼啼的,不过叫你说几句话。”那丫鬟听得如此只能暂且老实下来。 主院这会儿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随身侍候的都知道自家姑娘心情不好,越发不敢发出声音,见雪雁进来都以眼神示意她小声些。 雪雁将那丫鬟撇在院子里,自己进了屋子轻手轻脚的凑近白鹤的身边道:“姑娘呢?” “在里头,拿着书也不看不知道想什么,世子还没回来,这事也就这么混着可怎么好?”白鹤也是一脸的愁容。 “香雪那蹄子还没醒?”她们几个也是才知道香雪原来是不安好心才叫世子给送走的,对着她也没好称呼。 白鹤摇头“若是醒了该有人过来禀报,没听到说。” 雪雁点点头道:“我这儿听了些话想跟姑娘说一下,外头有个小丫鬟,你看着些,我先进去了。” 白鹤也不知她打的什么哑谜,只答应下来。雪雁进了屋子果然见自家姑娘拿着本书在那里发呆,紫鹃陪在一边。 听了脚步声回头见了是她,紫鹃皱眉道:“你上哪去了,这么久没见着人?”   ☆、第八十九章 紫鹃的声音惊扰了黛玉,她回头见了雪雁道:“我派了她去做事,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雪雁跟紫鹃点头示意上前答道:“多跑了下让姑娘等久了。”而后将自己做的事情一一禀明,只最后道:“回来的时候听见几个丫鬟凑一块说事情,我想着可能与此事有关,所以带了回来,姑娘可要听听。”、 黛玉微垂眼帘,并不言语,雪雁觉出不对忙看向紫鹃,却见她对着自己微微摇头,她忙要改口却听得自家姑娘道:“带她进来吧!” 话落,紫鹃就不赞成的道:“姑娘!”黛玉笑了笑“我没事,横竖都这样了,总不能真做个瞎子聋子。” 紫鹃听罢不做声只心疼自家姑娘,暗恼程潇,原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成想男人果然没好东西。 程潇自然不知道自己受了无妄之灾,这会儿尚无人通知他此事,黛玉不曾,行舟亦不曾。 既然姑娘愿意见,雪雁也没耽搁忙将那丫鬟领了进来,她唤梨儿,进府不过几年,一直也只是个三等丫鬟,不过她倒是没说虚话,她娘是当年府里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很有些体面,只是当年府中一场哀事叫整个府里离散,小主子常年不在家,老主子的性子也一年冷过一年,府中的下人也不敢出头。不过就算如此哪个府里头都免不了的闲言碎语,这样人家的家仆最大的体面不过就是选在主子身边侍候,这府里除了老国公也就是世子了。 只是行舟一手把持着世子身边的人,等闲人却是近不得生,加之她的性子是不容人的,等闲人不过眼。世子又信她却是没一个人敢得罪。 梨儿知道的事情不多,只不过是那些从她老娘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至于那个被赶走的丫鬟倒是确有其事,只是内中尚有阴私事,没叫人知道。她是个大胆的,一开始被雪雁带来的时候尚且不安,等到见了黛玉反倒是安心了,她是个有气性的,哪里愿意一辈子当个三等丫头,她又不傻,如今难得的露脸机会,只要叫少奶奶瞧中了,往后只怕体面还在后头。 想明白后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都告诉了黛玉,不过好歹记得分寸,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不过言语之中对着行舟亦是多腹诽。只说行舟一手把持着世子房中之事,等闲人都近不得世子的身,尤其是女子,就连宫中太皇太后赐下的都被送走了。府中早有传言只道行舟迟早要开脸给世子当姨娘。 黛玉只默不作声的听着,脸上的神情谁也不知道想什么,紫鹃满腹忧心却不知该如何去劝只能吓止道:“少奶奶面前也胡说,我看你是皮在痒,还不下去,明儿个告了管事们,好好的处罚!” 这话吓得梨儿面色立时变的惨白,黛玉轻声道:“好好的,吓她做甚,不过是个小丫头说了几句闲话哪里就是错,其实咱们倒不如人家看得明白,不然何至于白白的信人,反叫人家笑话。” 说完和气的对着梨儿笑道:“好丫头你紫鹃姐姐也只是说说,不过府里的规矩却是不能坏的,也仔细着些别犯了。”又对着雪雁道:“前日个咱们收拾东西取一支钗给这丫头。” 雪雁度了下黛玉的脸色到底是答应了去,一会儿果然取了一支钗递给梨儿,那钗都是黛玉从前戴的,如今成婚了许多东西都用不上,前几日刚好收拾,紫鹃几个得了不少,下剩的也只放着,既然是黛玉用的,自然都不差,梨儿哪里见过这等好东西,当即向黛玉道谢。 那副憨态实诚的模样倒是让黛玉微微笑了笑,从前儿只觉得这样俗气,现在想来过于从容的未必是真心,譬如那个,给她怎么样的尊荣都到不了她的眼底,她从前只当是大气,如今看来何尝不是不屑。 倒不如这样的真性情,黛玉笑了笑,嘱咐雪雁将人送了出去。 待到无人之事紫鹃才劝道:“那些个闲话姑娘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的,不信行舟也该信世子才是。” 黛玉只微微垂下眼帘,并不做声瞧着紫鹃越发有些急了,只是姑娘不说有些事情却不是她能问得,脑中转的飞快,总算了想了个主意。见黛玉仍然不理就向外走去。 “站住!”一声呵斥传来,黛玉叫住了紫鹃。 “姑娘,我去看看香雪可醒了?”紫鹃回道。 黛玉没理会她的话只道:“这事不许惊动姐姐。“紫鹃原想着偷偷去报信,如今看来确实不成了,只得答应下来。 见黛玉没了别吩咐也就离了屋子,话既然出口倒不如去瞧瞧,算起来一切的事情都是从香雪身上起来的,如今可好,那个一睡不起的,倒是让大伙不得安宁。 紫鹃虽然要走到底不放心黛玉一个人待着,叮嘱了白鹤几句让她进去陪着,这才转身向着香雪如今的屋子而去,只不想她还没靠近就见香卉躲在一旁的身影。 登时眉头就皱了起来,轻手轻脚的靠近拿住了香卉呵道:“你哪去了?” 香卉转身见了紫鹃,一脸的惊慌却不做声,紫鹃瞧着不对顺着她的身后望去却见远处行舟正和人说话,那身影分明是府上的大夫,想起现在尚未醒来的香雪,紫鹃顿时只觉头大,她们离得远,也听不清那两人说什么,只拉着香卉离开了这里转而回了主院。 也不知是否吓到了,香卉一路都不曾出声只由着紫鹃拉着走。 两人正好碰上刚回来的雪雁,瞧着脸色惨白的香卉只以眼神询问紫鹃。 紫鹃摇头不语,只拉着她进了屋子。黛玉见她们进来讶异道:“这是又怎么了?” 等到紫鹃几句话将自己所见说完,黛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转向香卉只道:“你今日也避得够久了,还想瞒着不成?“ 一句话却是炸出了香卉的恐惧,她扑通一声跪下求道:“姑娘,好歹看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一边说一边爬向黛玉哭求道,紫鹃看不过眼,一把扯过她斥道:“今日个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休想好过。” 黛玉微微的闭眼,良久才道:“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香卉偷觑了黛玉一眼才哭哭啼啼的将自己知道说了出来“我其实真的不知道什么,只是前几日香雪来找我,说是要我帮她一个忙,我瞧着她神色不大对头就没敢答应,她一气之下就走了,我看她那样子有些担心就随了上去,原想同她好生说,不想远远的看见她同一个男人说话,这内院里头哪里来的男人,我当时就吓坏了,没敢出声只躲了起来,也没听真切,只听到隐隐约约的说什么药什么的。姑娘,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今日听到香雪的事情吓坏了才躲了起来。” 黛玉揉揉眉心,她之前还只当是行舟和香雪两人之间起了冲突,不外乎是谁陷害谁的,如今看来只怕没这么简单。想了想到底拿了主意只叫紫鹃去二门传话,派人寻了程潇回来。 不管行舟的事情如何,若是真的有人算计,那么目的只怕不会是自己,很可能是程府,由不得她坐视不理。 北边频传异动,朝中这些日子很是紧张,皇帝频频召见程潇商议此事。皇帝正当壮年自然雄心壮志的想要建不世之功勋,还有什么比得上开疆拓土。 只是是否出征朝中争执不下,更有上皇势力在其中搅局,一时之间倒是拿不定主意。程潇连着几日被皇帝召见自己却是也动了些许心思,只是亦在摇摆之中。 他今日正在兵部议事,不想府中突然来人,也说不清什么事情,他担心之下快马回了府,才从管家口中得知这一日的事情。 脸色立时就拉了下来,知道是府中的大夫鸠羽看的,将手中的马鞭折断,冷着张脸让管家先将鸠羽看管起来,而后才进了正院。 如今黛玉跟前的只紫鹃和雪雁两个,白鹤和白鹭被派去看着香卉和香雪。 见了程潇进来,两人都只是淡淡的行礼,黛玉亦起身只是脸上的淡漠一眼可窥见。 程潇心中暗道不好,尤存侥幸之意笑着上前要拉黛玉的手“玉儿今日受累了,下剩的交给为夫就是,必给玉儿一个交代。”只是他话未说完就叫黛玉把手抽了回去淡淡的道:“虽然内院之事本不该叨扰夫君大事,只是如今看来是在有些不妥,我也不敢自专,紫鹃将情况告诉世子,这事自然有世子处置,咱们也好歇口气。” 紫鹃闻言上前一步将府中这一日的情况禀明,无视程潇僵住的脸只道:“香雪未醒,个中情况如何姑娘也不清楚,行舟姑娘哪里姑娘也没去问,就等世子示下。” 若是之前紫鹃一口一个姑娘的,程潇必然要斥责的,只是他如今理亏只能暂且放下,遂笑着道:“辛苦你们几个了,你们只好好侍候少奶奶,必然少不了你们的赏。” 紫鹃福身道:“侍候姑娘是婢子们的本分,不敢当世子的话。”不管黛玉的身份在怎么变,她在紫鹃心中的第一位都是自己的姑娘,从贾家开始,她一路护着的姑娘。 少奶奶什么的,都是姑娘说好才好,姑娘若是没那心思,那就什么也不是。 对着紫鹃犯上的顶撞话程潇眉头皱起就要呵斥但是看向黛玉淡漠的脸还是咽了回去,只能叹气道:“玉儿可愿听我一言?” “爷有话说,妾身自然听着,爷请。”连妾身都出来,可见是不能善了。程潇揉揉眉心道:“你等我一个时辰,我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程潇也不再多说,抬脚就出了门。见他那般模样,紫鹃心中有些不安“姑娘是否不妥?” 黛玉望着那门口的帘子沉默了会叹息道:“等会吧!”却是不愿再说。 只是黛玉不管,紫鹃却上心,进进出出的打听消息,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说世子带了行舟和那大夫去了香雪的屋子,只是不知道问得怎么样。   ☆、第九十章 紫鹃来来回回的报信,黛玉虽然看着好像不理会心中却有些不定,拿着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等到紫鹃又一回跑进来说话时到底有些恼了直接将书啪的一声仍在桌子上只道:“这般吵吵嚷嚷的还让人看书不成,好歹安静会。” 这一下果然安静了,只是紫鹃几个对视一眼,眼中具是笑意。虽然之前的事情叫姑娘委屈,但是紫鹃几个也明白,姑娘既然嫁进来了,自然不可能一直跟着世子斗气。若是这事真的不关世子的事情那么当然最好不是。 瞧见丫鬟们眼中的笑意,黛玉越发有些恼了,只是却说不出话来,只做不见的转身不理会。 程潇进来的时候就见这幅景象,原先沉重的心见此却是一乐。不过好歹记得自己没脱罪很不敢笑出声来。只对着紫鹃几个使了眼色示意她们都出去。 犹豫了一下,紫鹃几个到底是退了出去,留黛玉与程潇独处。听到声响黛玉这才回身恰好见她们推出去,又见程潇在一旁,强做冷颜也上前只道:“世子可是审清楚了?” 程潇伸手将黛玉揽在怀中,低沉的声音略带疲惫“玉儿,别生气了可好?”黛玉本来要挣扎的,只是对上他似乎满是疲倦的神色到底是心软了,只由着他搂着不出声。 这般的静默下程潇的嘴角微微勾起,好在他也没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也没多推脱将事情的真相告知黛玉。 他自己这回却是无妄之灾,香雪起了歪心思,他压根没看在眼里,只是那会儿黛玉刚入门,贸然处置她身边的丫鬟也不妥当,因此他图省事直接把这事让行舟处理了。从前这样的事情都是交给行舟处置,他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不妥当之处。 真要磋磨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真的怎么样,行舟的手腕自然叫香雪很是不好受,这其中的过程自是不必提,行舟将要出府,香雪原以为自己能够解脱,不想得知行舟压根没打算放过她。恰好这时又被人挑拨,想趁此机会挑起府中内院之争,因此才有最开始想着黛玉求救的一出。当然这只是表面的事情,行舟到底怎么想的,程潇不愿多提,只道,她明日就会离府。 黛玉怔怔的听他说完,不曾打断只是听到行舟明日离府时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程潇冷肃的面孔。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察觉出黛玉的神色,程潇用自己的手抱住黛玉柔嫩的小手安抚道:“其实这事我该早些处置的,只是念着同行舟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曾挑明却是让玉儿你误会了,但是我发誓,玉儿,我对行舟除了亲情再无其他。” 黛玉低头不做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良久方道:“那府中大夫又为什么说些混肴视听的话,还有那挑拨的人可查清楚是谁不曾?” “鸠羽对行舟有意,此事不过是他想借此逼迫行舟死心离开,我已经让他自己去领罚,私心太重也不能再留,看在他往日无错的份上,也让他离府。”这事程潇倒是没再瞒着,“至于那挑拨之人也已经查清楚了,是忠诚的人,北边最近不太平,朝中有意出兵,陛下属意我领兵,忠诚想借此才博最后一回,若是能领兵,他只怕还能再蹦跶断时日,不过也不想皇帝许不许,也只他使得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提起忠诚,程潇很是不屑,甄家倒了后,忠诚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若非这会儿宫中传来消息上皇抱恙,怕刺激上皇背上不孝之名,只怕忠诚这会儿早就被收拾了。只是一旦上皇有个万一,忠诚的下场可想而知,也难怪他狗急跳墙。毕竟宫中传出来的话,上皇的情况很不妙。 朝中之事黛玉也只是听听,只是闻得程潇要出征忍不住攥紧了他的手,带上担忧的神色。 “什么时候,可是已定下?”声音之中难掩担忧。程潇忙道:“还不曾,玉儿别担心,我会无事的。” 虽有此事分了黛玉的神,不过她也没忘了今日这事,程潇避重就轻的特意避过行舟的事情,反倒是把那幕后之人引出来,只道要严查府中情况,可是黛玉却没叫他忽悠过去。 只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情问程潇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他也说不明白,倒不如找当事人谈谈。 只是当黛玉提出要见行舟时,程潇却是满心不情愿的,他闹不懂行舟的心思,到如今也不想懂,只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顺她的意让她走就是最好的结果。若是玉儿见了她,听她胡说些什么,倒是他只怕跳进黄河洗不清,毕竟他和行舟虽然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但是一起的事情太多,只要她使点心计只怕自己就得遭。 只是对上黛玉微挑的眉眼,他说不出反对,左右都得是自己的不是,程潇狠狠心只道:“玉儿,你真的不信我?”那委屈的模样没了往日的气概,他这会儿只能庆幸屋子里没别人。 瞧着他委屈的模样黛玉嘴角勾起捧着他的脸手指划过他的菱角笑道:“夫君说哪里话,妾身怎么会不信夫君。只是好歹相识一场,既然要走总该见最后一面,还是夫君有什么没讲明白的?” 这会儿的黛玉没有往日的柔意,多了点不一样的风情,叫程潇看了眼前一亮,哪里还记得那些,伸手抓住黛玉的手就要方到唇上,却被黛玉一把抽了回去“妾身是否可以去见行舟姐姐?” 程潇见她执意只能苦笑一回,不过好歹记得给自己预防一二只道:“行舟这些年心思越发难猜,我同她打小一起长大,我的事情她基本都知道些,若是说了什么玉儿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发誓绝无逾越之处。” 黛玉只睨了他一眼,也没信,也没说不信,只唤了紫鹃进来梳妆打理一番就出门。 程潇行事不比黛玉软和,只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该打的打,该撵的撵,此刻府中下人都老实的很。紫鹃瞧了这些满脸笑容的只轻声道:“可见姑娘往日里还是太软和了,还是世子的法子好。” 黛玉笑了笑:“这法子也只云昭用得,咱们用也该过些时日,我掌家也没得多久,这些人也没犯大错就把人撵出去岂能让人服气。”她倒是有心立威,不过还在观察就出了这事,倒是让他帮着立,想到此也只能摇头笑笑,只怕这一遭后这些人会老实许久。 行舟虽然要出府,到底程潇念着情分没有看管起来,她这会儿回了自己院子收拾东西,香雪更是叫程潇扔到了府中的柴院让人看管起来,里头外人这是找死。 这会儿行舟的院子已经没了仆从在,出了这么多事情,谁还敢到这里来。黛玉她们来得时候自然是冷冷清清,连个应门的都没有。 及至进了院子,黛玉才看到倚门而立的行舟。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你果然来了!”似叹息又似低语。 “自己进来,不要带人,我没工夫招待。”淡淡的丢下这句话,她先走了进去。 紫鹃皱眉想跟着一块进去,却被黛玉拦住。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然后一人走了进去。 倒真的没丢了待客之道,黛玉走进屋里,只见紫檀桌上摆好一副上好的茶具,渺渺的烟升起,已经泡好的茶摆在桌子上。行舟坐在一旁以手示意她坐到另一边。 黛玉也不多言只在位置上坐下,捧起一杯茶水细细的品味“好茶!往日却是不知道行舟姐姐还有如此技艺。” 行舟替她复又她斟上,却不言语,遥遥相对的两人离得近却又很远,在升腾的热气之中,行舟双目有些迷离的开口“我同潇哥儿打小就认得,记得初见的时候我五岁,潇哥儿才三岁,明明才那么点大,却机灵的很,端着一张严肃的小脸给我母亲问好,那模样实在是逗得人好笑。”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想起那些幸福的记忆觉得温暖。黛玉只静静的听着,不打断,是炫耀也好,挑衅也好,这点还伤不到她。 迎向行舟转过来的双眼,黛玉淡淡的道:“人总该往前走,沉迷于过去并不是好事。” “哗啦!”行舟蓦地起身将桌子上的茶水打翻撑着桌面“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一起长大,所有的事情他都告诉我,所有的委屈他都向我诉说,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呢?你知道什么?”嘲讽的话语掩不住的是讽刺,此刻的行舟没有那份淡定,就像普通的为情而执着的女人一样,不可理喻。 黛玉有些疲倦,她突然想起曾经同蓁儿讨论过的关于男人的薄情,原来这世间不是女人要为难女人,而是爱上一个男人就是一件不能用理智考虑的事情。 “他承诺过你吗?”黛玉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喃喃自语。但是行舟听见了,所有的力气在这个问题中被抽离,她颓然的坐下,双手无力的抱住双膝,明明没有哭泣,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 “没有,他没有瞒着我任何事情,从小就是这样,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们的默契,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相互依靠的在一起。可是他从江南回来后就有了心事,然后有一天他问我,行舟,女孩都喜欢什么?”她停住了话语,大笑起来,笑得停不住,到最后甚至都开始喘不过气来。 黛玉见她这样,伸手递过去一杯茶水。行舟抬头对上她的双眼,四目相对,没有厌恶,没有嘲笑,从容淡定。 这恰恰是对她最大的嘲讽,因为她是个失败者,狼狈的转过头,不理会那茶水,重新坐了起来。“你把自己困住了,离开吧,去寻找自己的人生。”黛玉突然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其实行舟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破坏,可以让他们这段感情夭折,但是她没有。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的人生被困在程潇的世界里,除了他再无其他,舍不得他难过伤心,却又放不开。 行舟看着黛玉离去的背影不出声,直到身影消失才闭上眼,结束了! 紫鹃在外头一直注意里面的动静,见自家姑娘出来才送了口气忙几步上前道:“姑娘,没事吧!” 黛玉摇摇头不愿多说,紫鹃的目光向着里头看去语带犹豫的“姑娘,可要?” “不必进去,你从我的账上提一万两的银票,再收拾些行囊,明儿个一块给她,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银子。”黛玉轻声吩咐。 “姑娘!”紫鹃闻言声音顿时提高,很是不满。黛玉微皱眉,示意她不必再言。 紫鹃满心不愿也只能暂且罢了,黛玉踏出院门时又转身瞧了眼那关闭的房门,最后离去。 这一夜,府中很是安静,她把程潇赶去了书房,她知道他没错,但是这一夜她不想见他。对于男人而言,他们总是希望所有的事情能如其所愿,心爱的妻子,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却不曾想过女人心中是怎么想的,纵然不曾给过许诺,但是曾经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的情意,他真的没有想过行舟会爱上他,或许想过只是自私的不愿去捅破,心安理得的享受行舟为他做的一切,却不去正式其中的情感,何其残忍。   ☆、第九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行舟就离开了程府,也离开了京城,黛玉没有去送,只叫了紫鹃去。昨日个一宿都不曾好好的休息,这会儿也只是无精打采的倚着窗户。 没多久紫鹃就回来了,屋子里鸦雀无声的,雪雁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看向窗户边上的黛玉,眼中亦带上询问,这样多久了? 没等雪雁张口答话,黛玉听到声响回身,紫鹃忙上前笑道:“姑娘,事办妥了。” 听她这么说,黛玉眉宇微微动了下,想开口问问行舟可曾说什么,到底没出声,还是紫鹃察言观色“姑娘,行舟走之前交给我已封信,姑娘可要瞧瞧?” “拿来吧!”黛玉闻言一愣转瞬就到。接过紫鹃手中的信,拆开,只是一张纸,“望君珍重”四个字,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这四个字,前事尽了,黛玉的嘴角微微勾起。只将这信好生收起来。 她亦知道行舟此行只怕不会再有回京之时,但是世事难料,谁又能肯定将来的事情,若是可以,她希望还有再见之时,只希望那时候行舟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程府之中这件事情就不着痕迹的抹去,甚至都没有惊动成国公。只是少了两个丫鬟,香雪的事情涉及太大,叫程潇亲自处理。香卉却有些难办,固然不能留下,但是却也没多大的不是,黛玉寻问她自己的意思,放了她的身契让她离开。 不过这样的事情瞒得住一般人却不可能瞒住明轩王府,自然也就叫蓁儿知道了。 这一日程潇上朝,蓁儿过府寻黛玉,也不等她开口,直接就拿手戳她的额头恨其不争道:“枉费你平日里的聪明劲,如今倒好,怎么倒叫那两个在你跟前闹出这等事情,你倒好,还送这送那的,这心是多宽?还瞒着,不叫我知道。” 这一连串的叫黛玉话都接不上,但是内中的关切之意却是让她感动的很。 因此只拉着她的手笑着讨饶道:“好姐姐,我知道,快别说了。” 见她这般,蓁儿纵然有再大的不满也发泄不出来,只泄气的让她拉着进门坐下。 紫鹃几个忙奉上茶盏,黛玉亲自捧了给蓁儿,见她神色和缓才道:“我知道姐姐关心我,这事,原也怪不得她,若是论先来后到的,只怕我还是后来的那个!” 蓁儿闻言立时不悦道:“那这话说得,倒是要叫你给她挪位置不成?那程潇人呢?当初要娶的时候是在怎么说的,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我怎么也·····”下剩的话没说,如今悔之晚矣又能如何。 这几日,黛玉心中未必好受,府中看着好了,其实也只是面上的。这几日程潇都是住在书房内,两人都没怎么碰面,说到底还是黛玉自己没想好要怎么同他说。 倒不是真如蓁儿说的气话,要给人让位什么的,对于行舟她没有怨恨,甚至有怜惜,但是感情的世界容不得他人。她不敢去猜测再她陷进去之前知道行舟的事情是否会犹豫,但是世间之事没有如果。她甚至不能否认自己自私的庆幸过程潇真的对行舟没有男女之情。 只是这些纠结她就算对着蓁儿也说不出口,只能错开话题道:“我这些日子忙得很,也没得空去看姐姐,姐姐可还好?” 知道黛玉的意思,蓁儿虽然还是不满,到底顺着她的意不再提起。纵然亲密,但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如何能说得清,她也不是当年的闺中少女,嫁为人妇有些事情也比当初看得明白。 两人顺势说起了些其他的话,不过是些京中的奇事和一些琐碎的事情。比起还要管着整个府邸的黛玉,只要管自家院子的蓁儿,明显要空闲的多。倒是不介意在黛玉这里多消磨些时日,可惜她愿意,有人不愿意。 程潇下朝正好在路上碰上梅渊,两人一块进了府,梅渊自然是来接人的。 因着两家亲厚又没外人在,也就没讲究,只叫人在庭院中摆了饭,四人一块,没隔开。 当着蓁儿和梅渊的面,黛玉同程潇倒是没显出什么来。只是蓁儿心细还是在行动之间觉出有些不对来。 程潇一如既往的给黛玉夹菜,只是黛玉虽然淡笑的谢过,那眼底却少了些温情。 到底不清楚情况不好多言,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就在这会儿,梅渊也给她夹了一筷子笑道:“这是你爱吃的,多吃些!”蓁儿回神对上梅渊关怀的双眼,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吃起来。 黛玉在一旁瞧的分明,见此也是嘴角微勾,她这个姐姐总算是有一个好结果,她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直关注黛玉神色的程潇自然发现她的心情,心中有些微妙的难受,这几日他歇在书房里,不是不委屈,他承认在行舟的事情上有失策的地方,但是他一开始是真的没发现行舟的心思,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又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拖着。 只是黛玉的冷待叫他真的难受,他们是夫妻不是,倒最后玉儿却为外人苛责他,不愿相信他。 程潇虽然心底不悦,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愿漏了痕迹,叫人耻笑。因此这餐饭但是还算平淡,及至送走了梅渊夫妻,程潇再不管其他,直接追随着黛玉回了主院。 见他跟着进来,黛玉也是一惊,前几日她摆个脸色他也就知趣的回了书房,这会儿怎么跟过来了? 不待黛玉开口,程潇冷着张脸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紫鹃瞧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心的看向黛玉,黛玉微微垂下眼帘,心中叹息一回抬眼示意紫鹃几个听命下去。 虽然仍不放心,她们几个到底是领命下去。只是都没站在门口,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程潇几步上前,一把搂住黛玉“玉儿,你好狠心,难道真的不愿理我?” 黛玉任由他抱紧,温暖的怀抱,听着熟悉的心跳眼底微微有些泪意,手慢慢的抬起来,回抱住身前的人。 那动作刺激到程潇,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原本想着今日个厚脸皮也要叫玉儿原谅自己,没想到还没做什么就被原谅。 轻轻的拉开彼此的距离,程潇低头看向黛玉“玉儿,你?” 黛玉依然垂着眼帘,看不出眼底的情绪脸上却显出一抹微红。让程潇喜不自胜,只是当他正要再次抱紧黛玉的时候却被微微的挣开。 “我从未不相信你!”黛玉突来的言语止住了程潇的动作。知道黛玉愿意好好的谈话,程潇也不急在这一刻,顺势松开了黛玉而是拉着她的手两人坐在了椅子上。 程潇正色道:“玉儿,行舟的心意我亦不敢说全然不知,但是于我却从未动过此心,行舟于我是亲人挚友,但是再无其他,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方致与此,我该早些同你说明,不该瞒着你。” “我亦明白,行舟之事非是我不信你,只是就如你所言,云昭你若是信我,就该早些告诉我。”黛玉苦笑道。 最起码不要让她像傻子一般受到欺骗,而妄自以为自己做得极好。 程潇歉意的道:“玉儿,是我的错。” 黛玉微微摇头“我亦有不对的地方,这几日叫云昭受累了。”她自然明白这几日有些过了,这会儿见程潇这般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也有些不好意思。 见此,程潇哪里还忍得住,手一拉就将黛玉揽进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玉儿既然知道委屈了为夫,可要好好的赔偿一番!” 黛玉的耳尖立时变的红润,想到这人耳中的赔偿有些慌了,正要开口,却被一把抱起,吓得抱住了他的脖子。 “快放下,这还是白天。”黛玉有些慌了。 “我们是夫妻,这有什么关系,好玉儿,你可知道我这几日有多难过,你都不愿理我。”程潇一面抱着她走,一面委屈的道。 床帘掀起,锦被之上,一双丽人四目相对,吻住那早已品尝过的甘甜,肆意的挑逗。双手在游走,点燃火焰。这一刻黛玉什么都记不得了,绯红的脸颊,迷离的双眸没了往日的清明。她爱这人,只愿君不负。 京郊折柳亭,送别故人行。 京中之人若有人远行,亲朋好友皆喜欢在此送行,文人墨客好风骚,久之既成管理,更成风雅。 今日乃是沈瑾瑜离京之日,不只是他一个尚有徐澄。就如他所言,纵然同紫鹃之事不成他还是要走的,他们两个一个名义上的义兄,一个师兄,尤其徐澄,黛玉心中尚有愧疚。更有程潇想着黛玉整日在家中必然闷得慌,就陪着她一道至折柳亭送行。 徐澄见了黛玉自然极为高兴,只是忍不住在她身后扫了下,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眼中微微暗淡了下。 黛玉见了,也只叹息,她亦考虑过后才决定不带紫鹃的,不过出门前还是特意问了紫鹃一遭,紫鹃也不想尴尬不愿来,这倒是好些。 只是瞧着师兄失望的模样,难免心中有些愧疚,只盼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好在徐澄很快就回转过来,又笑着同黛玉说了些闲话,不外乎是叮嘱她好生注意身体什么的。虽然这么多年经他调理黛玉的身子早已没什么问题,仍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黛玉亦笑道:“师兄此去山高水长的,玉儿只在此祝愿师兄一路珍重,早日归来。” 这头师兄妹祝福送行,另一头程潇却是陪着沈瑾瑜说话。折柳亭送别不过是朋友多些,不至于劳动长辈,他离家之时家中已经别过,这会儿自然没在。只程潇夫妻两个,听到那头的笑声,沈瑾瑜止住话语望了过去笑着道:“她很幸福。”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好好的护着她。”程潇亦随着望过去,挑眉笑道。 沈瑾瑜收回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玩笑道“听徐澄说你应允他晚些生子?” 程潇没想到徐澄会跟他说这个,微皱眉道:“那又如何?” “是该晚些,不然你们的孩子生下来,我还没成亲,年龄差太大可是不成。”沈瑾瑜笑道。 这是想结儿女亲家,程潇嘲笑道:“谁让你要拒婚,我和玉儿的孩子必然聪慧可爱,你家的就罢了,还不知道在哪呢?” 沈瑾瑜捶了他一回道:“云昭你也太不客气了,好歹我也是状元出身,将来孩子岂会差。” 程潇笑道:“成,既然状元郎有意,我就等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也知道如今不过是戏言,不过若是将来真有儿女年龄相近,确是可以看看。 “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聚,不过我相信兄长之能,回京不过是早晚之事,我在京中等着兄长回京之日。”程潇捧起一杯酒敬沈瑾瑜道。 沈瑾瑜亦回道:“他日朝堂之上,我兄弟二人自有共事之时,云昭贤弟且等我归来。”两人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当中。 纵然有些波折,但是他二人其实当得上是难得的知己。 黛玉和程潇肩并肩目送他们离去的车马,程潇拦着黛玉轻声道:“他们会回来的。” “当然,还有行舟,也许有一天她想通了也会回来。”黛玉抬起头笑道。脸上满是明媚的期望。   ☆、第九十二章 天气渐凉,转眼就将到中秋。黛玉少不得要做安排,宫中传来的消息上皇的身子时好时坏的说不清楚,上次忠诚之举到底惹恼了程潇,连番出手叫忠诚再失几个助力。两方倒是成了不死不休之局,不过算来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从林海算起,就算是有仇,到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往年上皇身子尚好,宫中皆会有宴,程潇也会要去,今年怎么处也不知道。若是自家府里头准备也自然没有不妥当,好歹是她进门准备的第一次中秋宴席,终归要上心些才好。 说是上心,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如今府里的人都老实的很,就算是有些小心思的这会儿也收拾起来,不敢表露。 平日里黛玉都是等程潇上朝才让府中的管事娘子们来汇报事情,多是在上午,如是没什么大事,不过一两个时辰也就完了。 因着上回的事情,她也心中有些愧疚的,正好天气渐凉想着做身衣裳以示补偿之意。 程潇难得早点回府,自然也就直往内院而来,等紫鹃瞧见的时候已经晚了,正要请安,却见他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禁声。 紫鹃瞧了眼还尚未所觉的姑娘老老实实的福了下身子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黛玉低着头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衣裳,只是低的久了,脖子有些酸软,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脖子正要叫紫鹃来揉揉,却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到了她的脖子上,轻轻的柔捏,那力度分明是。 “今日个怎么这么早就回?”黛玉起身笑着道。 程潇将她按了回去,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柔捏着脖子回道:“没什么大事,也就早些散了朝。倒是玉儿这样的事情让丫鬟做就是,哪里要你自己动手,累坏我岂有不心疼的。”那衣裳虽然尚未完全做好,但是瞧着款式自然是给他的,他虽然觉得心中很是欢喜,但是却也心疼黛玉。 “我横竖没什么事情,也没一直做,不过是得闲的时候扎上几针,本来早就该做好的,叫我拖到了今日。”又起身拿起那衣裳给程潇比了比笑道:“我的手艺不好,夫君可不许嫌弃。”黛玉笑道。 “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回嫌弃,这是已经好了,我去试试?”程潇眉眼带笑亦道,说着就要把衣服拿去。 黛玉忙抢了回来急道:“这会儿还没好,你且等等,仔细里头还有针。”程潇见她一脸慌张的模样伸手将那衣裳拿住只道:“我瞧着呢。”却也没再逗黛玉而是将衣裳放了回去,拉着黛玉坐下两人偎依着说话。 恼他刚才作怪,黛玉粉拳捶了下他,引来程潇吃吃的笑了,自己闹了个红脸。闹了一通两人才静下心来好生的说话。黛玉自然问起中秋夜的安排“宫中可有准信?这离中秋不过是五日的功夫,若是府中单过,咱们也好好的准备,还有祖父尚在庄子上,也该你亲自去接才是。” 成国公前些日子忽然想去庄子上散淡,程潇和黛玉劝不得,只得好生收拾了行装送了他去,只是这会儿中秋佳节的自然要请他回来。 程潇一边把玩着黛玉的秀发,一面应道:“祖父那里我明日个就去,瞧着宫中的意思,今年中秋只怕是不会摆宴席,咱们自在府里头过就是。” “那位当真····?”黛玉听得这般说忍不住问道。 夫妻之间说些自然也无碍,程潇也没瞒着只道“估摸着也就这一两个月,你也心里有些准备。咱们家人少,也不必弄那些玩意,只安安静静的吃餐饭赏回月就好。” 上皇再如何到底是君,有些事情不好讲明,这个时候低调些到底更妥当,黛玉自然明白,只点头答应。 只是不曾想他们夫妻打算的好好的,中秋前一日宫中突然传旨,中秋夜宴,百官同乐。却是叫人吃惊不已,不过圣旨一下,众人也不敢多言,只领命就是。 好在他们府中身份都够,但是不用分两拨,可惜到底没有自家过来得自在。 黛玉自从嫁与程潇后很是进过几次宫,到底没什么不安的,兼有明轩王妃递了话让她到时候同她一块,自然也就不慌。 至中秋日,程潇携了祖父妻子入宫,诰命同外官分开,入宫之后,程潇就将黛玉交于明轩王妃才放心离开,言辞之中更是殷殷托付的,叫王妃取笑不已,惹得黛玉羞红了脸不提。 这宫中宴席规矩繁多,待到程潇离开,王妃只携着黛玉的手道:“这会儿时日尚早,玉儿同我去给母后请安当是。” 黛玉自是笑着答应,虽然太皇太后疼程潇,但是到底内外有别,也不好过于偏驳,因而这么久她也不过是成婚那会入宫谢过一次恩,之后少有得见凤颜。 纵然是宫中盛宴,太皇太后处却仍是清静的很,自然不会是受到慢待,想来是她老人家自己想要清静。 只是不想只是数月未见,太皇太后的身上分明比起前些日子苍老许多,那双目依然叫人不敢直视,只是眼角的皱纹却更多了。黛玉在心中暗暗惊讶,不过转瞬一想却也明白。 上皇有再多的不是,那是太皇太后的亲子,身为母亲岂有不疼孩子的,向来为着上皇的病体忧心所致。黛玉推己及人,虽然知道皇家亲情淡薄,却不认为身为母亲会不怜惜自己孩子。却不知道身在皇家,亲情二字多是痴望。 黛玉心中所想,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依礼请安。太皇太后见了她也算和善只笑着让她起身对明轩王妃道:“哀家好些日子没见云昭,如今他成婚了,也算是彻底放心,只他们夫妻两个年少,那府里头也没个正经的内院长辈,你很该多看顾些。” 王妃立在一旁笑道:“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是都是懂事的孩子,母后只放心等着瞧曾侄孙。” “若是这样,哀家也就安心了,只是少年夫妻的难免有些磕磕碰碰,为人妻子的当要贤德些才是,玉儿说是不是?”太皇太后淡淡道。 这话有些不对头,黛玉微垂双目,暗自心惊,怎么像是知道什么不成?她亦不敢问只低声道:“娘娘说得是。” 王妃见此想要岔开话题忙道:“儿臣之前见了皇嫂,听说贤德妃有喜,这可是好事,咱们皇家又要添丁了。” 只是没曾想太皇太后只是淡淡的道:“算不得什么,生儿育女的是为人妻子的本分,虽然刚成婚,但是有些事情也该明白,宜早不宜迟。” 这句句敲打的,叫王妃眼底闪过一抹忧色,黛玉倒是神色如常,只低声应道:“臣妇谢娘娘教导。” “明白就好。”太皇太后双目淡淡的扫过立在殿下的黛玉没再继续,让她坐下不提。王妃见此方松了口气,忙趁势说起其他的事情,这回太皇太后倒是赏脸听了。 黛玉自己也很是松了口气,她这回已经确定太皇太后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不至于这般,前次之事她不敢说自己全无错处,被敲打几句倒也不敢说什么。 王妃同太皇太后说话她也插不上嘴,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只一会儿后太皇太后发话了只道:“你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去园子里玩玩吧!” 黛玉只起身笑道:“娘娘的旨意本不该迟,只是岂有长辈在座,自己跑去玩的,还请娘娘疼臣妇一遭。” 王妃闻言笑道:“母后的旨意,玉儿只去就是,横竖咱们自己人不讲究这个,你自去就是,只别走远了,待会儿到时辰了,我让人去寻你。” 见王妃也这么说,估摸着她们许是有私密话要说,黛玉也不再推只笑着道:“临过来的时候瞧着园子里的花开得极好,臣妇为娘娘摘几朵插上可好?” “你有心了,去吧!”太皇太后点头淡淡的道。 闻言黛玉这才款款离位告退,只她离了殿内,王妃才有些迟疑道:“母后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儿臣?” 婆媳多年,她一贯得太皇太后的青眼有些话倒是能说,果然太皇太后抬眼瞧了她一下并无不悦只淡淡的道:“我老了,有些事情也看顾不过来,你且上点心吧!” 联系着之前的事,王妃心中一突,她倒不至于认为太皇太后是对玉儿很不满,若是,只怕刚才就不会开口,那么“母后可是有人在打什么主意?” “这宫中什么时候缺过蠢人,林氏女到底年幼了些,云昭也宠着她,有些事情哀家也不愿多说,说多了反倒是生了不是,你虽然不是正经的婆婆却也算是长辈,且看着办吧!”这话之后却是不再提,王妃估摸着意思,只怕是有人要借着子嗣生事,且记在心里留待之后细细查探。 黛玉离了太皇太后的宫殿,只随着宫中的女官前往御花园靠近这边的那处。 她说是要折花倒非虚言,正叫两个宫女捧了一个瓶子跟着,那菊花开得正好,黛玉细细的瞧了,选那最妙的几朵用剪刀剪了几枝。 插在瓶中细细的欣赏摆正瞧着正好,不妨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哪里来的贱婢,也敢剪这菊花!” 黛玉转身却见两个宫女匆匆而来,看着那菊花怒目相对,她微皱眉头尚未开口,领路的女官呵斥道:“闭嘴,你们是哪个宫殿的,既然敢冲撞贵人。” 她是有品级的女官,那两个宫女瞧了,顿时脸色一变,这会儿看清黛玉身上的诰命衣裳也明白自己只怕弄错,忙转了颜色道:“还请姑姑恕罪,奴婢非是有意的,实在是眼花没瞧清。” 虽然这般,但是眼底却无多少惊恐之色,黛玉站在一旁暗自猜测,只怕是哪个贵人身边的。 果然那女官很是不满,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黛玉不明白,她心里却是门清,最多不过是哪个妃子宫里的小宫女倒是胆子大的很。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退下。” 那两宫女之中的一人却道:“回姑姑的话,奴婢乃是领了贤德妃娘娘的旨意前来给娘娘折花回去的,贤德妃娘娘有孕在身,用不得香料,陛下特许娘娘每日用花装饰殿中。”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瞧着黛玉身后那一瓶菊花。其中的意味分明,嘴角勾起隐现得意之色,满以为会叫这两人退去,陪不是。 却不想迎接她的是一巴掌,那女官冷笑着给了那宫女一巴掌,揉了揉手只道:“娘娘身有皇嗣,你们还不小心侍候在这里耽误着,可见是没有规矩,既然你们宫中的姑姑不管,那我就帮着管一回。” 那个宫女被打蒙了,就要叫却被她旁边的那个拉住,显见是比她聪明的,这宫中的人都不傻,明知道自己等人是哪的,还敢动手,也只可能身份更贵重。 黛玉看了出好戏,也只是在心中摇摇头,刚才母妃提起贤德妃怀孕,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瞧着却有些不大像,想来怀孕的时间应该不长,这身边的宫女却敢如此跋扈,恼不得为这位未曾蒙面的表姐担心一回,只是这事不是她能管的。 那女官回了黛玉身边笑道:“让程夫人看笑话了,既然折好了话咱们可回去?” 黛玉点头应道:“有劳姑姑。”却是半句不问这事。 一行人抬步就要走,不然身后忽然传来叫唤声“林姐姐留步!”   ☆、第九十三章 这声音,黛玉一惊,回身果然见到熟悉的身影,那款款而来的竟然是探春。只是比起在荣国府更加精致华丽的装扮叫她险些不敢认,不过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最少还是闺阁女子的打扮。 可是她怎么会在宫中,就算今日设宴,贾母也不可能把探春带来,这不合规矩,更不要说看探春那姿态显然不是这御花园不是第一回来。 就在黛玉疑惑不解的功夫,探春已经走到了黛玉的跟前,笑着道:“远远看着就像是林姐姐,再没有料错的,林姐姐好。”虽然话语很是亲热,但是眼角的得意却怎么也无法说服黛玉,这仅仅是来叙旧的。 她在贾府住了几年,对于探春还算知道几分的,那是个要强的,庶出的身份,越发的想要显示自己,只是言语之间到底藏着一份小心翼翼。只是今日个那虽然看着很是亲近的模样眼底却有些掩不住的得意。 不过这与她何干,若是三妹妹这打着什么主意到她身上,她也不是个软柿子平白叫人捏着。因此只淡笑道:“三妹妹好,我也没想到回在此处见到三妹妹。” 探春闻言笑道:“也是我的福气,大姐姐,哦,不,贤德妃娘娘怀有龙子想念家中之人,老太太和太太都不方便常来,陛下特许我进宫陪伴娘娘,实在是皇恩浩荡。” 黛玉闻言亦觉讶异,往日里可没听说贤德妃多得宠,何至于怀孕就要将府中的姐妹接入宫陪伴。虽然心中纳闷的很,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道:“陛下厚恩,贤德妃娘娘好福气,我这里尚有事情就不叨扰三妹妹。” 她无心掺和这里头的事情,也没兴致同她在这御花园叙旧。只是不想探春却道:“林姐姐何必急着走,咱们姐妹难得遇上,林姐姐不去给贤德妃娘娘道个喜?” “宫中规矩深严,岂容我等乱走,还请三妹妹代为道贺。”黛玉淡淡回绝道。 探春眉眼微皱“林姐姐说得哪里话,这御花园姐姐都来得,不过是去看看贤德妃,如何就不成。大姐姐往日里也是惦记着林姐姐。” 这般缠着不放的,黛玉有些不悦,就要说什么,却不妨身后忽然传来声音道:“什么时候皇宫之内也能由人乱闯,都把宫中当什么地方?” 几人回身见转角之处走来几个人,领头的是两个年级不过□□岁的少年。那衣裳上的绣纹只一眼就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果然那些个宫女太监立时跪下请安道:“参见大殿下,二殿下!” 黛玉和探春也随着行礼,今上膝下有五子三女,分别是皇后所出的长子,五子,和长女,婉昭仪所出的次子,苏妃的三子,次女,张贵妃的四子,还有陈修容的三女。 皇帝正春秋鼎盛,将来宫中的皇子公主只怕远不止这些,而皇子们也年纪尚幼,嫡长子亦不过才九岁,围绕皇权之争,也许尚有十年的时间。将来如何未必可知,黛玉也不过听程潇提起几句,其他的也不大清楚。 先前开口之人正是二皇子,他们正会儿在两人跟前站定,一双眼不屑的扫了下探春嗤笑道:“也不知道什么身份,也在宫中乱闯,贤德妃娘娘也不教教规矩。” 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难听,皇长子轻声斥道:“二弟!” 二皇子不满的嘟囔一句“我又没说错。”却是转头不理会。大皇子这才淡淡的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领路的女官忙道:“禀大殿下,这位是成国公府的家眷,奴婢奉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带程夫人来赏花。” “程统领的夫人?”大皇子不待她说完,打断道,眼神却是看向黛玉。 见此黛玉只款款应道:“正是!” 大皇子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笑意只道:“原来是表婶,倒是我的疏忽,还请表婶勿怪。” 黛玉不想大皇子态度转变如此快忙道:“不敢担大殿下的话,臣妇担当不起。” 二皇子却插嘴道:“表婶别同我们客气,若是表叔知道的话肯定要罚我们的,他凶得很。”说得时候还很恨点头叫黛玉摸不着头脑,程潇这是做什么了? 许是觉得自家弟弟实在太过了,大皇子咳嗽了下拍了下二皇子的头对着黛玉道:“表叔平日里会指点我们武艺什么的,所以关系极好,表婶切勿见怪。表婶这会儿可是要回老祖宗那,正好我们也要去给老祖宗请安,一道可好。” 话都让他们说了,不好又能如何。黛玉只能暗悔早知道就不出来,幸好这是撞上两个未成年的小皇子,如是撞上其他人越发不成样了。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就点头。 自始至终两位皇子都无视了一旁的探春,自然没看到她眼底的不甘,就算看到又如何,贤德妃怀孕将自家妹妹弄进宫里,宫中谁不看笑话。 黛玉随着两位皇子一道走,一路之上两位皇子各有表现,二皇子性子直爽,一直又言语控诉某个不良长辈的恶行,而大皇子虽然没言说,但是却亦有赞同之意。 瞧着两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告状,黛玉嘴角强忍住抽动,程潇做了什么不提,但是皇子殿下这样真的好吗? 好在没多久万寿宫总算是到了,黛玉也是松了一口气。内侍入内通禀,王妃笑盈盈的出来了,黛玉忙上前,大皇子二皇子也跟着问安。 王妃笑道:“母后知道你们来,快进去吧!”却是对两位皇子说的,黛玉知道没自己的事,只陪在王妃身边。 两位皇子闻言对着王妃和黛玉颔首而后才进去。 离了王妃和黛玉,二皇子低声对着兄长道:“皇兄,你说咱们说的那些话管用吗?” 大皇子亦轻声道:“忠顺皇叔应该不会骗我们,他说表叔是个耙耳朵,最怕表婶了,咱们今天说了这么多,肯定能叫表婶好好收拾表叔。”不过言语之中也有些不确定。 二皇子是个没心机的,听皇兄这么说却是放心了。 黛玉目送两位皇子进了内殿,才收回目光笑着搀着王妃道:“母妃,咱们这会儿去哪?” 王妃自然注意到黛玉的动作只道:“你这是在哪里碰上两位殿下的?” 黛玉将御花园之事说与王妃听,听罢,王妃皱眉只道:“你将来只远着那府里吧!” “没什么大事,平日里也少有往来。前些日子,外祖母还托我为这位三妹妹寻一门婚事,如今开来却是不用我多事了。”黛玉淡淡的道,想到探春之前的情状,只是叹了口气不愿多提。 王妃拍拍她的手道:“你心里明白就成。”忽又道:“下回可不许这般了?今日个是母后不计较,你也是不省心的性子。”虽然没有厉言但是也是语重心长之意。 “什么?”黛玉却不承认眨眨眼,表示不明白王妃说什么。王妃轻轻的点了她一下,她们的关系是婆媳其实更像母女一般,自然该教导的绝不会轻饶。 见此,黛玉才老实的认错。她承认她心眼不大,太皇太后不喜她,也就算了,还拿话戳她,不能生气还不能使点小性子,她对着王妃是母妃,是自家人,对着太皇太后是臣妇什么的,虽然礼节不错,但是亲疏明了。 不过见王妃生气,她也只能表示下回会注意。王妃知道她的性子也只摇摇头道:“你呀,还跟个孩子似的。”这话黛玉是不认得,为了转移话题黛玉倒是问起了两位皇子的事,不过也没好气其他,只道两位皇子似乎同程潇有什么误会。 “这我都是不清楚,你也多心了,两位殿下多大能有什么误会,想来不过是云昭教导的时候严厉了些,你也该同云昭提提,左右皇子练武不过是强身健体的,也不需太苛刻。”有些话不好往深了说,王妃亦浅显的提点道。 黛玉领会只笑道:“是该说说。” 这会儿时辰不早,她们也没再晃直接去了宴席。因着太上皇身子不适,自然不会出席,连着上皇的宾妃一概不见。 黛玉纵然不解朝堂之事,但是只瞧着上头坐着的也明白了些许。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没来,皇后主持宴会,其下也只是三位妃子,其他的人却是没资格出席的。贤德妃倒是够资格不过她有身孕,这样的场合也不知是皇后还是皇帝的意思,黛玉没见到。 荣国公府贾母却是不曾来,想来应该是身子未曾痊愈,黛玉倒是瞧见邢夫人和尤氏,不过离得远,就算离得不远,也没打算打招呼。 宫中宴席规矩严谨,说是宴席不若说是一场大戏,好在黛玉身份不低,又坐在王妃身边,有王妃护着,倒是波及不到她身上。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夫妻两个并着成国公在宫门口汇合,回到家中已经累得不愿动弹。梳洗之后,黛玉着寝衣靠在床上,双眼已经有些失神。 程潇上床揽住她道:“怎么累成这样?”他瞧着有些担心“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黛玉原先都有些困觉被他这么一岔倒是好些了,顺势倚在他怀里低声道:“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碰到几个人,说了几场话的。”想了想还是讲今日宫中之事告知程潇,只是没提太皇太后那些个话,没多大必要。只是想起那位皇子,她忍不住戳了戳程潇“你平日里真的欺负皇子了?” 程潇抓着她的手就要往嘴里送,气得黛玉粉拳捶下,这才道:“玉不琢不成器,陛下既然将殿下交给我教导,我自然要用心,不过是小孩子调皮些,你不用理会。”程潇一脸正气的道,不过心内却是另一番打算,璞玉是要雕琢的,他很看好两位殿下。既然敢在玉儿面前破坏我的形象,好得很。 黛玉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想想亦觉不大可能不过仍然道:“虽然说是陛下的旨意,到底君臣有别,殿下们如何你也不要太过严厉才是。” “娘子的提点为夫收到,必然不敢叫娘子担心。”程潇笑着道。一边说手却一边抚上黛玉的身子,*从来只嫌短,何不愿日日不早起。 第二日又起晚的黛玉也只能对着已经离开的人气的牙痒痒,她昨日累狠了,却不想几番求饶那人还要。想起昨日夜里,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脸上一片□□。 好在身份服侍的人早已经习惯了,黛玉起身用过早膳将府中之事处理了下,想起许久不曾见蓁儿姐姐了。左右没什么事,干脆往梅家递了帖子请蓁儿过府说话。倒不是她不想自己去梅府,可惜她管着这么一个家的,虽说这会儿没事,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比起来倒是蓁儿更潇洒些。 次后一想,既然要请不若多请几个,她们姐妹好久不曾聚过,算起来她往年倒是不曾做过东道,如今能做主了也很该还席才是。这般一想,黛玉忙将前头的人追了回来,另寻了一个日子,邀了众位姐妹过府赏花吟诗。 她正经的下了帖子,派了人送去,不过午间都回了,都应了下来,倒是没有说不来的,下剩的不过是准备宴席之事。 若是没宫中那一出指不定她还会给贾家去帖子,到底应了贾母的托付,要寻一桩好婚事,总要叫人见见。不过如今瞧着只怕人家的意图大着,她犯不上操这份心。 府中之事,程潇悉数交于黛玉管,再不会多言,黛玉既然要办宴席招待姐妹,他自然只有赞同之语。更兼有让人收罗一些难得之物与她增色。 至那日,众位姐妹果然应约而来,其实也不过是□□位,这是小宴,来者皆是平日里关系极好的。黛玉亲自相迎,姐妹见面都是喜不自胜。 不过几年的时光,如今这些不是嫁人就是备嫁,将来只怕能聚到一起的日子也少有,尤其是人这般齐,远的不提,只说钱倩下月就要同夫婿调任外省。 知道此事,众人也是纳罕的很,刘钰笑道:“那倒是好,借了玉儿的宴咱们给你送行。今日个不灌醉可不许放。” 钱倩立时驳道:“就知道你要作怪,今日个是玉儿的宴席再不听你的,玉儿你说?” 听得她们这般说,黛玉忙摆摆手道:“我可不掺和你们的,姐姐咱们说咱们的。”说着就拉着蓁儿后退一步。 气的钱倩只道:“好哇,玉儿你也变坏了。”惹得众人俱笑出声来。   ☆、第九十四章 姐妹之间情意深厚,加上离别在即自然有无数的话要说,纵然没什么有趣的节目亦是无妨,不过黛玉掌家日久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安排。 只是何婉笑言:“咱们姐妹玩耍,何必弄那些虚,成日里看那些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清清静静的说说话,若不然作诗什么的也不错,如今也就是同你们还能说说这个。”话语之中难免有喟叹之意。 其余之人听了,具是点头,待嫁的几个还罢,已经出嫁的不管闺阁之中多喜诗词,出嫁之后也再没那个闲情雅致了,如今想来实在有些想念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黛玉听了只道:“这有何难,只是虽然是玩,但是总该有个彩头才有意思。” 众人具是称是,不过游戏,不过到底不过是游戏,若是弄些俗物倒是有些玷污了,最后亦不过是道落第者罚酒三杯,众人都道极好。 黛玉忙遣了紫鹃准备了笔墨,另设宴席,饮酒赋诗,颇有魏晋之风,黛玉亦是许久不曾动笔,如今心情愉悦自然也畅快的很。诗兴大发,拔了头筹,众人无不叹服,好在皆是心宽之人,落第之人也是笑盈盈的饮下酒,并无不妥之处。 不想就在众人一团和乐之际,紫鹃匆匆而来,却是宫中宣召黛玉入宫,如今人已经到了府门之外。这一下叫众人大惊,蓁儿立时道:“宫中忽然召见必有大事,玉儿不必管我们,快去吧!” 何婉亦跟着道:“我们出来也久,也该回去了,玉儿不必送了。我们自去就是,你快去换了衣裳,莫叫内侍久等。”她们皆是贵族出身,自然明白此中干系轻重,再没有不理解的。 黛玉亦知情况紧急只能对着姐妹们歉意道:“今日实在招待不周,待到来日咱们再聚,雪雁帮着送姐姐们。”交代了一番,才匆忙回主院更衣上妆。 众人也就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回,只蓁儿心中不放心,却是没有直接回自己府里,而是转道去了明轩王府不提。 却说黛玉这头手忙脚乱的整理完毕,方随着宫中内侍入宫。心中却是有些惴惴不安,紫鹃早就试探过内侍的意思,询问到底是何事,只是不想那两位内侍态度客气却怎么也不松口名言,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从内侍的口气中黛玉隐约觉出宫中只怕出了不小的事情。 可是宫中之事宣自己入宫是何意,她之前就叫人去前院问过程潇今日的行踪,听得他亦在宫中,心中越发的有些慌乱。 成国公府离宫中极近,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宫门口,想来是早有人吩咐,他们一路之上放行的极快。 此次做主宣召黛玉入宫的是皇太后,因此她们一行直接进了太后的慈宁宫,如今的太后其实并不是皇帝的生母,而是上皇的皇后,以嫡母的身份成为太后,虽然她早在当皇后的时候就失宠于上皇,膝下皇子亦没能长到成年,虽说皇帝对她还算敬重,但是她自己却也知趣,没有出来争这后宫之权,平日里也不大理会上皇,只自己关起门过得倒也舒心。 黛玉也不过在入宫请安的时候见过几回,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因此她怎么也猜不着太后寻她能有什么事情。 待到进了慈宁宫见不只是太后,皇后亦在越发的有些不明白。 见礼完毕,太后淡笑的让她起身,眼神之中隐隐含有些愧疚之意,叫黛玉有些心惊。 却听得皇后笑道:“玉儿快坐下吧,也没个外人在,咱们自家人好说话。”虽然皇后一贯待她不差,只是这么亲热的态度还是叫黛玉很不安心。 “多谢娘娘厚恩,玉儿愧不敢当。”黛玉面上不露只微低着头道。 宫女给她搬来凳子,黛玉福身谢过方坐下,挺直了背等待着接下来的情况。 果然皇后叙了下旧方似不经意的对黛玉道:“玉儿的外祖家是荣国府贾家,贤德妃可是玉儿表姐才是。” “回娘娘的话,正是。”此事可算是人尽皆知,她丧父入京,皇后娘娘可还派了人去贾府给她赐赏,这会儿忽然提起,黛玉心中暗筹莫不是贾家出了什么事,可是贾家出事如何会惊动后宫,那么是贤德妃? 就在黛玉胡思乱想之际,太后开口道:“贤德妃刚刚失了龙子,程夫人既然是表姐妹也可去安慰一番。” 什么?黛玉心中一惊,面上也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会?她不久前进宫才听说贤德妃有孕,之后贾府也为此事很是庆祝了一番,还派人给她下过帖子只是叫她给推了,怎么这会儿却流产了。 眼见太后和皇后的神情,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仪,忙道:“臣妇失仪请娘娘恕罪。” 皇后自然不会为着这事责怪只道:“你原不知此事,何来失仪,贤德妃妹妹如今心情不好,玉儿正好可以去安慰一番。本宫前头还想着宫中许久未有孩子出生,正可以热闹一番,哪里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得情真意切的,好像多盼着那个孩子出生,黛玉就算再不通事理也绝不会认为皇后会这般想,宫中之人大抵别的不会,这个是最擅长的。 黛玉勉励维持脸上的神情恰到好处,绝不至于让人挑出毛病,心中却有些难以言说的郁郁。她对贤德妃自然没有什么姐妹之情,但是想来如今却有些同情她,深宫之中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到底有什么好的。 可是比起同情贤德妃,皇后这古怪的态度才叫她不敢大意,好在皇后总算觉得差不多了,既然真的叫人领了她去看贤德妃。 这算什么,宣她进宫就为这个,饶是黛玉强做镇定也有些不能接受。不过懿旨在上,她也只能领命。 却不想她刚起身,太后忽然道:“罢了,贤德妃身子尚未复原,还是下回,程夫人难得入宫就留在这里陪哀家说说话。皇后自去处理事情,不必留在这里了。” “母后!”皇后大概是没想到太后会突然这样做,有些惊讶的急道。 太后纵然不是皇帝生母,但是她到底是太后,只一眼就让皇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起身赔礼道:“儿臣失态,请母后宽恕。” “你宫务繁忙就不要在这里耗着了,去吧!”太后也没揪着不放只道。 眼见太后意决,皇后眉头微皱到底没再开口只起身告退,对着黛玉道:“既是如此,玉儿你就陪母后说说话。” 黛玉正被这突然转变弄糊涂了,闻言只能笑着应下。 待到皇后离开,太后方招了招手让黛玉坐到了她跟前,因为不曾同太后打过交道,加上刚才的事情黛玉心中不安,只能小心的靠近。 太后示意黛玉走到她跟前才让她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一回笑道:“往日倒是没大注意,程夫人生的极好,坐下吧!” 早有宫女将凳子又搬了过来,黛玉欠身坐下。 “娘娘过奖了,不过是蒲柳之姿,当不得娘娘赞誉。”黛玉谦虚回道。 “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没见过,程夫人过谦了,算起来你如今也不过十五岁吧?”太后笑笑道。 黛玉见太后似乎真的没什么恶意的,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回道:“真是十五!” “才十五,若是哀家的皇儿还活着,今年也该十五了。”太后有些恍惚的道。 世间最残忍不过的大抵是丧亲之痛,而母亲失子更是痛入骨髓。黛玉瞧着太后的模样略有不忍,她早就听过这位太后不得上皇宠爱,早年能坐上后位不过是因为家世,后来也因为家族衰弱而能够平衡后宫而没有丢了后位,但是唯一的皇子却在八岁的时候夭折,之后再无所出。 纵然心中同情,这个时候也不敢接话,好在太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笑着对黛玉道:“如今老了,倒是想的多,程夫人勿怪。” “太后娘娘正是春秋鼎盛,哪里老了,臣妇瞧着娘娘倒是年轻的很。”黛玉微微笑回道。 这话说得人自然多,不过太后心情却不坏只淡淡道:“你倒是会说话,我听着皇后唤你玉儿可是?” “臣妇在家中时小名黛玉。” “黛玉吗?好名字,那哀家也唤你玉儿可好?” “这是玉儿的荣幸。”黛玉虽然不知道太后忽然对她亲近的原因,但是因着刚才那一下她倒是不讨厌太后的亲近,自然从善如流。 太后闻言,眉眼带着舒心,笑意越发亲切,伸手拉着黛玉道:“玉儿,可是心中疑惑的很?” “不敢瞒娘娘,玉儿心中确有疑惑。”黛玉听得太后愿意说,当即也不藏着直接道,也是太后的态度让她觉得可以说。 果然太后只是拍拍她的手,眼中有怜惜之意只道:“贤德妃宫中有一个贾家的姑娘,你可知道?” 探春,黛玉当然知道,这和她有关?“中秋宴时,玉儿曾在宫中巧遇过一回,是贤德妃娘娘的亲妹。”她遇到探春之事知道的人不少,也没必要瞒着,直言道。 听她知道,太后也就没再瞒着,其实这事说起来,实在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贾探春入宫的真正原因,宫里的女人都门清,什么叫姐妹进宫相伴,解孕期之苦,只怕是固宠才是。 所有人都在看凤藻宫的笑话,倒果然是一家子,聪明点的都在等着看贤德妃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想到大戏还没开幕,贤德妃先流产了,这倒还罢。 贤德妃流产,那么宫中的贾探春就该回府的,却不想就在今日,那位贾家的三姑娘在御花园落水,而当时在场的却是陛下和程潇。 当时陛下和程潇刚好在谈事情就遣退了身边的人,见人落水也不好不救,只顺手救起,哪里知道那贾探春今日的衣裳极薄落水之后却是湿透。 皇帝和程潇将人丢给宫女就走了,可是他们前脚才走贾探春就撞柱求死,虽然被救了下来,但是头上也伤的不轻,这一下却是闹大了。 宫中上皇被谁递了消息,明明病重尚要撑着一口气管这回闲事,贤德妃也躺在床上为自己妹妹求情。皇后反应极快把这事压下去,但是宫女太监能管,却管不得上皇和太妃。 现在这情况叫贾探春进宫,皇后如何肯,只怕皇帝要迁怒于她,着急之下想起尚有程潇在,这才有了这么一出,皇后来找她商量时她就不赞同,只是到底不是正经的婆媳管不得。 皇后打的好算盘,只叫黛玉入了宫,将她引起凤藻宫,下剩的就好办的多。不想太后瞧着黛玉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却要面对这些,动了不忍之心,救了她这一回。 不过太后管不得皇后,就算这会儿把人留下又如何,待会皇后把人传了去,黛玉还能真的抗旨不成。这也是皇后会离开的原因,不过是不想正面同太后起冲突。 “玉儿,人生在世总有不得意之处,你,唉!”太后叹了口气。 黛玉的手紧紧的攥紧,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她想了许多,却怎么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结果。宫中什么意思,叫她同探春共侍一夫? 身体的寒意让她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太后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如何会愿意,云昭答应过的。对,云昭。 黛玉猛地抬起头,双眼看向太后“这是皇后娘娘的意识?云昭呢?” 骤然发亮的双目叫太后微微露出惊讶,对上那双亮丽的双眼,她有些失神,宫中的女人从进宫之时起就不再相信爱情,或许最初的时候是相信的,只是后来就再不信了。 她恍惚间好像想起当年尚未入宫的自己,憧憬着有一位如意郎君,琴瑟和鸣。 罢了,到底是老了心软了。摸摸黛玉的头“皇帝和程统领去了御书房,知不知道就不清楚了?玉儿可要赌?“ 赌什么?黛玉愣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后不认为程潇会拒绝。 她自然信他“请娘娘助黛玉一回。我信他!”起身跪在太后的脚边,挺直了身子正视太后,眼中满是坚定。 太后伸手搀扶起黛玉“你既然愿意赌一回,那哀家也就多事一回,终不过也就是如此。富安你去御书房就说是哀家的意思,也不用提其他的,就把后头的事情禀报皇帝,顺道告诉程统领,程夫人在哀家这里,其他的事情不必多提。” 富安是太后的亲信内侍,听了立时就答应了去,眼见人走了,黛玉才松了口气。只是刚才太过用力,手指甲却是将手掐出了印子,如今隐隐作痛。 太后拉起她的手,刚好碰上伤口,黛玉的手一缩,额头冒出了汗珠,贝齿咬住唇吞下将要出口的痛呼。 这一下自然叫太后觉出不对,翻过她的手掌,一上白皙柔嫩的手心中间一排的手指甲印,鲜艳欲滴,红色的血迹隐隐可见。 太后倒吸一口气忍不住道:“你这孩子,何况来哉!快传太医。” 黛玉见此忍着痛意道:“玉儿不碍事,娘娘莫担心,待会儿就好些了。”   ☆、第九十五章 太后被黛玉的决绝所触动,不顾黛玉的拒绝亲手将她安置在软榻上。“你只安心!” “多谢娘娘!”黛玉沙哑着嗓子真心谢道,不管如何在这个时候太后愿意帮她都是难得的,尤其是太后的处境未必多好,她非是皇帝生母,这个时候同掌宫权的皇后作对越发让黛玉对她感激不尽。 太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多想,只等太医先给你瞧瞧才是。” 御书房内,不止皇帝和程潇在,尚有忠顺王亦在,程潇今日一早入宫同皇帝商量北边用兵之事。事情妥当之后,皇帝却让人招来了忠顺,提起两人前两日的冲突,笑着斥责了程潇几句。只说起程潇揍了忠顺之事,只是皇帝这般到底是调侃还是警告就看要怎么想。 自来君臣之道,张弛有度,他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只也心中有数,皇帝远没到疑心自己的地步,不过是担心自己行事太过,惹起麻烦。忠顺自己不介意,但是朝堂上的小人不少,若是真被御史借此发作,他虽不会有事,但是也平添麻烦。 因此当皇帝提起自然也顺势谢罪,同忠顺和解,君臣私底下关系不坏,见程潇领会意思,皇帝心情自然不错,留了两人用膳。、 至于御花园之事却是两人都不曾放在心上,谁知道竟然生出这个后患。虽然太后无意引起皇后的忌讳不曾明言此中真意,但是在场之人具是聪明之人,只三言两语就堪知其中真相。 程潇冷着一张脸强迫自己没有当场发怒只对着皇帝道:“陛下,臣家中有事请准许臣现行告退。” “云昭既然有事自去就是,其余之事自有朕在,你大可放心。”皇帝心中也有些愧疚只道。 程潇闻言自然不再拖延,只随着那内侍而去。 事涉宫中阴私,待到程潇离去,忠顺也道:“皇兄,那臣弟也告退。”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成日里也知道胡闹,不知做点正事。” 这无妄之灾叫忠顺瞠目不已,亦不敢反驳,只能连连应是,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没放在心上。好在皇帝本意也不是此事,话锋一转只道:“你府中这些日子也没添什么人,倒是朕这个皇兄的亏待了你,既然这样朕做主给你添几个人可好?” 京中上下谁人不知忠顺亲王好男色,喜养戏子,前王妃叫他气得落发出家,一般有点能耐的人家也不会将姑娘送进去,实在是这位息怒不定。 皇帝这话叫忠顺双目一眯,这一转就明白了自家皇兄的意思笑道:“左右臣弟府邸不小,几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皇兄随意。” 皇帝淡淡的一笑,捧着茶盏悠然的很。这宫中女子为了荣华富贵所使得伎俩太多,贾探春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若是不想担负气死上皇的名声,他之间就会杖毙了哪个。 不过想到皇后所为,眉头微蹙。皇祖母不理宫中之事,看来还是该请母后多费点心思。他不是那等喜欢沉迷后宫的帝皇,但是也不想后宫不宁,只是后宫独大远非好事。 程潇随那内侍前往慈宁宫,不想在宫门口撞上了太医院的太医。两拨人见面,其中恰好有一位熟人,正是徐澄的堂侄。 “太后贵体有恙?”程潇轻声问道。 徐太医低眉顺眼的瞧了那内侍一眼“不是,听说是程夫人受伤了。”程夫人,玉儿。 程潇一惊,立时就要往内而去,还不忘拉着徐太医。宫中内侍忙拦住道:“程统领留步,待奴婢通禀。” “滚开,休怪我不客气。”程潇压根顾不得其他,满心满眼都是玉儿受伤之事。 眼见他满脸寒意,内侍如何敢放他进去惊扰太后,好在程潇也没完全失去理智,在宫中动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那内侍道:“那赶紧通报太后程潇求见。”那几个字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门口的几人对视一眼,不敢再耽搁连忙进去通禀,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来让他们进去。 程潇疾步而去,只一下子就进入殿中,其他的都没看在眼中,只看到黛玉的身影,快步上前。 黛玉躺在榻上见程潇进来起身就要唤他,可是却被他一把抱住,然后上下看着急道:“玉儿你怎么了,哪里伤了,快告诉我。” 看着他焦急不安的模样,黛玉忙道:“我没事,真的!“ 程潇仔细瞧了番见她神色确实不像有大事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听得身后咳嗽之声,镇定转身对着太后请罪道:“臣莽撞,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淡淡笑道:“罢了,看在玉儿的份上,你也不过是情急,只是以后可要注意些。还不给程夫人瞧瞧。”不理会程潇转而对徐太医道。 徐太医上前,黛玉张开手心,露出其中的红痕,程潇看了,满是心疼之意。只一眼他就知道这是黛玉自己伤的,该是怎么样的伤痛才会让她伤害自己,这一刻他分外的恼恨自己的无能,对着贾探春也动了杀意。 若不是那个蠢女人何至于让玉儿受这等苦,他可不信什么意外,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意外,上皇的插手,皇后的自作主张,贾家的女人果然小看不得。 徐太医仔细的瞧给黛玉开了方子,原本也只是一点外伤,不是很要紧,只是瞧程潇的模样,徐太医还是开了方子,只叫好生保养就是。 徐太医退下之后,程潇一面抚慰黛玉一面对着太后致谢“娘娘之日之恩,程潇谨记在心。” “哀家原也不是为着你,程统领不必多言,只是今日这事哀家却也做不得主,你还是自己做打算的好。玉儿是个好孩子,你切莫辜负她才是。”太后倒是没自领这份恩情,话里明明白白的。 不过虽然这般说,程潇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不管太后为着什么,他恩怨分明,这份情是一定会记得还的。 就在程潇闯慈宁宫的时候,皇帝也往皇后宫中而去,皇后听得皇帝前来,却有些慌了神,她今日所为不曾先禀明皇帝,到底有些心虚。不过一下子又恢复了,她倒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那贾探春之事上皇插手就不能轻轻放下,既然非要有个结果,进程府比进宫还是好些,反正那贾探春识时务的很,愿意去,再好不过。 不过皇后想得好,只是面对皇帝的冷颜却是说不出口,好在皇帝给皇后面子,不曾当着内侍宫女的面发作,只是待只剩两人时,皇帝将茶盏重重的一放淡淡的道:“皇祖母病了这些日子,宫中琐事繁多,皇后力有不及,以后还是让母后管着,皇后只多跟母后学学!” “陛下!”皇后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帝,这是要夺她宫权,为什么? 没有理会皇后的话,皇帝起身“母后是长辈,皇后知道该怎么做的,有些不该管的事情,手还是不要伸出去的好。贾探春之事朕已经有决断,皇后就不必再费心。”言罢也不理会皇后转身就离开了。 皇后起身要追不过几步就停了下来,恨不得将眼前之物全部砸碎,好在她的奶嬷嬷及时进来拦住了,听明白情况后很是劝了一回。 一国之母若是愚笨之人岂能做得了,皇后冷静下来就明白自己只怕是走错了棋,好在皇帝不过是敲打没有真心疏远猜忌之意,若不然也不会叫太后掌权。 不过经此一事皇后却也明白这成国公府自己碰不得,也不知这成国公府哪里来的运道,皇亲国戚又如何,这皇朝之内,宗室国戚还少吗?但是偏这府里头几代都得皇帝倚重。 皇后就算有气却也明白轻重只想着如何修好,却是不敢在其中再生事,说到底她只是皇后,为了她的儿子,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敲打了皇后一番,皇帝转身就给凤藻宫去了旨意。贾探春这会儿头上绑着纱布,躺在床上静静的等着,脸上却满是自信之意。 很快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今日之事当然不是她一人所为,她没这个本事,不过是她却在其中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她在宫中待的时间越久,越明白宫里的女人岂是那么好过的,纵然计划顺利她能够入宫,但是以她的身份能得到什么,不过是个低等的份位,而且经此一事皇帝必然心中厌弃自己,她如何还有出头之日,但是那个就不一样,那么英俊年轻,而且温柔。 她自认不比林姐姐差在哪里,皇后已经应允,让她以平妻的身份入府,她不必她差,只要程潇肯看她一眼,她一定能够成为成国公府的女主人。 可是一道圣旨彻底打碎了她的美梦,贾探春愣在当场。“贾姑娘领旨吧!” 不,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是忠顺王府,她被指给忠顺王做庶妃。不,她不相信。眼中显现疯狂的贾探春起身就要往外走“我不信,我要见陛下。” “还不把她拉回去。”几个内侍一起动手将她拦了回去,宣旨的内侍冷笑着近身道:“贾姑娘,这是陛下的厚恩,王府岂是一般人能进的,姑娘还是好好的准备才是。”说完挥挥衣袖就走了,只道是晦气的很。 凤藻宫贾元春得知此事原本体弱的身子险些晕倒,若非她失孩子又卧病如何会愿意让庶妹进宫争宠,可是如今却成了一个颗废子。 可是为了家族,她没得选择,若是探春真的进了忠顺王府那就无可挽回了,她强撑着身子求见皇帝想要以病弱的身体为庶妹求情,可是皇帝压根没来见她,只叫内侍让她好生静养,却是不理会她的请求。 慈宁宫中黛玉得知了皇帝的旨意心中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事能解决就好,至于探春,她不傻,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是最起码探春自己只怕是愿意进程府的,不然皇后绝对不会动这个心思,想到这里仅剩的姐妹之情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程潇倒是不意外这道旨意,只是心中仍觉不够,玉儿心柔,只想着这样就算了,可是他却没那么好的脾气,这事且看着。 事情已毕,两人也不在宫中久留,直接告退。太后得了皇帝让她掌管后宫的意思,只是神色如常,拉着黛玉的手笑道:“今日之事委屈了玉儿,若得空就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 黛玉福身笑道:“娘娘厚恩,玉儿领受,只娘娘不嫌弃,玉儿就多来打扰娘娘。” “不嫌弃,我就想着有人说说话。”太后笑眯眯的模样瞧着可亲的很。 只是有些事情只怕不若这般简单,一场风波,皇后失权,太后掌权,深宫之中的女人如何能简单。只是黛玉觉得太后待她确实没有恶意,有些时候真的没必要分得太清楚。 回府之后对着程潇谈起今日之事只道:“都说人心易变,只是人心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变得这么多。”这却是说得探春。 程潇搂着她轻声安慰道:“不是人心易变,只是有些人本来就是自私自利之人,想多了伤神,我很高兴玉儿你能够这般相信我。”轻轻的抚着黛玉的秀发,程潇嘴角勾起,眼中满是自得之色。 想起这事,黛玉起身面对程潇,手指轻轻戳了他只道:“世子爷果然魅力大的很,也不知道多少姐姐妹妹的想着入府,可惜了才是。”眼波流转间尽显醋意。 程潇用手捧着黛玉的脸蛋柔声道:“我早已说过柔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其他人如何与我何干,玉儿,此生我只要你一人足矣。” 四目相对,脉脉温情,足矣将人沉溺的柔情,黛玉双手抬起保住他的脖子,双唇贴近,将情意释放。 宫中之事自然轻易传不出去,且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庶女,给了忠顺王做庶妃也不算什么大事。王府庶妃说是妃,不过是个妾,明儿好听罢了,何况还是忠顺王府上。、 其他人没心思理会,但是对贾家二房来说却是晴天霹雳,贾探春之事贾家二房自然是知道的,王夫人虽然不乐意,但是也明白贤德妃流产之后太医已经断定怀不得胎儿,那么借腹生子才是贾家唯一的出路。可是这好好的却出了岔子,她怎么能不急。 花园内,黛玉这在小心的剪一株墨菊,那是蓁儿送来的,她瞧了喜欢,这些日子大半的时间都消磨在这上头,不想却见紫鹃匆匆而来。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黛玉笑着道。 紫鹃福了身忙道:“少奶奶,贾府来人了。” 贾家,黛玉的眉头皱起,她现在实在不想听到这家人的事情“来的是谁?” 紫鹃自然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不过来者是客,也不好完全不理会“是贾家二太太和大奶奶。” 黛玉闻言点点头,她估摸着也是这两位,大房的人只怕是不会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头,那么也只是二房。她本心里是不愿意去见的,只不过那到底是长辈,没撕破脸面子上的情分还是要给的。也只能叹了口气将剪子一扔道:“罢了,瞧瞧去吧!”   ☆、第九十六章 王夫人脸色不定的坐在椅子上,李纨陪在身后,眼见通传的人去了这半日不见黛玉来,脸上越发的有些难看。 有婢女送上茶水,接到王夫人的示意,李纨只得开口问道:“你家少奶奶如何还没来?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不成?” “婢子不过是个奉茶的,这主子的事情如何知道,紫鹃姐姐已经去通禀,想来少奶奶若是得空自然会来,几位客人还请耐心候着。”那婢女脆生生的回道。 李纨闻言也是无奈,偷觑王夫人的脸色,果然见她脸色极为难看。不过好在她也明白这会儿要紧,没有说什么,叫她松了口气。 想起来之前府中的争执,她微垂着头掩住嘴角的苦笑,如是可以她实在不愿意来。老太太和大房说得分明,如今娘娘没了龙子已然是失宠,如何还能得罪了这府上。 贾探春之事,其他人不清楚,但是贾府却是知道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探春差点入程府之事就把黛玉给得罪了,换了谁也不可能帮忙的。只是这话旁人说得,她却是说不得,谁让王夫人是她的婆婆。 李纨能看清的事情,王夫人本来也该明白的,只是有时候人入了执念却是走不出来。 就在婆媳两个各怀心思的当口,黛玉踏进了厅内,见了两人淡淡的道:“今日个倒是难得,不知二舅母和大嫂子上门有何贵干?” 因着之前的冷遇,王夫人本就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再听得这话登时脸就拉了下来“大姑娘如今越发的尊贵,做舅母的要见一面都是难事。” 她自恃是长辈,纵然明白黛玉身份今非昔比,但是却不肯低这个头。 黛玉倒是不理会只道:“二舅母若是为着这个,恕黛玉不奉陪。”她如今却是连应付的意思也没有。 果然听了这话,王夫人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大姑娘这话说得,这不是这些日子太忙没见都大姑娘,老太太想念的紧,特特叫我们过来瞧瞧。老太太这些年也就是惦记着大姑娘,如今卧病在床也时刻不忘。” “卧病?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前几日遣人去还说外祖母身子好些了,都能让人扶着走动,如何这两日又病的起不来身?既然外祖母病着,二舅母不在跟前侍疾上我这来是为着什么。”黛玉淡淡的打断道。 几句话堵住了王夫人的口舌,她暗恨黛玉机敏,原想着借此给她抹黑一下,不想她不落套,不过这样刚好只道:“大姑娘是自己人,也不瞒着,老太太前头还好,不过是听说三姑娘的事,一急之下就又病了,说起来三姑娘实在可怜,到底姐妹一场,大姑娘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帮一把才是,虽然不是我生的,到底是我跟前养了这么多年,如今叫我们怎么舍得!”说着就拿起帕子抹眼泪,一副伤心的模样。 李纨见了也忙跟着抹泪,一边道:“太太快别伤心了,叫林妹妹见了也该跟着难过。” 黛玉冷眼瞧着她们婆媳两个一唱一和的,眼见差不多了才轻轻的将杯盏一放,捏着帕子抹抹唇角“大嫂子说错了,我不难过。这事不必再说,老太太那里我会下帖子请了太医去瞧,二舅母若是没其他的事情恕不送了。” 这下叫王夫人和李纨愣在当场,还是李纨反应快些,她虽然知道此行不会顺利,但是没曾想黛玉会这么不给面子只挤出一抹笑容道:“林妹妹有心,老太太必然高兴的。”却是不敢再提探春之事。 黛玉没再言语,只示意紫鹃送客。不等紫鹃行动,王夫人反应过来,怒目相对,瞪着黛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姑娘如今这是嫌弃我们府上比不得这府里,至亲的姐妹却是见死不救,那顺王府是什么地方,这满京城哪个不知道,你却是要看着自家姐妹去死,如何这般狠心!” 句句斥责的话,叫紫鹃几个登时变了脸色。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雪雁当时就要骂回去,却被紫鹃拉住了。 王夫人一连串话之后只觉得痛快非常,她等着看黛玉失色的模样,却不想等到的却是脚边的一盏破碎的茶盏。 这一声吓坏了众人,连着紫鹃也忙搀扶住黛玉“姑娘!” 黛玉轻轻的擦拭了下手见王夫人不言语了才道:“既然二舅母今日说起,那么我也就把话说明白,府中打的好算盘,可惜不过是痴心妄想。黛玉福薄要不起这样的姐妹。紫鹃送客!” 这会众人却是没了面上的客气,几个婢女齐上,拦在了王夫人和李纨身边,意思很明显,不走那么送你们走。 王夫人纵然气得半死,但是瞧着一个个满脸怒气的也不敢尝试,只能拂袖而去。 李纨忙跟着离开,只是心底到底打了个主意。 紫鹃亲自送了她们离去,回来的时候却是对着黛玉禀道:“刚才贾大奶奶说,今日之事是王夫人的主意,贾太君没答应,叫姑娘不要误会了贾太君。” 黛玉闻言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紫鹃瞧有些担心的上前给她轻轻的揉捏背道“姑娘可是觉得贾大奶奶说谎?” 感受肩膀上的力度,酸软的身子舒服了些,昨日个被程潇折腾的狠了实在有些难受。闻言也只是淡淡的道:“是或不是有什么关系。” 紫鹃手上的动作一顿,转瞬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可不是,是或不是又能怎么样。只是王夫人今日来实在有些奇怪,她好奇的问道:“姑娘说她们到底要做什么,这圣旨都下了,找姑娘又能怎么办?” 只是没想到这回黛玉却是没回答,微垂的眼帘,黛玉眼底是少见的冷意。她当然不能叫陛下收回圣旨,但是若是能说动她让探春入府,那么有什么不可以呢,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去哪不是去,宫中自然不会有意见。可是凭什么王夫人就以为能够拿捏的了她,或者说她知道自己不会同意,却还是要来,不过是想着让自己不痛快。 到底是哪个她也没打算再理会,左右那府里的人和自己没多大的关系了。 程潇回府之后才知道贾家的人来过,当时就皱了下眉头传话给管家,只说以后贾家的人进门不要让进也就是了。 进了院子见黛玉正在院中的秋千上坐着,见了他来正要起身忙上前拦住,让她做好,让后在身后慢慢的推着。 黛玉嘴角微微勾起仍由他推着摇晃“你才回来,也坐下吧!” “我不累,这样就好,今日个做什么了?”程潇笑着道。 知道瞒不住他,黛玉将今日之事说与他听,只是也没多言,只随意两三句的。 程潇轻轻的扳过她的身子心疼道:“哪里用委屈你,有什么事情只叫我来就是。” 见他满脸担心的模样,黛玉“噗呲”笑了出来,将手搭上他的脖子挑眉道“云昭眼中我就这般无能,在自己府里还能叫人欺负去?” 程潇轻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我希望玉儿不要为这样的事情烦心,在我眼里,再无人比得玉儿你。”有些情话白说不厌,黛玉的脸立时就羞红。果然有些天生的差距比不得。 含情的双目娇羞的瞪了眼说情话的人,“油嘴滑舌的,再不和你说话。”说罢就起身进屋子。 程潇眉眼带笑的瞧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笑意,只是心中却思量起另一事,贾家果然还是留不得,不过也不需等多久,那府里的老太太没多少时日了,罢了也给她点面子。 不管贾家如何,其他人如何,探春到底是一乘小轿子抬进了忠顺王府,她是个有韧性,不愿服输的。既然事已至此,没有路她就搏一条路,忠顺王爷好歹是亲王,如今那府中连个正经的女主子都没有,若是她能够诞下子嗣,未必不能做那王府的主人。 她虽然听过忠顺王府的一些闲言碎语,不过闺阁女子如何能知道的真切,只是等到她入了王府,才知道什么青云之志在这里都是无用的。 忠顺王府的后院的混乱超过她的想象,也让她彻底心死,很快她就在忠顺王爷有心的放纵下被王府的黑暗所吞没,那个时候至于贾家已经不能再为她出头了。也许她会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接受黛玉的好意,让她帮忙寻一个良人,或许不够富贵荣华,但是举案齐眉也是一种幸福。 上皇的身体没有撑到新年,不过刚刚入冬就已经传出不好的消息,果然在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后,一代帝王薨了。 程潇对上皇没有多大的情分,只是叫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入冬就身子不适的太皇太后竟然在上皇去后不过几天也跟着去了。 这一下对他的打击却是有些大的,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太皇太后说是姑祖母,但是和祖母无异,情分非同寻常。 可是纵然关系再亲密,到底是君臣有别,这一去他连最后一面都不得见。   ☆、第九十七章 黛玉亲手捧着一盅补品进了书房,程潇见了忙上前几步接过随手放在桌上,拉起她的手细细的看着“紫鹃几个干什么去了,竟然让你动手,伤着了该怎么办。果然是太纵着她们了,莫云通知管家·····” “不要!”黛玉阻止道:“原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也别生气了,我会小心的。” 虽然如此说,程潇的眉头仍然皱起,显然仍有不满之意,黛玉只拉着他的手坐了下去“这几日你忙得很,连饭都不曾好好用,这是我亲手炖的,你好歹用些。”说着将炖盅打开,递到他眼前。 瞧着仍然冒着热气的炖盅,程潇一愣,好一会才回转过来,牵过她的小手,将她揽在怀中“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柔嫩的小手抚上他的眉心,为他抚平眉宇间的皱眉“说得什么话,咱们夫妻一体,你也要同我见外。只是逝者已矣,你也莫要太过伤怀,我想太皇太后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这般颓然。”程潇这些日子其实忙得很,宫中两位先后逝去,为了葬仪之事,京中上下忙得团团转,他管着京中的安全,自然不敢有丝毫马虎。又兼其中为太皇太后之死而忧伤,越发的整个人都郁郁的很。 知道黛玉是为自己担心,自然无有不应的,又在黛玉的催促下用了补品,而后才道:“玉儿这几日进宫可曾碰到什么麻烦,可有欺负你?” “我又不是孩子,哪里来得人欺负,况且我跟着母妃一块,谁还能欺负我,你只放心就是。”黛玉笑着道。 听得这般说,程潇才放心,旁人不说,有母妃在,确实不需要担心。 黛玉见他信了,这才松了口气,想到宫中遇到的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奇特之色。 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守制,黛玉每日里也是一早就要出门前往宫中,如今这是天冷,每日里这般折腾委实有些难受,幸而如今掌着宫权的是太后,对她很是疼惜,宫中内侍宫女不敢慢待,一应供给给的很足,也不为难,这才好些。 虽然是随祭,不能随意走动的,却也叫她认得几个人,其中有镇安候府许家的家眷,那家的儿媳之前随夫君外放,前些日子才回来,因此黛玉却是头一回见,她原也没当什么,只是不想那位许夫人却趁着无人之时问起程潇之事,另有话里之意,倒是一家人什么的叫她惊讶莫名。 好在很快就快就想起这位许夫人娘家姓陈,而程潇的母亲就是陈氏,这才没当场失态,只是如此也有些为难,因着不明就里的,只推脱了几句也不应承什么。那许夫人瞧了有些不满,只是到底是在宫中也不敢真的痴缠。 应付完这位许夫人,黛玉寻了个空闲找了明轩王妃问起了陈家之事。原先倒是她疏忽了,她嫁入府中这些日子,却是没注意到成国公府的人情往来里,竟然没有云昭的外祖家,这实在有些不合规矩的。 明轩王妃见她问也很是意外,转瞬就想起什么道:“可是镇安候府的那位寻上了你,那家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在京中,再没有哪个。” “母妃料的不错,正是许夫人,这才要像母妃讨教,这位许夫人忽然上前的,我也不知该如何应承,母妃也知道云昭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兼又事务繁忙的,却是不好再给他添烦恼,若是母妃知道些什么还请告知玉儿。” 王妃见此叹息道:“这也是难为你,左右只是一个内眷,你不提也不当什么。那位算起来应该是云昭舅舅的女儿,云昭的表姐。她嫁入京中的时候亦成上门求见,我没见,如今只怕是把注意打到你的头上。你也别管,云昭同那边府上关系平平,也不来往其中涉及一些私事,他不愿提你也不必问。若是那位许夫人再找你,你只推了就是。待到云昭得闲了,再问他就是。”听得王妃对这位许夫人很是不屑的模样,黛玉也是纳罕的很,母妃的性子极好,能让她这般,这位许夫人也算难得。不过既然有母妃的话,她也就放下心来。暂且将此事掩下不提。 很快就到了请入先灵的日子,她们这些人家自然还是要去送灵,待到入了地宫才方可回转。 这一来一往的少不得一月有余,程潇管着禁卫之事,实在顾不得黛玉,只能托付于王妃。王妃自然无有不应。 明轩王府自然住在行宫之中,黛玉也随着入住行宫,这却是叫一心等着她落单的那个失望不已。不过巧的很,镇安候府同北静王府有旧,一日拜会北静王府却是碰见了贾家之人,想着贾府乃是黛玉的外家,少不得拉拉关系。 只是贾家来人乃是邢氏,一贯愚钝的很,好在被贾赦父子叮嘱过,敬小慎微不敢混乱搭言。许陈氏亦是没得收获。 不过邢氏不理会,王氏却是动了心思,想着镇安候府如今不坏的,又记恨林黛玉将她赶了出去,自然想着给她找些事情。 两人也不算是一见如故,许陈氏问起黛玉一些事情,王氏可以吞吐,最后只不过是几句不实之言,只道是黛玉父母娇惯,性子有些倨傲之语。 许陈氏怀着心思却是不觉不妥,反倒是听进了心里,因此牵出之后之事,只道是,因果自有定数,心存不善,自作自受也。 匆匆忙忙一月有余,诸事才毕,众人收拾行囊回了京中,只是不等这些人修整过来,京中就发生一件大事。 忠诚王府被抄,上皇刚逝就幽禁亲兄弟,这名声自然不好,皇帝其实不打算这么急,只能怪忠诚自己找死,不过也是知道早晚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搏一回。 逼宫造反这样的重罪,就算是皇帝的亲兄弟又如何,不过到底不想背负杀兄弟的名声,忠诚一家不过是被剥夺爵位,贬为庶人,余生将在圈禁中度过。从犯却是没有这个待遇,以此为开端,京中连着抄了几家。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人心惶惶的,这事碍不到成国公府,黛玉也不过是理好府中之事,低调些就是了。 只是不想这一日程潇下朝告知她一事,贾家被参。 黛玉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帮着程潇解开大衣裳,好似没听到刚才的话。程潇伸手抓着她的小手“玉儿可是担心?“ 知道他没个准话是不放手只抬眼道:“这事只怕不是今日个,就是明儿个,躲不得的是吗?” 程潇知道她聪慧也不瞒着“贾家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从前儿朝中两派争斗,也没人管,如今上皇薨,忠诚倒了,京中这在大举清算,自然有人盯上了那府里。算起来也是他们自作孽,今日参他们的正是贾雨村,那是个小人,荣宁二府只怕都脱身不得。” 见他说得严重,黛玉微垂眼帘只道:“那府里的事情我也不大想管,只是外祖母还在,若是真的是重罪倒也没法子,只是我瞧着那府里早些时候就分了家,只是没分府,大舅舅一家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罪,若是可以好歹留一房人才是,也好有人照顾着外祖母。若是实在不行,你也别为难。”她心中亦有些矛盾,不欲让程潇为难,但是完全不管却也不能。 程潇见她这般,只笑着道:“你只放心,我心中有数,若是整个府里只怕不成,只大房倒是没多大的事情,爵位保不住,人却是没干系。再说不是还有张家,贾琏为官不坏,陛下心中有数。” 荣宁二府如何他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不想黛玉难过,这才试探一番,若是玉儿真的舍不得他多救几个也不是不成,只是想到那府里的人他就膈应的慌,实在不愿多救,如今有了黛玉的准话自然无有不应。 至于那个贾雨村,让他先蹦跶几日,过些日子再收拾不迟,竟然敢攀扯上玉儿,当真是找死。 果然不过几日的功夫,贾家就被抄家,荣宁二府一起,宁国府的罪名比起荣国府大的多,荣国府到底不过是墙头草,两边投资,而宁国府却是忠诚余党,只这个罪名,就叫贾珍父子再活不得。 这次负责抄家的是忠顺王爷,程潇知道的时候很是无奈,依着他的了解这位显见是太过无聊,才找了这么件事情。他只怕忘了自己府里还有一位贾家的姑娘。 “我这不是看那贾探春还挺能耐的,才对着这贾家好奇的很。要说这府里的男人都没用的很,只是这女人倒是本事不差!”忠顺笑嘻嘻的道。 程潇闻言眉眼微动“难得你会赞人,可不要昏了头的好。”贾探春生死什么的他不在意,但是如果可以他却是不愿意忠顺看上这个,虽然概率很小。总要防着才是。 果然就听得忠顺道:“你安心就是,这样的我可没兴趣。” 既然他这般说,程潇也没再追问只叮嘱他几句,宁国府就算了,荣国府有几位注意些。 忠顺原也不大当回事,不过既然有程潇的话到底给荣国府留了些颜面,比起宁国府,荣国府的女眷不过是被关押在府中,倒是不曾被收监。 只是这不过是开始,因着案子多,荣宁二府的处置也没拖多久。宁国府满门抄斩,惜春早在抄家之前就落发出家,黛玉求了程潇,倒是让她免了一死。只是将来青灯古佛孤寂的很。 荣国府好些,大房被剥夺爵位,人却是没事。只二房,王夫人之前还仗着是贤德妃的生母,想着会被救,不过贤德妃自己都救不得,贾府被抄的当夜,贤德妃就在宫中病逝。 王夫人同宫中甄太妃有往来,虽然没有涉入忠诚谋逆一案,但是着实不干净,贾政算是被妻子牵连。夫妻两个斩首,余下流放。 贾太君本来就身子不好,经此一事越发的躺在病床起不来身。好在大房无事,自有人照料,黛玉遣人送了东西,自己却是不曾到。 毕竟这个时候若是贾母求她就二房,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倒不如不见。自来善恶终有报,王夫人对她如何不算什么,倒是祸及人命,自然要为此承担罪责。   ☆、第九十八章 初春的和风吹走了冬日的严寒,也给肃杀的京城带来了些许的暖意。整个冬天大概是让人难忘的,朝堂之上权利的此消彼长,数十户高门被抄家,血腥之意挥之不去。 好在当今虽然不手软,但也算不得暴君,再清洗过一遍朝堂之后,就开始用上怀柔之策,譬如那些犯官的家眷们就得以享受这份天恩。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家被抄后,一月之内,其余四家皆步后尘,除了早已经没落的薛家,其他人家都有不少的家眷。 贾家大房无事,但是二房尚有宝玉夫妻同李纨贾兰,皇帝恩旨,其余不说,李纨却是逃过一劫,只是宝玉和贾兰这样的男丁却是不可能在恩赦之中。 至于史王两家也不过是些女眷,史湘云亦在其中,本来她被史家送进了家庙,但是就算这样到底是没有被漏掉,史家被抄,她也被人从寺庙之中抄没,不过史家已经没落,亲眷一概如此,纵然她今日被赦,也不知前路如何。 贾赦纵然同贾政不睦,但是逝者已矣,到底宝玉贾兰无辜,他们虽然被抄了家,没了从前的富贵,却也不能看着流放的侄子不管。 因此出发那一日贾琏夫妻到底是来送行,毕竟除了贾家,尚有王家之人。皇帝的圣旨就是这个时候到的,绝处逢生,那些被赦的人对皇帝的感激之情只是不必名言。 薛宝钗看着那些喜极而泣的人眼底闪过一抹失望,随机苦笑。她兄长已经被处斩,薛家家产被抄,幸而宝琴兄妹无事,倒是可以照看自家母亲,只是薛家已然一无所有,纵然薛蝌是个仗义的,寄人篱下岂有好的。可惜如此又能如何,偷眼瞧了下一脸冷淡,默不作声的宝玉,心中涌起无限的悔意。 薛宝钗如何想没人关心,黛玉踌躇许久到底没有前来,只让紫鹃代替前来送行,另备了行礼给宝玉等人。 听了圣旨恼不得给李纨恭喜,只可惜宝玉。至于史湘云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也不会去管。 倒是宝玉忍不住道:“替我多谢林妹妹,史妹妹如今幸免于难,无处可去,若是可以,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林妹妹不若帮一帮” “二爷还是不要管这些了,史家虽然抄了,可是史大姑娘难不成没有母家,这是自然有她母亲那头照看,咱们姑娘不过是个远方表妹的,也不是长辈,哪里有这道理。二爷此去只一路保重才是。”紫鹃知道他的性子,但是要说史湘云这事是万万不能,没得领回去给自家姑娘添乱。薛宝钗到底更明白这些,只轻轻拉了一下贾宝玉,而后对着紫鹃歉意苦笑道:“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莫往心里去,林妹妹的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 当初一个院子住着的姐妹,如今确实云泥之差,贾家这般算计,就算林黛玉不管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不过她遣了人来却是给她们天大的帮助,不说其他,这护送的衙役见了,这一路上也不敢磋磨她们。 她不是贾宝玉,就算到了今日仍然痴傻的不理世俗,叫她无力。、 紫鹃为贾家人送行后回府向黛玉复命,自然提起了史湘云之事,“二哥哥的性子还是一如当初,史湘云的母家可还有人?” “听说是有的,只是不怎么来往,要我说姑娘很不必管这事,她总想着压姑娘一头,从前做得事情也就是姑娘不计较。” 黛玉摇摇头,到底没再说什么,史湘云之事她不至于落井下石,但是也没做圣人的意思,不过是旁观而已。 贾家遭逢剧变,贾母到底没有挺过去。贾宝玉流放之后不过几日就过了。临终之际念着黛玉,贾琏到底于心不忍遣人来求见。 外祖母临终一面,黛玉如何也不能拒,程潇放心不下,自然亲自送了她去。 那会儿贾母已经口不能言,只是眼睛瞧着黛玉,伸出手颤颤巍巍,黛玉拉着贾母的手,“外祖母,玉儿来了。” 不管有多少不快,这都是她的至亲,在她失母之后疼宠过,呵护过她的亲人。 贾母一双浑浊的眼看着黛玉,裂开嘴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可惜已经没人听的懂了,黛玉凑上前去只听得断断续续的“玉儿·····,宝玉·····求你!” 贾母最放心不下的到底是宝玉,她疼了这么多年的孙子,如今流放酷刑,如何能承受的住。 黛玉不是贾家人,自然不会为着这个难过,见着贾母如今的情景也不可能真的不理会只安慰道:“外祖母放心,若是有机会一定会救二哥哥脱离苦海。” 许是有黛玉这一句话,贾母总算是放下心来,双眼闭上,手一松却是去了。 黛玉的眼中蓄满泪水,“外祖母!”呜呜的哭咽声响起,一生富贵的贾母到底是去了,带着对最疼爱孙子的挂念去了。 贾母既然去了,贾家众人忙着发丧,程潇自然不会留黛玉在此,带着她回了自家府邸。 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玉儿若是难受只哭出来就是,我陪着你。” 倚着这个可靠的怀抱,黛玉闷闷的不想说话,她自然难过,但是这难过之中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这么多年下来贾母从她心中的至亲越走越远,到如今她去了却还是会难过伤怀。 她不是不疼自己,但是这份疼爱实在有限的很,比不的贾家,比不得宝玉,只是她真的没了,却也让她难受的很。 程潇知道她心底的难受,也不言,只是温情的搂着她,轻轻的抚慰她。 那温暖的怀抱让她的心暖和起来,没有亲人,她还有云昭,可以携手一世的人。 贾母出殡的那一日黛玉还是去了,贾家已经没落了,近亲故交大多受了波及,没受波及的也不可能来。 比起当年秦可卿的风光大葬,如今的葬礼却叫人嘘嘘不已,黛玉也没久留,上了一炷香后就离开了。 之后贾家人扶棺回南,回金陵守孝至此离开了京城。 贾家的事情在京中早已经掀不起波浪,也无人理会。这会儿京中最风传的事情的主人翁也姓贾,贾雨村也。 大朝会上御史弹劾贾雨村罪名,以妾为妻,乱纲纪法度,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更兼有与忠诚一系暗通曲款,一件件皆是重罪。 贾雨村自然不认,他一贯善钻营,自恃摸准了皇帝的意思,参下了不少老臣,等闲人虽然对他不齿,却也不敢得罪,因此越发的养大了他的胃口。 这次的事情可谓是他自找死路,贾史王薛的被抄与他关系极大,他忘恩负义的行为自然叫人底下耻与为伍,程潇性子不算多好,看不起的人自然也不会多给面子,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给这种小人面子。 只是这样一来,原想接着黛玉攀关系的贾雨村自然怀恨在心,再有他担心贾家之事会叫林黛玉嫉恨,既然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 也是他自以为是,只当程潇能有今日,不过是看在已经薨的太皇太后面上,如今太皇太后已经不在,陛下未必容得下这人。 只是他还算聪明,没有直接对着程潇下手,反倒是扯上了黛玉,贾家之败就在内宅不修,弹劾林氏黛玉未尝不可以牵连上程潇。 有道是自寻死路,谁也救不得。为君者善均衡,贾雨村是小人,皇帝岂能不知,但是朝中有时候就需要这样的小人。只是这小人太过的时候,也就必须要舍去。 皇帝接到贾雨村参黛玉的折子时就明白,这条咬人的狗留不得了。程潇什么样的性子他自然清楚,林黛玉那是他的心尖子,这会儿就算他想保也保不得。 不过当时局势未定,他说服程潇缓些时日,如今朝内安定自然也该履行承若。 “贾雨村之事,朕不过问,只是到底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你也该注意些。” 程潇淡笑:“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数。” 御书房内,皇帝与程潇对谈,见他淡定的模样,知道他已有打算,皇帝也就不再多问。御书房内如今也只是两个人,程潇坐下阶下,皇帝安坐上首,漫不经心的捧起茶盏饮下一口,眼睛却是落在下首的程潇身上。 两人说是表兄弟,其实血缘已经不算多近,但是眉宇之间却有些相似之意,尤其是镇定自若之时。 “贾家的那个贾宝玉听说有块石头,十分难得,还曾得僧道上门,你可听说过?”皇帝忽然道。 程潇皱眉,不知皇帝如何提起这个“不过是个妖僧,一个犯官之子能有什么大造化,可笑的很。” “一块顽石而已,陛下大可不用理会。”程潇不屑道。 皇帝只淡淡一笑“朕不过有些好奇,不过那僧道听说有些本事,云昭可曾见过?” 他当然见过,只是皇帝是什么意思?程潇心中转了几圈,他一贯知道皇帝是个有心计的,这么绕了一大圈,目的是什么? 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最后还是老实答道:“那僧道两人臣倒是见过一回,不过满嘴的胡言叫臣打了出去,陛下可是要见?” ”满嘴胡言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说起来云昭倒是不大信这个?“皇帝眉眼微挑笑道。 “臣一贯不爱同这些牛鼻子秃驴打交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成日的什么因果的,有什么意思。”程潇倒是不改初衷。 皇帝听了却只是淡淡的笑,也不苛责“你这性子,到底面上过得去才是。算起来你成亲也不少日子,怎么还没个信,你也不小了。” 话锋一转,皇帝问起了些闲言,程潇脸上一顿“陛下怎么也关心起这个,臣倒是不急。” “罢了,朕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心中有数就成。”皇帝又说了几句闲话才放了程潇离去。 只是待到程潇离开后,一直温和的皇帝脸上就散去了笑意,目光落在御案的那一堆奏折上,从中间抽出一本放在眼前,手指轻轻的敲击着。   ☆、第九十九章 从古至今,为君者除了明面上的监察,暗地里也不会放松对臣下的监视,只是这样的机构都是隐藏在暗处见不得光罢了。 皇帝自然不是疑程潇,世人对于成国公府几代隆恩多有猜测,但是能猜到点子上的只怕没有。有些事情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七杀将星!当年程潇出生之时恰逢国师在京中,曾经为他批命,言他乃是七杀入世,只是这一件事情当时除了程潇之父,也只是太皇太后知道。这才是太皇太后当年一应要他入宫抚养的原因。 此事连太上皇亦不知情,当年旧事到如今也没有深究的必要,是或不是,其实他不是很在意,也从来不曾同人谈过,他少年认识程潇后有很长时间夜晚总会做些梦,凡尘之事终要凡间了,若他入世历劫,他护他一世完劫又何妨。唤人送进一盆炭火,将手中的折子扔了进去,眼看着烧为灰烬。 皇帝轻轻的擦拭了下淡淡的道:“传旨,皇后身体有恙,即日起闭宫静养。“ 内侍愣了一会儿,这是要关皇后的紧闭!可这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领命而去。宫中从来不缺聪明人,但是自作聪明的从来都活不长久。不该过问的时候就要当自己是哑巴。 不说这一道旨意,引起宫内外多少的纷争。程潇离了皇宫,脸色才微微下沉,遥望巍峨的皇宫,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七杀之命吗?那僧道之言到底有几分可信,尚不好说,但是如今看来陛下应该是知道的。微微叹了口气,将此事暂且放下,七杀又如何,左右他没有不臣之心,护着玉儿就是。 贾雨村得罪的人不少,程潇只稍稍的露个口风,众人就心照不宣的开始动作起来。由御史台牵头,下剩的附和者甚重。 墙倒众人推,这般情况下,贾雨村焉能有活路,他原本还指着皇帝救他,但是皇帝早已打算弃子,他的命运也就注定了。不过皇帝倒是留了他一命,满门流放。 黛玉并不知这其中尚有她的关系,只是恶此人坏了父亲的声名,见他恶有恶报,也就不管了。 京中恢复平静,各府之间的交际自然又密切起来,尤其是选秀将至,府中但凡有适龄女子的莫不动起了心思,尤其那些有门路的探知皇后失宠,越发的有些按耐不住。 倒不是所有的人家皆是如此,有那疼惜闺女的自然不愿她进去受那等罪。只是富贵荣华又岂是那么容易看开的。当今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这次选秀又是大选,一朝选中得伴君前,若是再生下龙子,那至高之位也可一搏,家族最起码兴盛三代,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可能不动心。 程家身为皇帝跟前的宠臣,自然少不得有人拉拢关系,府中帖子不断,黛玉亦是□□无暇。 且对着这般局势也有些惴惴难安,要说她多担心皇后自然没有,因着上次之事难怕她不计较,只怕皇后心中也生了嫌隙,因此皇后被禁足,黛玉也没为其担忧之意,只是圣心难测,若是他们一不小心行差踏错的犯了皇帝忌讳却是不妙。虽然对朝堂之事不是很了解,但是黛玉敏锐的觉出其中的不妥。 趁着夫妻两人难得的空闲黛玉少不得问起程潇该如何行事,好歹要夫妻同心才是。 程潇抚着黛玉的双肩脸色和缓只淡笑道:“他们既然请了,玉儿若是有空就去散散,若是嫌烦推了就是,不用多担心。” 黛玉推了推他嗔怪道:“我在这里烦的要死,你倒是说得轻巧,若真是这样,哪里不得罪人的。你说,宫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后?”下剩的话说不出口,皇帝难不成真的要废后? 伸手抚平黛玉的眉,“玉儿可是想到了什么,不若说说看!”程潇玩味的表情惹得黛玉嗔怪的一眼,那含情的双目扫过,程潇顿时觉得心中微微荡漾,哪里还记得之前问什么,搂着黛玉就要亲上去,这会儿寝房之内又没其他人。 黛玉忙伸手推开“你再这样,我可是生气了。” 见此,程潇只能暗道可惜,黛玉推开他坐定如水的双目盯着他“你可是知道什么,快说说我听听。” 偷香不成,程潇只老实下来双手随意的搭着轻笑道:“还有什么,京中之事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怕是故意的,皇后不会被废,陛下虽有不满但是绝没到废后的程度,那些人不过妄想。” 皇帝所为为的不过是均衡之策,之前上皇犹在,后宫之中甄太妃气焰嚣张,皇帝为后宫安稳自然一力扶持皇后。如今上皇已逝,若是仍有皇后独大,在储位微决的时候却是不妥当,借着上回的事情打压皇后的势力,再选几个高位妃子入宫,重新洗牌后宫势力达到均衡的目的。 这些个事情程潇看得清楚,黛玉却是不曾想到的,重情如她到底不能理解这般上位者的无情。程潇搂过黛玉,将头放在她的肩上,轻轻的嗅她发间的清香“这些个事,玉儿别管,若是有人问起你也不会应承什么,左右她们不敢得罪你。” 程潇话里有隐藏,黛玉稠度一番到底是放弃寻根究底的。 “我倒是还有一事要同不说,后日是镇安候府太夫人的生辰,你可要去?”黛玉忽然想起问道。 程潇这会儿搂着黛玉一副舒服的模样,双眼微微眯着嘴上只道:“往日里也没什么来往的,不去,玉儿若是愿意去坐坐就是了,早些回来。” 黛玉也是个不喜应酬的,这镇安候府若不是因着那许陈氏她也没心管,只是瞧着程潇这般模样也有些不满,只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我这里为你发愁,你倒是好的很。” 程潇躲开,勉强睁开眼睛凑上去亲了一口“玉儿又冤枉我,这镇安候府同我可没关系。”理直气壮的盯着黛玉,大有要补偿的意思。 瞧着他这番作态,黛玉倒有些好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面对面的嘴角勾起“这是你说的,若是错了,你该怎么罚?” 程潇见黛玉模样忙心里转了一圈,想了想确定自己同镇安候没什么关系复又恢复镇定的模样“若是我的错自然任凭玉儿处置,只是若是玉儿错了,那我可就要·····”附在耳边说的话,叫黛玉的脸颊立时变得鲜红。其实成亲这些日子,黛玉早已经不像开始那般让他轻易逗弄的脸红手乱的,只是今日个这话实在羞人的很。 美色当前,程潇不想忍耐,就要使坏,黛玉忙起身推开才道:“虽然同那边没来往,但是镇安候府的少夫人却是大舅府里的表姐,如今她亲自送了帖子来,你说咱们该不该去?”美目微转,黛玉好笑的看着某人呆了的模样。嘴角勾起,有些得意。 程潇还真的没想到有这一出,顿时揉揉眉心哀叹了一回却道:“虽然是外祖家,但是也没多少来往,若是玉儿不想去,也不必为难。”复又想起什么道:“可是她做了什么?” 黛玉闻言这才将今日这些事情说与程潇听,那许陈氏倒是个有耐心的,三番两次的刻意靠近,但是要说她有意修好什么的,却也看不出来。她自来对于人心上头很是敏感,那许陈氏眼底掩不住的轻蔑和嫉妒实在让她纳闷的很。若是一般人,黛玉只怕理也不会理,偏又牵着那府里头。 许陈氏此番送帖子就名言,陈家也有人到场,更是有些居高临下的示意黛玉应该前去拜会长辈,当时的场面饶是黛玉好性也是气得半死。当时就冷着脸送客,只是事涉程潇母族,思虑一番还是对他明言。 黛玉自然不会真的跟着程潇告状,只是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讲了,可惜程潇是什么人,只几句话就猜测其中的隐藏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也不知这事到底该怎么处理,你倒是说说看,着舅舅他们来京也不曾递个话,如今倒是要去别人府里头见,可曾什么样?”黛玉微蹙眉烦恼的问道。 程潇拉着她的手轻轻的安抚“她们说什么,你大可不必理会,不过若是不去只怕还会烦你,后日咱们就去。我从前没跟你说,只是不想你烦心,再有那府里也不敢往我跟前来,玉儿你只记着,不管来得是谁,你也别理会,如是说什么叫她们找我就是,我倒要看看她们可有这胆子。后日你把紫鹃几个都带着,还有张嬷嬷她们。” “你当咱们这是去干什么,这般去做客也不怕惹人笑话。”程潇一副紧张的模样让黛玉忍不住笑道。 “好哇,你还敢笑话。”程潇佯怒道,说话间就伸手到黛玉的腰间,吓得黛玉忙后退,可惜被程潇一揽逃不过忙可怜兮兮的求饶道:“我错了,云昭饶了我。” 伸出的手改捏为抚,“玉儿别让我担心好吗?” 黛玉抬眼对上一双柔情的双目,嘴角扬起,凑上去亲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口,唇舌相交,谁也不记得说话。 第一百章 完结章 至寿宴当日,程潇与黛玉皆前往,到底是应下程潇的话,带了几位嬷嬷同紫鹃几个一道。虽则她一贯不以排场示人,但是若是她想,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不管许陈氏心中打得什么主意,镇安候府却是不可能慢待黛玉。闻得成国公府的轿子到了,镇安候夫人亲自领着儿媳迎了出来,黛玉是头一回见面上倒还是客气,只是眼睛看向随在后面的许陈氏,微微一笑同镇安候夫人客气了几句就进了宴席。 镇安候府这些年日渐没落,虽然在京中尚有一席之地,到底不算什么。因此,今日来得多是些二等的人家,论起来身份自然不及黛玉,因此虽然黛玉年纪轻但还是坐了上首。 今日个也是巧,何婉夫家同镇安候府有些亲缘自然也来了,她离黛玉不远,宴席未开少不得说几句话,瞧了眼黛玉身后一溜的人趁着众人不注意的功夫压低声音问道:“往日里再不见你这样的,今日个这是怎么了?” 黛玉只微微一笑“不过是多带了几个人,哪里就不成。”何婉满脸不信的,不过黛玉不愿说她也不没再追问,横竖黛玉一向有分寸,总不至于真的砸了人家的寿宴。 可惜何婉想得太好,黛玉自然不会这般不讲究,只是架不住有些人喜欢找事。寿宴开始时倒是还好没什么不妥当之处。许陈氏虽然打的好算盘,但是镇安候夫人可不糊涂。 黛玉随意的扫了下在场的人,离得有些远的地方坐着一位中年夫人,那面相与许陈氏有几分相似,眼睛也一直往自己这里瞧。不过镇安候夫人却是没有介绍的意思。她心中一转也就明白了,成国公府与陈家没有往来,很明显这其中必有猫腻,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镇安候夫人只怕不会想出这个头。这样也好。黛玉心中微微点头,不在理会那位妇人。 只是宴席过半,黛玉饮了几杯酒有些热意少不得要去吹吹风散散酒意,转头同紫鹃说了声,立时就有镇安候府的婢女前来领路。 只是黛玉前脚离席,那陈家的人也紧随其后。黛玉冷淡的瞧着面前的人,紫鹃更是站到了黛玉面前,眼含防备。 许陈氏脸露不悦“郡主就是这般教导下人的不成,我母亲是长辈,如今要同郡主说几句话都不成?” 黛玉实在懒得同这位许陈氏说话,也不知这位哪里来得这些敌意。这个时候紫鹃不能开口还有张嬷嬷。 “许夫人这话倒是怪了,你们拦了我们夫人的路,上来就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叫人听不懂。我家夫人是陛下御封的郡主,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跳出来摆出长辈的款。”张嬷嬷倒是不客气,果然陈氏母女脸色都是一变,就要发作。 黛玉这才淡淡的道:“恕我无状,我入门不久,若是府里头的亲戚自然听爷的,只是不曾听提起过,这位夫人?” 许陈氏气得要发作,却被她母亲一拉,陈氏到底年长更能忍此刻只道:“原是我们的不是,外甥怪我们,也没话说,只是对不起姑奶奶。“说着就掩面而泣。 黛玉自然不为所动“陈夫人见谅,这历来女子从夫,此事没得我家爷的意思,实在做不得主,不若这般,明儿个陈大人同陈夫人上门一叙,我同爷必扫榻相迎。” 这一句话却是堵得陈夫人微微变了脸色,若是他们敢找程潇何必这会儿堵住林黛玉。那是个不讲究的,惹着了他只怕翻脸不认人。 陈夫人脸色变了几变“郡主说得是,是我等强求了。” 黛玉含笑的对她点了点头就要离开,陈氏母女拦不得,只得罢了。 眼见黛玉风轻云淡而去,许陈氏到底没忍住对着她母亲抱怨道:“母亲何必给她脸面,不过是个孤女。”许陈氏难掩对林黛玉的嫉妒和愤恨,凭什么一个孤女好运的嫁给表弟,能够青云直上,而自己却困死在这做府里,想到自己的丈夫费劲心思却连留在京中都不能,她就恨的呕血,若不是,若不是姑母去的早,成国公的女主人该是她的。 许陈氏的心思黛玉却是不知道,这其中却有缘故,许陈氏不过比程潇大一岁,当年程潇母亲尚在的时候同娘家很是亲近,自然也曾动过亲上做亲的心思,只是当时孩子们年纪尚幼,又有程潇父亲似乎不大愿意的意思,就没强求。 成国公府一夕之间连着几场丧事自然少不得有那碎嘴的人说些闲话,陈家祖上不差,但是到了小一辈的却是没个能干的,程潇的两个舅舅具是平庸无能之辈,尤其这位大舅舅又娶了个厉害的妻子,越发搅得家宅不宁。当初的事情早已无人敢提,后来的人只看到程潇备受圣恩。只是在他父母刚逝时,因着朝中连番的变动,加上老成国公与明轩亲王的冲突,有些眼浅的自然担心被殃及而有意远离,这其中就有陈家。 待到后来程潇入宫,成国公府渐归平静,陈家自然生了悔意,只是程潇使何等人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兼他又少在府中,陈家纵然想维系两家的关系也没有门路。 若只是这样说不定也就不远不近的处着也不至于招致程潇这么大的不满。只是程潇母亲当年的心思没说破,可是眼见程潇地位稳固,陈家自然有有心人动了心思。 只是明眼人都瞧的分明,程潇的婚事要叫多方满意才成,陈家自然没这份本事。眼见许陈氏一年大一年的,陈府到底是个她选了婚配,也算是死心了。 只是凑巧的很,许陈氏许婚之后,程潇下江南到底念着母亲的情分上了陈家的门,只当是普通亲戚见见也就罢了。 许陈氏将出阁却见了程潇,心中自然升起一些念头,好在当日程潇尚无功名,虽然不坏到底也没怎么样只是可惜。 有时候命运无常,如是许陈氏嫁的好,富贵荣华的未必会惦记着程潇,只是当一个人过得不如意时只怕分外的想起自己错过的,譬如那个少年郎君。想的多也就入了魔障,成了执念。 程潇因着自幼的际遇对着陈家这样的人家很是看不上,他自来放诞不羁虽然陈家人能够真心相待他指不定也就既往不咎,只是许陈氏的父母一个懦弱迂腐,一个满心算计,如何可能让他满意。 不愿同这些人打交道,程潇只停了几日就打算离开,许陈氏却是动其他的念头,眼见的陈家没落,程潇与自家生疏,若是不做点什么只怕将来想攀关系也不成。 不要说亲戚人家,就算是认识的人家刻意引诱别人家的男丁入歧途都是要结仇的,陈氏为了掌控程潇,竟然刻意给他安排婢女行不齿之事叫程潇当时就怒了,直接闹了一场拂袖而去,只言两家至此不必来往。这也是程潇言他们不敢到他跟前的原因。 陈氏不知反省自身,反倒是觉得程潇假作正经不提。当时也就撂下了,只是眼见的程潇如今入了朝堂,位高权重的,自然又起了心思。这才有今日的这一出,她不敢寻上程潇,打定主意先拿长辈的身份弹压了黛玉,再寻程潇说话。 有些个事情自然瞒不了人,黛玉看似不理会的回了席间,但是私底下早让人去查了。 等到散席回了府邸也就得到了消息,饶是她看过的人不少,但是这般没脸皮的还是少“消息可属实?” 张嬷嬷低声道:“应当不错,少奶奶看,应该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黛玉有一瞬间也无语了,陈氏此次上京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庶女,他们打算把这个庶女送进成国公府给程潇。 程潇是成国公府的继承人,将来自然要承袭国公的爵位,但是很多人都忘了,他身上其实还有一个爵位,当年程麟受封冠军侯可是可以沿袭三代的。皇帝当日赏的这个爵位可能是给程潇的兄弟准备的,但是谁想到程麟早逝没能再有子嗣。 至于这个爵位若是再传一代给程潇的儿子也未尝不可,端看圣意如何。而陈氏记得这个,惦记的也正是这个爵位。荣华富贵迷人眼,有时候人泛起蠢来谁也拦不得。 黛玉原还想着过几日再见陈氏,看看她究竟打算干什么,得了这个消息,却是一点心思也没有。不过她没打算插手,只是笑盈盈的把消息给了程潇,赞了句“夫君英俊潇洒的,这姐姐妹妹的念念不忘,好福气!”暗含醋意的话叫程潇哭笑不得,却也看着欣喜。 上手捏着黛玉鼓起的腮帮子“玉儿可是吃醋了?”黛玉倚在他的怀里,不做声。 程潇抬起她的头吻上她的眉眼“还担心?” 对上程潇的双目,黛玉淡淡的笑了,她不担心,这个人是她的,一生一世。 次日陈氏夫妻上门,程潇不过三言两语的就将他们歇了心思,陈氏这样的不过是欺软怕硬。程潇可不是内宅的妇人会跟她好言好语的。若是不想陈家出什么事情就少算计什么。 世家大族干净的少,真要追究起来绝对一抓一个准。 黛玉虽然说不管,但是怎么可能不理会。等到陈氏服软,黛玉才迎了出来,虽然语句柔和,和气的很,但是句句都是提醒。陈氏经此一事果然歇了心思,不敢再动些心计。离了成国公府就带着庶女匆忙离京,许陈氏没了人撑腰,自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一转眼,国孝已经快结束了,京中又热闹了起来,不说其他的,这因着国孝耽误的婚假之事自然也就不能再登。 黛玉好些个闺阁中的姐妹都要出嫁,少不得到处的走动,也不知是因为天气还是其他她这些日子越发的有些没了胃口,初时只当是累了,只是在家休息了几日仍不见好。 程潇得知再坐不住,忙派人请了太医来。黛玉虽然觉得她身子必无不妥的,只是瞧着程潇担心的模样也没拒绝。 太医来得很快,把脉之后立时笑着对程潇贺喜道:“恭喜大人,夫人这是喜脉!” 程潇一惊,抓而就是一喜“当真?” 又拉着黛玉的手叫道:“我要当父亲了,玉儿,你听到了,我们要有孩子了!”黛玉脸上也露出羞涩的喜意。 程潇喜不自禁,又陷入担心之中,忙询问起太医禁忌之类的,瞧着哪里有平日里的精明果决。 府中出了这样的喜事,自然立时就传得的阖府皆知,府中下人当即就被赏了三月的月钱,以助喜气。 程府之日恰有一熟客前来,见府中上下满脸喜气自然少不得问上几句,得知是黛玉怀孕,当即就咬牙“程潇,言而无信!” 程潇这会儿也得了下人的禀报,只道徐大夫来了。 徐大夫,徐澄是也!程潇被欢喜冲昏了头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他好似答应过徐澄,玉儿十八岁再怀孕生子。玉儿今年好像才十七!大舅子临门见还是不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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